《桃李不言gl》全集 作者:一盏夜灯 声明:本书由有声小说点我网(www.ysxs.me)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仅供交流学习使用,版权归原作者和出版社所有,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 第1章 伤逝 陶安之不知道别人的记忆是从几岁开始的。她从很早就记事情了。 比如她从未看过她的爸爸妈妈。她只有外公。 比如她有一个全世界最好最厉害的外公。他什么都懂,教她写字,教她背乘法口诀,还有背古诗。 外公是个退休的化学教师,为人和善。在小镇上的生活简单平淡,但她却很开心。天气好的时候,外公会用自行车载着她一起去钓鱼。她坐在自行车后座,脚丫子晃啊晃啊数着天上的白云。 村里人少,几乎人人都有一点点不用算盘就算得出来的亲戚关系。陶安之知道记忆中的外公几乎没有发过脾气,脸上总是笑眯眯的,人缘很好,出门走上一圈,很远就有人打招呼叫“陶老师”,即使买菜,也会比别人多些葱姜蒜。 周六日会有学生在他这里补习,有时他还会烧菜让学生留下来吃饭。手艺一流。很多学生甚至求着家长多给补习费让他管饭吃的。 那么好的外公,无所不能的外公。 陶安之清晰地记得那天早上,是她上幼儿园的第一天。她穿着外公给她新买的裙子,乖乖地坐着饭桌上喝着粥,旁边的椅子上放着她崭新的书包。粉粉的颜色,是兔子的形状,毛绒绒的,还有两只长长垂下来的耳朵。是外公托人从镇上买回来的。她很喜欢,差点没背着睡觉。 粥喝到一半,外公笑着说:“对了,忘记给我们陶陶拿红鸡蛋了。” 乡下风俗,孩子上学第一天,家长会准备好两个红鸡蛋,带到学校去吃。 陶安之没有想到,这是她外公对她说的最后一句话。 陶安之等了一会没有等到他。厨房里突然传来一声闷响,好像重物砸地。她叫了声外公,没有声音回答,她滑下椅子,咚咚咚地跑向厨房。 到门口她就停下来了。一颗红艳的鸡蛋滚到了她的脚边,她惶惑地看过去,外公的手里握着另一颗鸡蛋,他的脸色已经变成了青灰色。 那天陶安之没有去上幼儿园。 接下来的事情她完全模糊的,有人过来给她换上白色的孝服,戴麻。同宗的长辈们来帮忙,家里设了个临时的灵堂。 她就一个人坐在灵堂的板凳上,耳边充斥着各种声音,哭声,哀声,还有他们在讨论下葬,火葬之类的话。 还有那些她叫着大姑大姨的人在不远处簌簌叨叨地说着话: “听说是突发的心肌梗塞,去得很快,送煤气的老杨家儿子去到家里的时候,尸体都凉了……” “可怜见的陶老师,通知他闺女了吗?听说是在邶城?” “陶老师的闺女?好多年没见到了,哎,也是不懂事,年纪轻轻的生了女儿就丢给陶老师,孩子都六岁了,也不见她回来看一眼……” “这究竟怎么回事,孩子爸爸呢?怎么跟着陶老师姓陶呢?” “小点声,那孩子还在场呢。。。” 那本来越来越大的声音被刻意压低了,听上去窸窸窣窣的。像冬天森林里覆盖里的厚厚落叶,不知道什么未知的怪物潜藏在下面。 随时蹦出来咬你一口。 “未婚生女”“对方是有钱人,不承认的……所以才入了陶家的户口。” 陶安之彼时才六岁,外公已经教她认得很多字,竟然听懂了许多。 她一声不吭。 外公就躺在那个“木箱子”里,换上了另外一套他的衣服。她见过,是他不常穿的,熨得笔直服帖的。他活着的时候是爱笑的,现在脸部一层灰木色,唇边似乎是翘起来的。 这样“走得安详些”,那些人是这么说的。 而这些人还在旁边没玩没了地说着。 外公之前说:大人说话时小孩子不可以插嘴。 所以她没有插嘴。 可是外公现在也不能站起来阻止他们了。 陶安之慢慢地垂下头。 她就这么一动不动地坐着,惨白的丧服,小小的身体,像一小块僵硬的雕像。周围的大人们来来往往,操办着葬礼的相关事宜。有长辈注意到她,给她拿了吃的。到了晚上,她想留下来守夜,无奈人小言轻,被送到村里的同宗长辈家过夜了。 隔天她早早来到灵堂,按照大人的指示上香,跪拜,烧纸。 这时节虽然是早秋,但是暑气尚毒,遗体不能过久摆放,必须出殡,火葬,然后骨灰盒才可以放到村里的祠堂。 陶安之的外公早早丧妻,膝下只有一女,一孙女。去世时还不满60,算不得喜丧。只能一切从简。 但是再怎么从简,也必须要有孝子孝女披麻戴孝,主事的老人带点怒气地问:“怎么回事?陶家闺女到现在还没到?太不孝了!父母在,不远游!现在父母不在了,她人呢?” 老人家年纪七十有五,年轻时打过鬼子,当过几届村支书,下过海做过生意,在村子里威望很高,小辈们都叫他“老叔公”,发起火来年轻一辈没有多少人敢接话。现在什么事情都准备好了,就差那个早就该到的人。 老叔公还想再说几句,眼峰扫到跪着的陶安之,孩童那乌亮的眼珠,还有迟迟不能盖棺的遗体,把要说的几句话就咽下去了。 门丁零落,没有善终。 还有比这更让人觉得悲凉的么? 老叔公想。 陶安之仍旧没有说话,跪在棺木前,再次把自己变成了一小块僵硬的泥塑。 就在此时,门外冲进来一个女人,在众人还没反应过来,扑通一声跪下,跪行几步到棺前,凄怆地喊了一声:“爸爸……” 磕了三个头后,她仍垂着头,双肩颤颤,抽泣不止。 她的脖子长而雪白,垂着颤抖的样子,呈现出一种惊人的脆弱的美感。周遭的环境仿佛一下子安静了,灵堂里只有她那细细脆脆的哀哭。 陶安之眨也不眨地盯着她,看着周围的大妈大姨们抽泣着去宽慰她,看着旁边的男性们一脸的不忍,就连老叔公都别开脸。 突然她抬起头朝这边看过来,陶安之接触到她的眼神,那张陌生又熟悉的清丽憔悴的脸庞,满是泪水。陶安之那状如泥塑的身子渐渐松动,嘎地一声分崩离析,露出小小的肉身。 女人动作很快地扑过来,拥了她入怀。 陶安之稚嫩的心猛然地一颤。她仅有的年岁里,很少感受过什么是女性的怀抱,这个怀抱异常柔软芬芳,且还在微微发抖。 陶安之联想到她外公养的母鸡,在下雨天也会唧唧着急地叫唤把小鸡仔掩藏在她的翅膀下。 安之抿紧了唇,突然觉得想哭了。甚至想开口叫一下那两个字。也就很短的一会儿,也许有一分钟,也许只有几秒? 但还没等她好好感受一下这个怀抱,女人就撤走了。 陶安之那点勇气一下子烟消云散了。 她怔怔地望着女人朝着棺木呢喃,哭到抽噎,一只素白的手揪着胸口的布料,仿佛这样能缓解什么似的。安之望着望着,也觉得胸口闷得呼吸困难。 陶老师的女儿终于到了,老叔公叹口气,挥手让人准备盖棺。 一直没掉泪的陶安之突然从喉咙发出一声尖利的嚎叫,扑上去抱住棺木,硬是不让人盖上。 场面一度很悲哀而混乱,老叔公再次深深叹口气。孤儿寡母,可怜见的。 陶安之把喉咙喊破了,那天她哭都没有哭。他们把外公的棺木放上车,要送到镇上的殡仪馆去火化,那个一直在哭泣的女人也跟了上去。 老叔公眉头跳了跳。本来按照村子的风俗,女人是不能跟去火化的,还是未出嫁的女人。但他脸部肌肉抽了抽,还是没说什么。 陶安之自然是无法跟去的,车子开动,扬起一溜灰尘。 她艰难地昂起头,目送着。 那年她六岁,她甚至都还没有上幼儿园。她还未知生离,却已经懂得了死别。 第2章 父母 路途颠簸,车子一个震动,陶臻臻昏昏沉沉地睁开眼,才意识到刚才不知道什么时候睡了过去。 丧事完全处理完后,她当机立断,锁了老家的房子,留了一把钥匙给自小相熟的长辈,托她帮忙料理,就在村里叫了一辆车,开往高铁站。 她往车窗外瞟了几眼,今天天气很好,是个大晴天,天高且蓝,碧空如洗。是在邶城极少看到这样的天空。 她多瞅了几眼,收回视线,落在旁边睡着的小女孩身上。 瓷白的皮肤,乌黑柔软的头发,这都像她。至于眉目长得像她多点还是像另外一个人。她没有仔细端详过。事实上,这些年她都是刻意忽略她的存在。所知道的那点信息量都是父亲在电话里告诉她的,在她有意无意的筛漏下,居然也能忆起许多细节。 “两岁还不会说话,还好走路比较有劲。” “取名叫安之,希望她以后遇到什么事情都能安之,而且顺之。” “会说话了,就是不太爱说话,为了让她多说话,我那天都花时间让她背唐诗,像你一样。” “孩子很聪明,就是太安静了……你要不要跟她说几句话?” 每次她都沉默,听完,把话题岔开。父亲在那边也会安静几秒,再顺着她的话题。 偶尔会开玩笑道:“这样文静内向的性子不知道随了谁呢?” 她不知道,她自己不是这个性子,她从小好强争气,爱与人交流,爱满腹的表达欲望。小学跳级考上了镇上最好的中学,高考又考到了全国最好的大学之一,在帝都邶城。 要不是意外认识了陈慕齐,一时糊涂后有了孩子…… 她本来没打算要,那时她才大一,她的梦想还未启程,当未婚妈妈她想都没想过,况且陈慕齐是个没胆的,听到她怀孕脸都吓白了,他甚至没敢说要不要孩子,他那对父母看着她的眼神就好像她要死气白赖地傍上他们家儿子一样。 只有她的父亲站出来,说了一句:“孩子是陶家的。” 陶臻臻双眼酸痛,她的父亲,是她见过最有担当的男人。他那时把自己带回家,也不惧流言蜚语,从未对她这件事说过一句重话。孩子生下来后,他托了现在在派出所工作的学生,落到了陶家的户口上。爱这个孩子像爱护她一样。 而她自己,却不愿意面对这孩子,她甚至都不主动提起她。因为她是她那段识人不清而留下来的黑历史,是陈慕齐父母那居高临下的鄙视眼神,是她把她从“别人家的孩子”变成了“不自爱的未成年怀孕的堕落少女”。 想到这里,陶臻臻内心泛起一股烦躁,她又瞥了一眼那孩子,发现她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醒了,正静静地盯着她看。 那对眼睛,瞳仁很黑,水汪汪的。杏眼细眉,给她一种很熟稔的感觉。 她内心的浮躁再浓了几分,果然是从自己身下掉下来的肉,自身再怎么否定都无法掩盖不住的事实。 那孩子也不言语,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她。 她别开脸。 在沉默间到了高铁站,陶臻臻推门下车,开车的是同乡的,一个黑瘦的小伙子,给她拿过行李箱,硬是不愿意收她的钱。 陶臻臻一袭白裙子,腰是腰,胸是胸,美像一道流动的光,吸住了无数的视线。 那个憨厚的小伙子偷看了她好几眼,才心满意足地离开。 车子开走,留下一大一小两个女人 。大的眉目疲倦,手搭着行李箱,小的青嫩,背着一只小兔子书包。 临进入高铁站前,陶臻臻回头望了一眼,心知她永远不会再回来了。 她昂一昂头,说:“走吧。” 陶安之背着小书包,小步小步地追着她,六岁的她个子非常瘦小,她从未来过这种地方,只觉得嘈杂陌生,她仰头看女人,她一手拉着行李箱,另一只手空着,手指柔白。 她等了很久,直到进入了车厢,也不见那只手探过来拉她一下。 她们坐的是二等座,人不多。旁边有一对年轻的夫妇,带着一位三,四岁大的小男孩。小男孩不习惯坐车,开车不久就吐了,他眼眶红红地看着父母,他妈妈安慰他:“没事的,宝宝,妈妈让乘务员阿姨来打扫一下。” 他爸爸摸摸他的头,帮助清扫完之后,就把他抱在膝盖上,陪他看猫和老鼠的动漫片,妈妈微笑地喂他水喝。 陶安之看了他们很久,她没忍住,瞄向旁边。女人的微微侧着,一副墨镜遮住了大面积的脸孔,早就睡着了。 安之的头转过来,抱一抱胸前的小书包,顿了一顿,干脆把头埋了进去。 来了邶城两天,陶臻臻终于联系上了陈慕齐,她花了三通电话才让他完全消化了这个“必须由他们中的一个来接管孩子”的事实。 好不容易约好了见面时商量,她放下电话长透一口气。 她今年毕业了,已经高分通过GRE,甚至被加州一所不错的大学录取。 她好不容易才走上自己想要走的路,没有人能够阻挡,她必须尽她所能让陈慕齐带走孩子。 所以她很残酷,她承认,她拒绝跟那孩子有过多的目光接触。这孩子也如她父亲说的很安静,不吵闹。让做什么就做什么,给什么吃什么。安静得没有一点存在感。 除了在穿完她给买的新衣服后,她拉了拉手袖,低低说了一声:“太大了……” 陶臻臻瞥了一眼,袖子多了一大截,裙摆也太长了。她皱了下眉,售货员明明告诉她,这是六岁小孩穿的。 陶臻臻打量了她一下,估摸着,确实这孩子身高不太像六岁的,也太矮了。 她一时说不出话,蹲下来,给她两边手袖卷了两卷,顿了顿說:“就是要买大一点这样可以穿久点……” 然后不知道为什么又补一句:“小孩子长得快……所以衣服通常都会买大的……” 陶安之看着她,点了点小脑袋:“外公也是这么说的……” 陶臻臻手一顿,不知道心里晕开点温温的感觉。隔了几秒她说:“外公刚走不久,我们不能穿太鲜艳的衣服……等……再买……” 到底也说不出“等以后我再给你买”。 因为承诺说出来就要实现的。只能这么含混过去。 陶安之眼睛里闪过一点微光,她小嘴翘了翘,再点点她的小脑袋。 陶臻臻不自在地站了起来。 这时,门铃响了,恰时给了她台阶。 陶臻臻过去打开门。 陶安之从她身后探出头来,小心地打量着来人。一米七五的身高,一头略长微卷的头发,白t,牛仔裤一边一个大窟窿破洞,还有一点油墨。整个人清俊干净,因为太瘦了,有一股孱弱的文艺气质。 皮肤很白,甚至可以比得上陶臻臻,对上她的眼睛,他搔了下头发,带了点尴尬的笑容:“嗨……” 陶臻臻脸上的神情冷淡中夹杂着几分惆怅,她点了下头:“进来吧……” 陈慕齐刚踏进来,就看到客厅里站在一个看上去四岁多的小女孩,穿着白领结的黑裙子,睁着一双好奇的水黑色的眼睛仰头看着他,脸颊粉扑扑的。像春天的池塘里刚刚冒出水面的一颗小而细的花苞。 陈慕齐犹豫地迈了一步,弯下身子来。 陶臻臻的声音响起来:“安之,这是你爸爸。” 陈慕齐像突然被什么东西蜇了一下,搓了一下手,挤出一点笑容。干巴巴地说了一句:“嗨……安之……” 安之眨了眨眼睛,小手在裙摆搓了搓,刚张了张嘴巴,就见眼前的男人生硬地把脸扭开。 她呆了一呆。。 陈慕齐尴尬得想要找地钻进去。开什么玩笑?他觉得自己都没有长大,也没有活得很明白,一下子就要变成了“爸爸”了。 也不是一下子,他早就是爸爸了,只不过那年陶臻臻被她爸爸领回去,之后也没怎么听到消息。他经历过最初的战战兢兢,慢慢地把这事束之高阁,久而久之,好似就真的忘记这件事了。 开玩笑,他根本没想过孩子啊结婚之类。他上头两位哥哥都早已成家,孩子都有四个。他父母,他哥哥都是生意人,粗人,只有他从很小就想当个画家,甚至把自己的名字改成了慕齐。齐就是齐白石。 说来也真倒霉,不就是一次简单的性行为,他有用安全措施,谁知道那“安全措施”一点都不可靠,他的“种子”就在陶臻臻那块肥沃的土地生根发芽,到如今,就变成了面前这个活生生的无法忽视的“果子”。 来之前陈慕齐胆战心惊地想,陶臻臻的老爸听说死了,她该不会把孩子推给自己吧? 话说他们之间,陶臻臻的监护条件比他好太多了,名校大学毕业,成绩优秀,肯定能找到一份好工作,照顾孩子肯定不在话下。 而他陈慕齐,虽然他家有钱,那也是他父母的,他现在每个月都向父母领生活费,他四肢不勤五谷不分,努力几次都没考上邶城美院,现在跟一个业界有名的画家学画,一年的学费就要二十万,更别说时时要去采风之类,根本没时间没条件照顾不了一个小孩子。 来之前,他反反复复想了这么多条,才觉得心神稍定。 是的,这孩子绝对不能跟着他。 第3章 声音 “你说什么?你要出国?” “……对,你小声点,不要这样看着我,孩子该轮到你管了。” “……什么该不该,我们从来没有过这个协议好嘛?是你家把孩子领走,还让她姓了陶。” “还不是因为你那势力的父母还有你!现在我爸都走了,我告诉你,现在是你的责任了!” “哼,我不负责任?说得像你养过那孩子一样,你也只会推给你爸,现在你爸死了,你就巴不得甩掉这个包袱……” “你小点声……” 门外的声音忽高忽低,像弹簧一下,高了被可以压低,低了之后又蹦高。且越来越尖利,想不听见都不行。 陶臻臻住的房子是老小区,只有一室一厅,收拾的干净文雅,碎花窗帘,手工编织的棉地毯,精心料理的小盆栽。处处都是温馨的气息。 陶安之独自在卧室,外面两个大人以为门关上,他们就可以在客厅里无所顾忌的讨论她的去留。 陶安之想:要是我听不懂那么多字就好了。 坐着坐着,感觉有些热,其实陶臻臻给她买得衣服一点都不好穿,衣袖裙子太长,领口却偏紧。她知道有个白色的遥控,一按墙上那个“空调”的东西就会转动,屋子里就会凉凉的。 但好像在客厅里。 陶安之想:如果她就这么走出去,客厅的两个人会不会不吵了? 他们很好看,但他们说话的声音太不好听了。 她对父母毫无印象也没多大的概念,只是村里邻居的婶婶,面对她家小孩时唠唠叨叨,一会儿说穿的衣服不够,一会儿说吃的太少。高铁上的那对父母会轻声地安慰他们晕车的孩子。 他们面对孩子的表情都很自然,真实。声音也是。 “外公。” 陶安之对着空中低低地喊了一声。 她垂下脖子,摸摸膝盖上的小兔子的书包,摸摸小兔子长长的耳朵。 她会不会像童话故事里的爱丽丝,小兔子会不会跳起来,把她带到树洞里去。 她会不会变得很小很小?如果可以,她就躲进去再也不要出来了。 躲也没有用,外面的两人仿佛已经撕破脸皮。 “我爸妈一生教书育人,赚的每一分钱都清清白白,哪像你家,陈慕齐,需要我提醒你家祖上三代都是挖煤的吗?赚了多少黑心钱?我要是办法,会让安之跟着你?” “是是是,你们书香门第,那孩子应该跟着你呀,我这样的黑心家族,怎么能养孩子?” “陈慕齐,你是不是男人,你让我放弃前程?我不像你,我只有自己……”陶臻臻已经带上了哭腔。 陈慕齐声音无奈:“……不是我不愿意,臻臻……我已经有女朋友了……”接着他开口: “要不……送到……” 声音渐渐低下去。 陶安之猛地捂住耳朵,细小的双肩颤抖。只觉得房间越来越热,领口越来越紧,闷得让人发慌,想要大声尖叫。 她没有叫出来,而是门铃响了起来。 接着她听到一个柔润清澈的声音:“臻臻,我打电话你没有接,院里拿到出国名额的学生要填的这些文件送到宿舍来了……” “……谢谢你,言蹊。” 她们开始轻声聊一些东西,陶臻臻离开学校几天,怕漏掉一些重要的通知。 陶安之被这个声音所吸引,她走过去,偷偷扒开一条门缝。是一个身材高挑的女人,穿了件白色的衬衫,水蓝色的牛仔裤,平底鞋。 背对着她,正在跟陶臻臻说话,依稀是“hu zhao ”“qian zheng ”之类她不懂的字眼。 她的嗓音很好听。像去年夏日,外公带她去山里的溪谷钓鱼,清澈的泉水汨汨流经岩石,发出的泠音。 旁边的陈慕齐不耐烦地打断她们:“喂,先别忙,说清楚孩子到底要怎么办?你别想这样一走了之。” 陶臻臻身形一顿,转过来怼他:“当年一走了之的可不是我……” 这两人年轻气盛,还未做好为人父母的准备,又相看两厌,把孩子当作刺伤对方的利器,一点情面都不留。 陈慕齐尴尬道:“你能不能要点脸?请你同学走了再说?” “我有什么见不得了呢,整个大学都知道我遇到负心汉,未婚生女,休学一年……要不是我去年就可以毕业了……” 陈慕齐被她这不阴不阳的语调彻底激怒,说了一句最能刺伤女人的话:“我又没逼你和我上床!……” 这一刺见血见肉,陶臻臻嘴唇一下子就白了,抖索半天说不出话来。 陈慕齐说出口来也知道这话过了,但他也不想道歉,索性自己坐一边。生闷气。 屋子里恢复安静,陶安之还来得及透口气,就听见白衬衫的女人说:“臻臻,我先走了。” 然后她转过身,正好就瞧见了开了一条门缝的陶安之。 后来许多年后,陶安之每每回想到这里,都会非常庆幸她当年开了那条门缝。 她后来对言蹊了性格有了一定的了解后,猜想她当然是真的想告辞的,因为她是那样进退有度有礼有节的人,且相当注重别人的隐私。 安之清晰地记得那时她转过身子,脂粉没有施的一张素脸,以她当时的词汇量并不能完整的描述她有多好看。 只看到她对上自己时,眉头微微蹙了蹙,侧过脸说道:“孩子还在屋里,你们吵成这样?” 接着她朝自己走过来,到面前,蹲下来,清亮的眼睛盈了一丝淡淡的温和的笑意: “你好。” 然后她说:“我叫言蹊,是你妈妈的朋友,你叫什么名字?” 陶安之想:总算有人注意到她是小孩子了,又不只当她是小孩子。 陶安之说:“安之,陶安之。” 一边想 yan xi 怎么写呢?哪个yan 哪个xi 面前女人的眼神更加柔和,她唇边扬起一点笑意,嗓音清泠悦耳:“真是个好名字。” 她微微侧脸,说:“臻臻,我带安之下去透透风,这里太热了。”因为偏过了一点角度,客厅里阳光透亮,她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似乎是毛绒绒的,很好摸的触感。 然后她转头,向陶安之伸过来一只白皙秀窄的手,牵起她的,就这么理所当然地走了出来。 陶安之愣了好久,看了被握住的手好久,又扭头看看关上的门,一切的争吵她就不用再听到了。 都是因为面前这个叫yan xi 的人?她仰头去看她,好高。从这个角度看上去,可以瞧见她玉白的下鄂线。 突然她低头对她笑了一笑,说道:“要按电梯吗?” 陶安之愣愣地望着她,再愣愣地点头。第一次来的时候,她确实早就对那个铁门好奇,但是不敢对陶臻臻开口。之后来的两天她们也没有再下楼,吃的东西都是叫的外卖。 “去按那个朝下的箭头……” 女人放开了她的手。 陶安之走到电梯门,看了看那两个箭头,又看了看她,女人微微笑,她回头想了想,踮起脚,摁亮那颗键。 键旁边的红字闪动着,还听得到隐隐地轰鸣声。一会儿,ding 地一声,那扇亮亮的铁门就敞开。 陶安之的小脸一下子亮了,小嘴微张,轻轻的“哇”一声。 进了电梯,陶安之又去摁了1楼键,电梯隆隆作响,身体也有下降的感觉。她的手再度被女人牵住,陶安之很高兴,腼腆地低着头。包裹住她的手温暖细腻,特别舒服。 被她牵着一步一步慢慢地走。脚步声轻柔。 陶安之偷偷发起呆,忽然想会不会这个人才是我妈妈? 陶臻臻租的是老式小区,是以前的大院改过来的,环境清幽,且很有烟火气息。楼下有几棵老树,老树下还有乘凉的大理石做的桌椅。 陶安之和言蹊一大一小坐在椅子上,安之拿着她给买的脆皮雪糕。雪糕是鱼的形状,外面一层是黑色的榛子巧克力,一咬脆脆的,内馅是白色奶味的,更冰更软。 陶安之吃得不亦乐乎。 “好吃吗?”言蹊问她。她手里有瓶矿泉水,扭开,略仰头,玉白的脖子间动了动,咽下一口水。 陶安之手上的脆皮雪糕给她啃掉一个大角,她刚咬下一口新的含在嘴里,听见这话,嘴巴鼓鼓的,大力点了点小脑袋。 口腔内的温度把雪糕含化了,暖暖冰冰的奇异的感觉真好,陶安之忍不住又咬了一口。 突然,那只秀窄的手拈着点纸巾,替她擦擦嘴角。靠得近了,才瞧见手指纤细,连弯下去的指关节都是温润光洁的。 “你几岁了?四岁?” …… 陶安之垂下头,有点小郁闷道:“……六岁。” 说完,她有点别扭,拿了吃完雪糕剩下来的木棒,还有纸巾,走了几步,丢进垃圾桶。 走回来,去看面前的女人,她好像看出了她那点小别扭,轻盈一笑,抬手轻轻拍拍她的头。 陶安之被她拍得腼腆极了,甚至想拿脸蹭蹭她的手。 这人真是她妈妈有多好啊? 可是她姓yan ,第二声,盐?颜?言? xi,第一声,西?息?溪? ……没有了,想不出来还有什么字了。 她认识的字太少了,都不知道这两个字怎么写。 她偷偷去看她,刚好这时有微风吹过,吹拂起她鬓边的几缕发丝。然后她闻到了空气中有股若有若无的香味。 很好闻。 女人察觉到她再看她,偏过头来对自己笑一笑,扭开矿泉水瓶,喝水。 隔了一会儿,她裤兜里好似有什么东西响起来了,她拿出一个白色的“小方块”,陶安之眨眨眼,这应该就是大人们所说的“手机”了。 可能有什么人找她,她要走了吗? 安之突然心里很不舍,眼巴巴地望着她。 女人把手机按掉了,再放回兜里。 安之过了一会儿见她没有起身,突然就明白了。 她在陪她。 她们也是一大一小,各占一个石椅。没有交谈。 安之想也许她不是一个多话的人,也许她不知道要跟自己一个小孩子聊什么。 人的感觉真是很奇妙的东西,小小的陶安之想。这些天她都在害怕,恐惧,焦虑中度过,偏偏还不能表现出来。因为她知道她的妈妈不喜欢她。 而现在,在一个她都不能拼出名字的陌生人旁边,她觉得很安心。她甚至还吃了这个陌生的女人买给她的雪糕。 因为她主动牵了她的手。 早秋的风吹过来还有点暑温,不知为何,安之的心一下子就静下来了。 第4章 言蹊是陶臻臻的室友,本来她比陶臻臻要晚一届,她刚入学时就听说同栋宿舍有个师姐未婚先孕。在大学校园里,八卦总是传的很快,尤其是一个关于年轻漂亮优秀女生的桃色八卦。 等她上了大二,系里换宿舍,就发现与这位师姐变成了舍友。 她们不同专业,上课时间不同,但时间长了,发觉陶臻臻是一位骄傲刻苦的人。她的重返校园也带来了不少风言风语,还有一些不怀好意看热闹的人拿这件事来刺她。她一概不理,每天都像一只高昂着头的孔雀,在学校里骄傲且高冷地展示她美丽的才华。学习,去图书馆,参加演讲比赛,参加辩论赛,参加学生会的选拔。 言蹊对她是欣赏的,同个宿舍,渐渐两个人变成了交浅言深的朋友。 言蹊并不是一个容易跟人交心的人,她觉得朋友是要讲缘分的,但再好的朋友也必须划清界线,尊重别人的隐私。她觉得她和陶臻臻是比室友更加好一点的友情,君子之交淡如水。所以她从不过问。 给陶臻臻送完资料她本来就打算走了,男女的互相指责和对骂,让两人漂亮的年轻人面目都有些狰狞。她无意介入别人的事情。没想到,一转头,对上了打开了一条门缝的陶安之。 小女孩,穿着过长的裙子,扒着门,甚至都没有门把高。 也不知道她听了有多久了。 言蹊想也没想就走了过去。 她自小家教良好,最见不得小孩和老人受苦。 那小女孩有一对乌莹莹的眼睛,纯净而早慧。 牵在手心的手像一块小小的软糖,给人一种必须好好呵护不可重力的感觉。 言蹊想她这个心态和年纪刚好卡在一个尴尬的刻度,她刚过21, 她的性格不讨厌小孩,也没有很喜欢。她的年纪也没有到一个成熟得可以对任何小孩都很有母性的阶段。 幸好她大哥有一对作天作地,每天上房揭瓦的双胞胎男孩,让她对待小孩有了一点心得。 那就是……买吃的。 也不是多高明的心得。 尤其是当她买给小女孩一只雪糕后,她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这个年纪的小孩好像不能给她吃冰的吧? 还没换乳牙呢,还有也不是夏天非得热到吃冰的,万一拉肚子怎么办? 不过看得出小女孩很开心,拆开包装,她看着鱼形状的雪糕小小的“哇”了一下,好奇地咬一口,双眼晶亮。 可能没吃过? 那欢喜的模样让言蹊对自己刚才那点“不该给小女孩买冰吃”的行为产生的不妥烟消雾散了。 她轻声问:“好吃吗?” 小女孩嘴巴鼓鼓的,大力点点小脑袋。她吞咽后朝她忸怩地笑了笑,右边脸颊陷入一个可爱的小窝。接着她像小仓鼠吃东西,双颊微动,一咬一口,唇边都沾上了巧克力。 言蹊眼里都是稠密的笑意,拿出纸巾给她擦拭。 问到年纪她好像有点不开心。女人无论哪个年纪阶段,被问及年纪都会有点情绪反应。 小孩子,就生怕别人把她说小了。 六岁呀,看上去才四岁多点。她知道屋子里的两个大人,她的父母在为了她的监护权而争吵,都不想要她吗? 成年人看来都是极其残酷的事情但愿她不懂吧? 言蹊的目光停留在小女孩卷了好几层的手袖上有一会儿,撤回来。 微叹息,小孩子都是敏感的,怎么能不懂呢? 她兜里的手机震动了好几下,言蹊今天是跟电视台请了半天假回校报一些离校相关手续,顺便把要填的一些资料给陶臻臻送过来,没想过会发生这种事。 她应该回去了。 算了,再等等吧。 那小女孩在偷偷地瞄她。言蹊装作没看见,按灭了手机。 她转回头,挠挠自己的手指,坐在那里,安安静静,一团稚嫩。乖得像只等待人认领的小动物。 突然,小女孩的背脊挺直,从椅子上跳下来。 言蹊眼尾扫过去,陶臻臻和陈慕齐走过来了,陶臻臻脸上是一股决然,陈慕斯耷拉着肩膀。 瞧这个样子,应该是商量好了。这场景,毕竟是人家的家事,自己在这有点不尴不尬的。 言蹊犹豫了一下,到底没有说出“我先走了”的话。 走近了,陶臻臻手臂挂着一个小书包,兔子形状的,两只长耳朵垂着摇摇动动。 安之的脸一下子就白了。 言蹊也明白了。她皱皱眉头。 陶臻臻深吸了一口气,对陈慕齐说:“……我跟她说几句话。” 陈慕齐默许。 “安之……” 安之由着她牵过去,她木然地想:她总算牵我了,可是这是有代价的…… 陶臻臻在心里把话车轱辘地转了几圈。刚叫一声她的名字,就梗住,她深呼吸几下,决定还是直说:“你以后就跟着爸爸住……” 旁边隔了几步远的男人听到这两个字脸上的表情很不自然,他干咳一下。这陶臻臻真有意思,对孩子说话必定要带上“你爸爸”的字眼,也不想想自己是“妈妈”。 陶臻臻咬唇静了几秒,把挂在手臂的书包脱下来,蹲下来作势要给她背上。 安之没有去接,她小脸苍白,感觉心里被什么东西绞来绞去,刺痛刺痛的。她小脑袋里也一片空白,也不知道说什么。 她呆呆的突然冒起个念头,是不是我认识的字太少啦?又是另外一个念头滚出来,我该上幼儿园了。这样的念头像滚雪球,一个接一个:可是我没法上幼儿园了,外公死了。死了就是再也不回来了,外公不回来所以没有人要她了。 面前的这个女人不要她,那个爸爸的男人也不想要她。 巨大的悲痛蜂拥而至,像一把刀子,割着,插着,年幼的她,毫无应对之力。而当时的安之不知道,这痛苦她几乎花掉半生的时间才能慢慢平却。 周围的三个大人一声不吭,言蹊默默地移开视线。 他们都在等着小孩子应有的反应,例如撒泼,例如倒地嚎嚎大哭。 都没有。 陶安之站了很久,然后她像一个提线的木偶娃娃,僵硬缓慢地接过书包,背上。 面目是死灰般地苍白。 陶臻臻终于忍不住,她抖着摸住她小小的肩膀,说:“我对不起你!”这几个字一出口,她眼泪一颗一颗滚落,她抽噎道:我没做好准备要当妈妈……” 她喃喃再说了一遍:“我还没有要做好准备……”像是要坚定自己的决心一样。 “我才刚毕业,我好不容易争取到了这个出国读书的名额,我只有这次机会……你知道,外公,我的爸爸已经不在了,我也没有别的人可以依靠了……你懂的吗?” “安之你爸爸……陈慕齐他不一样,他不需要努力,他还有父母,他家里很有钱,养你没问题……” 陶臻臻边说边颤抖,“你放心,他已经是你监护人,你是受法律保护的,他要是敢虐待你……可以告他的……” 她一辈子都想离开那个小乡村,摆脱那个清贫的原生态家庭。所谓开弓没有回弦箭,她已经没有了别的选择,只能往前走。 她说了那么多,陶安之只是低垂着头,小手抓着书包背带,没有哭,没有说话,反而陶臻臻梨花带雨,哭到不能自己。 言蹊皱紧眉,欲言又止,轻叹一声。 这大人像小孩,小孩子就不得不表现得像大人。 陈慕齐不耐烦道:“好了,别哭了,不是什么都依你了吗?你倒是委屈上了,你放心!我不会虐待她的。” 他才觉得委屈呢。还不知道怎么跟家里的父母交代,他烦躁道:“说完了?说完就走了……别假装母女情深了……” “陈慕齐!” 他冷笑道:“我说错了?那好……你说你要出国读书,多不过三四年,就算你五年,五年后你毕业工作了,你会来接她吗?你敢这么说吗?” 陶臻臻一愣。 陈慕齐冷笑。 陶安之抬起脸来,看她。 陶臻臻抗不住她的目光,也说不出来那句“我会来接你”。 陶安之的目光一点一点地暗淡下去。 陈慕齐催促她:“走吧。” 陶安之突然解下书包,拉开拉链,拿出一本本子,她打开来,是一面面的照片。她小手翻动,取出一张,递给陶臻臻。 陶臻臻颤着手接过。 她重新背好书包,转身,跟在陈慕齐的后面,挪步离开。 陶臻臻看了一眼照片,就忍不住捂住嘴哭泣。是她爸爸抱着安之,两人对着镜头笑得灿烂。 她哭得那么伤心,几乎站不稳。在旁边目睹一切的言蹊不得不伸手扶住她。 言蹊并没有安慰她,也没有发表意见。她甚至有点后悔为什么要选择今天请假,不请假就不会回宿舍,也不会看到陶臻臻桌上的表格,也不会给她送过来。 她就不会看到这么尴尬,残忍的一幕。 她是个外人,由不得她置喙。那小女孩稚嫩的身影,低着头,一步一步地跟着大人的身后,背上小兔子书包耷拉一对长耳朵,随着她的步伐,动一下,又动一下。 一缕发丝飘过来遮住言蹊的视线,她举手拂开。 这时,前面的小女孩蓦然停住脚步,轻轻地回头看向她们这边。 言蹊一怔。 那小女孩不是回头看她的妈妈,她看的是她。 第5章 九月底的邶城,大风起兮。在大街小巷,天桥上下,公交地铁路口,都可以看见飘扬的黄叶,偶尔还会有晚夏还未凋零的花卉,外瓣一圈枯萎的卷边,花心依然柔嫩,有种可爱的倔强。 言蹊在周五的下班晚高峰接到发小兼死党柳依依的电话。约她明天一起爬山赏枫叶。 言蹊刚好在红绿灯路口停下,闻言一笑,从小看到大的枫叶,还要必须抽周末人最多的时间去?明显醉翁之意。 她说:“有事快说。没事就算了,我周末只有一天休息,不想出去。” 柳依依笑道:“嘿,我这不是想你了吗?你实习怎么样?顺利转正的话,我以后是不是就能在电视上看到你了?” 言蹊:“早呢,八字还没一撇。” 柳依依:“我反正对你有信心,我绝对支持你。就是你呀,千万不要播新闻,老气横秋,内容没意思,穿什么也没人注意。半个小时下来,就只记得那句“观众朋友晚上好……” 言蹊:“……你是不是对电视传媒行业有什么误解?不是随便的人都能播新闻的好吗?” 柳依依在那边笑得花枝乱颤。 言蹊笑道:“我现在是实习,没有固定的岗位。” 她驱车过了红绿灯路口,看了眼腕表。五点刚过一刻钟。 柳依依道:“何必要实习那么辛苦啊,让你大哥跟你台里的领导打声招呼,想进什么部门就进什么部门,想去什么频道就去……” 言蹊打断她:“我大哥才不会允许我这样子,再说我想自己努力,如果顺利留下,就工作,不顺利的话就回校考研。” 柳依依道:“……好吧,你都想好了……” 言蹊:“你就直接把你要说的话说出来吧。不要拐弯抹角。” 柳依依这才说真话:“好啦,是高既明。” 言蹊放慢速度,前头车辆开始拥堵,前面是一辆的士,她开的是Chopster,她速度控制得再慢上几分,闻着车内一股淡淡的柑橘香氛。然后她才开口:“他怎么了?” “你真要和他分手呀?” 言蹊:“他决定出国,我留在国内,好聚好散,和平分手。” 高既明是她同校师兄。刚认识的时候他研二,她大二。 邶城大学校园里有最适合年轻人恋爱的景色。春日晨起的花径,夏日午后深蓝色的湖,秋天的飒飒而落的桂花,冬天的图书馆。他们一起见证过,惊叹过,享受过。那两年彼此真真切切地相爱过。 “我还不是怕你后悔啊……高既明,你们学校高材生中的高材生啊,还有……你们真的很合适,都没吵过架,就这么断了很可惜啊。” 挂电话前柳依依这么说:“他在西雅图你知道吧?说打了好几次电话你都没有接。然后他疯狂打我电话……我在伦敦好嘛?时差啊时差,也不算好时差再打!” “反正我把话带到了,你决定吧。” 言蹊没有表态,过了一个拥堵段,道路开始畅通,她踩下油门,加速。 好聚好散,她觉得是这样。而且她到机场送了高既明。 机场游客来往密集,人声嘈杂。高既明身材高瘦,穿了件卡其色长风衣,文质彬彬,在人群里十分抢眼。 他说:“一定要分开吗?” 言蹊笑了笑说:“我可以异地恋,你肯定也会说你可以,但我们都知道你坚持不住。” 邶城大学是全国前十名的高等学府,高既明的编程专业是全国数一数二的,他学的好,长得好,在大学里桃花不断。 高既明说:“言蹊,你这么说不公平,我可是很辛苦才追到你的。我还是想跟你在一起。” 他长得一对不锋利的眼睛,仅仅是平常看人,就能让他目光所及之处感受到一种专注深情。这是他的杀手锏,最能吸引女人的地方。即使他已经有女朋友,还会有人当着她的面对他发生表白。 以往她不介意,不代表她能一直不介意。 言蹊摇了摇头,拍拍他肩膀:“我决定的事情不会改变,你知道的,我们现在分开,不会有芥蒂,多年后还能再见。” 她摇下车窗吹了点风,中止了回忆。她一旦决定了,就不愿意摇摆。言蹊对生活里的选择有强烈的直觉。 比如她读书选了新闻作为第一专业,中文是第二专业,比如她选择摄影作为她的爱好而不是职业,比如她毕业放弃了保研选择了工作,选择了进电视台,比如她大学里在众多追求者接受了高既明,现在又选择了和他分手。 她都是靠直觉,不给自己后悔的机会。一旦决定,竭尽全力。然后再听天命。 柳依依说她太理智了,其他事也就算了,感情怎么能如此理性?又不是自来水,说开就开,说关就关了。 “我见过你跟高既明一起的样子,没人会怀疑你们不相爱。和他分开,你不会难过的吗?” 难过么?她当然会难过。毕竟是初恋,也曾因爱而喜,因爱而伤,患得患失,辗转反侧。爱与不爱,有时候很奇怪也只是一瞬间的事情,她决定放下而且忘怀。她不愿意再花时间去想。何况工作真的很忙。 言蹊看了下腕表,已经六点了。天空矮了下来,云朵染了橘边。又是个红绿灯,旁边停下来一辆凯迪拉克,副驾驶有个幼儿园小女孩在叽叽喳喳:“爸爸……刚才的披萨可好吃了,我们再在外面玩一会儿嘛……不要那么快回家。” “宝宝,都一个多小时了,我们得快回家啦……” 言蹊眼前忽然晃过陶安之的脸。 一个月过去了,陶臻臻已经出国,不知道那个年幼的小女孩现在怎么样了? 言蹊还记得当时那个回头的眼神。 风声绵和,秋叶翻飞,那个小女孩,发丝被吹乱,花苞一样的小脸蛋,那对眼睛水盈盈的。离得远了,在光的反射下,似乎下眼睑有微光,仿若泪珠。 言蹊心里波澜起伏,可以拍摄下来,应该会是一副好作品,但她没有。不是因为当时手中没相机,而是她做不到。 那天,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她跟陶臻臻要了陈慕齐的电话号码。过了几天,她打电话询问陶安之的情况。陈慕齐以为她是替陶臻臻问的,漫不经心地说上幼儿园去了,不然还能干嘛? 言蹊没有否认,还问了是哪家幼儿园?陈幕齐电话那边有女人调笑的声音,他想了半天才说出名字。 那家幼儿园刚好就在这附近,但是这个点早就放学了吧。 言蹊犹豫了一下,还是转了方向盘,驱车开往。 她开着导航找到了幼儿园的地址,目光逡巡一圈,在空中一滞。 六点多,幼儿园早已下班,门都关上了,门口的花坛边坐了一个小身影,还有那只熟悉的兔子书包。 黄昏时分,天空越发矮了,那个小小身影衣着单薄,在晚风地吹刮下蜷着,盯着地上。 像只无人认领的小动物。 言蹊心一紧,又是可以入画的镜头。然而她还是…… 她开门出来,朝她走过去。 这时,一个保安模样的大爷先她一步,冲那个小身影说:“孩子,六点了,今天也没有人来接你吗?” 小身影没有动。 大爷叹一口气:“好孩子,快回去吧,我送你搭车……” 陶安之点点头,转过脸来对他微笑,目光与言蹊对上。 她一愣。瞪大眼睛 言蹊微微牵起唇角,走到她跟前。 “你是来接她的?太好了,孩子都等了一个多小时了……哎……”大爷总算放心离开了。 “还记得我么?”言蹊扫了一下地上,发现地上用白粉笔写了“H(1) He (2)Li(3) Be(4)B (5)C(6) N(7)……” 这是英文字母?不,不对…… 言蹊惊讶地发现,这是元素周期表前面几个元素的缩写。这是她写的? “我记得你……你叫yan xi 。” 小女孩奶声奶气的声音。 言蹊脸上笑意加深,有趣地望着她。 安之说了后发觉直呼大人名字不礼貌,她讷讷地加上三个字:“……大姐姐。” Yan xi……大姐姐? 这辈份……言蹊抚额。如果她妈妈不是自己同学的话,那么“姐姐”这个称呼也没错。 好吧,记得就好。 她迟疑了几秒,到底没有问出来“为什么没有人来接你”,答案也不难猜到。 于是她问:“饿了吗?我带你去吃东西?” 言蹊领着安之进了肯德基的门,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这不健康的油炸食品也应该不适合小孩子吃。经历过上次给未换牙的幼童吃冰后,她本来刚才想带她去吃点健康的。 只因她在车上多问了一句:“有什么想吃的东西吗?” 陶安之指:白爷爷。 言蹊顺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不远处白头发白胡子的肯德基爷爷慈祥地笑着。 好吧…… “我去点餐,你坐好,等我。”言蹊跟她说完,就去排队。 陶安之按了按咕噜噜叫的肚子,点点小脑袋,乖巧地坐好。肯德基正是晚餐的高峰期,人数众多,有些嘈杂。有情侣,有家庭,也有几个单人吃饭。 陶安之很开心,她看着言蹊排队的背影,修长高挑,她穿了件灰蓝色的衬衫,牛仔裤。细细的腰肢,长长的腿。 安之用自己贫瘠的词汇量艰难地描述着她,只觉得她好看极了。观察了一圈周围就餐的人,没有人比她更好看。 言蹊点完餐,带着她去洗手,入座。 她点了个儿童餐A餐,土豆泥,蛋挞,小薯条,还有小杯的九珍果汁,还给她拿了个套餐玩具。自己则要了个汉堡套餐。 安之看到那个玩具都顾不得自己肚子饿了,眼神发亮。言蹊帮她打开。 白色的小兔子两颊各有一朵小腮红,抱着一个鼓,一按,左右爪子开始咚咚咚咚打起来。 安之小脸蛋被灯光映得红彤彤的,她兴奋地在椅子上动了动,带了点不敢相信:“给我的吗?” 言蹊含笑地看着她,“当然是给你的,你是不是属兔?” 安之双手捧住兔子,右边脸颊的酒窝深深的,她圆圆的乌溜溜的眼睛弯起来:“嗯!” 第6章 肚子里的青蛙 她们坐在靠窗的位置,窗外夜幕低垂,墨色翻滚了点橘色的路灯交融在天边,行人三三两两。 安之的肚子发生“咕咕”的响声,她脸红红地捂住肚子,“我肚子里的青蛙叫了。” 肚子里的青蛙? 被言蹊一看,她好像有点难为情,小手在肚子比了比,“肚子里住着青蛙,我肚子饿的时候他就会……咕咕叫……” 瞧见言蹊的笑意越来越深,她越说越小声:“……外公说的。” 言蹊藏起笑意,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原来如此。” 安之才拿起小勺子挖着土豆泥,吃得津津有味。 小孩子吃东西很香的样子挺可爱的……言蹊想。眼睛涌上毫不掩饰的笑意,她吃完汉堡就不再吃了,静静地看着她吃。 感觉是长大了一点。 言蹊问:“你知道自己住在哪里吗?” 安之吸一口果汁,“嗯,我知道公交站。” 言蹊怔了怔,眉头微微皱起来,“你坐公车” 安之咬了咬吸管,她嘴唇施了点力,右脸颊那个酒窝也深陷下去,含糊说:“有时……没有人来接我……” 那天她被那个叫做爸爸的人带回去,一个大房子里,有司机和佣人。然后上了幼儿园,之后就再也没有见到他了。 一开始还有人接她上学,放学。过了几天,见主人家也不在乎她,在背后说:“反正她也不姓陈……何必那么费劲,不要让她丢了就好……” 幼儿园放学时间是四点半,很多家长提前在门口等着,都要当“第一名”接到孩子,安之每次都是最后一个。一开始老师还会陪她,慢慢地时间太长了,开始话里话外抱怨不能按时下班。 安之什么都知道,后来就主动走出校门口。她知道不会有人来接她,也不想太早回去,回去也只是一个陌生的大房子而已。 门口的老大爷会跟她说话,也是他教她搭公车,认公交车牌。第一次上车的时候,司机还以为他看错了,瞪着她后面,以为会上来一个大人。车上的大人都盯着她看,脸上露出怜悯的表情。还好路不难记,她坐218路公车,在最后一个站停下,走上三千步,向后转,然后走一千步,数到第五个房子,就到了。 安之想起那些眼神,眼睛瞬间酸涩起来,她微垂下头。在心里说:不能哭……人家好心带你吃东西,你不能哭…… 她把头埋得更低,手伸上摸到蛋挞,塞到嘴边大口大口啃起来。 言蹊沉了下气,没忍住还是起身,动作稍大带动了椅子。 安之闻声抬起头,她瘪了一下小嘴,泪珠摇摇欲坠。她飞快用小手擦了一下,赶紧低下头去。 言蹊动作顿住,她并不懂怎么哄小孩,只能伸手摸摸她的头。 “在这里等我,我去打个电话。” 她不想小孩子看见她发火,走开几步,拨给陈慕齐。电话接通,言蹊深呼吸几口,把事情梗概告诉他,即使她家教极好,在这一刻也很想揍人。 陈慕齐在电话那边沉默了好久,才闷声道:“那……我也不知道怎么办……” 言蹊呼出一口气。抬头发现那边的小女孩正凝望着她,眼神透露出一点点小心翼翼的期盼。 跟她对上目光,她低头,吃起薯条来。 这个小女孩就像一颗小小的种子,悄悄地在她心里生根发芽,现在已经长成一颗不容忽视的小树苗。让她牵挂。 “要不我把她送到我一个亲戚家去?她家里有小孩……应该会带孩子吧……” 言蹊想也不想就说:“不用了……” 挂断电话,她回到桌子,那份儿童套餐已经给她吃得差不多了。 “吃饱了吗?” 安之捏起最后一根小薯条,“吃饱了。”她舔舔小指头,“青蛙已经不叫了。” 言蹊勾唇一笑:“以后再带你来吃。” 肯德基里的灯光明晃晃的,安之仰着看她,酒窝微微一深,她说:“我要回去了。 她拢了拢背包带子。 言蹊低头看她:“还要回去吗?” 她的声音真的很好听,这次衬衫是灰色的,挽起手袖,露出的手腕纤细白皙,戴着一只白色的表。个子很高,因为要跟她说话,俯低下来,睫毛很长,脸颊在灯光的映照下莹润而温柔。 言蹊她是遇到的那么多大人里最温柔,对她最好的一个。 她抓抓手包带子,说:“我已经没有其他地方可以去了……” 言蹊心里的那棵小树苗瞬间开枝叉叶,生出了许多藤蔓,把她的心环绕圈紧,让她产生了痛感。 静了几秒,她伸手给她:“来。”示意她牵住,安之恍惚地去牵,指头一接触,柔嫩的温度包裹住她,被拉着走了几步。 安之疑问地仰着头看着她,她耳边的发丝因走动略略拂动,她带着她走出了肯德基的大门,清冷的夜风,华灯初上,车水马龙,还有人声鼎沸。 安之瑟缩了下,手被紧了紧,她仰头,言蹊温柔清澈的目光就这样进入了她的眼眸里,“安之,既然你没有地方去了,那到我家去吧。” 周遭的一切仿佛静音了,感觉就像童话里的梦境一样。 安之坐上言蹊的车,车内空间宽敞,副驾驶座位宽大,她腿都碰不到底。系着安全带,像一只被绑着的受惊的小动物。 言蹊微微翘起唇,揉揉她的头发,把车速放慢些。似乎觉察到小朋友的紧张,她指指车窗给她看。 安之侧过头,车窗外满天五彩的灯火,从高架桥望下去,像浮在半空。 安之“哇啊”一声把脸贴在玻璃上,睁大眼睛。 言蹊眼睛弯了弯。她发现了,这小孩子惊喜的时候会眼睛瞪得大大的,像一时想不出什么词汇来,只来得及“哇”一声。 很可爱。 言蹊的家是在郊区,碰上有点堵车,到小区时已经是八点多了。夜深,风更大,车子开进花园时,修长繁茂的树杈快速掠过,到车库的时候,安之已经歪在椅子上睡着了。 她解开安全带下车,到另外一边开了车门。小心地把她抱起来,头靠在她肩膀。把她的小兔子书包挂在另外一只手臂。 轻得很,软软的。 比她那两只小猪似的双胞胎侄子好抱多了。 经过静寂的露天走廊,绿色的爬藤植物,还有菊花散发出来的淡淡清香。 进了屋子,一个眉目温婉有着亲切笑意的五十多岁上下的女人迎了出来。 “小五,回来了。”她看到言蹊怀里抱着的安之,露出惊讶的表情,“这是谁家的孩子?” “心姨,”言蹊道:“是朋友家的,要在家里住一段时间,你找找看有没有给她穿的衣服……” 被称作心姨的女人想一想:“这恐怕不好找……”她微微无奈道:“家里女孩子少,哦。你小时候的衣服都还在,我去找找……” “大嫂,还有言大胖,言小胖呢?” 心姨笑道:“你大嫂带他们回娘家住几天,亲家父母想孩子了。” “也是……也该去祸害祸害那边……” 安之在她们说话的时候就醒来了,被抱着的感觉很舒服温暖,双脚没有落到实地本来是一种极没有安全感的行为,但是她又闻到了那股她无法形容的香气。柔软的怀抱,她不想动,想被多抱一会儿。 听着大人们的说话,她又有点好奇,脸颊无意识地蹭动了一下。 抱着她的人发觉了,轻声问:“醒了?” 她不好意思转下去,睁开眼睛去看站在面前的“心姨”,一脸亲切的笑意瞧着她。 “心姨,这是安之。” 感觉背后的手轻轻拍拍她,安之立刻懂了,乖巧道:“心姨好……” 心姨似乎愣了一下,又笑开了:“乖孩子,该叫奶奶……真可爱的小姑娘呀……” 伸手过来摸摸她的脑袋,安之一下子就喜欢她了。 “小五,你也累了一天,明天还得去上班,把安之给我吧。” 她伸手过来作势要抱她,安之几乎是条件反射地缩了一下,搂住言蹊的脖子。 言蹊笑:“没事,我带她去见下爷爷奶奶,他们呢?” “哦……”心姨脸上闪过几分惊讶,然后说:“在二楼看电视呢。” 说着又想把言蹊手上挂的小书包接过来,安之正想说什么,言蹊就避开心姨的动作,“那我上去了。”继续抱着她走向楼梯口。 心姨在身后,露出了沉思的笑容:“看来小五很喜欢这个小女孩啊……” 第7章 楼梯是木质的,铺了地毯,安之被抱着,到了转弯处,还有一大截阶梯。她不好意思道:“我下来走……我……重……” 抱着她的女人笑声清脆,“像只小猫一样,不重。我两个侄子比你重多了,平常我在家他们就挂在我身上,甩都甩不掉。” “侄子?” “侄子就是我大哥的儿子,是双胞胎。四岁了,比你小一点,啊……他们今天不在,要不然可以跟你一起玩。” 就是她口中说的言大胖和言小胖么? 安之酒窝凹进去一点。 “我带你去见我爷爷奶奶,他们住在二楼,他们年纪大啦,不怎么爬楼梯,那边有个小电梯……” 她一边抱着她爬楼梯,一边在跟她说话。气息有点点急促。安之的视觉角度是逐步上升的,心也是。 她在那个大房子里一直都不敢怎么睡着,起初怕睡过去醒来又在陌生的地方,后来是因为睡醒面对的都是冷漠的脸。然而刚才醒来就在被人呵护的怀抱里。 安之把脸蛋贴近她肩膀的布料。静静地听着。 “我爸妈很小就不在了,我是跟着爷爷奶奶长大的,他们很喜欢小孩子的,不用怕。” 她的身上总有股淡香,不知道藏在哪里。无法形容。 幼儿园的女老师们,同学们的妈妈们,身上也会有香味,但没有她这么好闻。 安之记住了这个香味。 言蹊是在这里长大的。她是家里小孩最小的一个,也是唯一的一个女孩。父母是自由恋爱,大学还没毕业就结婚了,婚后也非常恩爱,言蹊上头有四个哥哥,那时候父母,包括爷爷奶奶都想要一个小女孩,第一二胎是男孩后,言妈妈不死心,抱着“一定要有小棉袄”的心态生了一对双胞胎—— 还是男的。万念俱灰下封肚不再生了。谁知道过了三年,竟然意外有了言蹊,简直是喜出望外。 言蹊是在万千宠爱下出生,直到她五岁那年,父母跟四哥搭飞机出了事故,不幸三个人都没有生还。她和三个哥哥就在爷爷奶奶的抚养下长大。 言家是音乐世家,言爷爷是歌唱家,享受国务院特殊津贴。很早就入党,是解放军的文职干部。言奶奶是邶城音乐学院的教授。两人结婚五十年,经历浮浮沉沉,依然鹣鲽情深。 两人退休多年,住在北城郊外的老宅,种花养草,带带曾孙。 老人家身体还算健康,只是言奶奶记性不佳。 二楼的客厅里暖洋洋的,款式名贵古朴的黄花梨木长椅,青瓷白瓶里插着静谧幽香的黄腊梅。灯下影子成对,案上青瓷白瓶里的海棠花盛开。 两位老人并排坐着看电视。准确来说,是言爷爷陪着言奶奶看电视,她问一句:“这是倪大红吧?” “对,演严嵩。”言爷爷道,“演得不错。” 言蹊抱着安之上来的时候,言奶奶已经问了第三遍了。 “爷爷,奶奶。”言蹊把安之放在椅子上,拍拍她肩膀让她坐下,“这是安之。”她扫了一眼大屏幕,“啊……陈宝国呀,你们又在看这部……” 言爷爷头发灰白,精神矍铄,他笑眯眯道:“陪你奶奶看……”看上去就是很讨小孩子喜欢的老人家,他也不摆架子,直接省略掉客套的步骤,自然而然地对安之说,“吃苹果好吗?” 于此同时,言蹊在另外一边坐下,对她说:“这是我爷爷,奶奶。” 安之还没得及反应要叫什么,言爷爷那句“吃苹果好吗?”已经到了耳边,她略微局促地站在椅子上,不知道该叫人,还是该坐下先,还是该说要不要吃苹果。她像只懵掉的小兔子,局促极了。 言蹊笑起来。言爷爷也笑。 言蹊道:“安之,坐下来。” 安之规规矩矩地坐着,言爷爷递给她一片苹果,她瞄瞄言蹊,见她笑着点头,她小小声道谢,“谢谢……爷爷……” 她刚咬了一小口,旁边凝神的言奶奶突然反应过来,伸手在她头顶和脸颊摸了摸。老人家也是花白头发,慈眉善目,身上一股香香的味道,“哎呀,是个小女娃。” 安之还没来及地说什么,叼着一口苹果,就被抱住怀里,老人家的脸颊凑过去蹭她,“哎哟,好可爱的小娃娃……” 言爷爷在一旁笑道:“淑年,你吓到孩子了。” 言奶奶呵呵笑:“这是小五的孩子吗?小五的孩子都这么大了吗?” 言蹊呛了呛,“奶奶,不是我的孩子……” 言奶奶才不管她,摸着安之的头,笑道:“你几岁啦?” 安之好不容易把嘴里的苹果吞下去。她从来到这个城市后,辗转了几个家,都没受过这么热情的欢迎。她小脸慢慢涨上一层粉色,“奶奶,我六岁了……” 言蹊在旁看着她的爷爷奶奶在逗安之说话,心里叹一声:爷爷,奶奶,辈分又乱了。。。 过了一会儿,心姨上来。她在言家老宅呆了二十年,已经如家人一般,她笑着让言家二老去休息。然后对言蹊说她已找到几身适合安之穿的。让她带孩子去洗澡换衣服。 言蹊一看表都九点多。这个时间小孩子就该睡了。 可是……她这么小,会自己洗澡吗?心姨毕竟对她来说是陌生人。 估计她也不会愿意。 可是……言蹊微微犯难,她没给小孩子洗过澡啊…… 言家老宅有四层楼,心姨和佣人们住一楼。她爷爷奶奶,以及大嫂和双胞胎住二楼。三楼是她和其他两个哥哥的地盘。 言蹊领着她进了自己的房间,然后去浴室放热水,把衣服给她放好。 她的房间很大,她喜欢简单坚固的白色家具。绿色的小盆栽,还有大书架。 安之好奇地打量着。 言蹊把手袖挽起来,长发束在脑后。她问:“你是自己洗澡?还是……” “我可以自己洗。” 言蹊暗自松口气,看着小女孩自己走进了浴室。过了一会儿,她拍拍头,总觉得还是不够放心,也走进去。 一进去她就扑哧一笑。 安之穿着小裙子,她自己脱到一半卡住头,正“呜呜呜”地扯着。她耳朵被嘞得疼得很,想叫人也不好意思。 头顶传来言蹊的轻笑,“别动,别动,我来帮你脱。” 好不容易脱了下来,安之头发乱蓬蓬的,耳朵红红的。她嘟着嘴,小脸皱着。 言蹊忍着笑,走回去把浴室的门带上,探了下浴缸的水,“要洗头发吗?” “嗯……”安之脱剩一条小裤裤,裸~着粉藕似的四肢,两只小脚丫不好意思地摩挲着。 言蹊担心她一个人洗会着凉。就让她过来,她取下花洒,跟她说:“你看,这里有两个颜色,往蓝色那边是冷水,往红色那边是热水……”她扭开来,水哗哗流出来,“用水试一下,水温合适就可以了。” 她干脆坐在浴缸边沿,“我来给你洗头发。”安之蹲下来,把头伸过来。温热的水流过她的头顶,柔韧的手指轻轻摩挲她的头发,清香的味道传到鼻尖。 “烫不烫?” 安之觉得这味道有些像她身上的。她眯着眼,觉得被揉得很舒服,“不烫。”刚说完,泡沫就进眼睛了,她“啊”一声,言蹊“哎”一声叫道:“别动别动,不要张眼睛。” 她小心翼翼冲去泡沫,拿毛巾擦她的眼睛。 安之脸皱成一团,她站直了,头发没有擦掉的水珠一滴滴流下来,已经有点冷了。 她“呜”一声,缩了缩身子,这下耳朵进水了。言蹊几乎是手忙脚乱的,扶着她的头,让水流出来。 “对不起,对不起……”言蹊忙说,“好点了么?” 安之刚想说她好多了,头顶那一团没被冲走的泡沫就溜了下来…… 言蹊:…… 安之:…… 扑哧两声,两人都笑了起来…… 言蹊把她头发冲干净,用条毛巾把她头发包住,“舒服点了吗?”安之的脸只剩下小小的一点,精灵可爱。她“嗯”的一声。 “好了,进来了么……哦,等等,水都凉了……” 言蹊重新放了一缸水,转头看到安之有些腼腆地站着。 “嗯?脱掉小裤裤……” 安之脸红红地看着她。 言蹊明白,抿唇一笑,“好了,我不看你,你自己脱。” 安之看着她闭上眼睛,睫毛长长的,翘着,连睫毛都是笑意。她快手快脚地脱掉,跨进去,言蹊笑说:“我可以睁开眼睛了吗?” 安之害羞地笑起来,“可以。” 浴室里弥漫着温润的水汽,安之盯着浴缸里细腻如云朵的白色泡沫,用手指戳戳戳。 言蹊把换下来的衣服收拾一下,看了看心姨给她拿的衣服。觉得睡觉穿还是不太舒服。 “我去找一件给你睡觉穿的衣服,你洗完叫我。” 安之脸颊的酒窝像个小逗号一样对着她跳了跳。言蹊对她眨一下眼,走出门。安之小手拍了拍水面,心里像吃了糖果一样。 过了一会,言蹊进来给她冲掉泡沫,用一条纯棉大毛巾给她裹住,直接把她抱起来。 她衬衫前襟有一片全都湿掉了,她把她抱起来的瞬间,一绺头发垂落下来。 安之看着她,伸手把那绺头发别到她耳后,言蹊微怔,几不可见地笑了下。把她抱到床上放下,拿过一件她的大T恤,给她套上。 她的大T 恤给安之穿在身上可以当件长裙子。特别可爱。 “我去洗澡,自己擦头发?嗯?” 安之顺从地点头,看着女人走进浴室。 她发了一会儿呆,除了外公,还没人为了她走来走去,整天晚上都在忙着。 第8章 她拿起裹着她的那条毛巾擦起来头发来,洗完澡后她头发,身体都是香香的味道。头发乳和沐浴露都是同一个香味,就是她闻到的那个在她身上的香味。 不知道是什么花香。 她边擦头发边看周围,床很大,白色的床笠,浅灰色的被子,深灰色的枕头。床头边有架很高的黑色探头台灯。 床头的柜子有相框。她认出其中一个是言蹊,还有三个男的。一模一样的高个子。言蹊扎着高马尾,视线落在前方,笑容灿烂,明眸善睐。 被她眼神一看,感觉全世界的花都开了。 言蹊出来后,发现安之小手抓着相框,看得异常认真仔细。 “那是我和我哥哥们。” 安之转头,“三个?” 言蹊走过来坐下,接过相框,摇头道:“我有四个哥哥,三哥四哥是双胞胎……” 她顿一顿:“我五岁时,四哥和爸妈过世了。” 她刚洗完澡,穿了条睡裙,头发半湿地披着肩上,身上和她是同个味道。长睫微敛,没有往下说了。 安之的小心脏揪了揪。突然有点无措。 “那个……香味。”安之涨红脸才蹦出这几个字。 言蹊被她吸引了注意力:“什么?” “洗头发的,还有……洗澡的,香味是什么花?” “哦……是这个……”她拿来白色的瓶子。上面浅绿色的字体“Kai ”,挤出一点乳液,抹开,“我们洗头发洗澡的都是这个牌子,栀子花。” 安之并不认识这种花,言蹊又笑笑道:“是一种白色的花朵,这是我妈妈很喜欢的一个牌子,而我喜欢栀子花。” 她微微凝神,似乎想起来什么往事。眼神有点飘渺,也只是一瞬,她笑着对她说:“楼下就有种的,不过现在过了花季,以后给你看。” 其实还没到言蹊睡觉的时候,她给安之吹头发时小女孩困得眼睛都睁不开了,小脑袋一点一点地,慢慢慢慢地歪向她,言蹊把她接住,摸一把她的头发,把她放好睡着。 她其实并不习惯跟人一起睡,更别说是同个被窝了。另外拿了一张大毛毯,将小女孩严严实实裹在里面,掩好被角。 本来想看点台里的视频资料,想想还是算了。亮着灯怕她睡不好。 在她旁边躺下来,言蹊一手枕在脑后,肢体放松,精神上却没有。 “我在想什么呢……把别人家的孩子就带回家了……” 你是不是有想清楚之后要做什么?她父母是不靠谱,可是……由得你做主吗?难道你要把她带在身边么? 这怎么可能呢…… 言蹊这些天在编导的这个岗位实习,跟在导演们的后面团团转。上周确定好了选题,下周就要拍摄了,编导的这个岗位不仅上佳的文笔,良好的沟通能力,以及耐心,细心,最重要的是需要体力,因为非常高强度的工作,每天至少12个小时,通宵达旦是经常的事情。跟她一起实习的几个同龄人,每天晚上靠喝咖啡和公牛撑下来,干脆就住在了台里分配的宿舍。 她都不能保证每个月的休息时间。怎么带一个孩子呢…… 这怎么可能呢…… 言蹊按按头,侧过去看安之。小女孩睡着了,很安静,呼吸声细细的。 言蹊一点都不了解儿童的世界,她的两个侄子又吵又熊,又爱粘人。她二哥和三哥不胜其扰,搬了出去。她倒不会讨厌,只是觉得“小孩子这种生物太麻烦了,尤其是男孩。” 她大嫂要生的是一对双胞胎女孩子就好了。一定又乖又可爱,淘气一点也没有关系的。言蹊之前也这样想过。 没想到会遇到安之。 “我没有别的地方可以去了。” 言蹊又想起这句话,那么小的一个孩子奶声奶气地说着这么沧桑的话。她需要比别的小孩子更多的呵护还有爱护。 她可能做不到…… 说实话,言蹊有点后悔冲动把她带回家,她根本就没有想清楚后面怎么办,只是当时觉得不能由着她这么一个人回去。 每个小孩的内心都有一座属于她们的公园。也许大部分的小孩,如同她的熊孩子侄子们,他们的那座公园可能是阳光,秋千,晃动的小马,摩天轮。有父母一起陪伴着的笑声。 而安之,她内心的公园里也许有这些事物,而她站在外围,只是静静地看着别人家庭玩耍。 言蹊不知道为什么她会有种这种感觉,光想着就让她心艰涩起来。 她希望她带她回家这个举动会让她开心,又隐隐担心她会对她有太多的盼望。 因为她不愿让她失望。 言蹊一时间也没有更好的办法。 也罢……先在家里呆着吧……至少有心姨照顾,她放心多了。 暂时先这样吧。 安之醒来的时候有一瞬间不知道自己在哪里…… 是在老家的小床上,还是在陶臻臻的住处,还是在那个冷冰冰没有人会理她的大房子里? 她坐起身来,揉揉眼睛,扫了一圈周围,才恍惚想起这是yan xi的房间。 她摸摸盖在身上的毛毯,又看了看旁边叠好的浅灰色的被子,愣了愣。她坐在床上发了一小会儿呆,才去摸床尾给她叠好的衣服。 下床,到卫生间,小心地观察了下,发现有给她的牙刷和毛巾,她心定了定。踮起脚刷牙,洗了下冷水脸,梳好头发。 她在房间里等了一小会儿,也不见有人来。不知道应该想什么,只好起来开门出去。 三楼静悄悄,她在门口站了站,回忆下楼梯的方向。 言蹊刚走到三楼就看到小女孩站在那里发愣,穿着浅黄色的衣服和裤子,看到自己,她轻吐了一口气,朝她微笑起来,有点怯生生的。 “来,”言蹊不由得把声音放轻,“肚子饿了吗?” 早餐很香,小米粥,豆浆,油条,肉包子,鸡蛋饼,还有小菜。 一楼的厨房有很长很宽的原木餐桌,大大的落地窗门,门外还可以看见很大一片的绿色的草地。 这是个陌生的环境,安之有点忐忑,坐在桌旁没有动。桌面上的食物有着温暖的香气,她目光略略扫过,也不主动提出要吃什么东西。 言蹊眉头不经意地蹙了蹙,松开,主动给她盛了一碗小米粥,把油条和鸡蛋饼推到她面前。 “会拿筷子吗?” 安之迟疑了一下,点头。 言蹊给她拿了一对儿童筷子,勺子。她小手抓起来,道谢,仿佛想起什么问:“心姨,爷爷和奶奶……他们吃了吗?” 言蹊看看她,“嗯,他们都吃过了。我也是。” 安之默了默,小声道:“我起晚了……” 言蹊揉揉她头发,“没有,爷爷奶奶本来也不在餐厅吃,他们起得早。心姨也是……” “快吃,要不然肚子里的青蛙要叫了。” 安之这才放心,小口小口地吃起东西来。她吃相很乖,舀一勺粥,吹一吹,含到小嘴里,咽下去。咬一口鸡蛋饼。再吃粥。 像只小兔子一样,连咀嚼的声音都很小。 而且只吃放到她眼前的食物。 这样她仿佛就很开心了,偶尔抬头,小酒窝扬一扬,对她笑。 言蹊心里一瞬间的波澜起伏,不知道怎么该对她说她今天就要回市里去工作。但还是要对她坦白。 等她吃完,她们在客厅坐着。 “安之……”她刚尝试着开口,小女孩听到她的语气就坐直了,两只眼睛巴巴地望着她,就像兔子受惊一样竖起耳朵。 言蹊抚抚她的耳侧:“你安心的住在这里,没有关系的,心姨和我爷爷奶奶都很欢迎你,还有过几天我侄子们就回来了,他们跟你差不多大,你们可以一起玩……” 安之抿了抿嘴,右颊边的酒窝黯然地陷进去。她问:“你不在这里吗?……” 言蹊:“我在市里工作,会比较忙,不能每天晚上都回来……” 安之看着她。 言蹊:“我下个月……嗯……下下周回来。” 安之还是看着她,离得近了,看得见言蹊的皮肤很白,双眼皮深,眼形是偏狭长的,尾端自然微翘,天生的一对笑眼。 安之小肩膀矮了矮,头发细软地伏在她脸颊。她垂下眼睛,言蹊在家穿了件灰色的大卫衣,阔腿牛仔裤,安之盯着她袖口看,有一圈白色的压线。 突然,耳朵被暖腻的手捂住。安之被动地抬起头,言蹊的眼神温柔剔透,弯起唇角,嗓音清和:“安之,我下周回来。跟你保证。” 回市里的路上,天突然暗了下来。乌云密布,似乎要下雨,言蹊心情莫名有点低落。 她离开的时候,跟心姨多聊了一会儿,请她千万多照顾一下安之。 其实没什么好担心的,心姨是照顾他们兄妹几个长大的,看养小孩经验丰富。 可是安之…… 那个小女孩听她说完,突然问她,“我想要知道你的名字怎么写……” 言蹊微微一怔,虽然不明白为什么她这么问,但是能够转移她的注意力就好,“言,语言的言,蹊,这个字比较难……” 她拿来纸笔,尽量写慢给她看,“就是小路的意思。” 她的字秀气又沉静,带着大人写给小孩看的那种端正和规矩。安之细细地观摩着,把纸捏在手心。 她又问,“为什么叫你小五?” 言蹊:“因为我在家里排第五呀,小五是我的小名。” 安之小嘴微张“哦”一声,墨亮的瞳仁泛起笑意。言蹊借机逗她,“那你有没有小名啊?” 安之道:“有的,外公叫我陶陶。”她嗓音糯软,“……只有外公这么叫我。” 几颗大点的雨滴砸到玻璃上,言蹊拉回思绪。天空飘起了密密的雨丝,入秋的第一场雨,淅淅沥沥地来了。 第9章 言蹊和所有刚出社会的年轻人一样,对着工作有着灿烂的憧憬和无尽的冲劲。电视选题确定下来后,只有一周的拍摄时间,时间紧迫工作量又大,她们几个新人每天从早到晚,忙到焦头烂额。 很多时候,一天的拍摄时间后,凌晨还会开会分享心得,总结自己的经验和不足。言蹊跟他们相处的不错。那些加班的夜晚,在深夜的咖啡馆,在24小时营业的肯德基,在路边的烧烤摊。 邶城的凌晨时分,灯火阑珊,人烟稠密,年轻人谈笑风生,把酒举杯,满满都是对未来的期望。 而言蹊在这种时候才能稍稍放松一点,不经意间挂念安之。 那个小女孩,年幼失去至亲,以为会跟母亲一起生活,却被母亲推给父亲,受到冷漠的对待,被自己带回家。 她一直没有安顿下来,像一个皮球一样,被这方推给那方,兜兜转转,被自己带回家,而自己也没能够呆在她身边,相当于又把她置身在一个陌生的环境里。 在她年幼的心里,会不会不理解什么叫做工作,也把言蹊当作“不想要她的人”。 言蹊想,如果自己是她,大概也会这么认为。 不,她没办法站在她的立场。虽然她五岁时也失去双亲和一位哥哥,但是她那时没有太懂事,很多记忆随着时间已经慢慢模糊,而且她几乎是在爷爷奶奶和哥哥们的呵护下长大。 怎么能一样呢? 心姨在电话里宽慰她:“安之很乖呢,会自己洗澡,吃饭,还敢自己一个人睡觉,跟爷爷奶奶也相处得很好。” “你大嫂,大胖和小胖回来了……家里又热闹起来了……” “倒没有一起玩……安之太文静了,有点怕生…… 但是尽管她这么说,言蹊还是不能够放心。 连续加了几天的班,周日下午到周一晚,可以休息一天。同期进电视台的女生邀请自己去逛街,言蹊婉拒后,立即开车回郊区。 言家老宅前门有个很大的花园,言爷爷爱种花。言蹊到的时候是下午,最后的一点光还没落完,大半院的菊花千姿百态,白如雪,黄如金,墨透红,美丽极了。 言蹊刚从车库过来,从里屋跑出来一个小胖墩,唇红齿白,大呼小叫地小跑上去:“姑姑!小姑姑回来了!” 仿佛二重唱一样,又跑出来一个一模一样的小胖墩,嘴里也直叫唤:“姑姑,小姑姑!” 言蹊对这种欢迎模式驾轻就熟,她微弯下腿,双手伸出,学西游记的孙大圣的口音,“孩儿们,俺老言回来了!……” 两个小胖墩嗷嗷地扑上去,一人瞄准言蹊的一只手臂,化作猴子一样挂上去,哈哈大笑,一只说:“姑姑,是老孙!是齐天大圣!” 另一只反驳:“我们家又不姓孙,姑姑是老言,我们是小言……” “可是姑姑叫我们大胖,和小胖……” “你们还不是大胖和小胖!两只小猪!重死了……” 言蹊颠了颠他们两个,几天不见,感觉重了好几斤。 “姑姑!我是言骐!弟弟是言骥!” “对!太爷爷说我们的名字!……是骏马的意思!不是猪!” “好了,那就是言大马,和言小马……”言蹊嘴上漫不经心地打击着他们,目光却朝前方凝视着。 安之本来跟着他们后面小跑出来,她虽然比言家双胞胎大一岁多,身体却至少比他们小一号。动作也没他们快,她小跑了几步,看见言蹊一手一个把他们抱住,她愣了一下,怯生生地站住了。见言蹊在看她,她才慢慢露出微笑。 言蹊的心突然被什么刺了一下。她想叫她,可双胞胎粘住她不放,叽叽喳喳:“小姑姑,给我们的玩具呢?机器人,机器人?!” “小姑姑,我的积木呢……” “在车后备箱,等下给你们玩……先下来……” 双胞胎欢呼一声跳下来,言蹊正呼出一口气,两只手分别被他们拉住,扯着往里走,言蹊只来得及往后扫一眼。 安之那小小的身影在后面慢吞吞地跟着。 “安之……” 客厅里,言家双胞胎兴致勃勃地拆着玩具,比划着。 他们的妈妈-萧雨桐,对双胞胎道:“光顾着玩,有没有跟姑姑说谢谢呀!” 双胞胎异口同声:“谢谢小姑姑!” “下次还要。” “下次再给我们买!” …… 屋子里的人都笑了。 言蹊看了看旁边的安之,见她规矩地坐着,小手叠着放在膝盖上。 她太粗心了,给大小胖的礼物是早一个月买好放在车后箱的,而她刚才急着回来,忘记买什么东西给安之了,现在两手空空的,什么都没有给她,不知道安之心里会怎么想。 言蹊抱歉地摸摸她细软的头发,小女孩若有所感地抬头,对她笑一笑,清澈乌亮的眼睛里有着浅浅的笑意。言蹊发现,她好像特别喜欢被摸头,表现得不是很明显,只是每次酒窝都会特别甜地笑。 言蹊不由得多摸摸她的头顶和耳侧,感觉到小女孩轻轻地蹭了一下她手心,像只小心翼翼想要撒娇的小兔子。 言蹊觉得心软又隐隐心痛。 那边的言大胖见妈妈帮助言小胖摆积木,叫小姑姑也不理他,心有不甘,溜过来走到安之面前,拿着玩具~枪指着她的脸:“砰砰砰……” 安之吓得尖叫,往言蹊背后一躲。言蹊搂住她,脸一沉:“言骐!” 言大胖一呆,他姑姑只会笑着叫他“言大胖”“言大马”之类的,从没有这么严肃地呵斥他,他小嘴歪一歪,一股委屈涌上心头,扯开嗓子就哇哇大哭! 萧雨桐闻声过来,她略微尴尬地看了一眼言蹊,急忙哄言大胖:“好了好了,看看你吓到姐姐了……” 言大胖哭得更加起劲:“她不是我姐姐……小姑姑……” 言小胖见他双胞胎兄弟哭得热闹,也哇哇哭起来,一时间客厅里像炸了锅。 言蹊一手搂着安之,“我说过玩具枪不能对着别人你不记得了?你之前跟我保证,我才买给你的!你居然还这样,以后我不会买了。” 言大胖哪里还记得他曾经许下的诺言,只听到了“以后不会再买了”这下假哭都变成了真哭,小脸都涨得红通通。言小胖心有灵犀跟他哭起“二重唱”。 萧雨桐两个根本哄不过来,她“哎”地一声,埋怨地瞧了瞧言蹊和安之,“姑姑说笑呢……好了,别哭了……你不能把枪对着姐姐,对不对……”言大胖哭得直抽,萧雨桐无奈地扭头对言蹊道: “小五,你说句话呢……” 言蹊叹口气,“好了,别哭了……姑姑再给你买……” 心姨这时侯及时地走了进来,“好了好了,别哭了。喝牛奶了,来来,给你们最喜欢喝的。。。” 言大胖和言小胖这才抽抽噎噎地叼了吸管叽叽咕咕地吸起来,心姨递过一瓶给安之,安之接了过来。 儿童喝的纯牛奶。大胖和小胖爱喝的牌子。 安之拿在手里几秒,其实她并不爱喝纯牛奶。在乡下,她们不喝牛奶,外公有时会弄了点新鲜的,煮开,给她加糖。甜滋滋的,香香的,热热的,她喜欢喝那种。 她把牛奶递给言蹊,言蹊眨了一下眼睛,问她:“怎么了?”然后顺手把她拆开吸管,插进吸管,然后再递还给她。 安之接过来,慢慢地吸一口。 其实也还可以。 吃晚饭的时候,双胞胎又闹起来。言家的晚饭,言爷爷言奶奶因为年纪大了,一般在二楼吃,也是怕小辈们太闹吵到他们。 言家的饭桌,每人面前有一个小盘子,大人们自己夹菜,小孩子由大人夹菜放在盘子里,尤其双胞胎正在培养拿筷子,更加不能由他们自己夹菜。所以有他们在场,吃饭的时候一定是闹哄哄的。 一下要妈妈喂,一下又要姑姑喂。 “不吃苦瓜!不吃苦瓜!” “不要蘑菇!不要蘑菇!” 萧雨桐怒了:“必须吃蔬菜,你看姐姐多乖……都不挑食!” “她又不是我们姐姐……” “不是……” 言蹊蹙眉,难道每天在饭桌上都得上演这一幕?而相比,安之安安静静地,捏着儿童筷子,小口小口地扒着饭。 言蹊偏头看了一眼她面前的小盘子,苦瓜也没有动。 她心神动了动:会不会她也是不喜欢吃? 还好刚才的牛奶,好像也没有喝完。 才想到这里,就看到安之突然把筷子伸到苦瓜那里,夹了很小一块,停顿了好几秒,才缓缓地放进嘴里。 小巧秀气的鼻子皱了皱,低头塞了一口饭。 言蹊明白了。 第10章 好苦…… 安之别扭地咽下去,她不能说她不爱吃苦瓜,也不爱喝纯牛奶。 但是…… 她不能说,人家已经好心收留自己了。还有言蹊好像在看她,她不能让她觉得自己是挑食的小孩子。 她抿抿嘴唇,正要去夹第二块的时候,突然她的小盘子多了一双筷子,一下子把她盘里的所有苦瓜给夹走了,动作很快。 安之愣一愣,往旁边看去,言蹊面不改色地把苦瓜吃在嘴里,毫不勉强,她甚至冲她眨了下眼睛。 那边的言大胖和言小胖还不死心地叫着不吃这个苦瓜,安之展开小酒窝,偷偷地笑。 闹糟糟吃完晚饭,到客厅又玩耍起来,小男孩们的精力十分旺盛,嬉闹声从屋里传到屋外。 言以南进屋的时候响亮地叫一声:“我美猴王回来了!”双胞胎见到他一前一后大叫两声,齐齐扑过去:“三叔!三叔!” 言以南假装不堪他们的重量,往后直直一倒,翻白眼:“啊!我死了……我被砸死了……” 双胞胎嘿嘿笑,一个去掀他眼皮,一个去挠他的痒,他突然睁眼,扮鬼脸吓人,大家一起哈哈大笑。 言蹊略无奈地笑笑,对安之道:“是我三哥。” 安之在言蹊的房间里见过的照片里就有他,他穿着简单的黑衣长裤,身材挺秀,俊眉深睫,尤其一对眼睛总是似乎含着温情的笑,唇角自然地上翘,很像言蹊。 安之这么认为的。 这时,言以南看到了安之,安之还没来得及叫人,言以南自然数地过来把她一把举起来放在肩上,逗她。 安之吓得全身僵硬,又不敢叫。底下双胞胎争宠似得一人抱住他一条腿,不让他走动。 场面一时闹一时笑,热闹得不行。 言蹊没好气地走过去,敲敲言以南的手臂,把安之抱过来。安之松口气,躲进她怀里,惊魂未定。 言以南似笑非笑地看她一眼,兄妹俩交换了个眼神。言以南就去闹双胞胎去了。 心姨过来说道:“哎,南南,你吃过饭没有,回来给家里打个电话,我好准备你爱吃的。” 言以南掐掐言大胖的圆脸蛋,跟大嫂打了招呼,回头道:“好不容易从学校偷懒一次,没来得及,您别忙,我吃过了。” 他比言蹊大三岁,在国内一流的医科大学读研究生,学业忙得昏天暗地。但言家的孩子因为自小外爷爷奶奶身边长大,父母也都不在,对二老孺慕情深,即使是在外市工作繁忙抽不开身的言老大言以东也是坚持让妻子萧雨桐带着一对双胞胎陪伴在老人身边,而在邶城理工大学里读博的言老二言以西,在医科大学读硕士的言老三,言以南,已经实习的言蹊,至少每个月都会回家一趟。 这是他们兄妹四人不用说的规定。 言以南逗了一会双胞胎,便上楼看爷爷奶奶了,还没上几步台阶,他油嘴滑舌大声道:“爷爷奶奶,你们最心爱的孙子南南回来了……”双胞胎尾随他而上去了。 萧雨桐走过来,她容貌姣好,十分有教养,带了点抱歉的笑容:“小五,有件必须跟你说,前两天,双胞胎和安之闹着玩,安之摔了一下……” “摔到哪里了?”言蹊皱皱眉。低声问安之。 安之看看萧雨桐,又看看她。 萧雨桐有点尴尬道:“摔倒腿了……” 心姨在旁说:“小五,别担心,只是摔破了皮,小孩子磕磕碰碰是常有的事情……” “对吧,安之?” 安之点点头,露出笑容。言蹊就不再说什么。她生性温和体贴,不说话已经是不高兴的表现了。 她抱着安之回到房间,轻声问她:“怎么回事?” 安之这一周经历了很多,言蹊之外的人对于她来说都是陌生人,幸好言爷爷和言奶奶,心姨都是好相处有耐心的老人家,她才刚放下心,言家双胞胎和萧雨桐就回到家了。 她从小没有在大家庭里呆过,一直都只有她和外公。这一周的心都提着。 有天双胞胎看见她在玩言蹊在肯德基给她买的兔子,觉得兔子打鼓的样子挺有趣,想去抢她的,安之不给,他们抢了就跑,她急了,追在后面没留意就摔了。 言蹊没听到回答,她微微有点说不出来的闷。如果安之像她双胞胎侄子也好,心里有什么都摆在脸上,可这个小女孩不一样,她很安静,什么事都藏在心里。言蹊只能站在她的角度尽量地感同身受,但是……辛苦工作了一周,还有开了很长时间车的她,突然觉得有点心累。 两人沉默了一会。 安之才说话,她的声音柔细而稚气:“摔到了……不疼的。” 她似乎在紧张什么,小身体坐直了,可怜巴巴地瞧了一眼言蹊。也许是感受了一点言蹊的不耐烦。 言蹊放柔了语气:“给我看看伤在哪里?” 安之头微微垂低,小手动了动,拉起右边的裤子。 她白嫩的腿上,膝盖附近青乌了好大一块,已经结起硬硬的痂了,看得出来刚摔的时候一定流了血。 言蹊一怔,紧接着蹙紧眉头,她举手抚摸,安之瑟缩了下,言蹊抬头看她“你怎么不跟我说呢?” 安之咬了咬唇瓣,声若蚊蝇:“你是……他们的姑姑嘛……” 说着,她头越垂越低,头发柔细地低下来,遮住了她发红的眼眶。 言蹊一时间心里五味杂陈,不知道说什么好。 奶白色的壁灯光倾斜而落,笼住她们的身影。 “安之……” 安之突然抬起头,说道:“已经不疼了……”她一只小手往后缩,攥住自己的衣服,像在给自己打气一样:“心奶奶给我拿药擦了……而且……萧阿姨让弟弟给我道歉了……” 她尽量让自己声音平稳,末了,还挤出了笑容。 言蹊默默地望着她的笑容,点了点头:“那就好……等下洗完澡,再擦一擦。” “嗯!”安之答应,她拉好裤子,“我要做作业先,才去洗澡。” 安之个子小,言蹊的书桌对她来说太高了,她坐在地毯上,趴着几上写作业刚好。 她显然不想再继续那个话题了,言蹊起身,低声说:“你写吧,我出去会儿。” 安之冲她抿嘴笑了笑,待她走出房间后,才打开练字帖,里面夹了一张大白纸,纸上是她稚嫩的笔迹“言,”“蹊”两个字,言字已经写得很漂亮,蹊字笔画比较多,她总觉得自己写得不够好,她削好铅笔,一笔一划开始认真地写着。 “扑”的一声,铅笔削得太尖了,她刚才那笔太用力,一下子就断了。 她右颊的酒窝黯然地深了下,一颗豆大的泪珠就掉了下来。她放下笔小手抹了抹眼角,然后再继续写。 言蹊出了门就叹口气,伤脑筋啊……刚才脑子一下子就当机了,感觉自己当了恶人。 太敏感了,这孩子。也是,无论怎么样,都会有种寄人篱下的感觉吧。不敢说自己不喜欢吃的东西,不敢说被欺负了,因为……怕没人站在她那边吧。 言蹊心里堵得厉害,她悄悄推开门,正好看见那小孩在抹眼泪。 她怔了怔,突然心间疼痛。 她犹豫了会,到底没推门进去,而是转向另一边,敲门。 敲了敲,里面没应。再敲。 “谁呀,我睡了……”向以南懒洋洋的声音。 “我。” 向以南开门让她进去。他房间里是那种年轻男人的“有规则的乱”,而他在靠在电脑前……看岛国十八禁的影片。 言蹊一进门就皱眉,决定当作没有看到。 言以南有趣地盯着她:“小五,你不是哄你女儿去了咩?” 言蹊:“安之不是我女儿……” 言以南耸肩:“我瞧你是想把她当女儿养呢……你想好了么?” “你干嘛揽一个小麻烦上身,到底是别人家的孩子,万一出了什么事怎么跟人交代。” 言蹊内心想:她要是不管,才会出事呢。嘴上说:“三哥,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八卦了?!” “我还不是为了你着想,带着她这么个拖油瓶,你谈恋爱多不方便啊?” 又是小麻烦,又是拖油瓶,言蹊蹬他:“不用你管!” “好好好,你是家里的小公主,你说了算!当我没说。” 言蹊道:“我有事要你帮忙。” “请公主殿下吩咐!” 言蹊被他逗得一笑:“你最近能不能抽个时间去我那房子看一下我记得门不太好,要换一下,还要换锁,还有燃气公司那边可能要补交一下费用……” “啊!?这个事啊……行吧,我抽空帮你弄好,怎么?你不是住你们电视台给你分的宿舍么?” “嗯,暂时而已。” 心里有个想法,朦胧还未成型。 作者有话要说:言蹊上面四个哥哥,以东,以西,以南,以北(去世)。 第11章 言蹊回到房间的时候,安之已经洗好澡了,她仍旧穿着言蹊的旧T恤当睡衣。 “擦药了吗?我看看。”言蹊查看她的膝盖。 “嗯……” “还疼不疼?” “不疼了……” 言蹊摸摸她的头,“以后可以告诉我……” 安之视线低垂。言蹊手伸过去揽住她的小小的身子。 安之乖巧地说声:“哦。” 言蹊转移话题道:“来,给我看看你的作业。” “幼儿园在学什么?” “这周我们学声母还有10以内的加法。” 言蹊翻开她的作业:“这些对你都很简单,对不对?”她猜想,因为她还没遇过幼儿园的小朋友就会写化学周期表的。还有她知道安之的外公是教师。 “嗯。”安之小幅度地昂昂头。 “我会背所有的声母和韵母,我会背乘法口诀,还有两位数的加减法,还会!……元素周期表!因为呢,我外公是教化学的……” 安之本来小脸晶亮地说着,后来说道她的外公她就慢慢地小声。 “我好想他。” 有一瞬间,言蹊真的以为她要哭了,然而安之只是呆呆地坐着,半晌才露出点苦笑:“我知道他不会回来了……” 言蹊沉默。她原先想安之是不是开启自我保护机制,对于外公的去世,母亲的抛弃,父亲的冷落,她都一直默默承受着。 同龄的孩子,如同她的侄子们,一言不合就哭得震天响。 可见真正的委屈反而是说不出口的。可是……这是成年人,甚至生活了很长时间的人必须有的感慨,而不是一个才六岁的孩子。 但是这种倾诉是好的,哪怕只有一点点。言蹊听着。 “我那天要是早点……叫人来就好了……”安之小嘴瘪了瘪,眼眶红了起来。 原来还有这种想法么?可怜的孩子。言蹊把她抱过来,让她伏在自己的怀里。小小的安之脸偎在她的肩膀,低声抽噎着,鼻子泛红。 连哭都这么压抑。 言蹊搂着她,斟酌着用词:“人的命运很多时候很难控制在自己的手里,有很多不得已的事情会发生……这不是你的错。” “安之,你可以一直呆在这里的。” “好了,乖……”言蹊摸摸她的背,转移她的注意力,“这是什么?” 安之揉着眼睛,她一边抽泣一边说:“练习写字的字帖。太爷爷给我的。” “嗯,”言蹊笑了笑,这本字帖她再熟悉不过,是她爷爷自己编的。八开大小,讲义、字帖、配图都是言爷爷一笔一划写出来的。言爷爷写的一手好楷书,笔锋遒劲,气韵不凡。 先教他们学会握笔,了解字的结构,笔的用法。 一本用来临摹,一本大白纸用来练习。临完他老人家的字,就对字的结构了解得差不多了,再临别的字帖。 等到他们能握紧笔了,这么练了好几年,他们的爷爷就不太管了,喜欢学书法的继续跟他学,不喜欢的就不学,但是字都能写得很工整。 “我和哥哥们小时候也是这么开始写字的,你看太爷爷很喜欢你是吧?安之是讨人喜欢的孩子。” 言蹊把她拢在怀里,低声地跟她说着话,嗓音温软,像晴天空中的一抹云。安之仰着头看她,不知不觉就忘记了哭泣。 言蹊翻了另外一本,她“咦”了一声,轻笑。安之往上面一看,就是那张练习她名字的纸。 她赧然道:“我还不太会写……” “没有呢,写得很好……来,我再写给你看……” 她没有松开手臂,把安之拢在怀里,坐到地毯上,拿起她的铅笔,给她写字。写完她的“蹊”字,写了她的名字“陶”“安之”。 “蹊”字她依旧写得很端正,清秀,笔顺干净简洁。 而“陶安之”这三个字依旧素雅精致,略略随性,显得有些行云流水的意味。而“之”字最后的一捺微微拖长,却点到即止,既克制又潇洒。 “安之,你有一个好名字。” 安之把脸贴紧了她,她很留恋她的怀抱。她知道言蹊与她非亲非故,已经待她很好很好,她并不是她的妈妈,也不是旁的需要对她负责任的什么人。她是别人的姑姑,她是大人,她需要去工作,她工作很忙。她不能再贪心了,也不能要求太多。 她只是特别喜欢这样被她抱着。 一秒。多一秒。 安之合上了眼睛,她那绵软青嫩的睫毛慢慢的被一层水雾覆盖。 屋子里一片宁静。 言蹊也没有说话,她其实是不太喜欢小孩子的,家里的熊孩子双胞胎没有办法,血缘摆在那里。她不知道自己做的事情对不对,把安之放着家里面。整天对着她大嫂疼爱着双胞胎,她的心里一定会很难受吧。 先前竟然没有想到这一点,只是想着同龄孩子会好相处一点,没想过让她受委屈。受了委屈,所以想起外公了吧…… 也是,除了外公,她还有想谁呢…… 她是双胞胎的姑姑,所以安之都不敢期待自己能站在她那边…… 言蹊的心陡然酸涩起来…… 手在小女孩的后背抚了抚。能感觉她很喜欢这种亲近的方式。 言蹊不太记得自己这个年纪的时候了。她五岁那年,父母和最小的一个哥哥意外去世,爷爷奶奶仿佛一夜间头发就白了。她还看到了哥哥们痛哭不止的样子,但是她那时不太懂,而且他们把她护得很好,很平顺地度过儿童时期,一直以为父母和小哥哥都在外地。待到她少年时期,懂事了,才意识到自己逝去了至亲,那时的钻心痛楚现在想起来还隐隐生痛。 言蹊垂下睫毛,遮住了眼底的光影。手却像有意识一样继续抚了抚小安之的背。 “睡着了么?”她低头问。 小女孩的睫毛颤了颤,没睁开来,似乎真的睡着了。 “那睡吧。” 安之其实没有睡着,被言蹊那么一问,她不太想睁开眼睛,索性装作自己睡着了。想知道言蹊会怎么做。 女人把她抱了起来,她手臂柔软,动作轻盈。把她放到床上,拿毯子将她密实裹好。 脸颊痒痒的,有头发丝在脸上。安之想忍着。细柔的手指掠过来拂开发丝。然后……手指顿了顿,指节轻轻地在她睫毛拭了一下。 她把灯关掉,拧开了旁边的高台灯,然后她台灯帽往外移开了点。 安之悄悄的睁开眼,橘色的灯光勾勒出言蹊高挑的身影,她把头发束起来,手抬起的样子,手肘的弧线,还有饱满优美的女性线条。 安之觉得自己在观看一个美好的未知的成人世界。 顾虑到她在睡觉的缘故,言蹊的动作也都轻轻的,拿好睡衣,进入浴室,洗澡。 过了一会儿,安之有点迷糊的时候,床上轻轻的一压,然后是熟悉的香味,应该是言蹊躺了下来。 她查看了一会儿手机,便放下了。 安之又偷偷地张开眼,言蹊躺在另外一个被窝,她的头是靠在外边,头发长长的披散在枕头,露出了小巧莹润的耳垂。 安之的小手从她的被子里伸出来,摸到言蹊被子,握住一个角,这才满意地放心睡着。 安之以为她会睡得很熟,一觉到天亮,但是没有。迷迷糊糊之间,她好像又看到白色的丧服,飘到半空的纸钱,落在地上。小小的她,茫然地跟着大人脚步…… 有人跟她说话,周围的人只是哭着哭着,还有那个木箱子,外公就在里面,离她越来越远…… 呼啸的风声,飞速而过的树木,安之瞄了一眼坐在她旁边的男人……她想要跟他说话,但是不知道跟他说什么?他好像不喜欢她叫他“爸爸”…… “你也看到了,你妈不要你,她只顾着她自己……我不会不管你的……你先在这里呆着吧……” 车子开走,就剩下她一个人站着。 还有那些陌生的人,他们不喜欢她,他们在笑她。 “这小孩子,真不讨人喜欢啊,都不说话,也不笑。” “不给她吃的也不哭,不去接她也不哭,没见过连撒娇都不会的小孩啊……” “没错,还得在这里呆多久,要不要认祖归宗啊……” “怎么可能,姓陶呢又不是陈,听说要送走她。” “早点送走吧,要我们多养一个小孩,又不加工资。” 安之在梦里哭了出来,她先是忍着但是忍不住越哭越大声。她是在做梦,没关系,她可以尽情地哭,不用再忍着了。 耳边传来清柔的嗓音:“安之……安之……别哭了……” 她小手不停地擦泪,越擦越多。说话的人没有办法,把她毯子掀开,抱了过去。 “陶陶……好了,不哭了……” 安之感觉被抱到柔软温香的怀里,是栀子花的香味。那人一直哄着她,“陶陶,不要哭了……乖……” 她沉溺在无边的温柔下才慢慢地抽噎着睡着了。 第12章 次日,秋日午后,言蹊准备回市里,言以南不想开车,准备蹭她的车。 两人走到车库,安之从后面小跑着追上来,言以南后一步,所以瞧见了,他笑:“你女儿来送你了。” “怎么了?”言蹊蹲下来问她。 安之一早醒来发现她独自躺在言蹊的被窝里,还以为她自己睡着的时候乱动了,不过言蹊 没说什么。 言蹊随意地绑着头发,一张素脸,露出了白皙秀长的脖子,唇角暗含着笑意。 言以南从车子里探出一个头:“哎,安之小朋友,你是不是来送我的呀……” “嗯…… “安之腼腆地犹豫了一下:“三舅舅……”早上言以南逗了安之一会,硬是要让她叫她舅舅,她现在终于叫了出来。 “啊,果然是比男孩子要可爱啊……”言以南笑道。 言蹊白了言以南一眼,低声问她:“嗯?” “你什么时候回来?”安之问。 “这个我还真说不好……”言蹊叹道,她沉思了两秒,“我把我电话给你好不好?你能不能记住?” 安之点点小脑袋。 “137*****”,言蹊问道:“不拿纸笔能记住吗?” 安之又点点头,她天生对数字比较敏感。十一位数字,大多数人可能3+3+3+2地记住,她是这样3+4+4地记,她记外公的电话号码就是这么记的。 她重复地把号码念出来,言蹊摸摸她的头,称赞她后说: “有事记得打电话给我。” “什么事都可以,家里每一层楼都有座机的,嗯?”言蹊认真地看着她。 安之再点点头,蜜色的皮肤的脸颊粉粉的,眼神童稚,神情不舍。 言蹊想着再跟她轻松地说几句话,她浅浅笑道:“你现在叫我爷爷奶奶太爷爷和太奶奶了,叫我三哥三舅舅了,那你应该叫我什么呀” 安之不好意思地捏捏自己的小手,嗓音糯糯道:“姨……姨?” “姨姨”这个称呼由小萝莉奶声叫出来还挺萌的。尤其安之这孩子,叫她大嫂“萧阿姨”,而叫她做“姨姨”,证明自己在她心里比别人要亲近得多。但言蹊像所有20出头的女孩子一样,其实还不习惯被人叫做阿姨。但是叫她姐姐辈分也不对呀。 她挠挠头发,笑道:“你还是叫我名字吧……” 小安之眨眨眼睛,望着她,突然酒窝一深:“小五?” 言蹊一怔,眼角笑意一绽,伸手捏她脸颊:“没大没小。” 安之笑起来。 车子开动的时候,从车后镜子可以看到小小的安之的身影,她挥着小手。 言以南在车后座舒舒服服地坐着,放松姿态闲闲地说:“没想到你这么喜欢孩子呀?” 车上缓缓地放着张雨生的一首老歌“一天到晚游泳的鱼”:一天到晚游泳的鱼啊不停游,一天到晚想你的人啊爱不停休…… 言蹊的视线注视着前方,她轻声道:“……哎……我也不知道……” 过了一会,言蹊问他:“对了,我房子附近是不是有个小学?” 言以南耸耸肩:“我哪里知道,爸爸买这个房子我好小嘛。不过好像是想要你这附近上学才买的,后来不是。。。所以我们回老宅住了……” 言蹊点头。要做的事情太多了,她现在缺的就是时间,只能慢慢来。 夜晚,安之独自在房间整理她的东西。她的小书包,她的相册,里面有和外公很多照片。她的钱包,打开来,里面有一些零钱,是她用来搭公车的。 她在幼儿园大班,班上的小朋友都还不认得钱。幸好外公从小带她上菜市场,小时候不多话的安之就看着外公买菜给钱换钱……不知不觉就学会了认钱。 在那个房子生活的一个月里,她那个不着调的“爸爸”,只出现过一次,呆了半个小时,跟她说了几句话,后来塞给她十张红色的钱币。在幼儿园的时候,安之托门口的保安爷爷给她换了零钱。 安之把剩下的钱整理一下,然后数一数……她突然停下来……小手……摸过几张青色的,棕色的纸币,银色的,还有紫色的, 那是言蹊给她的。 她说:“你认得这些吗?”然后一张张告诉她,并教她几是几。她们甚至还玩起买东西的游戏,比如“我想要买一瓶水,一瓶水是3元钱的话,那么给5元的话,要找多少呢?给10元钱呢?” 其实安之早就会了。 她说:“来,给你这些,想要买什么你可以去买,或者请同学们吃东西?” 安之偷偷笑,言蹊根本不知道幼儿园的其他小朋友是不会带钱的。她甚至都不知道安之已经懂得换钱,还贴心地给了她许多零钱。 安之本来不愿意拿,言蹊笑着跟她说:“那……等你长大再还给我好了……” 长大,那得等到什么时候啊…… 言蹊说:“嗯……等你跟我差不多高的时候。” 安之好沮丧,那得等到什么时候啊……在她视线里,言蹊好高的,比她见到的很多大人都要高。 连言大胖言小胖都比自己高…… 所以他们才不愿意叫她“姐姐”。 还说她是小矮子。 他们还是小胖子呢! 安之嘟嘟嘴,她捧起言蹊给她买的兔子玩具,拉一下,咚咚咚,敲起鼓。安之酒窝抿得深深的,开心极了。 她想了想,打开房门。言家老宅的每一层楼都有一个大客厅,沙发边上有电话。安之伸出头听一下客厅的动静。 确定没其他人的时候,她小跑过去,趴到柔软的沙发抚手上,她一个号码一个号码按, 然后握着听筒,听一小会儿“嘟嘟声”,接着就听到言蹊清柔的嗓音:“……心姨?” 安之鼓鼓嘴,“……是我。” 对方停顿一瞬,嗓音了含了几分笑意:“安之?” 安之脸颊上的酒窝跳了跳。 “怎么?” “……”安之打电话之前并没有想好为什么要跟她打电话,所以她呆了呆后,只能着急找一句话:“你,你什么时候回来?” “啊……”言蹊那边的背景有一些杂音,好像有几个人在跟她说话,“陶陶……我这周可能没法回家了……” “哦……”安之小小的手指绞电话线。 “……幼儿园有什么有趣的事情吗?” 安之刚好想到一件事“我们老师昨天让我们带一条鱼去幼儿园观察……心奶奶给我一条小金鱼……然后我们有个同学他把他妈妈准备煮晚餐的鲫鱼带过来了!……” “什么?哈哈……” 言蹊笑出声。 安之想着言蹊笑起来的样子,唇角微弯,那对笑眼盛满了盈澈的笑意。 等到她开始读文言文的时候,偶然读到唐·段成式《酉阳杂俎·支诺皋下》的一句话,“时春季夜间,风清月朗。”想起来她这个时候的笑。 “你是怎么知道是鲫鱼呢?”言蹊笑得好不容易停下来,微微喘气的声音就在耳边。 “嗯!我知道,外公以前经常带我去钓鱼!我认得鲫鱼,草鱼,还有那种小小的像泥鳅一样的鱼……还有像大条泥鳅一样的鱼……” “噗……”言蹊又笑起来,她没有说“小小像泥鳅一样的鱼”或者“像大条泥鳅一样的鱼”,其实并不是鱼的真正名字。她微叹一句:“安之真聪明呀……” 安之乐得脚丫晃了晃:“今天老师讲故事了,可是那个故事我听过了……” “哦,什么故事?”言蹊那边的背景有点吵,她似乎走了几步,然后安静一点。 “嗯……就是有个小女孩,她遇到一只会说话的兔子,然后掉进了一个洞……” “哦,这个故事呀……那老师有没有跟你讲还有第二个故事,她穿进了一个大镜子里面去了。” “真的嘛!?老师没有讲!” 言蹊又笑:“那我下次给你讲好不好?” 安之眼睛刚高兴地弯了弯,等等她又堵嘴失望道:“可是你这个星期又不回来……” “啊,对不起……”言蹊哄她道“我下周一定争取回家好不好?……” 安之捧着电话筒小脑袋用力地点啊点:“嗯嗯嗯嗯!” 言蹊轻笑道:“你有没有什么想吃的?我买到家里去……” 安之不好意思说。 电话那边有人叫言蹊的名字,她应了一声,轻声问她:“安之?” 安之有点恍惚,好像上次做噩梦后,言蹊就叫她的小名。现在她又不叫了。 安之戳戳电话线,小声道:“……想要吃桃子……” “想吃桃子是吧?好的,下周给你买。”言蹊笑着说:“时间太晚了……你应该去睡觉了。” 安之已经心满意足,她乖巧道:“好的。” “嗯,盖好被子,最近晚间会降温。” “好的。” “挂电话了哦。” “嗯。” 安之放下电话,言蹊说的没有错,晚间是已经冷很多了,她的小脚丫都冰冰的。她飞快地跑回房间,钻进被窝里,摸了摸小兔子,满满都是对下周的期待。 作者有话要说:观察鱼 梗来自微博。 “小小的像泥鳅一样的鱼”我只会用母语说,也不知道学名是什么。 像 “大条泥鳅一样的鱼” 是黄鳝,我以前就是这么叫的。 《 爱丽丝漫游奇境》还有续集《爱丽丝镜中奇遇记》,也有同名电影,拍得还行。两部电影的编剧跟沉睡魔咒的编剧是同一个。 第13章 一场冷雨过后,气温大幅下降,乌云蔽日。 言家老宅兵荒马乱的,谁都没想到突然起变故。 起因是言蹊买了一箱水蜜桃回来。心姨切了好几个,让几个小孩子在餐厅里吃,言蹊和心姨在旁边的客厅里聊天。 猛然间里餐厅一阵小孩子大声惊叫,言蹊她们进餐厅一看,言大胖一边哭一边抓挠着身上,胖嘟嘟的小脸一下子肿了起来,安之和言小胖吓得在旁都呆住了…… 言蹊一看不好,把大胖抱住,“心姨,大胖看来是过敏了,家里有没有开瑞坦?” 心姨急忙取了一片过来:“可是能吃吗!” “掰半片,磨碎,加在温水里,先喝下去,再送医院。” 言蹊边哄着哭闹的言大胖,边说道。言小胖也忍不住在旁边哭起来,安之也是惊恐地看着。 心姨忙来忙去按照言蹊说的做,也没空去管他们。 出外回来的萧雨桐听见哭声奔进厨房,一见这场面惊得魂飞魄散:“怎么回事?怎么了?” 言蹊哄着言大胖喝药,对她言简意赅地说:“过敏了。” 萧雨桐扫了一眼桌子,看到几瓣吃剩的桃子,她皱眉道:“这个季节吃什么桃子!大胖小胖都没有爱吃桃子的习惯啊……” 她目光冷肃地盯了盯安之,眼神里都是责备。 安之一怔,身体不易觉察地抖了一下。 言蹊在旁道:“大嫂,你抱住大胖,我来开车,赶紧到医院。” 萧雨桐心痛地接住哭闹不休的言大胖,捏住他的手,不让他挠。两人快速地走出客厅。 “妈妈……姑姑……”小胖追出去。 “哎……”心姨急忙追出去,抱起他:“没事没事,宝宝,不要害怕,哥哥到医院就没事了。” 安之在原地无所适从地站着,她绞着小手,眼眶红红的。桌上的几瓣水蜜桃被冷落在一旁,无人问津。 她也不知道怎么办,是不是她的错?如果她不吃水蜜桃是不是就不会发生这种事情了。 她在餐厅里坐了一会儿,又跑到客厅,不知道能做什么…… 感觉自己是个透明人。 当天晚上她们没回答,言蹊打了个电话说言大胖已经没什么事情了,但是萧雨桐不太放心,坚持在医院呆一夜观察看看。 心姨放松下来,连呼几声阿弥陀佛。 安之一整夜都没怎么睡。第二天吃完早餐后,她回房间背起小书包,握着门把恋恋地扫视了房间一圈,便悄悄地掩上门。 她平常吃完东西就会回房间,又不爱说话,安静地让人忽视。而且今天是周末,别墅区的大门早起的小保安正在打盹,没留意她一个小小的身影。 等到言蹊回家的时候,心姨还以为她在三楼。言蹊回房间一看,已经人走楼空,心姨送给她的衣服整整齐齐地叠着,只有一张大白纸,写着:“言蹊,谢谢你,我回去了。” 字体稚嫩,只有言蹊两字已经初具火候,小巧端秀。 安之走了很久都见不到公车站,她走累了,就在路边坐了下来。郊外地方绿树连荫,没有什么明显的标记。她只能凭借记忆里的路线,而她只认得言家老宅到幼儿园的路线,所以她必须先到幼儿园,再向别人问路。 她想回她和外公的家里了,只有那里,才是她真正的家。 她拿起水杯喝了两口,抬头看了看天,天空那边有一大团乌云,缓缓地飘过来,又一团团乌云,似乎要汇集在一起,好似要变成什么怪物一样。 安之心里有些害怕,不敢再耽误时间,继续走。又走了不知道多久,终于来了一辆公车,她坐了上去。 言蹊会来找她吗?她会想她吗? 她已经为她做了很多了,在她家里,她只会给她带来麻烦。 公车的郊区站人不多,车里很空阔,她看着车窗外飞驰的树,想起了陶臻臻去接她的那个时候,她那时以为她终于和她的“爸爸妈妈”一起生活了,她当时想她一定要嘴甜一些,要让他们喜欢她。 而现在她还是一个人,又得回去了。 没想到公车没有直接到幼儿园,她不得不换了一辆,又走错了路,耽误了不少时间,到幼儿园门口才发现老爷爷周末没有上班,气温有点低,才下午四点,天已经黑了,安之缩了缩脖子,发现自己又累又饿。 安之一个人游荡在街头,她不知道哪里有吃的东西卖,只能跟着人群走。天黑了后,灯火一盏盏亮了起来,她走得脚酸,累极了。 终于找到一家24小时的便利店,她走进去买一块三明治。店员给她倒了一杯热水,问她:“是不是爸爸妈妈等会来接你啊?” 安之挤出点笑容:“……嗯。” 她坐在高椅上,透过落地窗可以看到街面的人。天黑了,天下了点小雨,路灯点亮了路面。来来往往的人,有的打着伞,有的没有。看上去都有家可以回。 安之低头慢慢的咬着三明治。店员柜台上有电话机。她看了好几眼。 她刚转过头,就看到外面,言蹊从车里出来,离路灯几步远的地方,零零的雨丝飘洒下来,她的表情看上去也雾蒙蒙的。 安之愣住。 店员跟她说:“哎,是来接你的人吗?” 店员从安之进来就密切地关注她,这么小的孩子,表情却这么的忧郁无助。 安之不知道怎么来回答。 言蹊走得很快,她推门进来。来到她面前,她秀眉紧蹙着,以往都是笑意的双眸也沉着安之不懂的情绪。 她胸口微微起伏,似乎在压抑着什么话。但是什么都没有说,伸手给安之,示意她握住:“走吧。” 安之愣愣地仰头望着她。 言蹊握住她的手,拉她出门,上车。 “系好安全带。”她淡声道。 安之照做了,她咬了咬唇,去偷瞄言蹊的侧脸。她的侧脸看上去有点冰冷,而且上车后就不看她。 车子开动,空中飘着密集的雨丝,车子雨刷缓慢地来回刷动,车窗上晶澈的雨点构成了好看的图案。 言蹊就快要急疯了,她甚至有生之前冲心姨发了火,孩子什么时候走的都不知道。也让她知道了安之平常都是独自一个人在三楼呆着的。。 不到24个小时,警察不让备案。而且为什么安之不在她监护人处,反而是在她家,解释起来也费劲。 她心急如焚,安之说她回去了,她能回去哪里? 她想起在肯德基的那次,安之垂着小脑袋对她说:“我已经没有地方可以去了……” 她还有哪里可以去? 除非回她和外公生活的地方,但是她一个小孩子,是不能买高铁票的,她会去哪里? 言蹊脑门突突地跳。脑海不停闪过那些不好的儿童拐卖新闻。 她只能强制冷静下来,逼着自己按造安之的思路想一想,她应该只能回幼儿园,她沿着公车的路线慢慢地寻找,等来到空无一人的幼儿园门口差点没崩溃。 心里后悔,着急,惊吓,恼怒,慌张众多情绪一起涌上来,堵得她差点喘不过气。她抱着最后一丝希望沿着街边寻找。 便利店里一个孤零零的小身影。 瞧见她的那一瞬间,言蹊的心终于落下去。 然而这早前的焦急惊吓化作愤怒! 这熊孩子!!!!! 看到安之怯生生的眼神,言蹊怕吓到她,硬生生地压了下去。 胃里酸沉沉地像压着一块冰冷的秤砣。昨晚在医院呆了一晚,今天又找了她差不多一天,简直身心俱疲。 言蹊倦困地揉了揉眉心,再次感觉到心累。 一路上开车无言。 进了门,心姨扑过来,拉着安之左看右看,直道吓死我了,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安之小小声说道:“对不起……” 心姨摸着她的头:“不用不用,没事就好……” 又问她冷不冷,又问她饿不饿。 安之低声说她吃过了。 言蹊道:“心姨,你看一下她,我去吃东西。” 言蹊有点胃痛,她本身就高强度地加班加点了两周,昨晚包括今天本是她休息的时间,现在整个人在极度紧张后有点脱水。 她觉得有些不舒服,暂时没精力去理安之,她垂着眼睫,唇色略微发白,按了按肚子,举步走向了餐厅。 喝了一碗热粥下肚,才感觉有些好转。言蹊微微抿着唇,纤长的手指按了按脑门,吁出一口气。 这时才觉得心情稍定。 哎~小孩子真是令人头疼的生物啊…… 不懂事的是,太懂事的也是。 作者有话要说:你看 街头的那盏旧灯 就是孩子的回家路 ——170409 第14章 安之惴惴不安地在房间里,言蹊进来的时候门都没有关,反正这一层也只有她们两个人。 “你生气了吗?”安之眼里噙着两泡莹莹的水花,她连坐都不敢坐,昂着头眼巴巴地瞅着她。 言蹊不说话,她认为这件见极其严重的事情,不告而别,离家出走。得告诉她这件事是不对的,但是安之现在是惊弓之鸟,轻不得重不得,万一说重了,她再自己跑掉怎么办? “你觉得……” 言蹊刚开口就叹了一口气,她都不知道如何开口。难道这么些天的相处,她就不能相信她么?如果刚才安之不够幸运的话,被车撞了,被人拐走了……如果自己没及时找到她,今晚她在哪里过夜呢? 现在想想她都心有余悸。 安之很慌张,她咬着嘴唇,眼泪啪嗒啪嗒地就掉下来,小手伸开去拽言蹊的衣服一角。 言蹊手搭住她。心底,一时酸涩。 她是不是太勉强了,她当时是不是根本不应该把安之带回家里来,她根本就没有能力照顾好一个小孩子。 言蹊心底不仅酸涩,而且彷徨。 她承认她当时把安之带回家是冲动了,也想过带大一个小孩子不是件简单的事情,但是似乎比她想象得还要更难一些。 门并没有关,言爷爷和言奶奶一前一后进来,见大的神情愣怔,小的嘤嘤哭泣。两人对视一眼,言爷爷笑道:“这是发生什么事情了?” 言奶奶上前把安之抱起来:“小安之,来,跟太奶奶说说话。” 两位老人家很有默契,言奶奶把安之抱走,言爷爷留下来,笑眯眯地看着言蹊。 “小五呀,上次见你红眼睛是什么时候了呀?” 言蹊是觉得自己眼睛刺痛,被言爷爷这么一打趣,她难为情地偏了一下头。 “孩子都找回来了,你还哭鼻子做什么?”言爷爷坐了下来,还悠闲地翘起二郎腿。 言蹊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否认道:“哪里有哭鼻子……” 她犹豫了一会,便在言爷爷那洞悉一切的眼神投降了。她喃喃道:“我只是不知道我的决定是不是对的……” 一时间想起了很多,例如她铁了心跟高既明分手,不管他如何挽回。她放弃保研,选择了工作。还有她把安之带了回来,又没有好好的照顾她。 言爷爷说:“你还记不记得你高一那年,你喜欢上了摄影,经常旷课,跑到乡村,郊外,跑到一切可以拍照的地方去,功课都不管……” “老师至少有五次通知我和你奶奶去开家长会。” “你的成绩从入学的年级前三,掉到了年级前三十,前五十,前一百。” “当时谁劝你都不听,你的哥哥们,我和你奶奶,你全部都不听我们的。” “你当时怎么说呢?你说你既然做了这个决定,就会承担这个决定带来的一切后果。” 想到往事,言蹊笑起来,她敲敲头,“可是学期末三校统考,班主任给我下了最后通牒,说我再旷课下去,期末考试肯定被踢出重点班,还不如她现在就踢掉我……” “结果我考前一个星期通宵疯狂熬夜,好不容易才能在重点班呆下去。” “行尸走肉了一周啊……这个代价可真够大的……” 言蹊懂她爷爷的意思,她微微蹙眉道:“可是这那件事情没得比吧……” 言爷爷看着她:“可你也不是十四五岁了呀。” “我明白您的意思,您想要告诉我,既然做了决定,就要负担起这个决定后面的责任。” 言蹊神情困惑:“可我不知道怎么带孩子……爷爷……我觉得这几周来我已经尽力了,可还是出现了这种意外……我还怕自己以后遇到更多的困难,会不耐烦,会泄气,那样更加伤害到安之……” “爷爷……你在带我们的时候,有没有过这种担心呢……” “养小孩从来不是件容易的事情,而且比你想象的还要困难。一个人长大后是个什么样的人,跟他的生活的环境是分不开的。你安排好一切,规划好一切,以为他会按照你所希望的方向成长,而很多时候,总是事与愿违。 我和你奶奶对你爸爸自小严格,你爸爸有很高的音乐天分,我跟你奶奶一心期盼着他能走音乐这条路,结果他倒好,选择了建筑工程……” “我们花了很长时间才说服自己,孩子有孩子的想法,我们只能做到尊重。” “这还不止,等到你爸大三的时候,他突然跑回家跟我们说要跟你妈妈结婚!” “当时大学里还不准学生结婚,我们也不是反对你爸妈自由恋爱,只是觉得他们还太小了点,还不能够组建家庭。” “结果没过多久,你爸就说你妈妈的肚子里有了你大哥……把我气得够呛!差点要跟他断绝父子关系!我这张老脸啊……” 言爷爷摇头。 言蹊还是第一次听到父母的“伟大事迹”,她听得有趣,不禁笑出声。 “那您和奶奶带我们的时候就要容易多了吧?” “容易什么!”言爷爷叱道:“你大哥小学就爱跟人打架,不爱念书。初中也不知道怎么了,说严重不满中国的应试教育,有一次居然带领班上大部分同学交白卷……把他那个刚毕业工作的班主任给气哭了……” “你二哥,初二那年学了物理的电学,就爱折腾家里的电器,把家里能拆的都拆了!拆完了就要拆插座,把你奶奶吓得哟,每天晚上睡觉都要关总闸,就是怕他趁大家睡着了乱来。” “你三哥,九岁还是十岁的时候,也不知道哪根筋不对,决定要当一个女孩子,喜欢穿裙子……我和你奶奶忧心啊……” “哈?不是吧,还有这回事?” 言爷爷叹息道:“后来我和你奶奶才发现他只是觉得好玩,并不是有什么不健康的爱好,或者是另一种心理性别,我们差点就准备接受他是个女孩子了……” 言蹊笑得眼泪都出来了,“我三哥真是……真是画风清奇……” 她笑着喘气,对言爷爷撒娇道:“爷爷,是不是我最乖?” “你?”言爷爷斜眼看她:“你最皮,我的那些花草大部分是着你的毒手啊,要骂你你就假哭装可怜,最不让人省心的就是你!” 言蹊掩住脸,仍在笑。 “当然了,你要是觉得压力太大,可以把安之送回去……”言爷爷观察着言蹊的表情变化。 言蹊神情微微一顿。 言爷爷继续说:“毕竟她跟你没有血缘关系是不是?你并没有责任……” “但如果你坚持你的决定话,那就坚持下去吧,没有人能够说那是对的还是错的,你也不可能完全准备好,我们只能走一步,再往前走一步,也许会有意想不到的目的地,也许旅途会有很多美丽的风景。” 言蹊笑:“爷爷,你也太鸡汤了吧!” 言爷爷笑她:“那你不哭鼻子了吧。” 言蹊不好意思地咳了咳。 “我们去看看你奶奶和安之……”言爷爷走在前面说道:“你呀,你比安之要大一些,你应该控制好自己的情绪,要不然孩子会更加不安的……” 二楼那里,言奶奶搂在安之哄道:“没有的,不关你的事,你想想要是大胖在外面吃了桃子岂不是更糟糕嘛?” 安之在她怀里抽抽搭搭地哭着。 “下次不能就这么跑出去了知道吗大人们多担心呀!好了好了,别哭了,哭成小花猫了……” 言奶奶抱她到钢琴哪里,“上次不是教了你唱小星星么?还记得吗?来跟奶奶弹琴…… 1155665-哆哆梭梭拉拉梭……” “哎,很好,跟奶奶一起弹……一闪一闪亮晶晶……” 安之被吸引了注意力,慢慢就不哭了,小手跟着言奶奶一起按着钢琴键。 “好,很好,真聪明。”言奶奶笑眯眯地夸她。 回头见言爷爷和言蹊站在那里看她们,言奶奶乐呵呵道:“老头子,你看小五弹得真好。” 言爷爷知道她记忆又混乱了,说:“这可不是小五,这是安之。” 言蹊也说道:“奶奶,我在这里呢……” 言奶奶愣了愣,摸了一下安之的脸蛋,恍然大悟道:“瞧我这记性,这是小五的女儿……” 言爷爷叹笑道:“好了好了,你也该休息了,来……” “其他事情让孩子们自己解决。” 言爷爷走过去牵住言奶奶的手,两人慢悠悠地休息去了。 安之从椅子上下来,昂头看着言蹊,眼神水汪汪的,含着一丝小心。 不知何时,窗外的雨淅淅沥沥地又下起来,且有越降越大的趋势。 言蹊突然轻声问安之:“饿了吗?” 安之愣愣的。 “我刚才都没吃饱,你也只是吃了一点而已,我们去厨房看看有什么吃的吧……” 言蹊拉住她的手,安之像只小小的兔子,点了下她的小脑袋:“嗯。” 第15章 “小五,没有问题吧?”言奶奶入睡前有些担心地问。 言爷爷轻笑道:“我们不是说好不管孩子们的事情?” “那怎么一样,小五还是小孩呢……又是女孩子……” “那怎么不一样啊,你忘记咱家孩子们的外号是什么?言家四霸啊,小五可是其中一霸……” 言奶奶听着笑起来。 “反正孩子们的事情我是不管了,就算是错误也得有他们自己去犯哈哈哈哈……” 厨房的灯光在夜里显得清寂。言蹊在冰箱里拿出饺子。 “喜欢吃饺子吗?”她只要忙着,就把头发绑起来。这次扎成丸子头。她眨眼想了想,说:“哦,可能你们那边不怎么吃饺子吧。” “嗯……我在这里吃过……” “心姨特别会包饺子,我最喜欢吃三鲜的。” 言蹊对她眯眼笑笑,“我们吃这个好不好?” “三鲜是什么?” “嗯,三鲜有很多种,会有虾仁,冬笋,木耳,猪肉,韭菜等等,主要是挑其中三样,很好吃的哦。” “你会做吗?” “啊……”言蹊笑容有些尴尬,对她弯了弯眼睛:“我只会吃,还会煮……” 言蹊找到一只奶白色的珐琅锅,装水,开火。转身对安之说:“想看怎么煮饺子吗?” 安之点点头,她确实好奇。可是,她个子实在太小了,踮脚都看不到。 言蹊瞥见她的动作,没有掩饰自己的笑。安之脸颊酒窝羞赧地跳了跳。 言蹊拉过一张凳子,放在一个可以看清楚锅里的情况又不会被溅到的距离。她把她抱起来,让她站在椅子上,还不忘记嘱咐她:“记住了,你一个人是不能这样靠近炉灶的。” “嗯。”安之欣喜地的点头。 “安之,”言蹊盯着她笑:“你真的六岁了吗?!感觉不太像啊……” 安之:…… 嘲笑了小孩子身高的言蹊笑着,水开了,她把饺子放进去。 “你看……水开后把饺子放进去,等饺子浮上来,浇小半碗凉水,重复这个过程两到三次,就可以吃了!” “水开?” “哦,就是水会滚泡泡的时候那就是水开了。对了,你平常不能自己一个人烧水的,懂吗?”言蹊再一次强调。 言蹊揭开锅盖,水汽弥漫,饺子像小小的云朵,一小捧一小捧的,可爱极了。 安之轻轻地“哇”一声。她又去看言蹊,水汽氤氲下她的侧颜像打了柔光,轮廓深邃,精致迷人。 迷人。安之突然懂了这个词的用法。 外公以前教她一些词,解释它们的意思,她都不太懂。造出来的句子也都是十分生涩,不解其义的。外公会笑一笑,说没关系,等你以后遇到恰当的语境就会掌握了。 言蹊把饺子捞起来,分到碗里去。 安之从椅子下来,然后把椅子推回餐桌,再乖乖地坐着。 “来,小心烫。”言蹊坐在她的旁边,给她筷子,叮嘱她。 厨房的玻璃门被雨水打湿,隐隐传来点风声扑打的声音。这样的夜里,一碗热腾腾的饺子,让人心生温暖和安慰。 言蹊是真的饿了,她最爱吃的三鲜饺子,这次的馅是冬菇,木耳,虾仁和猪肉末。这也是心姨最常做的。 冬菇滑嫩,木耳爽脆,虾仁鲜美,还有猪肉末的肉香。她蘸着醋,一连吃了好几个。虽然吃得快,但是动作还是优美的。等她吃了几个后偏头去看安之,才发现她略苦着脸,正十分辛苦地夹饺子。 言蹊噗嗤一笑。 她拿的是儿童筷,刚出锅的饺子又肥大又滑溜溜,她拿筷子的技术又不够娴熟,所以一个都还没能吃着。 言蹊另外取了一双筷子,伸到她碗里,稳稳地夹起来,递到她小嘴边:“啊……张嘴。” 安之不好意思地红了一下脸,因为自己笨拙的样子。 言蹊笑道:“没关系的,来,咬一口,小心烫。” “先吹一吹。” 安之小嘴吹了吹,再小咬一口。吹弹可破的面皮,里面是丰富的馅料,一起在口腔里散开来。 她眼睛亮晶晶的,又就着言蹊的筷子,咬了一大口。 言蹊莫名有种在喂宠物的感觉。 她眨眨眼,突然起了捉弄她的心思,把剩下那一小块,放进装了陈醋的小碟子蘸了蘸,再送到她嘴里边。 安之不疑有他,张嘴“嗷”地一起吞下。咀嚼了两下,她“呜”地一声小脸完全皱起来,几乎要皱成个小汤包。 言蹊没忍住笑,她一对笑眼映着灯光,格外璀璨。 安之好不容易把饺子吞下去,她看着言蹊,小嘴撅起来,无声地谴责着。 言蹊勉强抿住笑,正经地又夹起一个喂她。安之警惕地盯着饺子。 “没蘸醋,吃吧。”言蹊差点忍俊不禁。 安之这才放心地咬一口,等到她想要咬第二口的时候,言蹊突然把筷子移开,她咬了个空。 言蹊清脆的笑声再次响起来。 安之气苦地鼓起苹果般的脸颊。 吃完了饺子,言蹊洗餐具。安之站在玻璃门看外面的雨。 雨势变弱,滴滴嗒嗒打在屋檐,玻璃门上,室外寒冷,内屋温和。反差带来了有檐庇护的安全感。 安之想,这是个难忘的夜晚。 “难忘。” 这个词记住了,会用了。她酒窝漾开。 “安之,过来。”言蹊在她身后叫她。 安之走到她面前。 “坐这里,我有话要跟你说。” 安之敏感地觉察到她语气中的严肃,她不禁紧张地捏住衣服,神情也有些小心翼翼起来。 言蹊摸摸她的头,看进她的眼睛:“我在市里有套房子,是我父母留给我的,你愿意跟我到那边住吗?” 安之睁大眼睛,心跳加快。 “不过不是现在,那边的房子很久没住人了,可能有需要检修的地方,所以需要花一点时间。” 安之愣愣地问她:“一起?就我们吗?” “对,就我们两个。我本来是想都安排好,再跟你说的。我一直比较忙,也抽不出时间来。” 言蹊顿了顿。 安之突然低垂下头,说:“对不起……我不该随便乱跑。” “给你麻烦……” 言蹊眸光柔和下来,轻声跟她说:“不会麻烦。” 她把安之抱过来坐在她膝盖上:“只是我有点伤心啊,安之……感觉你都不相信我。” 伤心? 安之惊慌起来,这个词在她年少的心里是非常非常严重的字眼。 “我,我……不是……”她慌慌地想要解释。 “你看,你摔倒了也不告诉我,你心里难过也不告诉我,还偷偷地离家出走。你说,我会不会觉得伤心?” 安之眼眶湿润了,几欲哭泣。 “安之,我觉得我们两个能认识是缘分,我想让你在我身边长大,等你长大,等你有自己的生活,事业,家庭。” “你不用觉得麻烦我,也不用不好意思。我有工作,还有积蓄,养你不是问题。也可以先借你。” “我跟你爸爸打过电话了,他愿意负担你的生活,所以这些你都不用担心。” 言蹊一边跟她低语着,一边抚摸着她的头发。顿生感触,在她心里,她对早逝的父母并没有太大的印象,她的童年少年都是在爷爷奶奶抚养下度过的。作为小孩子,她并不清楚原来爷爷奶奶也有过这么大的压力。 她只记得他们对她很好,比对哥哥们要温柔得多,虽然犯错也会受罚。当大部分时候总是宠着她,她记得她九岁还是十岁,爷爷奶奶跟她出门也会背着她,抱着她,哄着她。 他们二老的观念是要对小孩子多些身体抚触,能让孩子有安全感。摸头,拍肩尤为常见。 她需要对安之更细心更有耐心一点,她能做到吗?她会尽力做到的。 安之在她的掌心软腻的温度下恍惚,言家的太爷爷,太奶奶,包括心奶奶都很爱摸小孩子的头发。言蹊也是从他们身上学到的吧,她真是一个很好很好的人。她泪眼婆娑,抿紧了唇。 “嗯?我说这些你听得懂吗?” 安之点点头,眼泪啪嗒掉了下来。 言蹊低眸看她:“那我需要你跟我保证,你再也不会像今天这样,一个人跑那么远的地方。” 安之又点点头。 “好,我相信你。无论大人还是小孩,我最不喜欢不守承诺的人。就是说话不算数的人。” 安之大力点点头。她吸了下鼻子,伸出自己的小指头。 言蹊笑起来,也伸出小指跟她一勾。 “有什么要问我的吗?” “那个房子离你工作的地方远吗?” 言蹊微笑,真是贴心的孩子。 第16章 “不远,我可以每天都回去。不过,跟你的幼儿园不太顺路。” 安之犹豫地开口:“我不喜欢幼儿园……” 言蹊问她:“怎么了?” 安之道:“太简单了。” 噗,这个回答让言蹊笑出声。她搂住安之:“我知道,幼儿园对你来说,真的太容易了……” 言蹊甚至觉得她上小学二三年级都可以。 “但是呢,上学不只是为了学知识,你要学的是在一个集体如何跟人相处,交朋友啊。” 安之露出疑问的表情,可是她的同学都是动不动就哭的小朋友,还有1+1掰手指都要算半天。东南西北都不会写。一到十的汉字会写的也没几个。都两周了,声母韵母还有好几个背不出来。 老师们教的东西她也早就会了。读本们老师也都挑简单的讲,要是讲的过程有小朋友哭了,她就停下来哄。然后一节课就过去了。她只能自己看,不懂的字就查字典。可是幼儿园连字典都没有,她只能每天把不懂的字抄下来,去太爷爷的书房借字典查。 这就是集体生活吗?好无趣的样子。 “安之有没有交到朋友啊?” 安之撇撇嘴:“没有……他们好幼稚。” 幼稚。我的同学们好幼稚。造句成功,这个词也懂了。 言蹊笑,感觉被她萌到了。 “我知道了,那过完年我们就读小学好不好?这事还不能着急,你的户口不在这里,可能有些手续要办,这事情交给我。” 安之眼神又重新亮起来。“还有你年纪其实也不够,”言蹊沉思起来,先前没注意,她仔细算一下:“安之,你其实只有五岁吧?五岁才属兔的。” 安之“啊?”一声,满脸震惊。 “你们那里可能算的是虚岁,哎,这个年龄怎么算,我也没搞明白。但是一般来说六周岁才可以上小学一年级,按造你家的算法,也就是七岁。” 安之还沉浸在“我怎么突然缩小了一岁难道我还要在幼儿园呆两年嘛”的震惊中。 “还有……你得多吃饭,要快快长高才行……” 又被取笑身高! 安之不开心,默默鼓起脸。 言蹊过来揉揉她的头发。 “好了,不早了,安之,上楼睡吧。” 安之跟在她的身旁,突然她揪住言蹊的衣角。 “怎么了?”言蹊低头看她。 安之的苹果肌红嘟嘟的,嘴唇动了动,似乎要说什么。 “嗯?说嘛。”言蹊眼神鼓励着她。 “……你怎么不叫我陶陶了……”小女孩睁着一双水灵灵的圆乎乎的眼睛,揪着她衣服的动作,像某种求抚摸的小动物。 她的小脸,还有先前哭泣残留的痕迹,她的嘴角,刚刚也笑过,小孩子真是奇怪的动物,很轻易就因为外界的反应轻易地流露出情绪。又很容易地哭了又笑,笑了又哭。 就连安之那么内敛安静的孩子,也会在她面前露出这样一面。 言蹊自问她很少被小孩子萌到,但是看到她这样,心柔成一团。 那天晚上,安之一直在哭,眼泪从她闭着的眼帘源源不断地滚落出来,她哭到抽噎,几乎喘不过气,言蹊根本不知道怎么办,只能把她抱过来。 想起她说外公叫她陶陶,她才这么叫她,小小的安之伏在她的胸前,哭得像只小奶猫,在她的劝慰下才揪着她的衣服睡着。 也是这个小心翼翼的动作。 言蹊觉得对于安之来讲,已经很难得很难得了。 她蹲下来,笑着问她:“你喜欢我叫你陶陶吗?” 言蹊见面前的小女孩被她一逗,小包子一样的脸颊立刻有些飞粉,酒窝泛开。 一副“我很喜欢”却羞怯表达的样子。 小孩子脸皮太薄了。 言蹊轻笑点头道:“那我以后就叫你陶陶吧。” 安之的小脸一下子就笑开来。 言蹊拉她的手甩了甩,“太晚了,走,我们得去睡觉觉了。”刚说完言蹊心抖了一下,觉得有点羞耻。 安之盯着被牵着的手,手被牵着轻甩的感觉,好开心。 言蹊觑她一眼:“但是你不能叫我小五。” 安之眨眨眼,呵呵笑。 可能是经过了言蹊的保证,安之慢慢地没有那么害怕和忐忑了。也开始试着和双胞胎一直玩,不再一个人躲着在三楼,双胞套也终于习惯了她,会抓着她一起看哆啦A梦,一起捉迷藏。 虽然言蹊并没有明确说什么时候搬出去,但是小安之对她的无条件的相信。日子就在这期待里很快地过去了。 邶城已经正式进入了冬天,安之出生的地方并没有下过雪,她也从未见过。听大人们讲,邶城的冬天经常会下雪。心奶奶告诉她通常一夜睡醒,外面都是白茫茫的一片,地面也会蒙声一层厚厚的松软的雪。 雪。安之查了字典,雪跟雨是一样是一种自然现象。她很好奇,暗暗的期待着邶城今年的,也是她人生中的初雪。 那天正好周末,下午的时间,大家吃完了饭,小孩子在一楼大厅里玩耍。外面的空气寒冷瑟瑟,天空略暗,冷风呼啸,突然,有细细如盐粒的雪点在空中飞舞,飘落下来。 眼尖的言小胖率先发现,他指着天空欢呼道:“啊!下雪啦!”随即言大胖也高兴地叫出来:“下雪啦,要下大一点!才可以堆雪人!” 安之好奇地趴着玻璃门上,眼睛眨也不眨地仰着头看。雪势越来越大,安之看着那小小的雪点就变成一片片的羽毛样状飘扬下来,轻盈地落在地上。 她小嘴“哇”地张着,看得出神。有人走近,轻揉了一下她的头发。安之白软的脸颊挨着她的掌心,言蹊向她微笑:“不可以看着太久,眼睛会痛。” 双胞胎在旁扯住她,说要出去。安之也眼巴巴地望着她,等着她点头。 言蹊摇摇头,“不行,太冷了会着凉。”她见几个小孩露出失望的表情,安抚道:“等明早,雪如果停了,我们就去堆雪人怎么样?” 双胞胎欢呼着跳跃起来,安之也绽开酒窝笑弯眼睛,她回头又去看雪,小手摆在玻璃门上,很想去摸一摸。 双胞胎因为之前见过雪,得到保证就不闹了去玩别的了,只有安之隔了一会就暗暗跑到门去看雪。直到快睡觉的时候,她在三楼的房间里还趴在窗户上聚精会神地看雪。 言蹊在铺床,整栋房子虽说都有暖气,但她怕被子太冷,拿了一床比较厚的毛毯垫着,又换了一张厚棉被。 一回头,看到安之这样,她笑了笑,走到她身后,窗外的暖橘的灯下,洁白的鹅毛大雪飘飞,纷纷扬扬,静谧无声如时光。 言蹊看了一会,才对安之说:“好了,我们该睡觉了。” 安之穿着厚厚的睡衣,脚上还穿着安置给她买的毛线袜,她一双小短腿晃了晃,溜下飘窗,她说:“明天早上雪会停吗?” 言蹊暗笑,果然在惦记出去玩。 “应该会停的。” 安之爬上床,小腿盘起来,抓了抓她的小脚丫,“真的吗?” 言蹊走过去,帮她把脚上的袜子调整好,袜子脚趾处各印了一只兔子,安之很喜欢。 “对的,现在赶紧睡觉了。” 新被窝里干燥温暖,轻绒绒的,没有香味。安之钻进去,只觉得被子宽大柔软好像云朵。 “睡里面。” 言蹊也躺了进去。她之前确实是不喜欢跟人同被窝,现在也不喜欢,但是安之虽然白天没有表现,但有时晚上睡着的时候会做噩梦,会无声地流泪。有时她自己甚至都不知道。 言蹊并不能每周都回来,所以一想到她独自睡着的那些夜晚,有时也会这样,言蹊心里就难受得很,即使她让心姨夜间过来看她,但是也不能百分百让她放心。 好在安之睡着并不会乱动,所以跟她睡一个被窝也可以接受。据她观察,这几周已经很少在梦中哭泣了。 言蹊留了一小盏夜视灯后,便躺下合着双眼。 旁边的小女孩身体微微动了动。 言蹊侧头看她,见安之一双乌亮的眼睛正闪动着,“为什么雪会没有声音?可是下雨有呢……” 言蹊一愣,这个怎么解释好呢。 “你看,因为雨是液体,就是可以流动的,所以啊落在玻璃上,地上啊,树叶上啊,会有震动,就会有声音。如果是大雨的话,声音就更大了。” 言蹊其实也不知道她的答案对不对,这应该属于物理现象吧?完了,她二哥又不在……老天,她一个文科生……太难为她了。 但是安之眨眨眼睛,满脸认真和崇拜地盯着她看,言蹊只能硬着头皮往下讲:“而雪本来是没有声音的,她又不会流动……呃……” “但是踩在上面就会有声音,明天你可以试试看……” 言蹊感觉自己智商十分捉急,勉强镇定地说完。暗道,幸亏她还小,不会问:那雨为什么会用“淅淅沥沥”“滴滴答答”“哗啦啦”来形容,而雪能一样用这些词来形容呢?不行,那可以用什么呢?为什么呢? 等等,说不定她明天见了雪就会这么问了…… 言蹊突然觉得……可能养小孩比她想象的“要难一点”,还要再更难一点。 第17章 安之闻到本来没有香味的被窝沁入隐隐的暗香,是言蹊身上的味道。她的脚丫动了动,因为睡在她旁边的人比较高很多,就给她腾出来一个宽敞的空间出来。 舒适,安心,还很好闻。 并不是经常都有的。 安之甚至都舍不得睡着,即使她都有些犯困了,还在锲而不舍地问问题。 “那……踩雪好玩吗?” 言蹊瞧她撑着快要压下去的眼皮,软嫩的睫毛还在顽强抵抗着。“好玩,快点睡吧,”言蹊拍拍她,“我可听说啊,小孩子不按时睡觉会长不高的……” “呜呜,我不要长不高……” 言蹊暗笑了下,抚了抚她细软的头发,安之迷蒙地蹭蹭她的手心。 “摸摸头……”她糯糯地呢喃着。 言蹊眸光潋滟柔和,她动作缓慢地揉揉她的头发。安之小鼻子动了动,饱鼓的脸颊挨着枕头,终于睡着了。 言蹊托着腮望着她,轻戳了下她的脸颊。是有了胖了一点,也高了一点点。 不过,双胞胎比她大更多。而且双胞胎最近跟她关系不错,经常要拉着她一起玩,安之总是鼓着一张苹果脸,表情好想在说“为什么他们这么幼稚还长得比我高,所以长得比我高我就要跟他们一起玩么”…… 噗,言蹊眼睛弯了弯,竟然从安之那个表情脑补出这么多内容。 安之最近是开心了一点,偶尔也会说出自己的想法了,还会对自己小撒娇一下。 言蹊微叹,瞧着她的睡颜。 就这样在我身边长大吧,陶陶,不要记得那些不开心的事情了。 冬天早晨很冷,大家都赖了一会床。安之用温水刷完牙,接过言蹊给她的温烫的毛巾,擦了擦脸,润湿的水汽在脸上十分的舒服。 安之洗完,便小跑到门口,等着言蹊。早上的雪果然已经停了,要赶紧下楼,吃完饭就可以去玩了。 “等等,擦擦脸,过来。” 言蹊在安之两边的脸颊点了两点乳霜,安之伸出小手抹了抹。 言蹊又挤出手霜,抹她的手。 心姨提醒她,安之没在这么冷的天气呆过,怕她会长冻疮。 言蹊一起买了套儿童用的乳霜,和护手霜。早晚让她擦抹,还是牛奶味道的,安之非常喜欢。 她自己擦完,还不忘叮嘱言蹊:“你呢?” 言蹊笑:“好的,我也擦。” 吃完早饭,孩子们裹得厚厚的,戴着帽子手套,压抑着跃跃欲试的兴奋表情。 大人们这才发话了:“可以去外面玩半个小时。” 门一开,双胞胎便欢呼着跑了出去。 不同于双胞胎的外放的兴奋,安之好奇又新奇地走到院子里。离开了房屋里的暖气,扑面而来的,呼吸着的都是冷的甚至凛冽的空气。 满眼银白。 安之觉得脸有点僵僵的,她低头,小靴子动了动,踩了踩。 那雪白的东西,有点像盐。很多很多的盐巴……又像白色的棉花糖? 安之努力地想着怎么来形容。 她用力地踩了踩,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好好玩,她笑起来,转头去找言蹊。 言蹊不知道什么时候跟在她后面,她好像根本不怕冷,就穿了件黑色的高领厚毛衣,长裤,长靴。头发散着,黑漆似的双眸有涟漪的笑意,正看着她。 天边的乌云散开了,一丝阳光爬了出来,微微炫目。 “小姑姑,小姑姑……接招!”言大胖捏了个雪球,朝言蹊扔过去。 言蹊眼睛眨都没眨一下,长腿往旁一退,稳稳地就躲过。 “啊!再来!弟弟!你也来,”言大胖招呼着言小胖,捏着小雪球朝她扔。 安之愣愣地看着,言蹊笑着说:“好啊,真大胆,居然敢打姑姑?!” 她腿长,身材高挑,左躲右闪,没有打中她,把双胞胎累得喘吁吁的。 安之正瞧着,没防到一个雪球飞过来,她被砸个正着,没站稳,扑通一声跌坐在雪地上。 言小胖哈哈哈大笑。言大胖看到终于中了目标,又一个朝她扔过来。 安之还没反应过来,小脸被打中,她“呜呜”地捂住脸。有雪粒渗进她的脖子。 言大胖正得意地哈哈笑,被兜脸一个雪球打中,他啊一声,小胖在那边也啊一下被打中了。 言蹊来到了安之面前,替她拍掉雪,拉起她:“没事没事,你也打他们。” 双胞胎被打中也不恼,哈哈笑:“来,来吧,不怕你。” 安之气气地抓了一把雪,学他们捏成团,丢过去。但她力气小,雪团刚滑在空中,就尴尬地后劲不足地栽到她脚边。 …… 哈哈哈哈哈…… 双胞胎抱着肚子大笑。 言蹊也忍不住想笑。 安之本来小脸就冻得红扑扑的,这下囧得更红了。言蹊笑着打岔,抓一团雪扔向他们,双胞胎大呼小叫地闪开。 几人一起玩,言蹊把安之护在她身后,安之也露出笑靥,拽着言蹊的衣脚,躲着双胞胎的偷袭。 笑声叫声连连。 言蹊突然“哎”的一声,身上中了一团,往后倒下来。 双胞胎一懵,以为自己闯祸了。 安之吓得“呜”地趴下来,凑过去摸言蹊的脸。 只见她纤长的睫毛密合着,脸上还沾着细细的雪花。安之小嘴刚一瘪想哭,言蹊张开眼睛冲她眨了一眨,安之溜圆的眼珠转了转,把呜咽吞回去,捏住一团雪,就趴着她身边。 双胞胎见等了一会儿,言蹊还不起来,急得跑过来。 “姑姑,姑姑!”两只小肉球颠颠地跑过来,刚近,安之和言蹊不约而同起来,扔了一大团 雪,还十分默契地一人打了一个。 “哈哈!”安之终于笑起来。 双胞胎扑到言蹊身上撒娇,言蹊单手搂住他们两个,另一只手拢过安之。 安之把脸埋进言蹊的怀里。 她留了半边的怀抱给了自己。 接着他们一起堆了一个雪人。安之并没有堆过,根本帮不到忙。就看着他们姑侄三人忙来忙去,不多时一个雪人就在眼前。 石头做眼睛,红萝卜做鼻子,树枝做手臂和小嘴巴。 大胖甚至把自己的围巾解下来给雪人围上,小胖找到自己的帽子给它戴上。 言蹊让他们三个小孩围着雪人站在,给他们拍了几张照片。小脸都冻得红红的,齐齐对她的镜头露出牙齿。 言蹊拍了几张,又让他们去玩一会。言家大小胖愉快地在雪地里翻滚打闹起来。 她拿着相机,对着安之拍。她穿着棉衣和小靴子,头顶的帽子上有颗大毛线球。小脸只有一点点,冻出两团粉晕。 她站在雪人旁边,仰头看了一会,又蹲下,抓了点雪往雪人身上拍了拍。 然后解下一只手套,小手试探地摸了一下雪。似乎被冰了一下,她缩回去,又很好奇,两只手套都脱下来,捧了一小捧。 言蹊在镜头外微笑,抓拍了好几张。然后叫了下她,“陶陶”。 安之听到声音,往她这边看过来。 言蹊快速捕捉到一张。然后招呼她走过来,让她戴好手套。 “不能这样,等下容易着凉。”可能还会长冻疮。 她捏了一个小雪团,又找到两片叶子,嵌入两边,看起来就像一只雪兔一样。 “来,给你。” “哇……”安之睁大眼睛。 “好了,太冷了,我们进去,等下要扫雪了。”言蹊把言大小胖叫过来,让他们进屋。 “可是……她会化掉的。”安之捧着言蹊给她的“小雪兔”,恋恋不舍。 啊,言蹊倒是没想到这个问题。 “那把她放在外面吧,好不好?” 安之摸摸它,不舍地点头,把它放在雪人旁边,一步一回头。 言蹊拉着她,见她这模样心都要融化了。她蹲下来,对她说:“以后还会有的,只要下雪就可以玩,好不好?” 安之刚对她甜甜地笑了下,然后感到鼻子痒痒地就打了个大喷嚏。 言蹊二话不说抱起她,“赶紧进去,别感冒了。” 第18章 年关将至的时候,言家大哥言以东从外地赶了回来,在家呆了一会,见到了安之。 他长得比较严肃,脸型略方,面庞深邃,剑眉大眼。他为人不苟言笑,连双胞胎都不太敢跟她撒娇,若有所思地看了会安之,看得安之心里打鼓。 她在心姨的提醒下,弱弱地叫了一声:“大舅舅~” 这话一出,严肃的言老大眼睛略眯了眯,露出一个笑。 安之发现,言蹊的哥哥们笑起来都很好看,眉目间跟她很像。 言家大哥笑完后并没有多说什么,摸了一下安之的头顶。 安之眨眨眼,连爱摸头这点都很像,很言家人。 言老大在家呆了一会后,就驱车进市里见言蹊。 言蹊见到他还有点意外:“大哥?” 言老大言以东跟与言蹊相差十岁,因为父母不在的缘故,爷爷奶奶也年迈,他便自觉当起了家里的大家长角色。他退伍后才考入大学,之后考取了公务员,在邻市的基层直属机关工作了几年,成绩斐然,三十出头已经是处级干部。 身高接近一米九,是兄妹几人最高大最正经的一个,对言蹊这个妹妹百依百顺,典型的妹控。 他听说言蹊养了一个小孩子,便把小女孩的家世背景查了一遍。觉得完全可以把小安之的监护权要到手,只要她妹妹答应,他马上就派人处理。 言蹊听着他这么说都呆住了:“大哥,安之是个小孩,并不是个娃娃……”言家老大表示并没有什么区别。 言蹊无奈地劝道:“不用了,这样子挺好的,我已经跟她爸爸打好招呼了,她成年之前就呆在我身边好了。” 言老大多少有点不解,但是他也不多问,他想到言家老三给他说的,又问道:“那就在家里就好了,为什么要搬出去?你一个人哪里照顾得了她,你还要上班。” “是不是因为你大嫂?其实你大嫂不难相处,她就是带孩子太辛苦了……” 言蹊并没有直说,安之并不是很适应在言家老宅生活。她说:“这我明白,不是这个问题……反正我在台里的宿舍也住不惯,就和她住在我的房子那边就好了。” “不过是需要一个人来帮忙,否则我一个人怕是不行,大哥,我需要你的帮忙。” 言家老大二话不说就答应:“没问题,你说说你的要求,我帮你找人。” “要是女性,有带孩子的经验,年纪不能太小,四十到五十吧,最好认得字,要会说普通话,口音不要太重,有耐心和爱心……性格比较温和点,对了,还要会做饭,在这里起码要呆几年吧,周围环境比较熟悉一些,方便接送孩子的。” 言老大:…… 自己夸下的海口,没办法。他只能点头答应了。 言蹊露出笑脸,道谢。 言老大沉思了一会儿,试探地问道:“你和那个姓高的,真的断了?” 言蹊笑容一敛。 言老大立刻说:“我也不是干涉你,就老三在我面前说的……” 对不住了,先让老三背锅。 言蹊淡淡道:“你们还有什么问题,都一起问了,这都大半年的事情了,一个一个轮着在我面前八卦,有意思吗?” 言老大干咳一声:“哥哥们也是关心你,那姓高的也没什么好的,断了就断了,我还看不上他呢,我家小五这么优秀,要什么男人没有啊……” 言蹊觑了他一眼:“你该不是也有什么青年才俊要介绍给我吧?” 被说中的言老大:…… 言蹊闲闲说:“我最后一次说一遍,我暂时没想谈恋爱的心思,你们别操心了。” 言老大:“……知道了。” 言老大:“……大哥记住了。” 言老大:“……你放心,大哥帮你找到合适的人。” 言蹊默默地又觑他一眼,说:“还有我工作的事情,你也不要插手啊,我自己能行。” 言老大面不改色地点头:“当然了。” 不同于在安之面前的温柔包容,也不同于在同事面前的得体礼貌,在家人面前,尤其是大她许多且值得依赖的哥哥面前,言蹊露出了点二十出头年轻人的迷茫。 她说:“大哥,老实说,我都不知道我的选择是对是错,但是,这是我目前想要的。” 努力工作,好好照顾安之。 言老大拍了拍她肩膀:“不用想这些,哥哥们支持你。” 言蹊抿唇一笑,她觉得自己还是不够成熟,所以有时还是会想向哥哥们撒娇示弱。这大概就是融洽的家庭关系给她的助力。 可是小小的安之,却没有这样的幸运。所以,她也想成为安之能够依赖和示弱的人。 过了腊八后,年就越来越近了。幼儿园早已不用上学,双胞胎的早教班也放假了。几个小孩子便跟着大人们准备年货,买新衣。小年一过,言蹊终于歇假回家,在读博的言老二和读硕士的言老三先她几天回来,等她放假,言家终于人齐了。 言老二言以西是兄妹四人唯一一位戴眼镜的,沉默寡言,文弱清雅,在做邶城理工大学做着理论物理的研究。 他通常一天也说不了三句话,也不爱跟小孩玩耍,每天会花一些时间呆在言奶奶身边,也不说话,就陪着她看看电视,或者听她老人家弹弹琴。其余时间都在房间里,安静得几乎没有存在感。 言大胖会粘着言老三言以南,或者言蹊,但是很少粘着言以西。除了有时会给他们做有趣的“小魔术”。 那天,他拿了个熟鸡蛋,还拿了个小窄口的瓶子,对着几个孩子做了个动作,示意他能把鸡蛋装进这个小瓶子里去。 几个孩子被他哄得一愣一愣的。 只见他默默地剥掉蛋壳,将纸片撕成长条状,点燃快速扔掉瓶子里,等火一熄灭,立刻将鸡蛋扣到瓶口,手移开。 孩子们“嗷嗷嗷”地叫,鸡蛋果然就进去了!不约而同以崇拜震惊的眼神看着他。 然后言大胖和言小胖让他多做几个“魔术”的时候,他又不说话了,也不解说一下方才的魔术是怎么回家。言家双胞胎无趣地离开。 言以西淡勾了下唇,收拾完东西,正想离开的时候,才发现旁边的小安之瞪着一双乌润的眼睛瞧着他。 言以西微微一愣,跟她互相瞪视好几秒,他终于开口,“你想知道为什么?” 安之眼睛一亮,大力地点头。 言以西迟疑了下,“可是我跟你解释了你也不懂。” 安之小脑袋歪了歪,疑惑地眨眨睫毛。 言以西又安静了几秒,又对她说:“你想试一下吗?” 安之酒窝扬起来,大力地点点头。 等言蹊回来后,便惊异地发现,她那个从小学霸高冷寡言的二哥,居然很有耐心地给安之解说什么叫做“压力”。 除夕之夜,言家老宅餐厅里的桌子坐满了。一大桌子热气腾腾的美味的菜肴,有活跃气氛的言以南和闹腾的双胞胎在,大家欢声笑语,吵吵闹闹地吃着团圆饭。 大人们说着话,喝着酒。小孩子们可以喝果汁。安之坐在言蹊的旁边,好奇地盯着言蹊面前的红酒大玻璃杯子和小陶瓷杯子。 “小孩子不能喝。”言蹊转头揉了一下她头发,夹给她一筷子牛肉。 安之乖乖地吃着,以前过年就只是她和外公两个人,第一次她和这么多人吃年夜饭,过除夕。她看着言蹊的笑颜,想着遇到她真好。 吃完饭,还有压岁钱领,安之跟言家双胞胎一样,从每一位大人领到了红包。整整六个,她手都捧不过来。她脸红红地小声地道谢后,在大家的调笑后,她把红包都交给了言蹊。言蹊笑着说:“好的,我帮你收着。” 之后一家人聚在二楼的客厅陪着言爷爷言奶奶看春晚,吃着零食。像所有的家庭一样,只要有大人在场,小孩子就会被叫出来表演。言家双胞胎很有表演天赋,一点都没有羞耻心地比划着跳完了“两只老虎”的舞蹈,得到了许多的夸奖后要拉着安之来一起跳。 安之嘟着嘴,一张小脸像个红透了的包子,躲在言蹊的怀里就是不出来。言蹊拿手抚在她的脸颊上,笑着替她说话。 第19章 考虑到老人年纪大了,小孩子也需要早点睡,所以没到零点就吃饺子了。十点钟的时候,大家吃完饺子,言爷爷言奶奶就率先回房休息了。言老大夫妇领着双胞胎也回了,言以西默默地回房间了。言以南塞了几个饺子就出门会友去了,对他来说,夜晚才刚开始,市里才是热闹的地方。 言蹊打开手机,收到了很多同事朋友的问候短信,她挑着回了一些。 突然,一个熟悉的名字跃入视线。 “新年快乐,祝好。想念你。” 高既明。 可能是过了一会儿还没没有见到她的回复,那边打了电话。 言蹊看着屏幕上的名字,最终还是没有接起来。见到有心姨陪着安之,她动身朝楼下走去。 外面冰冷的空气一下子沁入了鼻口,言蹊呼出了一口热气。邶城十几年前就禁止鞭炮和烟花的排放,但在春节期间的非市区的地方,还是允许的。 过了10点,美丽灿烂的烟花在她头顶绽放,言蹊并未在意,她只是想出来外面走一走。 高既明出国的这段时间并没有放弃和她联系,他甚至找了一切可以联系她的方式。 他说:“为什么你不能再给我们一次机会?为什么你要那么狠心,为什么你就这么不信任我,你怎么知道我们不能异地呢?” 也许是她太苛刻了?也许她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爱他。 言蹊胸口微涨,突然有了想要抽烟的冲动。她抿了唇,绕着院子踱步,抱着肩,锁着眉。 她做不到放下一切跟他出国。但即使做了决定,仍旧会彷徨与犹疑。 断绝了后续,可无法否定曾经。 言蹊独自怔了片刻,凉风拂面,夜色在烟火中绚烂,心情阑珊。 她抱着肩膀,瑟缩了下。回身,发现安之的小身影扒着门,静静地看着她。 她穿着新给她买的粉色羽绒服,苹果脸嘟嘟的,纯真而不谙世事的双眸凝望着她。不知道站在背后陪了她多久。 言蹊突然明白了,为什么有些人会认为小孩子是非常治愈的生物。 “你为什么不穿外套呀?” 安之被言蹊整个抱在怀里,坐在门口。 安之被她搂得紧紧的,坐在她膝上,好像被她当作取暖工具。而且她敏感地感觉到言蹊好像有点不开心,为什么会不开心呢?过年不是都要开开心心的吗? “嗯……”言蹊把头埋在安之的帽子后面,发出一点鼻音。并没有回答她的问题。 安之转身都没法转,甚至觉得有点喘不过气来。足足有好几秒,言蹊才松开她一些,她懒懒道:“陶陶,唱首歌给姨姨听。” 安之脸一僵。 “不要……”她小声道。 言蹊逗她:“又没有其他人,就姨姨在。” 安之鼓着脸,不是说不要叫她姨姨嘛!现在又说自己是了。 “来,乖嘛,唱一个……”言蹊伸进她的帽子挠挠她的耳朵。 她的手很冰。 安之忍住没有躲开她的碰触。她扭扭捏捏道:“那你不准笑我……” 言蹊低笑道:“好,不笑。” 安之隔了一会儿,举起莫大的勇气才开始唱:“新年好呀,新年好呀,祝福大家新年好……” 她声音糯软,唱了一遍又转成英语:“we are singing, we are dancing ,Happy New Year to you all.” 这是一首简单的儿歌,安之的嗓音稚嫩治愈,唱完,她右颊那个小巧的酒窝害羞地动了动。 言蹊微笑着听她唱完,赞许地摸她的头。然后又说:“我听说幼儿园也有教舞蹈的……” 安之头摇得像拨浪鼓:“不跳不跳……” 言蹊大笑出声。 “你有什么新年愿望吗,陶陶?” “有啊,”小安之只惦记着一件事:“要长高!长得很高很高……” “好好好,”言蹊突然想起什么,对她说:“对了,我手续都办好了,那边的房子的小学是师大附小,学校不错,你可以直接读一年级了。” “不过,安之我有件事情要跟你商量一下,我工作比较忙,可能没有办法每天接你放学,让你一个人回家我不放心,所以会请一位阿姨接你放学,还有做饭。我晚上下班会比较忙,阿姨会陪着你。” 言蹊顿了顿,“或者我让阿姨送你到这边来,我下班再过来接你回去?嗯?你觉得呢?”她晃了晃安之。 她大哥和三哥都问她的安排,言蹊说要问问安之的看法。他们哈哈大笑,问小孩子做什么,她哪里懂,你直接拿主意就好了。 但是言蹊觉得她必须要知道安之的想法,也许她还不太懂,但是她至少要问一问,她想让安之觉得有参与其中的感觉。 安之真的认真思索了一下,侧过小脑袋对她说:“不用回这里,我一个人可以在家。” 言蹊坚持道:“那不行,必须有阿姨看着你,你不能一个人在家。” 安之微微撅起嘴,“我会乖的。” 言蹊微笑:“我知道。” 远处天边得烟花陆陆续续,绚烂和沉寂交替。 言蹊的眸光柔软:“我知道陶陶会乖,但是有个人在家陪着你我会安心点。”“还有……”她神情带了点尴尬,看上去有点孩子气:“我不会做饭……总不能让你吃外卖。” 安之低头想了想,才点头。 言蹊刮了一下她的脸蛋,继续说道“我有时可能还会加班,要你一个人在家,哎……” 她声音微微低下去:“不知道这样子好不好呢……你要是不喜欢,我们随时可以搬回来,嗯?这样好不好?” 安之的小脑袋一时之间仿佛卡住,又飞速地运转。 她意识到言蹊在跟她交谈,不是命令式的,而是在问她意见。 她真的很关心自己。 为什么呢? 为什么会对自己这么好? 安之愣愣地望着她,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想哭。 “怎么了?嗯?”言蹊见她表情有点不对。 安之垂下头。 “不喜欢搬出去吗?还是什么?陶陶?”言蹊去摸她的脸。 安之突然转过身小手搂住她的脖子,小脸埋进她的颈窝。言蹊愣了愣。这孩子面皮薄,有时她想撒娇只会揪着她的衣服眼巴巴的,或者是在自己抱她时脸红红地埋在她怀里。几乎不敢主动抱她。 言蹊的心柔绵绵的。 “怎么了?” “都听你的。”安之细声细气的。 言蹊笑:“好的。” “如果到时不喜欢,就告诉我,知道吗?”言蹊轻声说。 “嗯。”埋在她颈窝的小脑袋动了动。 言蹊心情轻松了一些,总算是确定下来了。 天际传来两声咚咚咻咻巨响,吸引了她们两个的注意力。抬头看去,璀璨的一朵在空中绽开,令人惊叹。 言蹊收回视线看到了安之专注欣喜的眼神,她笑:“要放烟花吗?” 安之眼神亮了下,“可以吗?” 言蹊说:“太爷爷这几年不让我们放烟花了,因为太奶奶晚上睡眠不太好,不过呢……”言蹊凑近她悄悄说:“车库里还有几个烟花,我们走远点去放。” 言蹊回屋穿了件厚外套,拉着安之跑到院子外。 言蹊让安之去点,安之不太敢。言蹊鼓励着她,点了之后迅速拉着她跑开好几米,安之咯咯笑。 引信烧完,砰砰的两声,安之仰头见到有两点星亮的东西飞速地升到空中。她耳朵被柔润的手掌捂住。漆黑的夜幕下,那烟花特别大而明亮,她们两个就像被笼罩住的一样。安之“唔哇”一声,目眩神迷。她在言蹊的怀里仰起头看她: “你的新年愿望是什么呀?” 言蹊神情一恍惚,接着笑道:“嗯……希望陶陶长高高?这算不算?” 安之不好意思地抿一下唇,也笑。 言蹊低头刮刮她的脸蛋,突然说:“陶陶,往后……我们会在一起过很多很多的年。” 许多年后的安之,最终长到言蹊耳际高度的安之,一直记得言蹊的这句话,记得在她六岁的这年,言蹊跟她许诺,会跟她住在一起,她给了她一个家。 作者有话要说:言蹊172 安之会长到165 第20章 年初五的时候,柳依依登门拜访。她一头前长后短齐顺的挑红头发,单眼皮,微微眯着看人的样子像只妩媚的波斯猫。 她踩着高跟鞋进门,丢下一大堆礼物,然后盯着安之看着半天。对言蹊说:“这就是你的女儿啊?”她抓过安之,戳戳她的脸,捏捏她的手臂,“真可爱,像娃娃一样,咦,是真人……” 言蹊小小地翻个白眼:“应该叫阿姨!” “叫阿姨把我叫老了,不行!叫姐姐!” 安之还没反应过来,脸又被摸又被揉的,这么自来熟的举动把她弄懵了。她可怜巴巴地求助似地望向言蹊。 “好了,放开她啦。”言蹊把安之拉过来,没好气对柳依依说:“没轻没重的。” “大过年的,不是来跟你拜个年嘛?!” “都初五,再说了,我又不是不知道你来我家到底是做什么!” 柳依依眉开眼笑,顺势扫了一眼周围:“你二哥呢?” “他回学校了。” “怎么可能?不是过了元宵才回校嘛?我早上发信息问你,你还说他在呢。”柳依依花颜失色。 “那会儿在啊,可是他吃完午饭,就出去了,应该是回学校了。”言蹊同情又略带幸灾乐祸地看着她。 柳依依是她从小到大的好友,大她两岁。苦恋她二哥言以西多年,一直未能修成正果,没办法,他们画风太不和谐了。 言蹊不太理解柳依依为啥会喜欢言以西,言以西为人冷淡,除了学术之外一切都不在乎,也没什么爱好。一天也说不了几句话,除非提到他的专业。相貌清俊,身材高瘦,经常穿的就是白色,不温不火,永远中规中矩,寡淡如清水。柳依依在情窦初开时不知为何就钟情上这朵“高岭之花”,但是明恋暗恋,都没成功。 柳依依失意出国留学,在国外有过几次恋爱,工作好几年,以为自己已经免疫了。谁知道回国,在言家再次看到言以西,她又再一次栽进去,像少女时期一样。她甚至辞了国外的工作,在国内定居。 但是,言以西那个榆木疙瘩却还不开窍。 柳依依甚至让言蹊,言以南去打探言以西喜欢什么样的女生。 他们两个都表示,没见过他交过女朋友。 柳依依甚至都要怀疑他的性向。然而也没见过他交过男朋友。 “也许……我二哥对人类不感兴趣吧。”言蹊说。 柳依依表示:“如果他有一天喜欢上我了,是不是会对我念那句诗?就海子的那句【今夜,我不关心人类,我只想你】” 言蹊:…… 言蹊:“好了,我二哥不在家,如果你要见他的话,还是去他学校吧?” 依依呵呵笑:“没有,没有,我今天是专门来看你的,你快上班了吧?” “年初八。” “听说你要搬出去住?” “对呀。” 柳依依看一眼安之,若有所思。 言蹊:“我要去市区买东西,你要不要一起来?还是你要去学校?” 柳依依道:“来来来,正好我们很久没聊天了。” “安之要去上小学了,我带她去买一些文具。” “我们两个去就行了,带小孩子去干嘛?”柳依依明媚的脸上都是不解。 柳依依与言家走得勤,虽然没能追上言以西,但是与言家的人关系都特别好。特别是与年龄相仿的言以南和言蹊。 她像大部分二十出头的年轻人一样,小孩子可爱的话可以逗一逗,所以并不理解没什么言蹊要把这么麻烦的事情背上身。而且言蹊也不是特别喜欢小孩子的人啊。 不过她是女生,心要细些。她猜想是不是言蹊跟高既明分手后,决定养一个孩子来转移一下注意力?这也说不通啊,通常来说,失恋不是应该尽早开始下一段恋情么?何况言蹊的条件有多好啊?娘家有钱有权,她自己有相貌又有才华,颇有妆奁。读书时候追她的人就没有停过。 柳依依想不明白,自己也因为言以西的事情很烦心,想找她聊聊。所以带一个小孩子不方便。但言蹊坚持。柳依依疑惑不解,也只能答应。 买完文具,时间还早,她们去逛庙会。 正值春节期间,人山人海,熙熙攘攘,欢声笑语。 安之没见过庙会,觉得什么都很新鲜。言蹊牢牢地牵着她的手,一边走一边跟她说话。 在抖空竹的人群前,言蹊把安之举起来,托她在手臂上。之后给她买了蝴蝶的手扎风筝,拨浪鼓,挂着金银元宝的风车…… 可怜的柳依依跟在她的后面,被当作拿东西的了。 捏糖人的摊子围着很多小孩子,老工艺人将糖揪下一团,揉成圆球,灵活的手指在滚烫的糖球上运转,拉倒一定的细度时,猛然弹断糖丝,含着细如管的糖丝口,鼓起腮帮子,一下子就吹成了薄皮中空的焦糖色球状。 周围的小孩发出一声声的惊呼。 只见老艺人面不改色,一双满布褶皱的手却十分灵活,慢慢地把这球状的糖捏成了一只胖嘟嘟的小猪,这时他从口中取下来,那截糖丝掰断,剩下一点点用手卷一下,刚好变成了小猪的小卷尾巴。 “哇哇哇!!!”周围的小孩子拍着双手,纷纷叫道:“我也要我也要……” “要老虎!“ “要孙悟空!”“要只大公鸡!”“要奥特曼!” 安之看着根本不想走。 言蹊明白,她笑着对她说:“让老爷爷给你捏一只兔子怎么样?” 柳依依踩着一双十厘米的高跟鞋,大冬天的走得香汗夹背,没好气地说:“我也要一只!” 夜幕四合,凉风萧瑟。灯火初上,小吃摊的香气传了过来,柳依依开始吃起东西,这才觉得活了过来。沿街开始吃炸糕,驴打滚,艾窝窝,姜丝排叉…… 觉得都是甜的,就又买了煎饼果子吃。 一整张太大了,安之吃不完,言蹊分开一半,让她捧着纸袋吃。安之刚咬了一口烫到嘴,呼了呼,又咬了一大口,青色的蔬菜,红色的火腿,焦黄的薄脆,还有充满蛋香的饼皮,好看又好吃,安之吃得眼睛弯弯的,嘴边都是酱汁。 言蹊蹲下来,拿纸巾给她擦嘴,眼神温柔。 柳依依在旁翻了一个白眼, 这个小孩真的不是她的私生女嘛? 逛了大半天也累了,安之都走不动了,言蹊把她背起来。本来已经吃不下东西了,可是 看到糖葫芦,她难得主动趴到言蹊耳边说:“要这个……” “你还吃得下啊,小安之?”柳依依笑她。 安之这天都没怎么跟她说过话,有点怕生。认为柳依依在说她“贪吃”,难为情地躲了一下。 言蹊扫了一眼周围拿着冰糖葫芦的小孩,笑说:“好的,给我们陶陶买。” 我们陶陶?安之愣了愣,有好长时间没有人这么叫过她了。 那一大串圆溜溜的大山楂披着微黄色的糖衣,像一颗颗精心打扮的小红灯笼。惹人喜爱。安之捏着木签,移到言蹊的唇边。 言蹊背着她,没预料她这招,她眨了一下眼,“要给我吃吗?” 安之右颊的酒窝隐约,“第一颗给你吃。” “唔……”言蹊咬住一颗,她脸颊轻动,“好吃。 “剩下你吃吧。” 安之伏在言蹊的肩上,小心地让自己的鞋子不要踢到她,咬着糖葫芦,看着周围的风景。听着两个大人在说话。 “你觉得你二哥今晚会回家吗?” “如果他回家你是不是今晚准备在我家过夜了?” “嗯,晚上可以见到他,明早也可以见到他。” “你真是没救了……” 回去的车上,安之挨着言蹊坐在后座,昏昏欲睡。柳依依开着车,窗外灯火连绵,忽明忽暗。 柳依依叹着气说:“我这辈子估计要吊死在言以西这棵树上了……” “你可以不用啊……” “我不行,爱情啊,你懂不懂,这就是我不理解你能跟高既明分手,我在想你根本就不爱他……” 安之没听懂,她困得很,不懂什么叫“爱情”,她知道言蹊的手抚着她的头,她什么都可以不用操心,以后可以慢慢长大,她放心地睡着了。 第21章 初五一过,很快就到了开学的第一天。 言蹊以往上班都在电视台分的公寓,她睡得晚,经常加班,所以早上也起得晚。 言以东给她请的阿姨是中午才来上班的,所以早上是她来送安之,中午和下午放学由阿姨接送。 今天是安之到师大附小上学的第一天,她定了闹钟,才能醒来。醒来时安之已经穿好校服,洗漱干净在一楼等待着她了。 言蹊的房子是三层复式的小别墅,在小区里独门独栋,还有个小院子。一楼是大客厅,厨房和餐厅,以及一间大客房。 二楼楼梯蜿蜒而上,客厅双面嵌墙的定做书柜,密密麻麻都是书,甚至有架小梯子,开放式的一个书房。桦木地板铺地毯,各种抱枕坐垫。一架台式电脑位于一角,另一面是落地窗大阳台。 两间卧室正对门,一间卫生间。 三层还有另外的客房,还有露天的阳台。 这层小别墅由言家爸爸亲自设计,监督装修的。地理位置很好,小区里安全系数很高。离家十五分钟是附小,半个小时的路程还有两间中学。环境清幽,绿化覆盖率高。离大型的商业购物区也不远。本来打算言蹊上小学的时候,举家搬过来。后来不幸出了意外,言家的孩子们就回到老宅生活,这房子也就闲置了。 言家父母买的时候就打算以后把这房子作为唯一的女儿的妆奁,在言蹊18岁的时侯,已经过了她的户口。 “啊!对不起!”言蹊跑下来,她还在扣衬衫上的纽扣,她早上的血糖一向比较低, 跑得急,一时没有缓过来,有点晕眩。她扶住桌子,不露声色地从兜里掏出一颗糖,含着。 对着看着她的安之说:“我们出去吃早餐吧……” 昨晚居然忘记准备早餐了,言蹊心里浮出几丝内疚。 小区楼下有家包子铺,言蹊买了几个蛋黄和红豆包子,两杯手磨的豆浆。 安之咬着包子吃得挺满足,她穿了蓝白相间的校服,齐肩的短发梳得顺滑,背着新给她买的书包。 “明天我们吃别的……”言蹊盘算这今后要早起准备点早餐,可能要再把闹钟定早一点,还要买点吃的,啊啊啊!以前在老宅她都不用想着这些问题。 早餐除了包子,豆浆,油条,粥……还能有什么…… 言蹊像所有二十出头刚工作的年轻人一样,早上为了多睡一会儿根本不会去考虑早餐的问题。 她正暗自苦恼着,感觉衣服被揪了下,言蹊侧头看到安之指着她手腕上的表:“要迟到了。” 言蹊一看惊了,把包子一咬,急忙开车往师大附小奔去。 安之坐在副座看着叼着包子一脸凝重神情的言蹊,抿嘴偷笑。 理论来说,从言蹊的房子路程走路是十五分钟,但是开车比走路还慢,还有个十字路口超长的红绿灯。 等言蹊到附小的门口时,已经是7:50了,早读的时间已经过了。在门口等待着她的是安之的班主任。 安之是直接读的一年级下学期,她的班主任特意在门口接她,准备带她去班级。谁知道这个家长这么不靠谱,让班主任在校门口等了20分钟。 三月春寒料峭,虽然天气放晴,阳光和煦,但是班主任老师的脸僵硬像块冬天的石头。 言蹊多少年没跟老师打交道了,这个班主任是市一级高级教师,年年评的都是优秀班主任,站在门口,脊梁挺直,一身的“传道授业”的闪闪光辉。言蹊见到她都禁不住紧张,她点头陪笑道歉。 班主任老师四十不到,看到扎着毛尾青春靓丽如同新发柳枝的言蹊,还真发不出火来,何况旁边还有个如瓷娃娃般白嫩可爱的安之。 “好了,这位家长,把孩子给我吧,记得中午放学来接她。” 言蹊脆声道:“好的。”她蹲下来,摸着安之的小肩膀,“要乖乖的,中午刘奶奶来接你,我会打家里的电话,然后你有事也给我打电话,中午吃了什么跟我讲……” 又转头对班主任老师说:“老师,请你多照顾我家安之,她还小,刚进学校,跟同学们也不熟,请你多关照一下,座位方面……” 言蹊这才明白为何她们台里的有些领导在工作上雷厉风行虎虎生威,在自家孩子的老师面前秒变脸变成温顺的小猫。 班主任老师嘴角抽了抽。这位小朋友的关系了得,校长还专门打了招呼,入学摸底考试,三科语数英都满分,几位一年级班主任都争着要她。要不然她一大早在门口吃凉风干嘛! 她面上不露神色,点头道:“我知道了。” 言蹊摸摸安之的头:“要听话啊……” 安之点点小脑袋笑:“嗯!” “中午要看到刘奶奶才能走,不能随便跟陌生人说话知道吗?” “嗯!” 班主任老师内心:不就是上个学嘛,都是小学了,又不是第一天离开家,至于这样。。。 表面上:“这位家长,我要带陶同学进去了,第一节 课快响铃了。” 言蹊这才停止絮叨。看着安之跟着班主任一步一步地走进学校。 师大附小是所老学校,门口有两棵老银杏树,树冠茂盛,春意混冬貌小扇子般的叶子在晨风中浮动。 言蹊眸中神色略深,初见时安之被母亲抛弃后,跟着她父亲背后的那个哀伤的小身影突然掠过她的脑海。 言蹊的眼睫轻轻颤动,她静心凝视着安之的这个背影。她穿着合身的校服,还是只有一点点大,发色乌黑,小布伐迈得轻快,那个新买的书包上有睡美人的图案。因为她最近在看童话故事。说很喜欢睡美人公主。 言蹊的唇角扬起一点笑意。 这时,好像有心有灵犀,安之扭过头来,看她,咧开小嘴对她笑。然后挥挥手。 言蹊唇边的笑意加深,也轻轻地对她挥了下手。 心,一阵酸软。 哎,又是个陌生的环境,不知道她能不能适应呢。 言蹊待安之走进教学楼里才想起去看时间,一看,差点没跳起来。急急忙忙地去开车。 完了完了,这下真迟到了。一整个上午,言蹊心里都是七上八下,无法集中精神。 安之对上学还是蛮期待的。以前的暑假寒假期间,退休的外公会办一个小小的补习班,木制的大桌子,板凳。 她坐在旁边的小椅子,看那些哥哥姐姐们听课,起立,回答问题。 因为家里只有外公和她,所以外公必须一边上课一边看管着她。她是听不懂的,有时她困了就在椅子上睡着了。有时无聊她就跑出去外面自己玩一会儿,再跑回来。外公的那些学生的哥哥姐姐们对她很好,休息的时候会陪她玩。教她念诗,算术。 在她心里,觉得课堂是很有趣的地方。会讲很多她不懂但是很厉害的知识。所以不喜欢幼儿园那样简单的课堂。现在终于可以进学校了,安之有些兴奋。 她个子小,只好坐在最前排。春节刚过,班上的小学生们还沉浸在过年的气氛里,纷纷讨论压岁钱和礼物之类的话题。 只有安之把自己的课本拿出来,一本本放好,削铅笔。安之的手摇卷笔刀是栋粉色的小房子,还画着兔子图案。 她的同桌是个小男生,看见她的卷笔刀,自来熟地把自己的拿出来给她看。 “你看,我的是车子形状的,是不是很酷?” 安之捧场对他笑笑:“嗯!” 小男生很开心,看了安之好几眼。还想跟她多说几句,上课铃就响了。 数学的科任老师,是应届的毕业生,扎着马尾,戴着眼镜,神略微青涩。但是对付一年级的小孩子们已经绰绰有余。 这节课准备讲的是20以内的退位减法。 寓教于乐,时时刻刻要记得。年轻的数学老师每次上课前都要告诉自己这四字真理。 “上学期老师教小朋友们唱了一首“凑十歌”,大家还记得嘛?分明讲了我们的五对好朋友,1和9,2和8,3和7,4和6, 5和5,对吧?” “大家一起来跟着老师复习唱一下这首歌好嘛。” “好!!!!!” “1919好朋友,2828手拉手,3737真亲密,4646一起走,55凑成一双手!” “那我们知道好朋友凑在一起是10对吧,假如2走了,那么还剩下谁呀,对!剩下8了,因为他们是一对好朋友,那我们可以写成减法,10 - 2 =8!” “对!!!!” “那老师来考考各位小朋友,10-5= ? 10-3=?” 已经会三位数乘除的安之:…… 没有预料到这种情况。 第22章 年轻的数学老师好不容易热完场,从10说到20,从加法的概念过渡到减法,“我们知道10+1=11,10+7=17,那么反过来11-1=10,17-7=10,那么17-3=?,很好,有很多小朋友已经在数了,先不着急,我们先来看黑板……” 数学老师事先做好了黑板的板书,第一行是11-9= 11-8= 11-7= 11-6= 11-5= 11-4= 11-3= 11-2= 第二行是12-9= 到12-3=,第三行是13-9= 到13-4=依次到18-9= 她先让小学生们做题,班上大部分的学生们都仰着小脑袋,比划着手指,只有最前面的那个小女孩皱着脸,貌似一脸的不甘愿。 数学老师瞄了一眼花名册,认出这是今天刚来的学生。 她念头一动,便点名了:“我们请陶安之小朋友来解一下黑板上的题目好不好?” 安之站起身来,她声音脆生生道:“老师,其实这里有个口诀,“减九加一,减八夹二,减七加三,减六加四,减五加五。减九加一,指的是一个数减去9,将这个数的个位加上1,就是它们的差。比如第一行的11-9 ,1+1+2,那么11-9=2. 所以第一行的答案是2.3.4.5.6.7.8.9第二行的答案是3.4.5.6.78.9,第三行的答案是.4.5.6.78.9,第四行是……” 整间教室都愣住了,只有安之不慌不忙的声音,那一个个数字从她嘴中说出来,像一个个小珠子,清脆柔滑地弹在空中。 小学生们都惊呆了。 数学老师:…… 数学老师内心在流泪:节奏被打断了,本来是打算让学生们做出题,然后她再引导学生总结出规律,编出口诀,再让她们做题练习,现在该从什么阶段开始? 就好像一个精心准备的谜底,被一个聪明的人毫不费劲地说了出来,让人挫败。 数学老师定睛仔细瞧了瞧安之,软嘟嘟的脸颊,站得笔直笔直的,很认真的样子,回答完眨着一双黑葡萄似的眼睛望着她。 好像在对她说:老师,我说的不对吗?为什么你不表扬我? 数学老师咳了一声,艰涩道:“陶安之小朋友回答正确,非常好!请坐下。” 陶安之小朋友被表扬了也没露出多兴奋的表情,十分镇定地接受了全班小朋友目光的洗礼,坐了下来,小手放好,一副理所应当的样子。 刚毕业不久在讲课上需要得到更多反应的数学老师微微僵了一下,叹气。安之的小男生同桌朝她露出崇拜的表情:你好厉害啊…… 安之内心说很简单啊!而且她很费解,为什么要用这个口诀呢,不是看一眼就知道答案吗? 语文课。班主任老师:“同学们,学习新课之前,我们先来猜一个字谜。(三人同日见)猜一个字。 有的学生猜出来:“春字。” 老师:很好,同学们都知道啊,是春天的“春”字。谁能说一说有关春天的词语,句子,什么都可以,只要能让你联想到春天。 学生A :春暖花开。 学生B: 春眠不觉晓。 安之:春天的池塘里的小鱼和小虾,从水底又到水上,探头探脑地,想要人跟着它们一起玩耍,还有池塘边的柳枝,睡醒了来凑热闹,然后天空起小雨来,春雨像小孩子一样,小脚丫哗啦啦,跳进池塘里…… 安之正在兴致勃勃地说着,突然发现周围的班上的学生都在盯着她看,讲台上的老师也是。 安之:我说太多了吗?? 英语课。安之站起来练习对话:“I can see a frog,It’s cute, it's green. What can you see ,Joe” 她发音奶声奶气的,却是十分标准的英式,同桌的小男生Joe 一下子呆住没反应过来:”I ,I can I can see……Ahh……” “a bird……”安之小声提醒他。 “a bird,”小男生Joe涨红脸。 “What colour is it?” 安之提问. “Ahh……Ah……” “Yellow……”安之又小小声提醒他。 这个对话就这么磕磕绊绊地读完了。 讲台上的英语老师推推眼镜,托腮:“interesting……” 下午四点半的时候,言蹊已经来到校门口了。这个点校门口都是接孩子的家长们。也没想到自己会是其中一员,她心情起起伏伏的,也不知道安之今天在学校适应不适应,中午打电话回家里的时候,也没法了解太多,要给安之留点午睡的时间。 师大附小对学生的管理比较严,特别是三年级以下的,放学必须在校门口先按班级排好队,待老师点好人数,再可以走人。 一年级的小朋友很好认,反正是最小号的一群。言蹊目光一扫,找到了一年级三班的牌子,然后在众多小号的孩子里一眼看到一个更小号的——站在最前面的安之。 安之看到在人群里的冲她招手的言蹊,她眼睛一亮! “陶安之,那是你姐姐吗?好漂亮!”后边的同学问她。 “嗯对呀!”安之绽开小酒窝,有点小得意。 班主任点好人数,才说“好了!可以走了,小……” 小心两个字还没说完整,这群小学生像撒开翅膀飞的小鸽子扑腾扑腾扎向校门口。 安之咚咚咚地小跑过来,小包子脸粉粉的。她今天领到了红领巾,系在她胸口,飞扬着,看上去可爱极了。 “姨姨!”她奔过来,脆声叫她。言蹊突然一点都不排斥这个称呼了,还觉得挺萌的。 她蹲下来,手搭在她肩膀:“饿不饿?” “不饿。”安之摇摇头,开心地问:“你下班了吗?” “先过来接你,你今天第一天上学,我想来接你放学,等下还得去工作。”言蹊牵着她的手走。 “今天在学校怎么样?和同学们认识了吗?” “嗯!” 在课堂上狠狠地虐了一把她的同学们,给语数英三科老师都留下深刻印象都很镇定的安之,突然腼腼腆腆地,用她的小爪子扯扯言蹊的衣角,水汪汪的眼睛烁烁莹莹的像夏夜的萤火虫:“老师们问我的题,我都会!而且!我都答对了!” 言蹊看着她一脸求表扬的萌态,忍不住笑,揉揉她的头,夸道:“真棒!” “我就知道陶陶没有问题,太棒了!” 安之不好意思地弯弯眼,走了几步后才发觉:“咦,车车呢?” 言蹊笑道:“在家里,我们走路回家,来认一下路。” 安之乖巧地点头:“好的!” 言蹊牵着她的手来了那个打的十字路口等红灯,告诉她:“这里要看好了,我们的家里是往左边的,后面就要到商场那边去了,知道吗?” 安之仰头看她,抿嘴笑,酒窝都是顽皮的笑意。 “哦,你知道了是吧?”言蹊想,当然了,她自己一个人都可以从郊区跑到市区的幼儿园,还试图离家出走。 “没有辣,我记得一点点,中午刘奶奶带我回家的时候……”安之踢着小步子,她穿着崭新的小白鞋,走得并不太快,言蹊配合着她。 “哦,你喜欢刘奶奶吗?” 刘奶奶也不过才五十岁,她是她大哥言以东司机的妈妈,人很慈祥爱笑,年轻时是工人,下岗后就去考了月嫂证,在家政公司工作,做的一手好菜。准备在邶城攒点钱帮助儿子付首付,言家给她的工资丰厚,何况又是儿子老板的家人。言蹊见过她几次,印象挺不错。不过最重要的还是安之必须喜欢她。 “嗯,刘奶奶做的菜很好吃,就是……她叫我宝宝……”安之有些难为情。 言蹊笑:“这怎么了,陶陶就是宝宝啊……” “好肉麻……”安之不好意思地用小手捂一下脸。 三月的天气春意渐浓, 下午四点多的光景天还正亮,这个时候,是学校学生放学的专属时间段。 她们过了十字路口。路过了一家花店,一家宠物店,一家24小时便利店。 这条路一路直走,安之的步伐轻快,仰头不时看看言蹊,跟着她记着路旁的建筑物标志。 高高的不知名的树伸开枝杈,像双手一样,拥抱着晴空。晴空蓝蓝,清澈好看。 安之的视线从天空移向言蹊,莹白的脸颊轮廓,高扎的马尾,她穿着杏黄的长风衣,黑色的阔腿高腰裤,白色的衬衫扎在里面。化了淡妆,耳边的珍珠长吊坠随着她走动的动作轻轻闪动。 安之又低头看了看她的鞋,灰色的麂皮高跟鞋,透得一点点紫色。 “怎么啦?累了?要我背你吗?”言蹊觉察她的目光,低头微笑着问她。 安之对于这个提议好心动,但是她掂掂她的书包,又看了看她的风衣,摇摇头:“我能走。” “好的,快到了啊,到家肚子饿就可以吃饭了,刘奶奶都做好了。” “嗯!” 到了小区门口,言蹊专门跟保安打了招呼,让安之给他说几句话,说这是我家孩子。 “记住了吗?回家的路上会经过那些店。” “嗯!为什么要跟保安叔叔聊天啊?” “哦,就是以后如果有什么事情,你以后如果一个人进出的话,他会记得你呀,嗯,但是……你要注意保护自己哦,他要是跟你说太多的话,或者有些奇怪的动作,就不要理他。” 安之听不太明白,但仍点点头,言蹊叹口气,觉得自己也没说明白,她揉揉安之的头发:“当然了,最好不要一个人进出。” 顿了顿,她又说:“我不会让你一个人的。” 第23章 “孩子需要小心对待, 需要亲吻, 拥抱, 关注,鼓励。需要确认的爱与安全。被剥夺这些,心里不免暗藏坑洞。” 这是安妮宝贝散文的一句话。安之在言蹊身边后她经常会想到这句话。很多时候她都觉得她做的不够好, 很多事情没解释明白, 怕解释太清楚了太让小孩害怕,但是不说又不好。 养小孩对她来说仍是件压力极大的事情,可能一直会是。还好安之乖。她那对又圆又亮的眼睛看着言蹊的时候, 言蹊就感觉自己那颗不安忐忑的心被抚慰了。 回到家来, 刘奶奶对着她们笑, 她是个慈祥淳朴爱笑的老太太,果然一开口就叫安之:“宝宝回来了?累不累?”伸手想要帮她拿书包。 安之腼腆地一笑,冲言蹊递了个“你看吧是不是有点肉麻”的小眼神。 言蹊扑哧一笑, 对刘奶奶说:“没事,阿姨, 你让她自己来。” 晚饭吃的是芝士玉子烧, 蒜蓉青菜,红烧鱼, 还有莲藕排骨汤。 刘奶奶果然很会做饭, 而且还在网上学了一些小孩子会喜欢的菜。安之就很喜欢吃这玉子烧。而言蹊觉得菜清淡可口, 荤素搭配适应后。也吃得很满意。 言蹊陪着安之吃完晚饭后就得回台里。她已经通过实习期,但是仍属于谁都可以使唤的新员工,台里的同事一开始只当她是家境殷实的本地人, 相貌出色,出入开的是好车,还以为她是来混个编制的岗位的,但后来见她为人大方得体,勤劳好学,也生出了结交的心态,同事关系还算融洽。 她仍旧是编导的岗位,有时也要兼职摄影的工作,甚至忙起来也要和同事出去拉赞助应酬,自然又是加班加点。 言蹊出门仍是嘱咐安之:“我回台里一趟,你在家写作业,写完可以看一集哆啦A梦。” “我作业都在学校写完了,我练字和预习好了。” “嗯,那好。”言蹊又转而拜托刘奶奶陪着她。老人呵呵爽朗笑着让她放心。 其实也没什么好不放心的,只是言蹊就是觉得内疚,她出门还蹲下来对安之说道:“我大概八点多一点回来,你自己洗完澡困了先睡,不用等我的。” 安之露出甜甜的酒窝,点头,对她说:“那你开车车要小心哦。” “好的。”言蹊翘起唇角,安之不同于她大哥家的双胞胎,可能长在南方的小镇,说话声音细细柔柔的,还爱用叠字。 “那我出门了?”言蹊拿好车钥匙。 安之已经对她挥着小手。 言蹊之前看到一项研究,说职业女性生完孩子去上班,百分之九十都会对孩子有内疚感。 她之前还不理解,孩子虽然重要,但是事业不是更重要? 今天她总算明白了。简直内疚到出不了门,工作时无法集中精神。 八点半,她准时回到家。一楼的灯明亮,还有安之的轻笑声。 进门,路过客厅,进餐厅。一股香浓的牛奶味道,穿着娃娃裙睡衣的安之看到她兴奋道:“姨姨!你看奶奶做了牛扎糖。” 她们已经把糖果包好了糖纸,刘奶奶还细心地用透明的小袋子包好,袋子上面还有蝴蝶结。安之正在帮忙。 刘奶奶笑着说:“做点糖果让宝宝明天带到学校给同学们吃。” 言蹊:“……挺好的。” 得了吧,她白担心了,这小孩适应得挺好的。 她说:“您快回吧,我已经回来。” “哎,好的,宝宝明天见。” “明天见,奶奶,路上小心。”刚才还在说“叫宝宝肉麻”的安之现在已经习惯了这个称呼。 刘奶奶摸摸她的头,又说了几句话,这才出门回家了。 感情挺好的呀…… 言蹊暗暗腹诽。她倒水喝了一口,坐在桌子旁,看着包着精致的牛轧糖果,安之把其他散的正一颗颗放在盘子里。 屋里里开着暖气,言蹊脱了外套,长腿伸了伸,自觉得今天有点累了。 突然,小安之走过来,一颗糖在她手心里。 “我不吃。”言蹊摇摇头,她语气有点惫懒。 “明天早上吃。” 言蹊心神一动,看了眼安之,“你早上发现了?” “嗯,”安之细柔的眉毛皱了皱:“你早上会晕,我问了刘奶奶,她说吃点糖就没事了。” 言蹊默了几秒,拿过那颗糖,纤长的手指剥开糖纸,含在嘴里。然后顺手把安之抱上她的膝盖。 牛轧糖里有花生,奶香浓郁,花生脆香,安之身上也有相同的气息。 “你帮忙奶奶做了糖是吧?” “嗯,对呀,我帮忙搅拌了,好好玩。”小安之整个伏在她的怀里,也像一块软绵的牛扎糖。 “嗯……挺好吃的,但是……” “我知道啦,我不能吃太多糖,晚上也不能吃,吃了要刷牙。” 言蹊的话都让她说了,她也就不说了,笑了笑。 安之在她怀里,圆乎乎的眼睛闪啊闪地望着她:“你今天累了吧?” 言蹊笑眼微眯,一身的疲懒在她的童语中舒缓了,她放松下来,垂头蹭蹭她的发顶:“嗯……有点累了。” 想起了除夕夜她们在一起看烟火,那时言蹊把她当作取暖的娃娃抱着,现在安之乖乖地坐在她的膝盖上,也让把自己当作娃娃抱着。 “今天在学校怎么样?比幼儿园好吧?” 嗯!说到学校安之就正经起来,虽然比她想象中的要简单很多,这是她今天把所有课本都翻了一遍过后得出来的结论。语文书上的字她大部分都认得,数学不值一提,英语也不难。 她外公虽然不教文科,但是从她很小的时候就给她听一些英语儿歌。在言家老宅呆的时候,有英国生活过一段时间的萧雨桐教双胞胎发音时也会带上她。 可是…… 她突然撅了撅嘴,垂着头。 “今天做课间操的时候……” “哦?你不会没关系的。” 安之摇摇头:“不是,我同桌说会教我,体育老师也说会教我,就是……” 她咬了咬唇,嘟哝道:“我好像是最矮的一个……全校……最矮的……”她语气别提多哀怨了。 言蹊脑补了下小学生做操时然后小小的安之愣在当场的画面。她抿唇憋笑,但是一双眼眸里潋滟的笑意都要溢出来了。 安之不乐意地鼓起双颊,羞恼地盯着她。 “咳,嗯……”言蹊清清嗓子,收起笑意,正色起来,她把她放下来。起身找了支马克笔。 走出餐厅,来到玄关的门旁,让安之站高,她比着在墙上画了一笔。拿尺子一量。 安之紧张地盯着她。 言蹊看了眼尺子的数字。不说话,掏出手机百度了年龄身高体重对照表。 安之像只紧张像竖起耳朵的小兔子一样。 言蹊查到六岁那一栏,六岁女孩的标准身高是116cm,偏矮是112cm,矮小是107.6cm,而安之还不到105cm。 言蹊默默沉思:确实……有点矮啊…… 安之见她迟迟不说话,哪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呜呜呜”地眼眶就红了起来。 “哎……”言蹊搂住她哄:“没关系没关系的,我们生日还没到,其实还没有6岁,很快陶陶就会长高了……” “真的吗?”安之抽抽噎噎道。 “嗯嗯,真的,难道你还不信我么?我们不是才许了新年愿望吗?会实现的,” “我小时候六岁也跟你差不多高的……” 言蹊眼睛都不眨地说着谎话。 “来,现在你看我,”言蹊站到墙边,拿马克笔在自己头顶也画了一道,“现在这么高了……” 安之的眼睛从她自己的那笔,直直仰着头看到言蹊的那笔。她鼻子红红的,楚楚可怜地问:“真的嘛?” “真的。”言蹊回想一下陶臻臻和陈慕齐的身高,想着安之以后也不会矮,向她点头保证。 安之低头想了想,又瞧了瞧墙上那两道几乎可以是天壤之远的笔画。 真的有办法长那么高吗? 那样高是什么感觉呢? 安之小矮子仰着脖子看着墙上的线,又扭头看看言蹊。 言蹊笑了一声,走过来,把她举起来,举到她头顶,还转了一圈。 “呜哇呜哇……”安之被举起来,又晕又怕又觉得好玩。 “晕晕……怕怕!” “呜哇呜哇……” 言蹊把她抱着怀里哈哈笑,安之也咯咯笑起来。言蹊有一对笑起来特别美的眼睛,安之有个笑起来特别可爱的酒窝。言蹊与她额头碰额头地对视笑,眼里有最温柔明亮的人间烟火。 第24章 对于安之来说, 她的小学阶段最难的事情, 从来就不是课本上的只是和同学们的相处, 而是她龟速上升的身高,阻挡了她跳级的脚步。 刚开始在一年级阶段因为对环境的陌生,还有她个性比较乖顺, 再因为外公也是老师的缘故, 对老师有股自然而然的尊重,她还能在课堂听讲。后来实在是听不下去了,因为在前排, 她又不能睡觉。 她觉得无聊, 就开始练字, 临习字帖。想要像言蹊一样,有很好看的字体。毕竟是小孩子,字帖有时也觉得枯燥, 就开始偷摸看画本。言蹊二楼那两面嵌墙的书架,她专门分了一大角, 放了很多适合她看的故事书和画本绘本, 中文英文的都有,她站起来刚好就可以拿到。 小安之也很机灵, 她不会在语文课上看, 因为是班主任老师的课。她最多有时就练练字。也不会在英语课上看, 因为英语老师会讲故事,会教她们唱儿歌,还会让她们练习对话。 所以她多数情况下都在数学课上看, 这样就很明目张胆了。刚开始还会偷偷遮着看,除了数学老师让做题,或者帮助一下虎头虎脑的同桌外,安之都偷摸着看她的读书绘本,有时一个不小心就入了神。 讲台那个居高临下的位置,小学生们在下面的一举一动其实都被老师们观望在眼里。刚毕业不久的数学老师有着一腔新鲜出炉的教学热情和滚烫脆弱的教师尊严,忍了一次,第二次,第三次实在忍无可忍了,没收了安之的读书绘本,并把她叫办公室去。 这下全班的小学生哗然。 要知道,开学一个月后,安之已经变成了一三班最是所谓的“别人家的孩子”。什么科目都很厉害,长得又那么白那么可爱(虽然矮了点……),她超厉害的,问她什么题目都会。穿的衣服也很好看。学校有一天的便服日,她穿着黄色毛衣搭浅蓝色吊带裤,外搭深蓝牛仔外套,外套的口袋上有兔耳朵的图案,可爱到好多女学生围着她问衣服哪里买的。 她还经常会带烤的饼干和蛋挞来学校分开大家吃,她还有超漂亮的家长!班上的每个人都想跟她做朋友。 因为她是新来的,年纪还比班上人的大部分学生要小,所以班主任老师没让她当班干部。 可是,她被叫去了办公室!听说还要请家长来办公室! 办公室这个地方,除了班干部,被叫进去的就是要挨批评的! 一三班有些胆子大的同学跟着老师的屁股后面,在门边窗边探头探脑地看着。 一年级办公室的老师们各据一张办公桌,上面都是厚厚高高的作业本之类。 课间休息,数学老师绷着一张脸进来,安之在她后面慢吞吞挪动着小脚。 一三班班主任见到她进来,眉毛挑了挑:“怎么回事?杨老师?” 数学杨老师已经说话了:“上课时间不好好听课,看课外书!不止一次了!” 后面桌子的英语老师眼睛掠过来瞄了一眼。 班主任没有说话,毕竟是数学老师叫进来,该她来处理,她就先观看。 “陶安之!你是怎么回事?是不是不打算学了?要是这样我让你家长来接你回去!”数学杨老师把手上的格林童话绘本往桌子一丢。 “老师!”安之急急说:“你不要找我姨姨,她工作很忙的!” “那你告诉杨老师,你为什么不听课?”班主任老师说。 安之撅撅嘴,小脚在地上点啊点,做完几个小动作后,她终于说:“可是……我都会了呀……”她满脸无辜,甚至带了点小委屈地说。 “你都会?”数学老师惊讶,“你都会什么呀?”她以为陶安之就是比较聪明,反应快而已。没想到这孩子开始掰着手指说起来:“会三位数乘除两位数,列竖式,小数加减法,还有四则运算……” “……” 数学老师将信将疑的,按照她说的,这些都是小学四年级的内容了。她起身找了一张卷子给她,“你先把这张卷子做了。” “可是是下节课是体育课……”可以去操场玩,不用一直在教室学着她都懂的知识。 数学老师把眼睛一瞪,安之闭上嘴,可是还是有点小不乐意的样子。这时,班主任不得不打圆场,“好了,就把卷子做一下,做完就去上体育课。” 安之想了想,拿过卷子,好奇地瞄了瞄。 “不会做就算了,但是不能跟老师撒谎,还有要乖乖听课。” “我没有撒谎。” “那就坐这里把卷子写了。” 安之惦记着去操场,拿过卷子趴到桌子上,握起铅笔开始刷刷地写起来,甚至都不需要稿纸。半个小时后,她写完了。 “老师,我可以去上体育课了吗?” 安之溜下椅子,说着眼巴巴地看着数学老师桌子上的格林童话,数学老师看着她全部做得满满的数学卷子:…… 数学老师说等她上完体育课再还给她,待她出去后,数学老师还有点难以置信,指着卷子的题目对班主任老师道:“你看到没有,三位数的乘除她可以口算出来,还有这道题,她会用简便运算……而且会算面积了……” 班主任老师道:“很聪明!语文其实也一样,认得字很多,表达能力很好。。” 那边的英语老师走过来,看了看卷子,说了一句:“interesting……”” 安之玩了一会儿,又被叫回来,小跑办公室,“老师?” 数学老师拿了一本小学奥数给她,“以后上课你可以不听讲,可以做这本上的题目,不懂的可以来问老师,但是布置的作业都要完成好吗?” 安之玩得气喘吁吁,额发微湿,她接过书,甜甜地对数学老师说:“谢谢老师。” 太好了,终于可以不用听加减法了哈哈哈! 数学老师看着她小酒窝几乎是得意地深陷着,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这小孩还绽开更大的笑容:“老师,那你能把我童话书还给我了吗??” “还有,老师,能不能不把这件事告诉我姨姨呢?”她小手捧着,对着她做出了“拜托拜托”的可怜巴巴的表情。 数学老师:…… 这得寸进尺还卖萌的小孩子! 数学老师是没有告诉言蹊,可是班主任老师告诉言蹊了。 晚上言蹊和她在二楼看书,屋里温暖极了,安之趴在靠枕上翻着书,小腿翘着晃啊晃。言蹊试探着问她:“今天学校发生什么有趣的事情了吗?” 安之的眼睛转了转,说:“没有呀。” 言蹊暗笑:学会撒谎了啊…… 这是好事,她很高兴地看到安之越来越活泼了,今天刘奶奶也告诉她,安之在体育课上玩得很开心,出了一身汗。 她也不揭穿她,“哦,这样子呀……” “坐起来,不能趴着,”言蹊拍拍她,见她又在看童话书,“这书这么好看啊?” 安之坐起来,凑到她面前,很认真道:“我发现一个问题!” 嗯?言蹊看着她。 “白雪公主是王子救的,睡美人是王子救的,长发公主是王子救的……为什么都是王子救的?王子他不忙吗?” “嗯?”言蹊眼角有些许笑意,她看着安之:“那不是王子救的,还能是谁救的吗?” “公主可以救公主呀!为什么一定要王子救呀!”安之一脸认真道,小手几乎都要挥舞起来。 言蹊被她一本正经的样子逗坏了,她眨眨浓睫毛微微沉思:“你这个观点很有趣呀!” 安之觉得自己被表扬了,更加兴奋,她趴到言蹊膝盖上,酒窝甜蜜:“是不是!是不是!” 噗!言蹊翘起唇角,“那这些公主被王子救了后,都会嫁给王子,这要是被公主救了?……” “那公主就嫁给公主呗!”小安之毫不为意地说道。 言蹊一愣,随即又笑了笑。她认为安之童言无忌,根本不知道她自己说了什么。她犹豫了一会儿,到底没有说出“公主是不可能嫁给公主的”这样的话,所有孩子善意的纯真的好奇的思想都应该被鼓励。童话故事能够让孩子看到并且感受到真善美,这就够了。 她也不想告诉她,这一个个的童话最初的版本是那么残酷黑暗。 “难道不可以吗?”安之伏在她的膝盖上,杏圆的眼睛眨巴眨巴的。 言蹊想着这个问题还是等她长大后自己去发现吧,再说这也没什么不对的地方,在这个世界的某些地方,这也是可以的。 所以她点点头:“可以的。”公主当然可以救公主,也可以嫁给公主,一切都是可能发生的的。 安之被肯定后很开心,她把小脑袋钻进言蹊的怀里,蹭蹭两下。言蹊笑了起来,现在撒娇都这么自然了……她便自然而然地摸摸她的头。 到睡觉的时间,安之在言蹊的床上,她帮忙着整理枕头。 言蹊本来给她准备了房间,就在房间的对面,按照小孩子喜欢的装扮,1.2的床,大衣柜,还有书桌,小书架,给她买了很多的毛绒公仔。言蹊本来要培养安之独自睡觉的习惯的。 “我不能跟你一起睡吗?”当时的小安之可怜巴巴地看着她,言蹊的那句“陶陶以后自己一个人睡觉”的话就完全说不出口了,她想起了安之在睡梦中哭泣的样子,就暂时打消了让她一个人睡的念头。 天气还太冷了,等到夏天再说吧。言蹊想。 言蹊洗完澡,把头发吹干,梳了梳,还是熟悉的栀子花香味。然后取了书上床。 床铺温暖软弹,为了哄安之入睡,言蹊临睡前会读一些和暖温馨的读本,最近读的是泰戈尔的《吉檀迦利》, “在这困倦的夜里,让我把自己交给睡眠,把信赖托付给你。让我不去勉强我萎靡的精神,来准备一个对你敷衍的礼拜。是你拉上夜幕盖上白日的倦眼,使这眼神醒觉的清新喜悦中,更新了起来。” 言蹊的声音温柔且很有耐心,她的声音无疑是很适合朗诵和讲故事的,尾音轻而脆,且可以戴了舒缓的节奏。读了中文后她会读英文,她的英语也很好,牛津腔,与普通话不同,很有一些贵族的优雅气质。 安之很多时候对读的内容似懂非懂,她只感到一种呵护,温柔的无穷无尽的呵护,像被当作小公主一样。睡在言蹊的身边,就远离了噩梦和不安。 八岁的时候,安之还没长到115cm,还是偏矮小,班主任想了很久,还是决定不让安之跳级,她对言蹊说:“安之虽然特别聪明,成绩也很好,但是要考虑孩子的心理发展特点,自理能力,还有最重要的是与同龄人的交往,如果跳级了,也比自己大的同学沟通不了,反而会影响孩子的身心发展……” 言蹊想了很久,也去征询了言爷爷和言奶奶的意见,决定还是不让安之跳级。安之虽然对于学已经会的知识不感兴趣,但对学校生活还是不排斥的。 让她最难过的还是自己的身高,眼看着班上要好的同学们一个个往上窜,就她一个人没怎么高。除此之外也没有什么大的烦恼。每天她上学言蹊上班,有时她会去接她放学,开家长会。刘奶奶笑着说她们感情比母女还好,一切都很合拍,言蹊很宠她,安之又乖。 除了吃东西的口味偶尔会有诡异的碰撞。 言蹊:“番茄炒蛋为什么是甜的?” 安之:“本来就是甜的呀,刘奶奶说要放盐,我说要放糖,甜甜的,好吃。” 言蹊:“番茄放糖,简直是黑暗料理。” 安之虽然不知道什么叫做“黑暗料理”,但是她知道这不是对番茄炒蛋加糖的好话,她鼓起脸:“我一直吃的就是甜的,就要放糖!就要放糖!” 言蹊:“你卖萌也是没有用的,其他菜我不管,番茄炒蛋是咸的!这是原则问题!” 安之:“嗷!嗷!嗷!糖糖糖!” 刘奶奶在一旁腰都快笑弯了。 她们周末回言家老宅住,有时言蹊会带她出去玩,有时是跟柳依依,或者言以南出去。 “春有百花秋有月,夏有凉风冬有雪。若无闲事挂心头,便是人间好时节。”四季倥偬且充实美好,一下子就过去了。 到了她三年级,她身高才120cm,比她小一岁双胞胎,因为基因实在太优秀了,已经有135cm ,虽然身高上去了,依然很熊,指着她笑,“一年只长五厘米的小矮子”。安之气得不想理他们。 言蹊在电视台三年,能力卓越。邶视青年部栏目要出一个以大学生为主要观众群的栏目,每期邀请一些国内的人文学者和青年才俊同台,对学术界的一些最新锐的思想,对社会民生的热点和重要事件,进行交流和论辩。 言蹊的方案被采纳了,领导见她形象好,口条优秀,就让她负责这个栏目的主持。言蹊身兼主持和编导的两个岗位,更加忙得不可开交。有时回家也要加班,这种情况下,言蹊怕影响安之的睡眠,就不再同意安之跟她睡在一起了。 从她9岁开始,安之就开始一个人睡一间房间,而且言蹊也极少有时间给她读睡前故事了。 她是那么忙,回家的时间越来越晚,总是在夜深露重的时候,她才回来。因为这事,还特别给刘奶奶涨了工资。打电话回来的时候,她那边的背景声音经常是嘈杂的。 回到家的时候,言蹊的脸色总是苍懒和疲倦,会跟她说说话,让她不用等她。但是安之不听,因为每天都只能见她这么一次,言蹊若有所觉,那之后她就尽量早点回来,甚至把一些工作带回家里来做。 她踩着高跟鞋回家,脱下外套。她喜欢穿灰色,偶尔会穿深蓝色。刘奶奶会把她的外套送去干洗,安之会做的事情,就是往她的外套塞各种糖果。言蹊一直有低血糖的毛病,有时忙起来吃饭也不定时,所以安之从跟她住在一起开始,她的任务就是确保言蹊的兜里,车里都有糖果。 很多的晚上,言蹊会在客厅的地方办公,查资料。安之就捧着自己的书本在旁边。言蹊为了了解小学生在学什么,从一年级到六年级的各科课本她都买了一套放在家里。安之从二年级开始就看高年级的书。 言蹊偶尔会读主持人的脚本,她就在一旁静静地听着。只想呆在她身边久一点久一点,然而有时撑不住就睡着了。 言蹊会把她抱去房间睡,替她盖好被子。然后把房间门留一道门缝,安之直到很多年后才知道,原来只要言蹊在家的晚上,她都会在自己睡着的时候,过来看看她。确定她真的熟睡后才放心。 周末时候,安之要不就和刘奶奶呆在一起,要不就回言家老宅,即使回去言蹊也是匆匆跟言爷爷言奶奶呆一会儿,把安之留在老宅,就回台里了。 “小五也太忙了,身体怎么吃得消啊?”心姨担心,说话的时候她在厨房包饺子,调了言蹊最爱吃的三鲜馅。 “年轻人,忙事业是应该的。”言家大嫂萧雨桐在旁帮忙。 “我可能就是老古董了,还是希望小五能找到个对她好的人,成立家庭才是最主要的。”心姨一边说瞎着话,一边手起饺子落,两不耽误。 安之一个不小心,捏破了饺子皮,馅漏了。她手忙脚乱地补救。 萧雨桐道:“小五才24岁,不用着急啦,事业要紧。” “哪里能不用着急,我听南南讲,她从大学毕业后就没有处对象了,别人追她,她都没同意过。这样下去哪里行?” “这不是缘分没到嘛?……哎,安之,这饺子你……噗,可以了,不漏就行。” 安之讪讪地放下手中那瘪瘪的严重营养不良的饺子。 “小安之,你姨姨有男朋友还是没有?”心姨问她。 “男朋友……”安之楞楞地重复。 “心姨,安之哪里懂这种事。”萧雨桐笑着,心姨也笑:“也对,我是急糊涂了。” 安之疑问道:“男朋友是什么?” 两个大人哈哈笑:“小安之也好奇这个呀,也对,现在小孩子你不用跟他们说,就懂了,电视啊,电脑里信息量太多了。” 萧雨桐跟她说:“男朋友就是喜欢你,会对你好的人,以后还会变成丈夫,嗯,就像我跟你大舅舅一样,然后成立家庭……生出……熊,咳咳,生孩子……” 萧雨桐这两年越发觉得双胞胎太折磨人,就越发觉得安之乖巧可爱,也很乐意带她,她细心地跟她解释着。 安之楞楞地听完。 萧雨桐看着她,笑着补充道:“安之,你不用担心,即使你姨姨结婚了,你也可以呆在这里的。你是这家里的一分子了。” “是的是的。”心姨也道。 安之小嘴张了张,像要说什么,又不知道说什么,半响,露出个笑容。 两个大人的对话还在继续。 “说真的,心姨,我倒是觉得女性不能那么早步入婚姻,属于自己的自由时光就那么几年,一旦结婚,很快就有了孩子,有了孩子就没有自己的生活了,像我,生了双胞胎头几年,一直在产后抑郁……我现在就是在丧偶似育儿!……所以我是不建议小五那么早结婚的……” “哎……结婚可以先不着急,可以先处对象呀……” 大人们做的饺子,雪白的面皮上捏出了精致的褶子,像一锭錠元宝,可爱极了。 言蹊应该会很喜欢的。 安之看着看着发起了呆。 晚上,她独自看书,房间灯光明亮,夜已经很深了。 安之已经很久没有失眠了。 窗外,路灯的光清冷。 她第一次觉得大人的世界很遥远,言蹊在她面前是很温柔体贴的大人模样,而也许在她看不见的地方,她也会有自己的生活,似乎是自己不太懂的世界。 她们住的房间玄关的墙上,两道身高的笔画相隔很远,她们之间也是,隔着很长很长的时光。 第25章 四年级下学期期中的时候, 安之自己主动跟班主任老师说想要参加这届的小升初考试。带了她四年的数学老师也支持她这个决定, 并表示小灶不用再开下去了, 已经开始讲初中的知识点了。班主任老师沉思了一会,答应了安之会跟她家长交流一下,再做决定。 安之点点头, 忽然, 她对班主任老师说:“老师,我有点不舒服,想回家可以嘛?” 下午校园内上课期间没有什么人, 偶尔会有读书声从教室窗口传来。安之背着书包, 从校门口走出来。 班主任老师应该会给言蹊打电话吧。虽然她知道安之的家离学校不远。 安之微微低着脸, 蜜糖似的双颊没有什么笑意,她的头发已经长得可以梳成马尾了。踢着小步子慢慢往家里赶。 刘奶奶的儿子生了孩子,她必须去照顾, 所以她现在就下午放学来接她,替她做完晚饭就回去了。言蹊本来想找另外一个人来替她, 但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安之也不喜欢别的人, 幸好她这几年一直跟着刘奶奶学做吃的,所以不用担心吃饭问题。 言蹊那个节目很成功, 电视台还外包请了宣传公司在网上推广。引起了一时的热议, 所以很快的有了第二季。 她的节目是在晚上九点半, 这个时间段是言蹊给她规定的睡觉时间,所以她没办法看电视台直播,她只看过一两次。 言蹊相貌出众, 举止落落大方,嗓音清洌玲珑,非常能镇得住场。安之觉得电视上的她既熟悉又有点陌生,说不上来的感觉,很骄傲,开心,却隐隐的惆怅。 是的,惆怅。 她依旧很忙,安之懂事地没有去吵她,只是,她不开心。 班上的同学是这样说的:“我爸爸工作忙不带我去玩,我就哭!哭到他带我去玩才行!实在不行也要给我买东西!” “对我也是!要不就考试时留空白不写!!反正老师会告诉我妈!看她给不给我涨零花钱!” “反正他们都会顺着我就是了!我才不怕挨打,挨打我老妈比我还疼呢!我就是不写作业!” 她的同学们,好像对付家长都很有一套啊。 安之并不确定自己可不可以这样。可是言蹊在物质上一直对她很大方,衣服,零花钱都给她,基本要什么买什么,有些她自己都没考虑到的,言蹊都会给她买。她嫌弃商场的童装丑,让柳依依这个时尚编辑给她买大牌设计师的童装,所以从小安之的衣服都是全年级最好看的。三年级时参加小学生英语朗诵比赛,安之穿了件香藕紫色的纱裙,黑色玛丽珍童鞋,在一群穿着大红大绿的参赛学生里美得像个小公主。 言蹊在底下拿着相机全程给她拍了下来。 她虽然忙,但是安之重要的场合她一个都没落下,总是会出现在她身边。 四月的邶城柳絮伴风,绿杨阴里。阳光明媚,天晴方好。 安之并没有朝家里的方向走去,在十字路口,她拐向了另一边。 那边有个花园,花园中心矮下几层台阶,是个喷水池。池中一人物女性雕像,裙摆边的水中养了不少睡莲。 她在木长椅坐了一会儿。柳絮杨花飘摇,飞落在莲叶上。 安之才醒觉,出来一会儿还没回家,说不定言蹊的电话早打到家了。 她急冲冲跑回家。果不其然,才进门就接到了电话。 “陶陶?你哪里不舒服吗?老师说你回来了?”言蹊的声音隐隐有些焦急的意味。 “我……”安之嗫嚅道,“我……没不舒服,我就是……” “嗯?” “……我不想上学。” “……”言蹊在那边沉默。 安之突然忐忑起来,言蹊她是不是生气了? “……我知道了,老师给我打电话的时候是三点,我三点半打电话回家没人听,这一个小时你去哪里了?” 安之:“……” 言蹊在那边听不到她回答,再次沉默。 过了几秒,她才说:“我等会回来,刘奶奶今天孙子不舒服不能过来了,晚饭……” “晚饭我来做……我去买菜……”安之忙道。 言蹊打断她:“不用,你乖乖在家里,我买回来。” 安之被她突然而来的略带严肃的口气噎到,嗫嚅地不敢往下说了。 电话里刺刺的电流声。 言蹊似乎在那边微叹一声,“挂电话,在家里等我。” 安之抿了抿唇。 “陶陶……”言蹊声音柔了一点,“听话,我回家再说。” 挂完电话后,安之抓抓头发,揉揉脸,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完了完了,好像言蹊真的生气了。她想起六岁那年她想回老家那次,言蹊又焦急又生气的样子。她有点懊恼,绞着手指。 但还好还好?她后面好像又没那么生气?她们打电话,言蹊都不会主动挂她的电话。 一个小时后,言蹊回到家,她停车的时候就在对自己说要冷静要冷静。她在想安之的叛逆期是不是开始了?刚才打了好几个电话家里没人接,她又想起那次满世界焦急找她的心情。 边走边想最近的事情。一定有什么导火线,她还只是个小孩子,一定又有什么事情让她不安了。 进家之前言蹊快速地整理好了心情。 安之在一楼等着她。 “吃饭吧,给你买了你爱吃的可乐饼。” 安之微微愣神地看着她。 “先吃吧,凉了就不好吃了。便利店刚炸的。” 新鲜出炉的可乐饼,里面的馅是鸡肉泥。炸得金黄酥脆,配着塔塔酱。十分好吃。言蹊还买来了皮蛋瘦肉粥就着刘奶奶腌制的酱菜。两个人吃得饱饱的。 “先吃饱,再谈话。” 这是言家爷爷说的话。每回他们兄妹四人犯了错,她爷爷不会不让他们吃饭,反而是吃饱了后再解决问题。 “过来……”言蹊招手让她过来。安之走到她面前。 “你们老师跟我说了,你要参加小升初考试是吗?”思来想去,言蹊还是决定不说她谎称身体不舒服逃课的事情了。 “嗯……” “我已经同意了。放心去考吧。” “……我要是考不上呢……”安之突然说。 言蹊笑了笑:“那就继续读五年级,不过……”她摸了下安之的头发,小安之的头发已经过了肩膀,乌亮柔顺地披在背后。她开始抽条了,四肢柔韧细软,眼睛更加圆润,看人的时候柔怯纯真。 “我相信你肯定可以的。” 安之在她的触摸下微低着头,她小小声说:“你……怎么知道我可以,你都多久没看我功课了。” 言蹊一怔,接着露出了然的神色,她伸手把她拢过来,还是老动作,抱上膝盖坐着:“对不起,我太忙了……” 安之脑袋抵着她的肩膀,糯声道:“对不起,我不应该逃课。” 言蹊一笑:“可以逃课。” 咦?安之抬头。 “可以逃课的。”言蹊眨眨眼,“谁当学生不逃课啊……就是,”言蹊微微正色道:“你要告诉我,我很担心呢……不能像上次那样,一个人走掉。” 安之的眼眸浸透了一层水雾,她点点头。 言蹊顺着她的头发,喃喃道:“嗯……现在我确实太忙了,怎么办呢?”她微微蹙起眉,似乎在困恼地思索着找出一个解决的答案。 安之细细地看着她,心如同被什么尖尖的东西刺了一下,她揪住言蹊的衣袖道:“没有关系的,我上了初中后功课也会更多,我也会忙起来的。” 言蹊她必须有自己的生活,像萧阿姨说的,大人总要忙自己的工作,要有自己的事业。而且电视里的言蹊真的很美。 言蹊看着她,眼光安抚着她。她蹭蹭她的头顶,没有说话。 “你不开心……”言蹊道。 “那是因为……”安之顿了顿,“我怎么还没长高啊我真的能跟你一样高吗?大胖和小胖还叫我小矮子。” 言蹊轻笑出声:“别理他们,我现在都不愿意抱他们了,重死了。”当然双胞胎现在更熊了,七八岁简直狗都嫌弃。 “我倒希望你不要那么快长高,我还想多抱你几年呢,陶陶。”她的声音在静谧暗暖的房间里,很温柔。 蓦地,安之微微睁大眼眸,她的额头被一瓣柔嫩的花蕊触碰了碰,又仿佛是一朵雪花,轻轻地落于她的肌肤。。 第26章 盛夏, 光年灿烂。马路边梧桐树郁郁葱葱地蔓延在道路两侧, 斑斓油亮的光块从繁茂的树叶散落在路面上。 一辆橘色的山地自行车, 小巧的脚踏板被一双小白鞋踩着,视线往上,是两截雪嫩纤细的脚踝, 脚踝上是九分的丹宁蓝的牛仔裤。 有风袭来, 乌黑的长发飞扬起来,在阳光下有像打了柔光一样熠熠绒绒的。几缕发丝被风推了过来,黏着少女洁白的脸颊和微笑而起的酒窝边。 安之微微眯起眼, 仰头感受了下风吹过脸颊的温度。看了看湛蓝湛蓝的天空, 和薄纱似的白云。 风又过来, 把她的灰色T恤吹鼓起来,凉凉的,十分舒服。 暑假真好呀。日子的时针飞快, 初一也过去了。 她小学四年级下学期那年的六月上旬,参加了全市的小升初考试, 果然像言蹊说的, 毫无压力地过了。她在参考的学生里年纪不是最小的,成绩却是最好的。数学和英语满分, 语文扣了一分, 市里前十名, 被离家半个小时路程的师大附中抢先录取了。 安之最开心的不是这个,她小升初过后的那个暑假,身高突然飞快增长, 从原来的130cm到现在的150cm,就仿佛一夜醒来,自己所及的视线范围扩大了很多倍。 已经勉强到言蹊肩膀了,如果她不穿高跟鞋的话! 开心!兴奋!激动! happy ,excited ,awesome ! 安之试着半起身,加快速度,猛着骑几下,车子想要飞起来一样,安之松开一边手把,开心地咧开嘴。 “骑车的时候要小心。” 这车子是前些天言蹊买给她的,刚到的时候安之超开心的,明明是新车,她拿着棉布擦拭半天,在车子贴她喜欢的贴纸,还小声说:“从今以后你就是我车车了哦。” 言蹊在旁忍笑地看着,看来长高不少的她,还是把一切车子都叫“车车”。 安之想起言蹊的嘱咐,把松开的手收回来。上了初中感觉还不错,有了自己车子,还有…… 安之摸了下口袋,言蹊本来想给她买手机的,安之说要言蹊旧的就可以了。 所以,言蹊把她的旧的苹果5给了她。 安之骑着车子到了商场,停好。 酒店咖啡厅外,靠落地窗的位置。 安之站在那里静了静。 大概是初一上学期,陈慕齐来见她,并解释她小学的几年为什么没来,是因为他到日本去了,刚回来不久。此后他们断断续续见过几次面,每次也没什么好聊的,要不给她钱,要不就请她吃东西,要不就请她吃东西,吃完再塞给她钱。 这次好像有点不一样。 安之在外面看见了,陈慕齐旁边还有一位女性,两人不时地勾着耳朵说话,模样亲密。走了进去,咖啡馆环境清幽,穿着礼服的女性在弹着李斯特的《爱之梦》,抒情性极强。 陈慕齐向她招手。 “喝什么?” “果汁。” 安之坐了下来才看清楚旁边的女子的样貌。陈慕齐快到三十岁的年纪,旁边的女子看上去比他大好几岁,妆容成熟精致。陈慕齐还是休闲打扮,甚至有点不修边幅,他这几年有了一点名气,画作在市场上有不少垂青。他本人似乎也多了点自信和底气。而这女子一身紧身上,高腰裙,身上香水味道浓郁。 从她坐下来,就不露痕迹地观察她。 “哦,这是徐阿姨,我女朋友。” “哎,明明是未婚妻好嘛!这是安之吧?你好。”女人娇嗔,手指轻划了划陈慕齐的手臂。 “哈,对对。” “本来我可以是“大姐姐”的,现在不得不变成“阿姨”了,都怪你。 ” 女人继续娇嗔,拿手指在他手臂上画圈圈。 “哈哈哈!”陈慕齐一点都没觉得有什么,只是笑。 安之喝了一口端上来的果汁。她才不会叫你大姐姐,还有阿姨,她才不稀罕。她有自己的“姨姨”,像“大姐姐”一样的。比你漂亮一百倍,不,一百万倍。 “是这样的,我和徐阿姨打算去旅游结婚。徐阿姨一直说要见见你,所以叫你出来,你今晚跟我们一起吃饭吧?” “嗯,安之,可以由你自己决定哦,想吃什么?必胜客披萨好嘛?” “哎,你不是肠胃不好嘛?吃披萨不好消化吧,换别的吧。” 这位徐阿姨笑起来,眼角有妆容都盖不住的笑纹,“你呀……”她这次拿手指去戳陈慕齐的脸,“就是可爱,但是我们听安之的吧。” 还故意把声音压低一点,却又让安之可以听到:“现在十几岁的小孩可讲个性了,最不习惯大人事事都替他们安排好了的。” 陈慕齐眼里都是爱意:“是咧,你就是体贴人。” 安之觉得这家店的果汁简直要把人后槽牙都酸倒了。 幸亏这时手机响了,她拿起来说要去外面接,刚转身就听见那位徐阿姨说:“你看吧,才多大就已经有手机了……” 安之撇撇嘴,走到僻静处。 电话里是言蹊,“陶陶,你在哪里?” 安之告诉她,小抱怨道:“还让我晚饭跟他们一起吃……” 言蹊道:“别理他们,你随便找个借口溜吧。” “嗯……”安之发出一声叹息,早知道不来就是了。她对陈慕齐一点兴趣都没有好嘛!很显然他在热恋。难道这就是大人谈恋爱的样子嘛? 言蹊在那边轻柔道:“晚饭想吃什么?嗯?” 安之翘起嘴唇,撒娇道:“姨姨,晚饭我想要吃披萨。” 挂完电话,安之笑脸一秒收起来,摆出一张所谓的“少年人讲个性”的面孔回到座位,硬邦邦地说:“不吃饭了,我要回家。” 徐阿姨似乎巴不得她这么说,陈慕齐本来还想跟她说什么,也被她给岔开了。 离去的时候,两个人也仿佛连体婴一样黏糊。 安之在后面看着陈慕齐,初见他那幕他与陶臻臻吵的不可开交的样子至今还历历在目。也许是她长大了吧,她现在也不去想太多不可能的事情了。她也能感觉得出来,陈慕齐还是不太适应“父亲”这个角色,跟她单独相处时多少有还会有些不自在。也许这个比他大比他她成熟的女人,才是适合他的吧? 风撩起她的头发,安之心里泛起些许酸涩。她原地站了一会儿,长出一口气。 披萨店里弥漫着浓郁的奶香和香浓的肉汁气味,店里面积大,虽然顾客众多,但不算嘈杂。言蹊点了两个套餐。 柳依依在旁边道:“我要吃榴莲的!” “我和陶陶都不吃榴莲,给你点个小尺寸的。” “榴莲多好吃啊,你和陶陶干嘛不吃!”柳依依不以为意,放下购物袋。她平常叫安之都是“小安之”,一时顺口,跟着言蹊叫了一句“陶陶”。言蹊秀眉几不可见地皱了下,没说什么。柳依依这个人,越不让她说肯定越要说。 披萨上来的时候,安之快步跑进来,额发湿润,雪白剔透的小脸粉粉的,小巧的鼻子有一点点汗芽。 “慢一点。”言蹊说了一句,把冰可乐推给她。安之吸了一大口,朝她露出个大大的笑脸。 “这天气实在太热了。”柳依依瞄了一眼外面那金灿灿的太阳,觉得空调房实在太舒服了。 “嗯,还好啦。”少女安之觉得还好,骑车有风,还挺开心的。 “不要忘记补擦防晒。”言蹊说道。 “知道啦。”安之冲她甜甜笑,跑过去洗手。 柳依依抓起一块比萨咬一口,满口的芝士香,她含糊道:“你真的好像她ma……” 言蹊瞧她一眼:“吃东西还要说话……” 安之最爱吃这家的夏威夷手工披萨,马苏里拉芝士,菠萝火腿还有杏仁片,为了口感考虑,这店里的芝士都是手刨的。言蹊也很喜欢,柳依依则专注她的榴莲披萨。 安之最近食量大增,言蹊特意点了两个,她不过吃了半边,就和柳依依在一旁说着话,安之 一块接着一块吃,鼓着脸颊,像只吃得很开心的兔子。最后两个大人都停下来聊天了,看着她的吃相。 “怎么了啦?”安之还舔舔手指,表情怪无辜的。 “小安之,你再这么吃,要变成小胖子的!你姨姨刚给你买了裙子!你要穿不进去了!”柳依依吓她。 “才不会,我不像你,我吃了长不胖!”安之拿起最后一块,冲她吐舌头,还“嗷呜”一大口,拉长芝士,吃给她看。 柳依依:…… 言蹊轻笑起来。 第27章 柳依依倒也不会跟安之计较, 她另外有烦心事:“我老妈天天给我打电话, 说要让我去相亲, 这越洋电话不贵的嘛?!我去相了,可那都是一些什么歪瓜辣枣?” “哎,你有没有发觉, 现在好男人简直是绝种了, 稍微有那么一点本事尾巴就翘上天了!月薪一万在邶城也就温饱以上吧?把他得意得跟月薪一百万一样!我怕我把工资卡拿出来他要吓昏古七!!” “还有!穷也就是了,老歹注重一下保养啊,才过三十就大腹便便!简直没药救了!” 柳依依这话匣子打开就没完没了, 言蹊见她越说越不像话, 递给她一个眼色。 柳依依没收敛:“这有什么!安之都12岁了!现在小学生都谈恋爱了!是不是安之?” 言蹊闻言看向安之。 安之正在玩手机, 冷不防被这么一问,没反应过来:“啊?” “啊什么啊?你告诉我们,有没有喜欢的男孩子啊?” “啊?”安之傻眼。 “按道理来说, 你同学都比你大吧,我们安之这么漂亮, 肯定有男生追。” 安之不知道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她还小呢, 你不要跟她说这些。” “嗯,是还小, 不过这些要说了!免得小安之傻傻什么都不懂, 就知道读书, 哼,变得跟言以西一样。” 柳依依的日常话题就是吐槽男人,吐槽工作, 吐槽别人的打扮,无论怎么发散话题,最终一定会回到言以西这个问题上。 “你知道吗?我每次去相亲都会把时间地点发给言以西,就期待他出现,像那大话西游那电影一样,我的梦中情人会驾着七彩祥云来救我!可是每一次那信息都跟石沉大海一样,他最多就发一个‘哦’!” “哦个屁哇!除了哦他就多写几个字会死啊!” “我真是!真是……”柳依依本来义愤填膺地说着,突然哽住。 “我真是……”她那画着精致眼线的眼睛一下子红了起来。 言蹊伸手按住她的肩膀,无声地安慰她。 安之有点懵,她从未见过柳依依这样子,她那么个性张扬,美得灿烂夺目的人,第一次露出这么脆弱的表情。 安之又去瞧言蹊,她微垂着长睫,似乎懂得柳依依难过的原因。而且多年老友间的默契,她并未出声劝她,只是默默地倾听陪伴。 安之觉得柳阿姨一定是很喜欢很喜欢言二舅舅。但是喜欢不是应该是件开心的事情么? 初一她进入了陌生的学习环境,与小学不同,同班学生都比她两三岁,不再同小学一样,她身边总是围着一群小伙伴。 而且确实有很多人在交男女朋友。安之一次课间操期间去女卫生间,就看到同班的一对男女同学,正在激烈地啃着对方的嘴巴。 把她惊呆了。 他们穿着校服,互相搂得紧紧的。被看见了也不在意,男生就拉着羞涩的女生,丢下一句“不许告诉老师”就走了。 还有刚才的陈慕齐跟那徐阿姨,恨不得黏在一起。虽然都很辣眼睛,但是感觉她们挺开心的?可是,在柳阿姨这里却不一样。所谓的“恋爱”到底有几副面孔呢? 黄昏时分,整个天空都是温暖的橘色,云朵的边缘烧卷起紫色。 言蹊开着柳依依的奥迪敞篷车在道路前方不紧不慢地,凉风习习,这是夏季里一天最舒服的时刻。言蹊身上着一件无袖的雪纺,她秀窄白皙的手臂稳当当地搭在方向盘上,时不时从后视镜里瞄一眼在后面骑着车的安之。 言蹊微笑,即使长高了还是个小孩子,给自己的车子贴贴纸,每天骑完还要擦拭。真可爱,从很小的时候就可以看出她很长情,那时给她在肯德基给她买的小兔子玩具还摆在她的床头柜。喜欢一个东西,她就真的会很喜欢很喜欢的,会用欣喜纯粹的眼神看着它们,酒窝深深的。 “真不敢相信啊,她现在是个大孩子了!”柳依依也从另一边的后视镜看着安之。 “嗯,她读初一的时候,突然就长起来了,你知道她小时候,经常害怕自己长不高而哭鼻子,”言蹊眸光含笑,“哎……她那时小小只,超级可爱,抱起来像一团云一样,然而这团云是有温度的,她有手手脚脚,捏起来也软软的,还会勾住你,揪住你不放……” 言蹊的长发烫了微卷,在夏季夜风的吹拂着,卷起了一缕,她微微晃了晃头,仍旧笑,语气有掩饰不住的温柔,“有时候也很黏人,我让她一个人睡觉的时候,有好几晚,我半夜醒来,发现她爬上我的床边揪着被子就这么睡着了,我只得又把她抱过去。她都长这么大了,估计我现在抱不动她了,哎……” 柳依依以一种诡异的眼神盯着她:“你……言蹊……你就是个萝莉控吧?” 常年在混迹晋江的柳依依心思转啊转,指着她:“现在萝莉长大了,长成小少女了,所以魔力都消失了?言小五!你难道是姬佬?还是个恋童癖?” “柳树!你说啥!”言蹊差点没把车拐了,“胡说八道!” “要不然这么多年,你怎么不相亲啊?不谈恋爱啊?刚开始还可能是因为你还不能忘记高既明,那这几年你还在原地踏步做什么!” “只有一个解释,你姬了!” “什么跟什么呀,什么晋江,什么姬!噗,你在想什么?” “哎呀!你看看我!要不咱们一起搞姬吧,在晋江也是热门百合题材!姑嫂配!”柳依依腆着笑脸道。 “不要脸!什么时候变成我嫂子了!”言蹊哭笑不得,“你脸皮还能再厚一点嘛!” 柳依依也被自己乐到,她哈哈哈笑道:“要不是我真的确定对女人没想法,言小五,我们说不定真能在一起。” 言蹊睨了她一眼:“就算你真的喜欢女人,你凭什么笃定我就会跟你在一起啊?” “啊?!言小五!我有什么不好啊!御姐!熟女好嘛!你果然是个萝莉控啊!” 言蹊简直要被她绕晕了:“你在胡说八道什么!别拿陶陶开玩笑!” “哎呀,陶陶,陶陶,你心里只有陶陶!” “……” 柳依依肆无忌惮的笑声撒了一路。 安之在后面听不到她们在说什么,不过也微笑起来,柳阿姨看来已经没事了啊…… 柳依依好不容易笑完,摸摸眼角:“矜持矜持!我的眼霜可是要几千块呢!” 言蹊默默觑她一眼。 “哎,小安之亲爸吧,虽然混账,但好歹有给她生活费吧?” 言蹊点头:“嗯,我都帮她存起来了。等她大一点,开个户口办张卡给她。” “啥?这么说她这些年都是你养她啊?” 言蹊没否认:“花不了什么钱。” “哪里不费钱?”柳依依虽然赚的多,但她因为工作关系,经常米兰纽约伦敦轮着飞,参加各大时装周,是个不折不扣的购物狂,所以基本每个月剩不出多少钱。 别的不说,就安之穿的,大部分是言蹊托她买的,柳依依看见好看的,手机拍照给她,言蹊觉得好就让她买了。就单单这项开支就不少了,还有请保姆,吃的,用的,还有其他的琐碎的。 光想想,柳依依就觉得言蹊是真壕! “哎,小安之的亲妈呢,她有没有跟她联系,她知道安之在你这里吗?” “不知道她知不知道,反正没跟我联系,她一出国原先的号码就打不通了,安之到我身边的时候,我有打听过她的联系方式,可是那些老同学没有一个人知道的。” 柳依依惊叹:“这个女人是真的心狠啊!人家说母女连心,我虽然觉得我老母亲烦透了,但是一个月不给她打电话就觉得少了点什么!啧啧,这陶臻臻的心,估计就是铁做的。” 言蹊有一瞬间没有说话,放慢了车速,看着车后镜的安之。 “也许是怕自己心软吧,只要是一联系就有心软的可能,那么之前所有的努力就都功亏一篑了。”言蹊淡淡道。 柳依依斜瞄她一眼,“哦……” 言蹊显然不愿意再继续这个话题了,她再放慢速度,等安之追上来,对她说:“赶紧上车。” “可我还要想……qi” “那我就不等你了哦……” “……好吧……”安之撅撅嘴。 “把车子放在你柳阿姨后座就可以了……” 一直在旁观的柳依依叫起来:“嘿……我车子刚洗过好嘛!” 第28章 夏季炎热, 安之在外头骑了几天车, 没及时补好防晒, 还是被晒伤了,只得乖乖地在家里宅着。 言蹊弹了下她的脑门,给她被晒红的脸涂上一层冰凉过的芦荟膏。再三叮嘱她要擦好防晒, 要是出门, 得擦高系数的,还得补擦。 安之这个年纪懂得爱美了,频频点头。 待言蹊出门后, 安之做了会作业, 觉得没啥意思。就奔下楼到厨房去做甜点。 刘奶奶在她家的这几年, 尤其是她小学阶段,老人跟小孩其实也没啥共同的话题,但是会给她做各种好吃的菜, 有时也做给她看,包括甜点。久而久之, 安之也学会了不少。有几道像模像样的。 今天做个芒果班戟好了, 言蹊她最喜欢吃芒果。 准备三个鸡蛋,新鲜的大个芒果, 融化黄油20 克, 淡奶油200 克, 牛奶250克,低筋面粉50,白砂糖30克, 糖粉12克。 安之喜欢做甜品,喜欢用量筒量杯,喜欢把所有的食品用料都准备好,一个个添加。 鸡蛋加入糖粉搅拌均匀,倒入牛奶,筛入低粉搅拌均匀,再把融化好的黄油加入前面已经搅拌好的蛋奶糊里,拌好筛取蛋液,再冷藏半个小时。在等待的过程中把芒果削皮切成块。 不粘的平底锅小火,倒入适量的蛋奶糊,摊成薄薄的一层原型,待它凝固即可取出。 淡奶油加入白砂糖打发,在摊好的蛋皮上加一层奶油,放入芒果块,再加一层淡奶油。叠成个小正方形,收口朝下,这样就大功告成了。 安之记得她第一次做的时候,蛋皮没有摊好,粗粗糙糙,薄厚不均,最后还破了。言蹊没有嫌弃,全部都吃光了。 安之做完把班戟冷藏,又闲下来了。她百无聊赖地发了会儿呆。 去照镜子看看自己的脸了没有?长高真是件新奇的事情,以往她要踮起脚尖才能照到浴室的镜子,现在都不用了。 镜子里,她的眼睛是深邃澄澈的,眼珠子特别黑,如点漆一般。小巧秀气的鼻子,粉嫩的唇瓣。安之往上一翘,便露出了自己右颊边的酒窝。 好熟悉,又有点陌生。原来这就是别人眼中的自己吗? 这张脸,有没有一点像她的亲生父母? 陈慕齐是在她刚上初一的时候来见她的。当时他打言蹊的电话安之就在言蹊身边,她看不出言蹊的表情,她只是安静地听了一会儿,然后淡淡说:“我不做主,要听她的意见。不,她不跟你说话,我要先问问她,她愿意才行。” 说着她就挂了电话。 言蹊转过头来跟她说:“是陈慕齐,你……爸爸,他说要跟你见面,你要去吗?” 陈慕齐,安之才知道她爸爸的名字。她问:“为什么要见我?” “……没有说,听说你小升初考试很好……” 安之垂头不语。 言蹊似乎在打量她的表情,过了一会儿,才慢慢道:“如果他让你搬过去跟他住……” 安之猛地抬头,脱口而出:“我不去!我不要!” 言蹊神情一缓,安慰她:“好好好,不去。” “我不要去跟他见面了!”安之咬着唇,“没什么好见的!” “……没关系,去见见他,毕竟他是你监护人。不喜欢就少见好了!” “那你送我去。”安之看着她,“还要去接我回来。” 言蹊当时的语气仿佛还在耳边,她安抚着自己,她说: “好的,陶陶。” “没事的,陶陶。” 见了面,才知道陈慕齐根本没有要接她回去的意思,他也就是刚从日本回来,突然想起还有安之这个女儿,随意地过问几句。 安之现在回想以前的日子,如果不是言蹊,她也许永远都在陈家那栋冰冷没有人气的房子里度过,即使是侥幸活到现在的年纪,陈慕齐和那个徐阿姨结婚,她还是个尴尬的存在。 没有人会关心她长不长高,没人会关心她学业好不好,适不适合跳级,没有人会关心她的死活。 “你长得……”陈慕齐端详着她的脸,“挺像陶臻臻的。” 这么多年,他提起陶臻臻语气仍不太好。安之想,这两个人怎么回事呢?他们没有任何感情基础就生她出来吗? 言蹊买了一些生理书给她看,她知道生命制造的过程。 然后陈慕齐说:“你一定好奇我和陶,你妈妈怎么回事,你现在大了,我也可以讲了。那时她刚大一吧,你妈妈上大一的时候还没17岁,我呢一直想考邶城美院,因为上那所学校是很有面子的一件事。但是我真不适应应试教育那套,考不上自然很想感受一下大学校园的氛围……” 这里,他停了一下,接着说:“大学里也有很多的漂亮妹纸,那段时间我刚好很想画人。。。我就这样跟你妈妈认识了,聊过几次天,她17岁生日那天晚上我给她庆祝……” “我们都没有想到会有了你,是意外。” 安之有些呆呆地站在镜子旁,反应过来的时候,水龙头的水给她开得哗哗响。她关上手龙头,走出来,扑到客厅的沙发上。 不难过是假的。 这几年在言蹊身边,她慢慢变得开朗,变得淘气,会跟她撒娇。 可是陈慕齐的话时时在耳边提醒她。她是个意外,是不被期待出生的。他嫌弃她,她妈妈,陶臻臻也嫌弃她,从来不联系她,安之甚至都不知道她在哪里。 她知道她成绩好到可以跳级么?她知道她已经1米5了么?她知道她现在长得像她吗? 她不知道。陈慕齐知道,但是他也不愿意要她。她的父母像丢掉一个大负担一样,从此生活得一帆风顺。是的,她是个大负担,没有人要的大负担。 很奇怪,当时听到的时候,她心里钝钝沉沉的,并没有多大的反应。她一直以为她没事,她一直以为她不再期待了。 甚至好几天她都开开心心地摆弄自行车,甚至那天见到陈慕齐和那个徐阿姨,她也什么太大的反应,直到今天宅在家里。 安之手捂住眼睛,只觉得泪满于睫。 她六七岁的时候想,等她大了也许就不会那么伤心了,不再羡慕别的小孩了,但是她只需要再长大一点,那样想起来就不会再难过了吧? 安之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眼泪一掉就没法停止。 甚至家里的客机响了她都没去接。接着她手机也响了起来。 应该是言蹊。暑假只要安之在家,她都会打电话过来,有时通话时间只是一两分钟,也就是问问她吃东西没有,或者是在做什么,要不要买东西回来。 安之狼狈地抹了一下脸,深深吸了好几口气,觉得应该听不太出来哭腔了,才接电话。 “陶陶,吃西瓜吗?我买回去。” “……嗯。” “今天在家干什么?有没有偷偷跑出去?” “……没有啦……” “做作业?” 作业都做完了,她今天新学期的课本都看了一半了,但是安之怕言蹊听出来自己哭了,就含糊几声。 “……好的,那我买回去啦。” “嗯!” 挂上电话,安之又痛痛快快地掉了几滴眼泪,收拾好心情,去洗脸。 半个小时后,言蹊回来。安之接过她手上的切好用透明袋子装着的西瓜。 言蹊换好鞋进来,她眼里有浓厚的倦意,脚步有点虚浮。 “怎么了?”安之注意到。 “没什么,可能有点中暑。给我倒杯水。”言蹊脑子里有些昏沉。 安之小跑进厨房,倒了一杯凉白开。 言蹊接过后喝了半杯。发现安之忧心地望着她:“要去看医生吗?我去打电话给三舅舅。” 言蹊浅笑一下,“他是整容外科,哪里需要打电话给他,我不要紧,上楼去睡一下。晚饭等会吃。” 她轻拍了下安之的头顶,就上楼去了。安之抱起她的包,眼巴巴地跟着她后面。 “真的不要紧吗?” 言蹊的房间是主卧,比安之的要大一些。是跟老宅的房间装饰差不多,白色,简单为主。夏季荫蔽凉爽,冬天有地暖。她拉上窗帘,点好蜡烛。 “不要紧的。”言蹊轻声道,她困倦的样子,嗓音也有点哑。动作懒懒的,也不避开她,侧过身就解开了衬衫,衣服滑下她光泽滑洁的背,一对蝴蝶骨纤细清秀。 安之霎时一呆,条件反射地移开视线。 “我去给你再倒杯水。” 她转身咚咚咚往下跑,倒了一杯凉白开。 不知道是因为跑太快,还是别的什么,心跳有点急。 过了一小会儿,她才上楼。 言蹊已经睡着了,她换了睡裙,空调夏被盖着她的腰,长长的睫毛敛着。 安之轻手轻脚走进来,把水放在床头柜上,实在不放心,伸手探探言蹊的额头。 睡醒应该没事了吧? 言蹊的床沿不高,安之干脆坐在地板上。言蹊的眼下有浅浅的青影,双眼皮褶皱很深,睡得很熟,嘴唇微翘且泛着光泽。 安之把自己的手放在她的头顶,像她小时候哄自己睡觉一般。 Diptyque 的baies口味的蜡烛,没有太多甜的浆果味道,是一种清晨松树和藤蔓沾着雨露的气息,似乎还可以听见低低的鸟鸣声。 安之就这样陪着言蹊。 第29章 言蹊在昏昏沉沉中, 似乎回到了大学时光。大学校园的梧桐树边, 湖边, 那个高大英俊的身影。大雨的伞下,他凑过来吻她的侧脸,对着她笑起来那弯起来的眼睛。 也是一个夏天的周末, 她看完爷爷奶奶回学校, 本来想跟他一个惊喜,在男生宿舍旁边的大槐树下,她握着两杯冰冻的柠檬茶, 看到高既明和另外一个女生面对面站着。 女生明目皓齿, 秀发披肩。是中文系的系花。 “师兄, 请你接受我,我知道你有女朋友,但是……只愿君心似我心, 定不负相思意。”后面记不太清楚了,她只记得高既然明没有明确拒绝她, 那晚的柠檬茶冰冻入心。 她知道高既明是真的喜欢她, 但她觉得不够。在没追到她的时候,他有炽热的热情, 她是他渴望攻克的堡垒, 是他期待破解的程序。在他们在一起时, 他渐渐没有了最初的感觉。 征服,大概是雄性生物血缘基因里与生俱来的本能,尤其是高既明如此天生的才华横溢, 一路顺风顺水,几乎没有遇到坎坷,他想要的想有的,只要他稍微努力,就会得到。所以得到后他就会有一种理所当然后的疲倦和乏味。 当他决定出国,言蹊跟他说分手后,又激发了他重新追回她的欲~望。而言蹊却早已做了决定,她其实给过他机会。那天晚上意外的撞见她没有提,她在等待着他跟她说,但是他没有。 言蹊在半梦半醒间蹙紧了眉,刚分开的那段时间很痛苦,辗转反侧难以入睡,幸好后来陶陶来到了她身边。 她眼皮沉重,梦中有了意识,知道自己想到了高既明,为什么还会想起他?大概是她周围的好事之人还在惦记着他们,想方设法告诉她他最新的消息,说高既明已经订婚了,未婚妻似乎是他同事,也在硅谷,某一天上班,她向他求婚。同事们把准备好的鲜花红酒拿出来,大家笑着举着酒杯祝贺。 言蹊不知不觉把被子卷起来,窝着睡得格外辛苦,想要醒来却醒不过来,好不容易睁开眼睛,只觉得口干舌燥。 她刚想起身找水喝,目光所及,就看到床头柜有一杯水,她拿过,喝了大半杯。夏天时时候,将开水烧开,放凉。是他们爷爷奶奶让他们养成的习惯。 安之也养成了这个习惯了。 言蹊按了按额角,头脑还有点恍惚,她起身下楼。 “陶陶?” 客厅亮着灯,厨房有响声。 言蹊神情一缓,应该是在做饭。说来惭愧,现在刘奶奶偶尔买菜做好过来,其余时间要不言蹊买回来,要不就是安之做的。 这小孩,做菜上手很快。看得出是真喜欢。而言蹊就厚着脸皮吃现成的,吃完洗碗。 明明自己是年长那个呢。 她趿着拖鞋,走到餐厅就闻到一股香糯的粥香。 饭桌上放着一小砂锅,旁边凉着两碗粥,还有一碟凉拌黄瓜。安之头发扎成个小丸子头,光洁的额头有毛绒绒的碎发,正在切着牛肉。这牛肉是昨天她和安之一起卤的。 是刘奶奶给的食谱。 买了整条的牛腱子肉。第一步就是要把一定要把血水焯干净。 “要不然会有杂味,不够香。”安之说。 整条牛腱子下锅,注满水,3 枝小葱洗净打结,料酒,姜片。 “全程开盖保持沸腾。”安之边做边口中念念有词。 言蹊被她的认真劲逗得笑起来。 “大火煮开后转中火,不要笑!”安之对着言蹊鼓起脸,“要严肃!” 言蹊憋住笑:“好好好!我来~”她取了一把长筷子,拨了拨那条牛腱肉。 她们足足等了一个多小时,添水,直到筷子插入牛肉后,不再有血水煮出。 这才算焯水成功。 关掉火,言蹊把牛肉捞出以冷水冲洗干净。捞出葱结和姜片,把这锅牛肉汤过滤一下。 “这牛肉汤等会还要用的。” “好的,知道啦。” 言蹊把焯水的汤锅洗干净,滤完的牛肉汤倒回锅内。 “好了,你说,我来做。” “牛肉,红茶包,卤料包,冰糖。” “好了。” “先倒100ML 的老抽,再加入100Ml 生抽,搅匀。” “100ML ?那是多少?” “先倒在量杯那里。” “刘奶奶怎么写这么具体的数字,是不是你硬是让她说一个数字??” “……她说倒一些,一些是我怎么知道是多少啦!” “……噗。”言蹊笑着摇摇头。 “不要笑!要严肃!” 大火煮开后盖上锅盖转小火,再煮一个半小时入味。 安之全程守在餐厅里,玩手机,设了三个闹钟,半个小时响一次,提醒一次。 牛肉好了后,用保鲜袋装好,放冰箱冷藏一晚。 现在把牛肉拿出来切了,安之边切边小小地吞咽着口水,没忍住,她拿起一片塞到嘴里,“唔,好吃!”她眯眼,“真好吃!” 安之喜欢吃牛肉甚过猪肉,她喜欢吃凉拌牛肉,卤牛肉,还有西瓜牛腩之类的,烤肉。 言蹊微笑开口,“好吃吗?” “你醒啦?我们吃饭吧。” 安之对她说。 粥是小米绿豆粥,菜是凉拌黄瓜和切好的卤牛肉。 “我还做了芒果班戟哦。”安之笑着对她说。 凉拌汁是安之自己调的,生蒜头爆香,加入生抽,麻油,辣椒酱,香醋,用锅滚一丨滚,再往洒满芝麻和香菜末的青瓜往上一浇,放凉就可以了。 言蹊和安之除了在番茄炒蛋这道菜加糖还是加盐达不成共识外,吃的其他方面都没有冲突。 言蹊很喜欢吃安之做的凉拌菜,称之为:“陶陶牌的凉拌菜”。 粥很香,卤牛肉确实很好吃,凉拌黄瓜也很清新爽口,言蹊喝了两大碗粥,觉得自己终于从混乱的梦境还有昏沉的头痛被解救出来了。 吃完饭,言蹊让安之上楼自己去玩,留下来洗碗,清扫厨房,拖地。还去看了看院子的植物。 突然听到了楼上安之惊恐的声音:“姨姨!姨姨!” 言蹊急急地进屋,安之已经咚咚咚从楼上跑下来,小脸苍白,惊慌失措的。 “怎么了,怎么了?” 安之一把扑进她怀里,“呜。好可怕!” 前几天言大胖神神秘秘地给她了一本书,说是悬疑破案的,非常恐怖又刺激。安之也没当回事,刚才本来想闲着也是闲着,就拿出来看。 故事是发生在乡下的一个大家庭,儿子出外打工,留下儿媳和婆婆两人。有一晚,婆婆出门,回来就发现儿媳妇不见了,地上是一具无头女尸。 这书还有插图,这里配的就是一具无头尸体横在地上,穿着一件大花棉袄和棉裤,手脚都在,就是脖子上面的头颅不见了。 看到这里安之打了个冷战,已经有些害怕了。但是好奇心促使她翻页。 婆婆赶紧报警,警察立案调查,在村口的渡口处附近发现一颗面目全非的头颅,警察让婆婆来确认尸体,这个婆婆见了后,面色就诡异起来,口中一直在重复:“这不是我儿媳妇的头,这不是我儿媳妇的头……” 她的精神一下子似乎不正常起来,边晃头边重复:“不是她的头,她的头……” 安之看到这里吓得全身都头发都要炸了,下文也不敢看了,把书一扔就奔下楼。 “好好好,不怕,我先看看到底是什么内容!” 言蹊捡起她的书,连个像样的封面都没有,标注的作者也没听说过,她翻开第一页浏览起来。 安之紧张兮兮地瞪着那书,脑海里那幅插画挥之不去,似乎下一秒就要从书里跳出来。 安之呜的一声像只受惊过度的小兔子,言蹊把她揽过来,安之顺势把头埋在她小腹上,这才觉得没那么害怕了。安之听到言蹊翻页的速度很快,猛然间她感觉她停了下来,然后就把书合上。 “这书哪里来的?” “大胖给我的。” 言蹊淡声道:“难看死了!什么乱七八糟的!以后不要看这些,侦探小说我这里有,就在左边的书架,你去看阿婆的,就是阿加莎的。我有一套,要是觉得外国人名难记,可以先看几本古龙的。” 言蹊略蹙着眉,这书破案并不是主线,到中途有大量的情色描写,非常露骨,什么生理器官的描写都有,不堪入目。与其说是一本推理书,还不如说是黄~色作品,还是下三流的。 她不动声色地问安之:“你看到哪里了?” “就,就那个头那里!刚开始,好可怕。” 言蹊暗松口气,“不要看了。”她揉揉安之的头发。 “嗯!……”安之过了一会儿,抬头问她:“那到底是谁杀了那个儿媳妇啊。” 言蹊三言两语回答:“噢,那具尸体并不是这家儿媳妇的。她儿媳妇和外人好了要私奔,怕被人发现就杀了村子一个精神失常的妇女,给她穿上自己的衣服。然后她和情郎跑了。” 第一次接触侦探推理书籍的安之瞪大眼睛:“居然是这样?” 言蹊一手拨开那书,冷漠道:“这都是用烂的老梗了,一点都不新鲜。而且这书文笔奇差,细节错洞百出,气氛也没渲染好!不用看了,你去书架拿我跟你说的那几本看!” 安之:“……” 看看她,又看看被她嫌弃推到好远的书:“哦……” 言蹊趁她去书架找出的时候,拿起那本书,下楼,开门,走出院子,开大门。面无表情地走到附近的垃圾回收箱,一扔。 然后拿出手机,打给她大嫂。 岂有此理,居然拿这种书给陶陶看。现在的小孩子成熟的早,有时身体还没完全发育,思想就先歪了。虽然这是青春的必经路,言蹊倒也不是觉得不能看这类书籍,只是要好好选择,没有美感的粗制滥造的也就算了,里面的行为很多都带有浓重的侮辱女性的色彩,他们还不能区别情趣和暴力侮辱的界限,更不能把这本书当做启蒙书籍。 不能容忍把这种书带给陶陶看这种行为。这个状她告定了。 第30章 那天晚上安之翻来覆去睡不着, 一闭上眼就仿佛看到那具无头女尸体就躺在角落里, 听见那句话“不是我儿媳妇的头, 不是她的头”,安之甚至觉得那个老婆婆的声音应该非常的苍老沙哑……还有点阴深深的……她好像真的能听见就在她耳边说话。 安之躲在被子里,以为这样就能睡着了, 但她不能, 她的精神高度紧张。在被窝里似乎都能听到声音,她翻个身,蜷缩起脚, 敛声屏气。 过了好一会儿, 她才慢慢揭开一个被角, 偷偷地瞥一眼。角落什么东西都没有。 “呼……”安之长出一口气,“闭上眼睛闭上眼睛!等下一眨眼就天亮了,就没事了。” 忍啊忍啊, 实在受不了了啊,她头皮发麻, 身体都出冷汗了。 安之掀开被子, 她穿着棉质的睡裙,踮着脚尖, 溜到言蹊的房间, 推门进去。房间里还有淡淡的草木松草香。 房间亮着一盏小小的壁灯。安之把门带上, 爬上床,挨着言蹊睡。 她其实很认床,而且以前一直跟言蹊一起睡的, 即使在言家老宅的那一年,言蹊回来的时间不多,但是那张床是她的,有她的气息,只要靠近她,安之就能睡得很好,也不会做噩梦。 九岁开始自己睡特别不习惯,趁半夜就跑过来言蹊的房间,只有揪着言蹊的被角,她才能安心入睡。虽然隔天醒来又在自己的小床上了。这样重复过好几次,她才慢慢习惯自己一个人睡。 安之怀念起她六七岁的时候,小手小脚的,正好可以窝在她怀里,被她搂抱着睡。现在就只能挨着她了,安之把头靠近她纤柔的肩膀,闭上眼睛。 好了,不怕了。 忽然,感觉言蹊动了动,她本来平躺着的,现在侧过来。脸对着她,还是熟睡着。 一股熟悉好闻的香气萦绕在她们之间。言蹊光滑的肩膀上睡裙的吊带半挂着,呼吸细微均匀。睡裙的领口有点低,一抹雪嫩的饱满若隐若现。 安之眨眨眼,低头瞧了眼自己平平的胸前。她以后也会像她一样么? 安之觉得脸颊有点热。她小时候只觉得言蹊的怀抱特别舒服,香香软软的,很有安全感。而是她现在不是小孩子好像也不能继续再钻到她怀里去睡觉了,而且言蹊也不像之前那么常抱着她了。 会不会她再大一点,言蹊就再也不会抱她了,也抱不动了。 安之惆怅极了,长太快了也不好。她惆怅着,一时也忘记了几个小时前看的书的内容。轻轻蹭蹭言蹊的肩膀,她睡在床沿边,为了不吵醒言蹊也不动,一小半身子还露在外面。没多久,她身体好像僵了,安之透出一口气,悄悄地往里蹭近了一点,一不小心,腿踢到了言蹊的腿。 安之:……叮!坏了! 果不其然,安之感觉到言蹊似乎略起身看了看她,“咦”了一声,低声轻笑道:“什么时候过来的……” 她嗓音含有浓浓的睡意,与以往的清脆不一样,有点沙哑磁性。 安之装作睡熟的样子,心里却打起了鼓,言蹊不会又要把她抱过去吧?她是装睡让她抱呢,还是现在就跟她说她要睡这边…… 但言蹊没有,她往后退了退,安之觉得腰部被她拢了一下,往里一带。她身体就完全睡在软软的床垫上。 腰间盖上薄凉的被子,是言蹊把她的夏被分了一角给她。 安之一动都不动,甚至连落在她脸颊弄得痒痒的发丝都不去动,她觉得言蹊在看她,不用睁开眼睛就可以想象出言蹊的目光,她那对笑盈盈地眼睛会是那样温柔地凝望着她,像如水的月光,拂过湖面。 安之觉得自己心跳没来由地又开始加速,是因为安静的夜里一切感官都容易被放大,还是刚才她看那恐怖推理书的后遗症?她分辨不清楚。 脸颊被指尖触碰了碰,言蹊帮她掠开发丝,又在她身上拍了拍,像小时候哄她睡觉一样。 小小的窸窣声后,言蹊重新躺过去了。 她这是默许自己晚上跟她睡了? 安之欣喜,下意识做出了搂她安之的熟悉的动作。 言蹊没有那么快睡着,这个小动作就暴露安之刚才在装睡。她轻轻地笑了一下。 安之脸颊微臊。正在说什么的时候,言蹊摸摸她的脸颊:“快睡吧……” “你不睡又要长不高了……” 安之想起小时候经常发愁自己长不高的事情,更加不好意思嘟囔道:“我已经比之前高很多了!” “嗯……对……”言蹊的声音仿佛有点说不出的意味,一瞬过后又是含笑:“可还是没有我高!” “……一定会的!会比你高!” 言蹊笑了笑,轻轻拧她脸颊一下,还是肉肉的婴儿肥。她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 “睡了……嗯……”言蹊很自然地去摸她的头顶,声音渐渐轻弱下去:“我明天……得上班……新节目要……开始了……” 安之不禁有几分懊恼,她自己明天可以赖床,可是言蹊今天不舒服,明天还得上班。她立刻乖乖的不再说话。 言蹊很快睡着了,她仍然面向着安之侧睡的,离得很近,她精致秀气的五官轮廓在微微的光下,像一副静美的油画。 安之没来由的心跳又扑通扑通加快,不是那看文的后遗症,可是这是怎么了?她懵懵懂懂的不知道这怎么回事,在幼年的视角里言蹊最美的和最好的大人,现在在这一刻,她突然觉得…… 咦,怎么回事? 她突然想不到词来形容了。 中文不行,英文不行。 什么感觉?说不上来。 她就在这种困惑中,迷迷糊糊地,依偎着言蹊睡着了。 她幼年里有一段时间经常会在梦中惊醒,言蹊带她去看过医生,说有点神经衰弱。因为年纪太小,医生没有开药,嘱咐大人必须给孩子营造出一个安心顺逸的环境。所以言蹊很长一段时间都跟她同被窝睡。待到她九岁那年,因为工作关系,常常夜回。言蹊发现安之经常强撑着不睡等她回来,这才狠下心又培养她独立正常作息的习惯。 虽然习惯后来也养成了,但这不妨碍小安之偶尔会偷摸着爬上她的床睡。但每次熟睡后都会被抱过去。 像这样……在一起睡着的好像很久没有了。 安之心满意足,什么恐怖书引起的诡异画面都不见了。 半梦半醒的酣睡之间,她觉得有点凉意,耳边听到了雨滴声。小区的绿化非常好,所以她听到雨落在叶面的滴答滴答声。 夏夜的雨。 安之裸在裙子外面的手臂都冰凉凉的,她本能地从温暖的地方拱一拱。 言蹊就这样又被她拱醒了,她睁眼,摸摸她手臂,然后拉高被子,把安之裹好。 她探起身,瞧了眼半拉着窗帘的外面,天蒙蒙亮,雨意清凉。估摸着时间还早,又躺回去了。 安之半张脸都埋在她胸前,睡得很香,嘟嘟的脸颊像她爱吃的蜜桃一样,手还勾着她紧紧的,言蹊不得不把她的手拉下去。 感觉自己被她当大型玩偶了。 安之的手被拉下去后,又取而代之揪着她衣角。 言蹊轻笑,这个习惯还是跟小孩子一样。只是……抱起来的感觉不太一样了。安之骨架偏细,手脚抽条了不少,却是弱不禁风的模样,抱起来不像小时候了,有点硌。 言蹊在这微妙的失落感中也继续睡着了,她仍是抱着安之。 夏雨清凉,适合好眠。也许她们都没发觉,无意识地调试了一下姿势后,她们又互相依偎着,搂抱着睡着了。 安之这一觉睡得很沉,言蹊起来的时候她有所感觉,就是睁不开眼睛,还扯着她的衣服不让她走。把言蹊拍拍她,然后才搂着被子继续睡。 言蹊吃完早餐,回房间换衣服,化妆时,安之打了个哈欠坐起来,去上了个洗手间,又继续趴回去了。 雨不但没有停,还有点越来越大的趋势。言蹊看了眼天气预报,过去跟安之说:“你今天去太爷爷那边吧。我让王叔来接你。” “啊?……为什么?”安之又打了哈欠,含糊不清道。 “今天雨会很大,晚点会有雷暴。你一个人在家我不放心。” “嗯……我可以等你回来……嗯?雷暴?”安之顿时竖起耳朵,“那你不要开车了!” “没事,如果雨太大,我就不回来了,今天在台里那边睡了。” “啊……哦……好吧。”安之有点不乐意地撅噘嘴。 “好了,再睡一会就要起来了啊。” 言蹊站起来,她今天穿了件蓝灰色的长裙,素棉没有图案,只在腰间微微褶皱勾出些许腰身,戴了对长珍珠耳环。 她从衣帽间里拿出两对鞋:一对杏米色平底绑带,一对是粗跟银灰色,鞋后跟镶嵌着一对珍珠。 “哪对好看?” 她光着脚,裙子半长,露出纤长雪白的一节小腿。 窗外帘雨潺潺,斯人美如画。 安之呆了半天,才指了米色那双。 反正她高,比例好,腿长。 言蹊果然穿了那双,再叮嘱她几句,才出门。 安之不由自主地听她下楼的脚步声。心砰,砰,砰砰砰地跳。 她有点烦躁地拿被子盖脸。 呜。没有词来形容。 作者有话要说:安之:为什么这章我会找不到词!为什么? 作者君:咳咳咳…… 脑洞君:唔…… 我:……嗯 文笔君: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 文笔君:哭了出来! 文笔君:好了啦!是我笔力不行啦!呜呜呜呜呜 第31章 言蹊其实是个不喜欢小孩子小动作的人, 这点言家人都知道。她亲近的闺蜜柳依依也知道。言家大小胖那是血缘关系, 只能接受。她也就是偶尔逗一逗, 宠一宠。嫌弃太闹腾。之前家里养过猫狗,她也没怎么主动亲近过,可爱是可爱, 但是没法交流。嫌弃不会说话。 她对待动物和小孩有基本大人的耐心和宽容。并不代表她喜欢他们。 一开始头脑发热带了安之在身边生活, 老实说她也没想过能坚持多少年。 但架不住安之又乖又懂事又聪明。乖就是不吵,不多话。哭也就是因为一些萌到言蹊的话题“例如我为什么长不高,为什么还不高, 会不会是不会高了”, 不懂的问题也会问, 但是言蹊回答的不清不楚,她也不会追根到底。 懂事就不用说了,会自己洗澡, 洗头发,穿衣打扮, 不用她操心。还会主动关心她, 下班回家给她拿包,拿拖鞋。兜里车里会有她留的糖果, 更别说她从三年级开始学做饭了。 聪明, 对, 太聪明了。言蹊的一位前辈同事,比安之还大两岁,从他上学时, 言蹊就听得她同事不停的抱怨:“我的孩子为什么会这么蠢,天啊,减法借位怎么都学不会!”也会因为孩子迟到影响工作,焦头烂额,“啊,昨晚背诵一篇课文,怎么都背不下来……” 言蹊从来没有遇到这个问题,她家安之的作业都是从来都在学校做完了,她有时回来的早,还会发现她在看高年级的书。小小的身影在台灯下有一种认真严肃的萌态,小脚丫还踢啊踢的,可爱死了。 如果小孩子都像安之那样,那就好了呀。 言蹊最近是有点惆怅啊,安之长得太快了,之前的她小小肉肉的,抱在怀里是个小团子。现在十二岁了,即将进入青春期了。确实是不能当成小孩子了…… 也许柳依依说的对?她难道是个萝莉控? 柳依依还对她说:“你要准备好对她进行青春期教育啊,卫生常识啊,生理发育这些啊……” “这个我知道呀,我很早就跟她说了,家里还有书。” 柳依依摇头道:“这不是最重要的青春期教育啊,是恋爱交往啊,你别一副吃惊的模样。现在小学生就会恋爱,是的,什么都不懂就谈,初中就会去开房了!!!!何况,小安之的同学都比她大吧!她那么可爱!那些青春期的小崽子不对她下手才奇怪呢!” 言蹊叹口气,她很苦恼,她若还是个萝莉多好呀。也很忧心,青春期会很中二吗?会很叛逆吗! 言蹊以手支颐,趴在办公室的窗户看了一会儿雨。 才下午,天色就黑得厉害,密密匝匝的大雨铺天盖地的。倒是去了不少暑气。 手机里安之的短信:“今晚还要加班吗?” 她回:“对的。要开会。” 安之:“雨很大。你不要开车了。” 言蹊笑一笑:“好的,那你今晚在那边睡吧。” 安之过了一会儿才回她:“好的吧……” 言蹊从这个省略号都可以看出她有点小抱怨。 她弯弯眼:“我明天去接你。” 她等了等,安之没有回。同事周姐叫她:“小言啊!” 言蹊把手机放一边,周姐在实习期带过她一段时间,比她大十来岁。长得娴静端庄,笑着问她:“跟男朋友发短信呢?” 言蹊呛了一下,“没有没有。” 顿了顿,她说:“是家里的孩子。” 周姐在记忆里搜索了下,恍然:“噢,是小安之啊?” 来过电视台几次,跟周姐碰过面。 “今年上几年级了?” “新学期就初二了。”言蹊是带点骄傲的口吻的。 周姐惊讶:“这是跳级了?” 言蹊笑:“嗯。” 周姐称赞了几句,她看看言蹊,决定多嘴几句:“那也好,这下你也可以考虑下个人问题了。” 言蹊:“……啊……嗯。” 言蹊从来都没有避讳安之的问题,有过一段时间,会有人介绍相亲的,当众表达好感的,都会被她以“孩子太小”的借口搪塞过去了。久而久之,就会有“安之是她私生女” 的八卦传来传去。她乐得清净,没去澄清。 但她条件实在太好,娘家有背景,也就才消停了一段时间,身边的狂蜂浪蝶又多了起来。也有赞助商送跑车送别墅的,她有一次忍不住冷眼怼回去:“这些我都不缺!”再一次消停了一段时间。最近又开始不安静了,言蹊想,大概是她快27了吧,已经变成“大龄女青年”了,她家人不着急,身边的人倒替她着急起来。 连平常不多话,讲分寸的周姐都催了。 “哎,我也知道,这事太讨你们年轻人心烦了!呵呵……但我认识一个不错的人。” 嗯……又是这个开头。言蹊内心叹一声,表面倒是像在认真听着。 手机轻轻叮一声。她眉毛动了动。 “也不是要你相亲哈哈,我没跟人约好,他原来是隔壁新闻频道的导演,你听过他吗?姓廖。” 言蹊:“廖导?” “对,之前当着制作人,去年开始导演和制作了那个节目,收视率很棒,年轻有为呢!比你大三四岁,长得也仪表堂堂,人品嘛……这个周姐跟你打包票。台里有不少小姑娘都很喜欢他!” 言蹊对这个人有些印象,刚进来台里,就听说在新闻频道有个才子制作人,主持人很多观点台词都是他写的,编剧很多时候都要向他取经。然而言蹊没留意,这世界上有才的人多了去了。真正引起她注意的是,听说他在大学时有位情投意合的女朋友,两人从高中相恋到大学,打算毕业就结婚的。毕业前夕,一次事故,他女友不幸地去世了。从此,他就单身至今。听说过有女孩子主动追求她,他都是道谢感激,再礼貌回绝。 言蹊斟酌着回答:“嗯。我知道他。” 周姐拍拍她的手:“我有可靠消息,上头领导把他调来咱们综艺频道了,负责制作和导演。” 言蹊意外:“真的?” “等会开会时也就知道了,小言啊,小廖真的不错,你不妨多观察观察他。如果有缘分……” 待周姐走了,言蹊想了想,还是决定听过就算了。她拿起手机,安之发图片,是一盘饺子,她叼了一个在嘴里,冲她眨眼。 然后语音消息:“是你的最爱哦。” 言蹊不禁噗嗤一笑。 她回:“看起来很好吃。” 安之回:“比我做的好吃,我还得问问心奶奶看看有什么要改进的地方。” 言蹊心里发软,安之从去年就开始学自己擀面做饺子,会给她做三鲜馅的。 言蹊:“没有,你做的也很好吃。” 安之给她发了个“亲亲”的表情。 然后是:么么哒。 言蹊就看到满屏幕落下好几个“亲亲”的小表情。 社交软件里的安之更加活泼,一点没有小时候那时沉默不语默默流泪的样子了。她是真的在她身边长成了个小大人了。 懂事的。 贴心的。 漂亮的。 可爱的。 有酒窝的。 言蹊不自觉地抿嘴笑起来,心无法再柔软了。 邶城电视台的办公楼去年刚换了新址。言蹊那一组人在开着会,准备一场文娱晚会的制作。这几年,言蹊陆陆续续主持了好几场重要的,不是很重要的文娱晚会。大概流程都比较熟悉了。 新办公楼大部分会议厅里透明的几何图案玻璃门和窗,但是门外看不太真切的。家具用的玛祖铭立,简单且摩登。 言蹊开完会,正在往休息区的路上。安之信息过来了:“你吃饭了吗?都七点了。” “嗯,准备去吃。” “这么晚?食堂还有东西吃吗?” “有的,一直到八点呢。” 言蹊边走边手机,还没走到电梯都撞上人了,手机没拿稳,咚的一声。 “哎!”言蹊反应快,先对方一步捡起自己的手机。 “哎,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对方声音清润醇厚。然后看到言蹊手上套着粉色角落生物手机壳的6s,愣了愣。 言蹊看着钢化膜上的一只小白熊的头顶裂开来了:…… 抬头看了眼对方也是一愣。 没记错的话,是周姐口中的那个廖导吧? 对方清秀的脸架着一副黑框眼镜,身材高她一点,朝她露出不好意思的笑容:“太对不起了,手机没摔坏吧?” 气质很好,长得有点像某个日剧男性,笑起来有点腼腆的样子,有一对深深的酒窝。 言蹊不禁一怔。 第32章 傍晚时分, 雨变得有的可怕了, 倾城如注。天仿佛被撕开一个大伤口, 一条条闪电是就像嵌在旁边可怖的血丝。 幸好没有停电。 安之在电视上看到很多道路交通不顺,大水积压,有不少车子被淹, 很多人放弃小轿车转乘地铁。警察在大雨中艰难地救援着。听说还有井盖被顶了上来, 有人被水卷了进去,性命攸关。 场景十分骇人。安之十分庆幸言蹊没有开车回来。 心姨不放心,分别去打电话给言家兄弟们。 安之自告奋勇, 说她给言蹊打电话。 心姨在这边吩咐几句, 就走开了。 安之问言蹊到宿舍了吗? 她似乎在走路, 回道:“还没,家里雨大吗?” 安之刚想说话,就听到外面雷声轰鸣。 “先不打电话了, 等不打雷了。我再和你打。” “别呀!再说几句话嘛!雷也不大,”安之边往楼上爬, 边撒娇道:“家里只有心奶奶, 太爷爷和太奶奶去寺里避暑去了!都没人跟我说话!心奶奶说大胖和小胖今天早上被萧阿姨押着不知道去哪里了。” 言蹊“咦”了一声,然后就轻轻地笑了笑:“他们参加夏令营去了。” “什么夏令营?” “军训夏令营。” “啊?怎么突然要去?那他们是像在军队训练一样?全封闭式的?” “有点像, 去邶城郊外的军事训练基地。不能玩手机, 父母不能探视, 作息有规定。早起训练,不能赖床,晚上统一熄灯。” “啊!他们两个肯定受不了!” “他们年纪还小, 夏令营而已,也不会真的很严格,十天就回来了。” 安之纳闷:“为什么你这么清楚?” 言蹊默了几秒。 咦?嗯?”安之歪歪头。 言蹊突然“噗嗤”一笑。还没出声回答,天边就一个炸雷。安之啊一声。 “我等下再打给你。” 安之:……总觉得那声笑饱含深意! 该不会是言蹊出的主意吧! 每一次言家大小胖欺负她,言蹊总会替她出头。可这次他们最近两个没做什么事呀,就那本书而已。 她打电话过去:“呐,是不是你让大小胖去夏令营的呀?” 言蹊没否认:“对的。” “为什么呀?” 言蹊好像开了扬声器,声音比较远而空旷,她在房间走来走去应该在收拾东西,还有哗哗的雨声。 “你今天做了什么?中午就到了?” “嗯,是呀。我搬花去了,还好心奶奶昨天把重的那几盆都让大胖和小胖搬了。” 言蹊笑着说:“你小胳膊小腿的,只能搬小的了。” “说得你力气很大一样!” “比你大多了!”言蹊笑。 “……” 言蹊笑着接着说:“我和哥哥们从上初中开始就要去这些夏令营啊,运动班的,军训班的的都有,因为要提高身体素质。” “……所有人,包括二舅舅和三舅舅吗?”安之无法想象文弱书生型言以西和非常爱保养的言以南也去。 “嗯,因为我和二哥,三哥他们从小身体比较弱,爷爷只是要我们选择一个运动爱好,最好能持之以恒。他们一个选择了乓乓球,一个选择了室内瑜伽。当然了现在早就没坚持了。” “哦,那你的是什么呀…… ” “那你呢?” “我选择拳击。” “?????!!!!!” 言蹊在那边笑:“很意外吧?” 安之内心:我知道你喜欢摄影,还以为你偏文艺那范的,你现在告诉我,你之前练过拳击? 言蹊:“我初中到高中,练过六年。为了体力,也一直长跑,大学里就没练了,长跑的习惯保持下来了。工作后就没时间了。” 你这一股浓浓的怀念的口吻是怎么回事!!!! 安之:…… “我记得有很多照片啊,在我13-18岁那本。” 她把手机放一边,去翻言蹊的相册。言蹊从小时候的照片到现在满满的好几本。安之也有,到了她身边,言蹊也经常会给她拍照,安之也有厚厚的两本。 “没有呀,没找到。” “哦,可能被爷爷奶奶拿走了,他们有时会拿我和哥哥们的照片看。你去二楼找一找。” 安之噔噔噔跑下楼,找了一圈没找到。该不会被二老带去寺里了吧?她又跑回客厅,终于在二楼桌几的底层找到。 好几本,言以西和言以南,还有言蹊的都有。安之粗略看了下,都是13-18岁这个年龄段。应该是言爷爷和言奶奶想要给他们兄妹做个同年龄段合集。 安之把合集本还有言蹊的那本一抱,噔噔噔跑回房间。 “找到了吗?” “嗯!还有二舅舅和三舅舅的。” 安之停了一两秒,先打开那本合集。才发现有言以东的。他的年纪比言蹊他们要大好几岁。从照片上看的出来,不苟言笑的剑眉星目的少年,皮肤黑一些,穿着空手道的道服。腰间的带子的颜色从白色到黄色,再到了红色。 安之告诉了言蹊。 言蹊有点惊讶,赞叹道:“不愧是大哥,比较像样,二哥和三哥……尤其三哥……真是一言难尽!” 安之翻过几页就噗嗤笑起来。清秀白净的言以西,戴着一副眼镜,面无表情地抓着乒乓球拍,面无表情的拿着乒乓球,面无表情地托着乒乓球。 然后……就是穿着一双花里胡哨的瑜伽服的言以南,他那时头发还挺长,绑在后面,在瑜伽垫上舒展着身姿:拉腿,压腿,下腰,蹲坐翘起腿…… 身段之柔软妖娆,动作之轻盈标准,混在一群……女生之间,毫无违和感。 安之笑得眼泪都要出来了。 言蹊:“二哥他说乒乓球对场地的要求不严格,在实验室也可以打。虽然就选了这个,还能理解。而三哥说选瑜伽是为了避免晒黑,还可以塑形体……” 言蹊:“那些照片我拍的,我差点没叫他三姐!太娘炮了!太gay ……咳咳咳。” “这么说你三舅舅不好……噗嗤……” 言蹊想起爷爷说言以南八九岁很迷穿裙子,青春期也特别爱保养,大学和研究生期间明明各科成绩实践分都很好,就是要选整容外科,除了一些必要的外伤手术,大部分就是整容的手术,而且多是女患者,没有一个不把他当做男闺蜜的。 这么多症状,都不太像直男,真的不是gay 嘛?柳依依就跟她八卦过。 不过这么八卦自己的哥哥不好,尤其当着小孩子的面。 安之笑得眉眼弯弯,“三舅舅不是在交女朋友吗?应该不是gay 。” 言蹊暗道:也是,现在的孩子都不太忌讳基不基的了。 不过,交女朋友也不能说明他不是gay 啊!!! 言蹊很有分寸地不提这个话题了。 安之也没觉得有什么,她把几本都铺开,趴在地板上,手机开着扬声器。 在合集那本再翻开一页。立刻“哇”一声:言蹊她练拳击的照片。 高瘦的少女,穿着白色T,把衣角绑起来,露出一小截洁白无瑕的肌肤,手上的拳击套挥舞定格着,好像有破空的气势。 安之看得愣住了。 只有一张,可能是言爷爷和奶奶还没来得及选其他张进去。 安之翻开言蹊那本相册。 很多很多张,她高马尾,她丸子头,紧身背心或者是短T,额发润湿,脖颈有晶莹的汗光。 光芒万丈,夺人视线。 好帅! 好美! 好……迷人。 她居然还有这么一面? 安之看过言蹊在荧幕上的样子,落落大方,秀静素雅,浅笑倩然。她在生活中捉弄言大小胖的调皮狡猾劲儿。在哄她时很有耐心很温柔的笑起来的模样。 总觉得她每个样子都很迷人,都很惊喜。 以前小时候的她看到的言蹊她只能懵懵懂懂地感触着,现在好似越来越清晰了。 窗外的雷声似乎静了,只有哗哗大雨,偶尔还有几条不死心的闪电试图想卷土从来。 安之翻看了好久言蹊的照片。 手机也一直连通着。言蹊在那边忙她的,似乎开电脑,时而走动一下。 安之去过她那边的宿舍,比较老的小区,倒也安静。一人一间,差不多30平方。在邶城市中心这个地段的房子,也要好几百万了。言蹊自从跟安之一起住后,就挺少回这边了。 “瞧这个雨势,我明天估计还不能回去。”言蹊说。 安之停下动作,想到刚才从电视看到的画面,还有些后怕。 她点头:“嗯,那你就在那边吧,我这几天呆在这里好了。” 言蹊笑:“乖……” 安之脸莫名有点躁意。 “今晚自己在三楼可以吗?要不要让心奶奶过来陪你睡?” 安之摇摇头:“不用了。我自己可以。” “哎,好乖哦……” 安之内心:这种哄小孩的语气是要怎么样,我又不是小孩子了! 一时想不到要说什么,安之只好默了,略感羞耻地默了。 过了一会儿,安之问她:“你会把我送去这种夏令营吗?或者健身班之类的?” 言蹊含着笑意的声音传来,没有一刻的怀疑:“当然不会。”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现在都了解具体人物了吧,这本我想挑战一下比较多的人物描写,群像之类的。还有人没有出来呢,还会侧面写几对配角的CP。(目前没有写副CP的想法,) 言家 言爷爷 言奶奶 言以东(老大) 职业 当官的 萧雨桐 (大嫂) 职业 全职太太 言骐(大胖) 言骥(小胖) 言以西(老二) 职业 理论物理学家 柳依依 职业 时尚编辑 言以南 (老三) 职业 整容外科 医生 (未出角色 ) 职业 肿瘤科医生 言蹊 职业 主持人,摄影家 陶安之 职业 (保密) 还有未出的几位角色。 第33章 “你不是有在骑自行车?这样锻炼就可以了我觉得, 等以后你自己喜欢再去学吧。”言蹊补充道。 “好的。”安之对这个并没有意见, “你以后还会去练拳击吗?” “现在没什么时间了。” “嗯……我觉得你很帅很酷。”安之说着还有点不好意思, 下意识捂了下脸。 言蹊声音里笑意蔓延。她说道:“比二舅舅和三舅舅要酷吧?” “嗯!!!”安之大力点头。她现在明白了,言蹊为什么能一手一个提起双胞胎了。 言蹊:“对了,你重新给我买片钢化膜吧, 我今天把手机磕了, 裂了一道。” “哈?!我才刚给你买的!”安之道:“严重吗!” “……倒也是不严重,就白熊?是白熊吧?头裂了……” 安之最近很迷角落生物。这是日本的一家日本SAN-X设计出来的几个卡通动物。特点是一群内向,没事爱呆在角落的小动物。有大量的包括绘本, 玩偶, 游戏, 笔袋的各种各样的周边。 安之买了很多公仔,文具贴纸都是角落生物的成员。言蹊却有点分不清谁跟谁。在她看来,都是一群萌萌的圆鼓鼓的小团子。 “这是谁?猪排?” “那是炸虾尾巴, 不是炸猪排。” “有什么不一样吗?” “很明显好嘛!它头顶有虾尾巴啊!” “哦……” “这是企鹅还是白熊啊?” “……那是猫!!!!” “这个我知道,是饭团吧?” “这么像要是还看不出来, 那你也太……” 安之还非常“霸道”地把言蹊的手机壳给换了, 钢化膜也换成配套的。 言蹊一开始心里有些接受不了:“这个……带到工作的场合是不是有点不合适啊?” 安之无辜地盯着她:“怎么不合适,你很老吗?” 言蹊:“……” 安之继续盯她, 脸颊粉嫩如新鲜的苹果, 嘟嘟的, 把手机壳举到她面前:“难道它们不可爱吗?” 言蹊只能默默接过。 安之盯着她笑起来,酒窝深深一凹,像灌入了蜜一样。 言蹊无奈地承认:“好吧, 是很可爱。” 电话里安之的声音糯软:“才买多久,就磕了……我的还好好的呢!” 言蹊弯弯眼:“是了,都是我不小心。” 是叫廖承宇吧?在电梯门口撞到她的人。 “言蹊?”他也认得她。 他开口道歉,说要赔她的。言蹊笑着说不用。 两人闲聊几句,说是同事,其实也几乎没说过话,只客气地说了一下天气不太好,食堂的饭菜如何,吃了饭没有之类。言蹊先走开,感觉他仍在背后看着她。 可能是周姐事先跟她说了那番话,言蹊心底多少有点怪怪的。 “好的吧,那我多买几个。”安之的声音将她的思绪拉回来。 “好的。” 她们一直开着手机,不知不觉说了很长时间。 “我的手机快没电了,我得充一下,还要忙一会。” “好吧。”安之有点念念不舍地再一次挂上电话。 事实上她们很少打这么长的电话。安之继续看照片,想了想,拿手机拍了好几张存起来,这才心满意足地把相册抱下楼去放回原位。 老宅太大了,原本有双胞胎在,言爷爷奶奶在的时候,还挺热闹的。今天这么一来,反而安静得有点可怖了,心姨又在一楼。 是不是应该听言蹊的,让心奶奶今天跟她一起睡呢。 安之立刻撇开这个想法。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觉得……她习惯一个人睡了。或者说习惯跟言蹊一起睡了。只习惯跟她。 安之怔怔出神,有微妙的,模糊未成型的念头,像清晨的风抚过初生的花瓣,轻飘飘的。还没等她捕捉到,已经消散。 敲门声响起。 安之过去开门。心姨给她热了一杯牛奶。还拿了保温瓶装了热水。红豆饼,芝士饼干等零食。 心姨叮嘱了几句话,让她早点睡,就下楼去了。 安之关上门,一看手机,才八点多…… 长夜漫漫。 幸好把家里的平板带过来了,她眯眼偷笑。 她小学的时候,言蹊有规定她看电视上电脑的时间,每天不能超过一个小时。 “可我同学……”安之有次小小地抗议。像所有的小孩子一样,她有颗期待长大的心,也不愿意被说这个不可以那个不可以。 “你的同学都比你大呀,再说了12岁之前眼睛还在发育呀,不注意很容易近视的。” 安之还在不乐意,言蹊摸摸她头说了一句“听话” ,安之只能听话了。 等她上了初一,才给她用了手机,方便打电话。 安之毕竟还小,对新事物非常热忱。用手机偷摸着玩游戏,看电视,暑假更是迷上了看名侦探柯南,所以拿了大胖给她的书。 话说早上,她本来想找回那本书还给大胖的。不知道为什么,没有找到。 有点奇怪啊…… 安之喝了牛奶。洗完澡,咬着饼干,捧着平板看柯南。越看越觉得恐怖,然后她爬上床缩在被子里。 发短信给言蹊:“我们视频吧?” 言蹊:“???” 言蹊:“你是不是又在看书?大胖还给了你别的书?” 安之还来不及说话,言蹊再次打电话过来。 安之抿嘴笑:“你的手机充好电了?” 言蹊:“我去借了个充电宝。你在做什么?” 安之:“看柯南。有点吓人,那个凶手看不见样子,就看到眼睛……” 言蹊有点无奈道:“害怕就不要看了,等下又不敢睡觉了……”她背景那边在放着音乐。 安之听了一下是首曲子。 “我不看视频又不知道做什么……没有人跟我说话,心奶奶都去睡觉了。”安之撇撇嘴,“又没带书过来,你这边的书又没有说我可以看。”本来安之没觉得有什么,说着说着好像突然莫名委屈起来。 言蹊安静了几秒钟,微叹了叹,带了些歉意道:“陶陶,那我陪你看电影?” 安之翘起耳朵:“电影,是那些你很喜欢的电影吗?” “嗯,对的。”言蹊电脑里有个文档放了她喜欢的电影。安之很好奇,言蹊说等她长大才可以看。 安之振奋起来,按照言蹊的指示,找到文档,点开那部电影,“Little Miss Sunshine”(阳光小美女). 她把平板固定在床边,抓过枕头垫在背后,打开手机扬声器。 路面蓄满了水,满城灯火冷寂,雨声沙沙。她们一起看电影,虽然言蹊没有在她身边,但是 也没有什么不同。一样在陪着她。 开头人物一个个上场,配乐就是刚才安之在言蹊那边听到的曲子。那个戴着硕大眼镜的圆嘟嘟有个胖肚子的小女孩出场的时候,安之笑了:“好可爱。” 言蹊轻轻一笑,是挺可爱的。但是,小时候的安之比她更加可爱。 自杀的舅舅坦诚向小姑娘说他为什么自杀的原因。是因为他爱上他的同性学生,他爱的人不但不爱他,还爱上他的同行对手,这还不够,那个人拥有了他喜欢的人,还赢得了业界的任何,他失去工作失去爱人,想自杀还未遂。安之胸口微微起伏,浮起悲伤的感觉。言蹊一直静静没有发表意见。 直到那家人的爷爷对未成年的15岁孙子说要让他赶紧与比他小的少女睡觉,越多的少女越好。再多几年他成年和比他小的睡觉就违法了。用词极其粗俗下~流,言蹊才忍不住说:“不要听这些话…… ” “嗯。”安之点头,但随后好奇地问:“15岁就要跟别人have sex 了吗?” “咳咳!”言蹊急忙说:“并不是!这事情要成年才可以,当然了你首先要明白这不是15岁的时候必须要做的,这是和喜欢的人才能发生的事情,还有要是有人对你说这样的话,你必须第一时间告诉我,或者是老师。知道吗?” 安之点点头,搔搔脸,似懂非懂。 她并不知道,言蹊在那边长出一口气。这就是她担心的地方,成长有很多尴尬的地方,但是这些都是必须要知道的。 安之:“这个爷爷好像有点差劲啊,怎么能对孙子说这些。”还很色,还看色情杂志,还吸毒。 言蹊不说话,安之现在这个年纪估计还不懂人是复杂的,不能用他表现出的一面来判断他的为人,爱也是一样。 她只是微微笑,让她继续看。 第34章 安之一边看一边会内心冒起弹幕的小泡泡。 “言蹊没不准我吃冰激凌!嘻嘻, 我们第一次见面她就给我买雪糕吃。虽然之后就不让我吃太多了。” “这个冰激凌很好吃的样子。” 言蹊那边的Os则是:“这里爸爸的话才是对的吧, 小孩子是不能吃太多高热量的东西, 啊那时候我真是不靠谱。” “咦,我一直好奇这是咖啡味和巧克力的冰激凌?” 两人心里的小剧场各自上映,都没说出来。 过了这幕, 言蹊说:“很经典的一幕来了。” 车子手动档坏了, 他们一家在修车店老板的建议上,爸爸在前面推着车,先跳上开着车, 其余人在后面推, 爷爷跳上车, 接着小孙女,妈妈,然后是跑得基基的舅舅, 哥哥在后面,推了他一把, 终于全部都跳上车, 一个都不落下。 安之情不自禁咯咯笑。 言蹊听到她笑也露出笑容。 “Olive,你是全世界最美的女孩子, 不光是因为你有脑子, 有个性, 因为你美,从里到外都美。”屏幕的爷爷在劝哭泣不安的小孙女。因为她担心明天的选美比赛,担心她不够漂亮, 担心她失败让爸爸失望。 “你知道什么叫失败吗?真正失败的人,就是那种特别害怕不能成功怕到连试都不敢试的人。” 安之看着看着,眼里聚起泪水,一颗颗滚落。等到爷爷第二天没有再醒来的时候,她抽泣起来,脸颊满是泪水。 电话那边言蹊的呼吸声轻微,没说什么话,静静的。 中间有很多情节,他们一家人不忍心丢下爷爷,把他的尸体放在车后厢。本来就不能挂挡的车子喇叭又坏了,又遇上了警察,哥哥突然才知道她是红绿色盲,没有办法当飞行员。 吵架,和解,争吵,继续开车去比赛的路上。 等到最后选美比赛的才艺大比拼,小女孩穿着一身领带长度诡异的西装戴着魔术帽出来的时候,配着异常欢快的音乐,言蹊就笑出声:“看了多少次,还是觉得这幕太欢乐了。” 安之不太理解,小女孩晃来晃去,拍屁股,然后丢掉帽子。 “这是什么舞蹈?” 言蹊忍不住笑:“这是……” 这时小女孩猛地撕掉裤子,短裤,然后当着观众的面,撕开外套,露出镶钻背心,拉下红领带咬在嘴里。 “脱衣舞。” 安之:“???……” 她的表演自然遭受冷眼,不解,主持人甚至要爸爸众目睽睽之下拽女儿下台。爸爸不同意反而和她一起跳起来,接着舅舅,哥哥,最后妈妈也跳上舞台一起跳了。 一家人跳得欢乐。观众傻眼。也有欢呼鼓掌的。 言蹊笑得不行。 安之笑着,不知道为什么泪流满面,“爷爷,果然有点色……情啊……” 最后一幕,他们赶着回家,爸爸依旧在前面推着,小女孩这次没有爷爷先跳上接着她了,她自己奋力跑着,自己跳上车…… 他们一家人就这样开着破得不成样子,喇叭也没有修好的车,开着回家的路上。 安之一直在掉眼泪。 电影结束。 屏幕上的歌曲还在继续。 言蹊过了一会儿才开口问她:“这电影好看吗?” “嗯!”安之点点头:“我喜欢那个推车的画面,喜欢他们最后一起跳舞,还有爷爷。他对孙女很好。” “嗯,这是一部好电影,是部好作品。你以后长大一点再看,会看出不同的东西出来,再大一点,又会有不同。让你不同的年纪阶段都会有共鸣的作品,才是一部好作品。” “嗯,其实我没觉得那个舞蹈有什么呀,小孩子的眼里是最纯真的,她也许不明白这是什么东西,她只是纯粹在享受舞蹈,她一直在练习,在努力,就想让爷爷看到而已。” “嗯……”言蹊静静地听着。 “那你觉得爷爷过世之后,他们为什么还要去比赛呢,毕竟爷爷去世是不高兴的事情……” “因为……这是小女孩的梦想啊,爷爷一直在帮助她,他那么支持他,一定想看到她完成啊……”安之抽噎道。 她心酸胀疼痛,喃喃道:“也许活着的人不能太牵挂死者了,活着的人努力地活着,那些走了的爱着自己的人才能安心吧。” 言蹊闻言一愣,她手边的杯子还有半杯牛奶。指腹触碰杯壁,温温的。她半转过头,窗外雨声沙沙如蚕嚼桑叶。 她慢慢勾起一点笑,低声道:“嗯。” “我喜欢哥哥暴走那一段,妹妹去劝他,她什么都没有说,摸摸她肩膀靠着他,哥哥就想通了,哥哥是个妹控。”安之应该还在哭,声音在断断续续地抽噎着。 言蹊点头:“我也喜欢那一幕。” 安之吸了吸鼻子:“感觉……挺像你的。” 言蹊觉得有趣:“哦?” “你也有哥哥啊,还有好多个,感觉看到了小时候的你劝舅舅他们……” “嗯……” “咳咳……” 言蹊耳朵蓦然发热,脑子里闪过好多小时候的画面。 言爷爷:“小五!!!你是不是又摘了我的牡丹花!” 言蹊:“不是我!是二哥!!” 穿着校服在客厅里被心姨押着吃东西还在看书的言以西:”” 言蹊:“是大哥!” 言爷爷:“你大哥当兵去了!你还记得吗?” 言蹊:“嘿嘿嘿……” 长大一点的画面是: 言蹊:“我今天不去上课了,你要是敢告诉爷爷……”她秀白的手握成拳头互敲了敲! 言以南吓得瑟瑟发抖含着眼泪拼命摇头! 一点都没有电影里那个护着哥哥的小女孩的样子,而且欺负哥哥们的黑历史比较多。 言蹊脸颊一点红晕浮过:“那个……可能跟电影有些轻微的出入……咳咳咳咳咳……” 嗯。要保持大人的样子,要有身为“姨姨”的尊严,不能让安之知道她的黑历史。 “嗯!我就知道,姨姨肯定是那样子的!”安之笑着说,软软的嗓音里都是对她的喜欢。 言蹊纤白的手掌捂住脸,“……呃……嗯……” 拜托!换个话题吧…… “我很喜欢这个家庭,吵吵闹闹,虽然他们都有自己的问题,但是觉得好温馨,真心爱着彼此,都不会嫌弃彼此……”安之的声音顿了顿,“姨姨的家里也一样,太爷爷太奶奶,大舅舅,二舅舅,三舅舅,萧阿姨,啊应该叫大舅妈,大胖,小胖……” 言蹊心猛地抽了抽。果然还是会有冲击么?看到这种家庭的片,会联想到自己的么?言蹊叹气,她就是担心这个,但是她希望安之能够真的把痛苦化成自身的力量。 “还有柳阿姨, 都是很好的人!” “陶陶……如果你愿意,也可以当成自己的家。” 安之抬手擦擦湿漉漉的眼睛。 有一瞬间的沉默。 “电影里还有很多很好的地方,我都说不上来……” “嗯,等你以后多看就会有自己的看法了。” “你不告诉我吗?” 言蹊轻笑道:“每个人对同个事物的观点都不一样,发现和感悟是很有意思的过程,我不想剥夺你的乐趣。” “嗯……”安之心想我也不介意。 “刚才想起外公了吗?”言蹊还是决定问问。 安之说:“我想他,但是不会像以前那么难过了,也许有一天我就不会难过了吧?” 言蹊没有回答。因为她知道这个痛楚不会消失,也许会淡忘,但是永不会消失,会根植于你的血液,随着你的呼吸。有时很坏的,会时不时跑出来刺痛你。提醒你,它的存在。 “不必刻意去遗忘。难过会是一种怀念。”言蹊最终这么回答。 不想她继续沉溺在这悲伤里,她说:“好了,太晚了,睡觉吧?不要想其他的了。” 安之听话去洗簌,擦脸,把灯关掉,剩下一盏淡淡的壁灯。再爬上床。 “你也睡了吗?” “嗯,我也准备睡了,关灯了。” 安之抱住另外一个枕头,把兔子抱枕也拢在身边。 “雨还是没有停呢……” “窗户关了吗?等下估计还会打雷。” “关好了……” “不要害怕,陶陶。” “嗯……不怕。” 不是全部的黑暗,还有些许手机的亮光。她们的声音却有意识地低下来,比窗外的雨要温柔很多。 喃喃细语。 还有她们都没有发现的旖旎。淡淡的,在这雨夜,还未被察觉,已经消退。 “好啦,快睡吧。我等你睡再挂电话。” 安之非常喜欢言蹊说“好啦”。很温柔,而且常把手伸过来摸她的头。等注意到的时候,她正在无声地蹭枕头,像在蹭她的手心一样。 “……” 她脸红起来,悄悄睡好,闭上眼睛。 第35章 即使再不愿意, 暑假也很快就过去了。烈日, 自行车, 冷饮,甜品,电影, 暴雨。安之的记忆的这个暑假都是这些。但是新学期就可以看到杨蒙蒙同学了, 也挺期待的。 杨蒙蒙是安之第一个交到的朋友。 初中生活依旧没有安之想象中的有趣。初一的功课在她眼里也极其简单。大考小考月考期中期末考都是毫无变动的年级第一,从未被超越,最多被并列。 她身高上还是没占便宜, 因为跳级才刚满12岁, 虽然1米5在这个年龄段不算矮。但同学中比她高的太多了。安之在学校一直没交到朋友, 她幼儿园小学阶段觉得她的同班同学们都很幼稚。现在到了初中,同学都比她大,没那么幼稚了, 但是好像总有一层隔阂一样。 初中的女生们会几个凑在一起叽叽喳喳,什么衣服好看, 谁今天擦了粉底之类, 哪个男生好看。一个小团体一个小团体姹紫嫣红,百花齐放的。但从没有人邀请安之加入。 安之心里觉得她们挺无聊的。 她的穿衣审美标准因为受到言蹊, 柳依依这两人的影响, 已经比同辈人高出一大截。别人女生还在追求什么蕾丝小碎花的时候, 她已经懂得“less is more”,“不管潮流,适合自己最重要”的金科玉律。而保养狂魔兼整容外科医生挂在嘴边的你一句话则是:“美人美在骨, 美在神韵,美在气质,美在眼神。这些都不是手术和简单的彩妆就能人造出来的。” 但虽然不感兴趣,安之有时也会羡慕一下这些小团伙。特别初一的时候,她不适应,有段时间独来独往。除了上课就是写作业。放学,回家。 杨蒙蒙是初一下学期从外省转过来的,被班主任安排成安之的同桌。一开始安之以为她非常内向,她们同桌两个多星期都没说过话。 直到有一次,安之在课间偷摸出手机给言蹊发短信。转过头就看到她那厚厚的镜片闪过一层格外热忱的光。 安之:…… 她该不会要向老师告状吧? 杨蒙蒙盯着手机星星眼:“能不能让我玩一下?” 安之:…… 学校不让带手机,但仍旧抵挡不住学生们偷摸玩手机的欲望。安之当时觉得如果不给她的后,估计手机就要被杨蒙蒙的火热的眼神盯得着起火。 杨蒙蒙拿了她的手机玩了一会,然后她们就熟了起来。 杨蒙蒙外表是很文静的,梳着两小辫子,带着厚厚的眼镜的女生,是个腐女。瘦小的身躯里有对基佬腐情节炙烫的热情。她会聊的话题是安之没有听过的! 她跟安之科普了什么叫耽美,纯爱,什么银魂黑篮!什么瓶邪!什么叫攻受!什么叫0和1。 还跟她介绍了个神奇的网站——晋江。 杨蒙蒙的成绩不错,她转学过来的第一次月考,就在班里拿了第三,年级前九。据她说,她父母对她的成绩要求特别严格,要是掉了名次,就没钱充值看文,而且还不能玩手机。 她看上去就是那种很乖很文静的女生,可是说起这些事情来眼睛崩出的精光都快要把镜片震碎了! 安之觉得她很有趣。 安之像发现了新大陆一样好奇地倾听,这无疑满足了杨蒙蒙同学的科普欲望,恨不得把她能一下子拽入腐女圈,再把她萌的cp圈的糖一股脑全都塞入她的嘴里。 杨蒙蒙同学有个善于收集信息的强大技能,在她坐到安之身边成为她的同桌的第二天,她就 知道了她的同桌是个小学霸,小美女,高冷小学霸+美女。为什么特别强调“小”呢,因为她的同桌比他们要小好几岁。 特别高冷,还是种不明显的高冷,她虽然也笑脸对人,但从不参与女生的小团体和帮派。问她题目她也会仔仔细细地跟你讲,但你能从她眼神中感受到一种对你智商的蔑视感。 但是不令人讨厌,一是确实学霸,二是长得美又可爱,尤其还有个很深的酒窝,一讲话就会出现。很多同学为了看她的酒窝顶着被她蔑视智商的压力去问她题目。 冷萌冷萌的。 在男生心里还是他们的小班花。 女生虽然不承认她是班花,居然也不讨厌排挤她。 杨蒙蒙总结:她的小同桌不得了!!! 她们熟悉了之后,大多数情况下是杨蒙蒙在说话,而安之在听。杨蒙蒙觉得她的小同桌一点都不高冷,有一双小鹿似的大眼睛这么眨巴眨巴看着她,简直萌死了。而且杨蒙蒙也特别喜欢她的家长。她见过好几次言蹊。第一次是在有个周五放学时候,她跟安之正聊着天走到校门口。 安之本来在跟她说着话,突然瞄到什么人一样眼神完全亮晶晶起来。 杨蒙蒙随着她的目光看去,是个高挑的女人,长卷发,墨镜,白色丝质衬衫,搭配麻纱九分阔腿裤,腿又长又直!豆沙色的唇膏下的唇瓣含着一丝笑意。朝着她们招手。 她领着她们去吃鳗鱼饭,抹茶冰激凌。 杨蒙蒙本来以为是她小同桌的妈妈,心想也太年轻漂亮了,等她摘下眼镜后,发觉更加年轻美丽,根本不像是生过她小同桌这么大孩子的女人。 看上去还有点面善,仿佛在什么地方见过。 她小同桌对她也没有什么很明显的称呼。好像叫了句“姨姨”,但是杨蒙蒙自己有阿姨,感觉也不像这个相处模式。 尤其是当她的小同桌很自然地挖了一勺冰激凌喂给她的时候,对方也很自然地吃了。 杨蒙蒙美食当前,放弃八卦。 当她微笑叫她:“蒙蒙是吧?谢谢你照顾陶陶了。” 声音真好听啊。 笑起来真好看啊。 气质真好呀。 啊,这位大姐姐真招人喜欢啊…… 尽管内心已经在咆哮了,杨蒙蒙控制着露出文静腼腆的笑容,“您别客气,我和安安是好朋友!” 这位大姐姐带她们吃完饭,就回去工作了。并且拿钱让她们去逛街!还给她的父母打了电话,说明了情况,并且从家里叫了司机等她们逛完来接她们! 多好的家长啊! 杨蒙蒙感动得泪流满面! 羡慕嫉妒恨! “我好羡慕你啊!!我爸妈每个月给我的钱只有那么一点点啊!我买完晋江币,买完零食就没有了啊!!” “啊啊啊啊啊啊啊!你知道我手机还是我老爸的小米,而且他们都不准我拿,我每天写完作业才能玩。你的苹果真好看,手机壳也超多款式的!啊,我也想要苹果手机!” “你阿姨对你也太好了吧?天啊,简直把你当小公主宠!而且你家也太有钱了吧,还有司机!” 杨蒙蒙见她小同桌先是低头一笑,似乎因为她说的话有些羞赧。很快眼神微黯下来,连颊边的酒窝就没有了活力。 “其实……” 安之这时才发现原来她也是在期待和羡慕着她的同学们。羡慕她们有完整的家庭,有这样那样的相处和父母相处的小烦恼。她内心深处本来有个巨大的伤口,因为有言蹊在,所以渐渐缩成了一个不易觉察的自卑的小角落。 她会有一种与同龄人倾诉的渴望,分享小零食和小秘密的愿望。当同龄人说起她们的家长,她们仰仗崇拜的人的时候,她也想加入。想要跟她们炫耀言蹊,想要全世界的人都知道言蹊有多棒有多好。她不是没有做过这样的尝试,有过一次她试着开口,对方露出疑问:“安之,你的爸爸妈妈呢?为什么一直没有见到你的爸爸妈妈?” 她突然就不知道怎么开口了。 人与人之间可能真的讲究缘分。 安之觉得她可以跟杨蒙蒙成为好朋友。 于是她对她说了。她的外公,她的身世,她的爸爸妈妈。她说得磕磕绊绊,中间还有很长的停顿。 这是她深埋在心里的,无法改变的事实,犹如童话故事里描述的巨大可怖的怪兽,被掩藏在厚重的大门里。年少的安之,无力一人对抗,又不敢把它公之于众。 她努力艰涩地诉说,已经让感情澎湃善于脑补的杨蒙蒙惊讶和心疼。没有想到她的高冷学霸的小同桌居然有这样的身世。 家庭幸福美满仍嫌弃双亲管太多的杨蒙蒙无法想象。她搂着安之泪眼汪汪,连街也不逛了。 “呜呜呜,安安,安安……” 司机王叔来接她们的时候,两个小姑娘上了后座,互相搂着泪眼朦胧。 说起言蹊的时候,安之就顺畅很多了。她翘着唇角,酒窝娇俏。这六年来的每一天都值得好好诉说,跟人分享。 时近晚上七八点的下班时间,灯光如海。年轻的少女凑在一起低声细语交流着心事,王叔心知这个年龄阶段是最好的最应该无忧无虑的成长时光,他微微笑,放慢了车速,无意去打扰。 第36章 开学不过两周, 安之就听说隔壁隔壁的几个普通班学生问题多多, 逃课, 早恋,被请家长等等等,还被全校通报批评。 如果说初一的时候学生还有点小学时遗留下来的“唯师命是从”的战战兢兢, 经过了一年对初中生活的摸索, 对老师们脾气的试探,对同辈学生们的了解,初二的时候大部分学生就直接把自己划到“老油条”那一拨了。 安之所在的重点班情况要好一些, 课是不好逃的, 毕竟成绩很重要。其他事情也是显而易见的。除了枯燥的功课外, 学生们的谈资就是“谁谁谁在一起了?”“谁谁谁又分手了?”。 杨蒙蒙这个腐女则是日常跟安之科普耽美向,还YY起了班里的男同学。 “你看班长又去找体育委员了,纯情傲娇小受*老司机忠犬攻, 带不带感?,” 安之看着两个穿着校服的男生, 两个在商量运动会报名事宜, 实在脑补不出哪里纯情?哪里又老司机了? 杨蒙蒙不死心继续鼓吹道:“你看班长大人白白的,文弱极了, 说话都不大声。标准的小受体质啊!体育委员晒得黑黑的, 又很会撩妹, 这不是老司机吗?” 安之:…… 杨蒙蒙:“我跟你说这些你都不好奇呀,我介绍你的书你去晋江看了没有?” 安之尴尬地笑了笑:“我对耽美没有什么兴趣……” 杨蒙蒙有点泄气,她费力给安之安利了这么长时间, 安之就是不为所动也不入坑,她转转眼珠:“安安,你喜欢什么样的男生啊?” 安之眨眨眼,她没有这个概念,不知道怎么回答。 杨蒙蒙以为她在害羞,换个方式问她:“那你觉得是一班的XXX帅呢,还是我们班的陈魏帅呢?” 安之愣住,脑海里回想了一下这两个人长什么样子,并没有帅不帅的印象,男生的话,言家的舅舅们都很帅,还有言大胖和言小胖也长得不错。言家的基因很强大啊。 杨蒙蒙不满道:“哎?你发什么呆?有没有听我说话?” 她们正在上体育课,安之和杨蒙蒙在教学楼一角偷懒。穿着校服,坐在楼梯上。远处有打篮球的男生,热火朝天。 安之笑笑,并没有接话。 杨蒙蒙也不恼,把头倚过来,靠上安之的肩膀。 一个篮球咚咚咚砸向这边,然后滚到她们腿边。班里的两个男生跑了过来,风一吹,一股浓重的汗味也飘了过来。 安之皱皱眉,把脚边的球踢了过去,其中一个男生捡起来,递给后面那个。他看看了一下她们两个,把目光留在安之脸上,拿肩膀蹭蹭脸上的汗,笑着问:“要喝水吗?” 杨蒙蒙率先答道:“不用了,我们不渴。” 男生看着安之,像在等待她的回答。安之摇一下头。 “那要过来一起玩吗?” 杨蒙蒙瞥一眼安之,神情藏了一点笑,“不要,我们要聊天。” 后面也有人在催他,他对着安之笑了笑,这才走了。 “陈魏绝对喜欢你。”等她走远了,杨蒙蒙笑着推推她。 安之没表示。 杨蒙蒙觉得她的小同桌是真高冷。陈魏高大帅气,皮肤是健康的小麦色,是班里的体育委员,是校篮球队的。校服穿在他身上跟穿在模特身上一样,就是成绩吊车尾,可能这点就入不了学霸安之的眼睛,甚至话都不愿意跟人多说一句。 陈魏过了一会儿拿着两瓶可乐又过来了:“请你们喝。” 杨蒙蒙瞄瞄安之,安之轻轻摇头。 杨蒙蒙说:“陈魏,我们不喝,你拿回去吧。” “别这样啦,给个面子。对了,杨蒙蒙同学,我能和陶安之同学说几句话吗?” “有什么话不能当着我的面说啊!”杨蒙蒙打趣道。 陈魏不好意思地搔搔后脑勺。等了一会儿,也没见杨蒙蒙走开。他暗中鼓了一口气,把视线转向安之。 少年心里其实没有像他表面那样云淡风轻,尤其他对上安之的脸就瞬间忘记要说什么。 满脑子都是“啊,她的眼睛好大!” “啊,她不笑的时候酒窝也在呢……” “啊,她什么时候能对我笑一笑啊!” “陶同学,我喜欢你,能和我交往吗?陶同学,做我女朋友吧!陶同学,能和我在一起吗?陶同学……能把你手机号码告诉我吗?陶同学陶同学,你名字真好听……” 在腹中打了无数遍的草稿,也不知道先说哪一句,最后憋了半天说不出一句。 杨蒙蒙强力忍住笑,安之不解地望着他。 可怜的陈魏同学急囧囧地冒出一句:“陶同学!我,我,我能向你请教题目吗?” 杨蒙蒙实在忍不住了哈哈哈笑起来:“陈魏,你也太搞笑了吧!你是想请教什么题目啊?我怎么记得你好像没有一科不倒数的?教你教得过来吗?” 陈魏:“……” 陈魏一张俊脸活生生错位成一个“囧”字,尴尬得汗一颗颗滚落,晒得发红的脸感觉更红了一些。 安之也忍俊不禁,轻轻地“噗嗤”一声。 陈魏本来还想冲着杨蒙蒙说句辩解的话,看到安之笑了,他突然怔住,脸更加涨红起来。 然后他就真的不知道怎么办了,也不知道怎么下台……下意识就转过身,僵硬着身子一步一步挪走。 杨蒙蒙还没笑完,她站起来,捉弄的心起来了,拿手做扩音喇叭状:“少年!安安你就别想了,要不听我的!搞基吧!!!” 她喊道:“你觉得班长怎么样啊?” 陈魏本来就僵的身体硬生生一抖,在原地顿了一会儿,才挪动步子十分艰难地走了。 杨蒙蒙在他背后笑弯了腰。 “好怂啊!”她坐回来。 她冲安之挤挤眼:“你喜欢他吗?” 安之摇头:“没感觉,没这么想过。” “呵呵呵呵……你是不是喜欢学霸型的”杨蒙蒙笑着问。 “我都不喜欢。也不腐。”安之说。 “好吧……”杨蒙蒙同学终于泄气。 她把头重新靠回安之的肩膀,“把手机给我玩。” 安之掏出手机解了锁递给她。 “你流量够吗?我想在你手机下载晋江的APP。 ” “够的吧?我都没怎么用。” “是的,你手机好像就用来给言姐姐打电话发短信的。”杨蒙蒙拿过来,手指点啊点。 自从安之给她讲了之前的一些事后,杨蒙蒙已经彻底沦为言蹊的脑残粉,还认出了言蹊是邶城电视台的主持人后崇拜之情更是溢于言表,言姐姐长言姐姐短的不离口。 安之心情有点复杂。姨姨招自己好朋友的喜欢,她觉得骄傲又开心。但杨蒙蒙经常把言蹊挂在嘴上,还要了言蹊的电话,安之心里会掠过一些不舒服感觉。 这种小别扭自己也说不清楚。 “下好了。那我看小说了?”杨蒙蒙最近在追晋江很有名的耽美大神的作品,每天都在等她的更新,还顺带把过去的作品都扫了一遍。 安之忍不住问:“这到底是什么文啊?” “喏喏喏,纯爱文啊!就是P大的文《过门》啊,年下攻,甜又虐!我跟你说,你要不喜欢追连载,可以看已经完结的这篇——《大哥》,呜呜呜前面虐死我了!来?给你看看文案!” 反正也闲着,安之不经心地一扫,“少年魏谦,带着妹妹艰难地生活……还捡到了死皮赖脸缠上他的流浪小孩……” 安之觉得有点懵,她问:“所以他们最后会在一起吗?” “应该吧,文案写了他们是Cp 啊,年下养成嘛!HE 结局噢。” 安之再次仔细仔细地阅读了文案,问:“养成是指……他们在一起生活了很长时间吗?” 杨蒙蒙还以为她终于来了兴趣,解释道:“对啊,年下是由年上养大的嘛!他们还以哥哥弟弟相称呢,我已经看到了小远对他大哥的图谋不轨之心!” “我跟你说呀,年上年下养成在耽美腐向这里最常见了!Bla,bla, 一般都是年龄相差比较大,没有血缘关系又生活在一起,说不是乱伦嘛……又……嘻嘻嘻嘻嘻,敲禁忌,敲带感的!!1我最爱看这类啊!哇咔咔……”杨蒙蒙说着说着捧起脸。 校园突然静了下来,打球男生们的嘈杂叫喝也远了。安之听到自己开口问杨蒙蒙:“……蒙蒙?” “嗯?怎么了?” “两个男生的恋情叫耽美,那如果是……两个女生的呢” 第37章 “女孩子的青春期比男孩子要早, 大约是从10-12岁开始。特点是情绪容易波动, 善变, 叛逆,表现在想脱离家庭,更多想要与同伴一起交流活动, 结交兴趣相投的朋友, 注意自己的形象,尝试与异性的交往,交往过程中心理变得复杂。” 言蹊下班回家的路上, 脑子里闪过看过的心理书上的文字。 安之无疑已经到了这个年纪。 她最近又高了几公分, 昨天额头冒了个小痘痘, 还很不高兴。 言蹊无声地微笑。 夕阳染红了天边的云朵,湛蓝的天幕布满晚霞,是一个十分美丽的空镜头。 安之是到了青春期了, 她不再是那个会哭鼻子的小兔子了。言蹊是什么时候接受这个事实呢,从她意识到安之已经开始发育了, 应该给她买适合她这个阶段穿的小背心了。 十二岁的小女孩, 纤细柔嫩的身段像刚发的绿梢,胸前的微隆掩于宽大的校服里, 粉颊就似绿梢头的花骨朵儿。 是的, 言蹊意识到安之是真正到了敏感复杂的青春期, 工作的前辈们都向她科普过青春期的小孩子有多可怕,需要多么谨慎地对待。她也是从这个阶段过来的,言蹊觉得她必须打起精神来应对。 今天她本来要去接安之, 但是她发短信说已经在回家的路上了。 绿灯。言蹊把敞篷打开,微仰起脸。风撩起她的发丝,言蹊唇角翘起来。按照这个速度,或许会在路上遇到呢。 红灯。言蹊脚踩了下油门,加快了速度。 果然,到家前的一条路,看到了骑着橘色自行车的少女,她微弯着背,梳着丸子头,雪白的短袖校服被风吹鼓起来。 言蹊微笑,正要追上去响喇叭逗一下她。眼角余光瞥到另外有辆自行车在她身边,是个男生,不远不近地跟着她,穿着一式样的校服。 言蹊略略眯眼,什么情况?跟踪狂?变态?言蹊猛一踩油门,车速飙上去,刚想按喇叭, 只见男生一蹬踏板,追上去,似乎要跟安之说话。 很显然是安之认识的。 言蹊把车轻巧地逼近,不露声色地观察着。 安之撇过头说了句什么,然后就扭头一副不想理他的样子,男生搔搔头,放慢了一点速度,仍旧在后面跟着。 言蹊单手撑着方向盘若有所思,轻笑了声。 叹口气:这就开始了呀。 这么快就有人追求了…… 她是赞成呢,还是反对呢? 言蹊敲敲脑袋,她再上前,按喇叭。略略逼近男生,男生不得不往旁边移开点。他扭头瞪了瞪言蹊,对上一张似笑非笑的脸,一愣。 言蹊瞟了瞟他。 安之这时听到响声也好奇地回头看,看到已经开到她旁边的言蹊。她扬起酒窝:“你今天回来这么早?” 言蹊笑着对她点头:“要不要比比谁先到家?” 安之:“哈?太不公平了吧……”一边说着一边脚下使劲,快速骑着,甚至率先拐弯。 言蹊再瞟一眼在后面发愣看着她们聊天的男生,一踩油门,也拐过弯。 到了小区门口。安之转头对她笑:“我先进去了。”言蹊看着她刷卡进门,一点也不关心在她们旁边停下车的男生。 看上去关系也不是很好啊…… 言蹊暗道。她下车,走到那男生面前。 “你叫什么名字?为什么跟着安之?” 男生结结巴巴道:“姐,姐姐,啊不,阿姨,我叫陈魏,是陶安之同个班的……我……不是跟着她,我想送她回家。” 陈魏刚才认出了言蹊,在家长会上远远见了一次,听说是陶安之的阿姨,没想到面对面看着如此年轻漂亮。她穿着高跟鞋,身高几乎跟他一样,虽然和颜悦色,但是感觉气势逼人。 言蹊:“陈魏?” 声音如玉珠落盘一样。好听极了。 陈魏紧张得不行,没有想到第一次送喜欢的女同学回家就遇上了家长。他简直想掏出自己的心肺来证明他并不是个坏人,“是的……姐,阿姨,我爸爸姓陈,妈妈姓魏,所以我叫陈魏。” 言蹊轻轻笑了笑,点头,“谢谢你送安之回来,不早了,回家吧。” 说完,她回到车里,发动车子离开。 陈魏望着车子开进车库的方向,重重地吐出一口气。 晚上吃完饭后,安之正在房间做作业,言蹊过来了,她凝视了好几秒安之那专注认真的小脸,敲敲门。 安之抬头。 “出去走一走?”她笑着问。 夜晚时分,小区楼下散步的人不少。有带着孩子的一家人,有拉着宠物在遛弯的,还有x些小孩子在跑来跑去地玩耍,安之拿着她的小红鼠钥匙(是个小硅胶形状的小老鼠,可以把钥匙都放在里面),她套在手腕,跟在言蹊的身边。 路边的树都系着星星灯,静谧地发着光。她们两个慢慢踱步在树下。 “今天的男生,陈魏?你跟他关系怎么样?” 陈魏?安之就知道言蹊肯定要问这个。 她淡淡道:“没什么呀,他就是我同班同学。” 言蹊道:“可是他说送你回家呢……” 安之孩子气地撅撅嘴,“我又没让他送,他硬是要跟着我。” 自从上次体育课后,陈魏经常在课间就捧着题目过来,煞有其事的。安之跟他讲的时候发现她根本没在听,就会对着她发呆。 今天还跟在她背后,说要送她回家。有点烦。 言蹊轻笑出声。 安之侧过头去看她,一到家她就卸了妆,换了条宽松的长裙子,戴了文艺的圆镜框。伸手别了下被风扰乱的头发。 安之转头,低眉敛目道:“现在刘奶奶不来接我,你也不来接我……” 言蹊停住脚步。 安之抿住唇不出声,径自向前走几步。不去理他。 刘奶奶仍然会过来给她们做晚饭,安之的中学离小区走路要大半个小时,公车兜来兜去也要二十分钟,最方便的就是骑着自行车上学,或者由家长送。 言蹊下班时间赶不上,所以交代安之回家前和回到家后给她发信息。安之其实也不觉得有什么,毕竟很多同学也都这样骑车上学和放学,这条路也很安全,同校的也有不少人住这一片地方。 但她此时此刻,就是觉得有点小委屈。 “陶陶……”言蹊从后面追上来,她含着歉意道:“对不起……” 安之说出口就觉得自己有点在无理取闹,但是言蹊一说对不起,她又脱口而出:“我知道啦……你工作忙……” 言蹊言语一滞,看着安之鼓着小脸蛋,向前跑了几步。 “哎……” 安之不知道她背后的言蹊什么表情,她沮丧皱着脸,觉得自己真是别扭死了,无理取闹。言蹊虽然忙,但她从未错过她从小学到初中的家长会,学校的活动,她参加的所有竞赛。她活到现在的所有开销,都是她一个人在负责。甚至刘奶奶都说言蹊给她的工资可以比得上在邶城的大部分白领了。 而安之到最近才了解道,言蹊在电视台的工作,虽然是编制,也分了房子,但是前三年的工资甚至还不够付给刘奶奶的。更别说其他的开销了。 要不是她有存款,言大嫂又善于投资拉她一把,她们根本不可能生活得这么好。 安之想着她是不是太不感恩了,太不懂事了,现在还对她这么无理取闹。 她长长的睫毛覆盖住自己的大眼睛,酒窝黯然的深陷着。站在原地不动。言蹊从后面轻拥住她,摸上她的头:“陶陶……” 安之几乎就要哭了,她转身埋向她怀里。闷声闷气道:“对不起……我发脾气了……” 言蹊想:果然青春期的孩子情绪就是说变就变啊,她本来是要跟她说点敏感的恋爱问题的,现在反而要稳定她的情绪。 她轻声安慰道:“没什么……好了……我们回去吧?回去再说?” 安之从她怀里看到周围已经有人在看她了,她害臊起来,从她怀里出来,小声道:“嗯……” 安之再次觉得沮丧的情绪堵在她胃里,让她难受极了,她郁郁寡欢,看着周围的人,一个个的家庭。似乎再糟糕的情绪都会在一个稳定的血缘关系里可以缓解。 她在言蹊的关怀下已经长这么大了,她关心她,是因为她幸福家庭成长给她带来的慈悲温柔之心,如果有一天她不能控制好她的情绪,会不会言蹊就不耐烦了,就不会管她了. 她应该再乖一点才是,可是有时候她也不明白那么多负面难懂的情绪从哪里来的。 第38章 言蹊不是很确定她和安之的谈话为何会陷入僵局。而安之从小就不是很愿意透露她的内心想法, 即使再难过, 也只会一个躲着偷偷哭。只有等她很有耐心地问了, 安之才会小心翼翼透露一点,真让人心疼。 言蹊原本以为她现在是青春期了,她本来很担心她没有同龄朋友, 所以杨蒙蒙的出现她松了一口气, 而且也知道她们相处得很好。这个时期应该会不喜欢大人干涉太多吧?但从她刚才的话来推测…… 言蹊又是心软又是好笑。 看来还是个小孩子,喜欢粘着她。 “新学期怎么样?” 她们在餐厅,相对而坐, 喝着自制的青柠金橘蜂蜜水, 言蹊问她。 安之咬着吸管:“还好吧, 下下周有英语演讲竞赛。” “嗯?要参加吗?” 安之点头,要的。一等奖还有五百块,她想要那个钱, 有她的用处。 言蹊赞许地盯着她看,眼睛里有掩饰不住的笑意, “还生气吗?” 安之僵硬地摇摇头。 言蹊想了想说道:“我不是干涉你交朋友……” 安之看着她道:“我没有要跟陈魏交朋友, 是他缠着我。” 言蹊这才露出几分正色:“那我告诉你们班主任?或者我找他的家长聊一下?” 安之不语,半响道:“那倒不用了……” 言蹊默默沉思:也许陶陶也喜欢这个男生, 只是她现在没有意识到而已? 在言蹊的观念里, 恋爱没有早和晚, 到了青春期对异性有懵懵懂懂的感情萌芽是很正常的。强力遏制反而会适得其反。言蹊希望安之能开朗活泼地成长。 这么想着,她微笑道:“其实你多交几个朋友也好,男生毕竟跟女生不太一样, 会有不一样的视角,如果能玩的来的话……” “玩不来,我不想当他女朋友!”安之硬梆梆地说道。 言蹊一滞,愣了两秒,扑哧笑出来。 安之气鼓鼓:“别家大人都不允许男女生走得太近,就你,就你……原来你是这种大人!!!” 言蹊被她的样子逗笑,摆摆手:“没有没有,我不是这种大人……噗……我只是想让你多交几个朋友而已……” 安之鼓着脸瞅着她。 言蹊眨一下眼:“所以这陈魏是在追你吗?” 安之知道言蹊这个时候在打趣她了,她不太适应这种对话,但是言蹊对着她笑的样子又很好看。 “……” 言蹊站起身来,坐到她旁边,“我刚才跟他说了几句话,看上去不是个坏学生……你觉得他人怎么样?” 安之不喜欢她们讨论的这个话题。也不喜欢言蹊对这个话题的兴趣。 “他笨,成绩不好……” “……”言蹊差点又笑出声,听着她嫌弃的语气,跟她幼儿园小学嫌弃功课简单,嫌弃同学们幼稚几乎一模一样。 “可是杨蒙蒙觉得他长得帅啊,还是校篮球队的,挺棒的,你不觉得吗?” 安之:“我不觉得。” 言蹊完全是抱着想要了解她心理的态度在问:“那陶陶喜欢的是不是成绩比较好的?学霸型的?” 安之:“……” “……” 言蹊看着安之把脸都皱成一团,明显在抗拒这个话题。她举手作罢::“好好好,我不问了,不八卦。” 安之低着头,肢体语言仍旧是低落的表达。言蹊想了想,摸摸她的肩膀:“好啦,你要不喜欢姨姨问这些,我以后就不问了好不好?” “其实……我还没做好我家陶陶被人追求的心理准备,但是……你这么可爱,我想,我要早点有心理准备才行。” 她靠近她,说着话。这不是她们最近的距离。安之闻到她身上那熟悉的香味。这么多年,言 蹊的沐浴露和香水都没有变,都是栀子花。安之也用,但是似乎同一种香氛用在不同人身体上挥发出来的气味也是不同,悄无声息地沁入肌理,沾着微微的汗息,让这大众的香味也独特起来。 她说她可爱。 明明知道这是大人称赞小孩子的。 还有些什么要做好被人追求的心理准备的鬼话。 安之的心情却一下子晴转多云。她低头咬了咬吸管,喝柠檬水。 言蹊不易觉察地弯弯眼:“对了,我这个月暂时没有什么很急的工作,可以提早下班,那我去接你放学如何?” 安之猛地抬头:“真的?” “真的呀。早上应该也来得及送你去上学,你不用自己骑车去。” “啊!嗯!嗯!”安之点头,笑容大大地扬了起来。 言蹊内心有些唏嘘。 珍惜此刻吧,言蹊,她现在还粘着你,刚刚步入青春期,还不太会叛逆。还需要你。 凝视着她开心起来的笑颜,言蹊也开心地翘起唇角。没忍住,伸手过去掐她的脸蛋。 滑滑嫩嫩的,弹弹的,手感真好。 说实话,虽然高了不少,现在是个小少女了,可爱度也没有减少啊。 尽快适应这个转变吧。言蹊。 身为大人的言蹊在内心第N次地告诉自己。站起身来,准备结束今天的对话。 “姨姨,喜欢一个人是什么心情呢?” 言蹊好笑地看着她:“你不是说不喜欢陈魏,你不知道什么叫喜欢吗?” “我知道我不喜欢他,但我不知道什么样子才算是喜欢?”安之苦恼的样子就像在面对一道她解不出来的题目一样。 言蹊重新坐回去,说:“那不喜欢的表现是什么?” “不期待见到他,不喜欢跟他说话,有点烦……”安之孩子气地撅着嘴。 可怜的陈魏同学。言蹊默默在心里给他点蜡。“那反过来就是喜欢了呀。”她笑说。 “可是,可是……”安之困惑地想要表达,“我跟杨蒙蒙也会这样……我们经常在一起聊天说话,呆在一起啊……” “那是不一样的……你们是友情而已。如果是爱情的喜欢,还需要多一点别的东西……” 安之侧过头去看言蹊,说这话的时候好像触发了她的记忆一样,言蹊眼睛望着别处,两人的距离本来就近,安之似乎能感觉到言蹊此时思绪的波动。 “什么东西?”安之追问。 言蹊把眼神收回来,那一瞬间似乎也把自己从回忆抽出来。她笑了笑:“这应该由你自己去发现呀。” “啊?告诉我嘛!” 言蹊轻掐她的脸蛋:“不能给你剧透。” “你现在知道自己不喜欢什么就好,等你再大一点也许就会明白了。” 安之由着她掐脸蛋,不满地嘟囔道:“每次都说等我长大就明白,万一,我不明白呢!” 言蹊摇头笑道:“不会的,人类也许不明白爱情是怎么回事,但绝对会知道自己喜欢不喜欢一个人,因为……那是撒不了谎的。” 言蹊的语调淡淡的,却有点安之听不懂的意味在里面。安之看着她卸了口红,却依旧红润的唇,微微垂下的睫毛翘而卷。 安之鬼使神差地问道:“那姨姨,你有喜欢的人吗?” 周围很安静,言蹊怔了怔。 然后她才说:“有……” 安之瞪大眼睛, 心跳不明所以地加快。 言蹊轻轻道:“有过。” 她仿佛不愿意多谈,安之抿抿嘴,不确定自己能不能再继续问下去。但是她真的很好奇。 言蹊挑挑眉:“你还想问什么?” 安之有些不好意思,无意识地搅动了喝完后只剩下冰块的杯子。 “姨姨喜欢的什么样的人呢……”她小声地问,低下了头。心跳仍没有慢下来,感到自己从未如此紧张,令人费解的紧张。 她以为言蹊不会回答。 “我喜欢真诚而温柔的人。” 言蹊是真的不适应跟安之讨论这样的话题,尤其要说起她的内心的感情世界。但她总是拒绝不了安之,所以思索一会儿,给了她这样的答案。 她确实喜欢真诚而温柔的人,而红尘浮躁不安,这样的灵魂却少之又少。似乎年少激情的爱恋过去,再也没遇到让她可以驻足的人。 言蹊上楼后,安之在厨房洗着杯子。透明的水从她手指间流泻下去,她看着窗外,小区的灯火阑珊。 盼望长大的心难以压制。 第39章 九月初的时候, 春夏时装周陆续开幕。柳依依忙得不可开交, 在纽约和米兰两地飞来飞去, 看秀,参加派对,采购, 与相熟的合作商交流开会, 策划的一个小众品牌的广告版面。每年的一二月份和九月十月这四个月是她最忙的时候,她也很适应这种节奏,不但没有疲态, 反越忙越精神奕奕, 而美得像株傲放的玫瑰。 最令她开心的事是言以西会给他发讯息了, 去年见面她在他手机了下载了微信的软件,早中晚三餐不落地给他语音,留言。估计是不胜她扰, 偶尔也会回“早上好”,“吃过”, “谢谢”。 惜字如金。 但是柳依依已经很满足了。 要是他能接受她给她买的衣服就好了。经常是老三样的衬衫, 西裤,平底一脚蹬。性冷淡得很。 哎…… 想睡他。 柳依依忙里偷闲抱着手机翻着相册里的言以西照片花痴。 手机震了震, 新的微信进来了。 柳依依没想到会是安之, 她语音笑道:“哟。小安之, 想你柳阿姨了啊!” 言蹊27岁的生日刚好在周五,她照旧回老宅陪爷爷奶奶一天,心姨特意给言蹊做了一小碗长寿面, 在她的吃的空隙上还在旁边嘀咕:“健健康康平平安安的……” “工作不要太辛苦。” “嗯,又大一岁了,也好带个男朋友回来了.” 言蹊不好抵触老人的好意,只是无奈地抬头看了她一眼,笑一笑,没有作声。 心姨还在说:“你们这一个个小的,太不省心了啊……你大哥两个小孩都十几岁,你们呢……连个对象都没影子。” 言以西依旧面无表情地坐着,只要他不感兴趣的话题就别想入他的耳朵。柳依依瞄着他的侧脸,觉得这块榆木疙瘩今天也特别好看。 啊,还是想睡他。 根本也没在意心姨在说什么。 只有在旁边蹭吃的言以南边吃边举手:“心姨,我我我,我有女朋友!” 他掏出手机点开微信,“给你看我女朋友的朋友圈,这个是新分到我们科的小护士,肤白貌美大长腿……” 心姨没好气地拍他:“你还说呢,你还说呢,上次那个才处多久,你这又交新朋友了?你能不能靠谱一点,别祸害人家好姑娘了!” 几个孩子被心姨轮着说了一遍,他们都有自己的应对方法,沉默+微笑+扯开话题。言家的孩子有个优点就是,即使内心与长辈想法不合,表面一定是尊重的,而且会听完“教训”。 等到安之进门的时候,心姨马上就停止了,迎上去跟安之说话了。 他们几个不约而同地松了一口气,幸好有个更小的可以挡一挡。 一群人围在饭桌,陪着言爷爷言奶奶简单地吃了饭。言爷爷和言奶奶比较实在,生日礼物就直接包红包。两个哥哥也是,微信发红包,几乎没有一点心意。 只有柳依依,送了一套Lamer套装,还有TomFord的口红。 言蹊并不在意这些,家人能一起吃饭对她来讲什么都重要。 柳依依在她们吃完饭聊天的时候,扯了安之出外面。 递给她一个精致的小盒子:“你要的东西。” 安之欣喜地接过,“谢谢柳阿姨,我今天也拿到竞赛的奖金了,给你。”说着,她从兜里取出几张红色的钱币,递给她。 柳依依无奈地收下,“都说跟阿姨不用客气了……你这个倔强的小宝宝。我还可以给她买其他配饰的。” “你已经帮我拿了内部价了,我希望给姨姨的礼物是我自己凭借努力赚来的。”安之揭开盒子,细细看:“柳阿姨,你说姨姨会喜欢这个吗?这个应该不是纯金吧,不知道会不会生锈?” “这个牌子多是纯银打底,然后是不同的金属镀层,跟纯金不一样,但是也不会生锈啦,放心。” “嗯,我其实看她家的戒指,耳环,还有项链都很好看,其实都很想买啊,感觉姨姨戴上都会很好看。就是太贵了……” 柳依依好奇地问她:“你零花钱应该不少吧?可以买啊……” 安之有点腼腆地笑笑:“那都是姨姨给我的……我想用自己赚的钱给她买。” 柳依依一时没弄明白这有什么区别:“……好乖哦,那你进去给她吧。” 安之脸颊突然莫名红起来,“等,等下吧。” 柳依依看着她像个害羞的动物一样钻回客厅,若有所思,总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的样子…… 心姨这几年越发唠叨,好不容易他们几兄妹都在,更加抑制不住体内的洪荒之力。过不了一会儿,言以南和言蹊就撑不住了,各自找了个借口,拉着安之开溜。 言以南上了驾驶座,言蹊拉着安之坐到后座去。 柳依依大着胆子拽着言以西在说话。他们笑呵呵在看。 “跟我们一起去玩嘛?” “我回学校。” “你现在还回学校?” “有个数据今天一定要检算好。” “……好吧。” 不解风情的言以西,扭头就向他的车走去。 “我明天去学校找你啊!行不行啊,不行就后天!以西!!” 言以西头都没有回,“……后天吧。” 柳依依盯着他的背影,笔直挺拔,穿着较为贴身的衬衫,勾勒出倒三角的轮廓。 性感极了。 哎,什么时候能睡到他啊。 柳依依几乎要流口水了。 言蹊忍不住探出头来:“你来不来,不来我们走了。” 柳依依这才上车:“去哪里?” 言以南说:“到小五那里去吧,中途我们买些烧烤吧,刚才我都没怎么吃。” 在言蹊家二楼,把买来的吃得摊开来,安之在厨房做薄荷柠檬水。 言以南打开电脑选了个无脑综艺,打开投影机,先吃起来。柳依依跟言以西打了一个五分钟几乎只有她一个人在说话的电话,看着安之在切青柠檬的背影。笑眯眯地对停好车走进来的言蹊道:“真是个勤快的好孩子,适合当童养媳。” 言蹊提着一塑料袋的易拉罐啤酒,对着柳依依道:“别光站着,去帮忙拿杯子。” “真的嘛!又贤惠又可爱,这不是很适合当童养媳嘛?言蹊,让言大胖还是小胖娶了安之呗……肥水不流外人田……”柳依依拿着杯子爬楼梯嘴巴不停地说着。 言蹊:“你这越说越离谱了……说了不要拿陶陶开玩笑。” 柳依依:“好啦好啦,不说就是了……” 安之端着一壶薄荷柠檬水在后面:“……” 她敛下睫毛,觉得心里怪怪的。 烧烤的东西香气扑鼻,海鲜鲜美,肉类辛辣刺激,蔬菜可口,冰镇过的啤酒和薄荷柠檬水更让人畅快。 年轻人对待这类东西的抵抗力应该都是负的。 安之吃不得太辣,只能吃特意给她叫的微辣的鸡翅,烤馒头,烤蘑菇。大人们喝啤酒,她喝柠檬水。综艺吵吵闹闹,他们都坐在地毯上,开着空调,聊着天。 但她很开心,酒窝一直凹着。 他们的话题不会多避讳着她,偶尔也会说一些黄段子,多数是由言以南和柳依依在说。但是偶尔言蹊会把话题岔开去。 啤酒罐越堆越高,这几个人的酒量都相当可以。安之瞄向言蹊,姣白的脸染上了红晕,长卷发松松垮垮地绑着,有几丝已经掉了出来,有点想帮她绑好。 大概是眼神被她注意到了,言蹊回头来看她,“怎么了?” 安之撇开视线,有点囧地摇摇头。 言蹊想了想,也没在意,拿起安之杯子,喝了一大口柠檬水。 安之略震惊地瞧了瞧杯子,脸颊不可控制地粉了起来。 “小安之……”柳依依叫她,她一双眼喝了酒更加亮,打趣的口吻:“你的礼物什么时候给你家姨姨啊?” “这么可爱,是什么礼物?”言以南问。 “嘘……我不能说。要不然就不惊喜了!” “咦,什么什么!拿出来看!” 安之心想着等大家吃完,这两个人都回家后才拿给言蹊的,突然被拎出来说,一下子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尤其瞧见言蹊带点惊喜地笑着看着她,更加羞赧得不行。 “哈哈哈哈……你这样子,我会以为是情书呢!喏,妹纸送我情书也是这个表情。”言以南哈哈笑。 安之的心抖了一下。 柳依依白了他一眼:“臭美!” 言蹊看出安之有点不自在,她正要开口说什么,突然电话铃响了。 她看了下来电显示人,有几分疑惑。楼上太吵,她就到楼下去接。 安之的目光追随着她,收回来就看见柳依依若有所思地望着她。 …… 柳依依突然一笑:“小安之,好不好奇啤酒什么味道啊?” 第40章 “廖导?”言蹊是在楼梯拐弯处接的电话, 有些诧异。 “言蹊, 生日快乐。”电话那边男人的声音低沉温和。 “谢谢……” “我猜你一定有疑问, 你的电话号码是周姐给我的,生气呢,是我打听来的。” 周姐……果然。 言蹊内心了然, 周姐既然会跟她说廖承宇的个人情况, 自然也会把她的情况告诉他。 廖承宇在那边不急不缓地说这话。他们在单位是偶尔有碰过见面,有时也在食堂,有过一两次凑在一起短暂地吃过饭。 言蹊对他印象挺不错, 不多话, 个性也不浮躁。喜欢看书, 见过他在休息区捧着一本余华的活着看得入神。聚精会神地,嘴巴会抿一抿,酒窝有几分孩子气, 倒像还在校园里的大男孩,反而不太像社会人。 “是这样……”言蹊点头。 “如果没有方便的话, 我能请你吃饭吗?” 如果没有周姐的那番话, 言蹊肯定大大方方答应,毕竟中国人的人情社会离不开你来我往的饭局。可是现在……她倒是不会多想, 她就怕人家多想。 她在犹豫, 感觉廖承宇这个人挺好的, 也许是能聊得来的朋友。但更近一层她却暂时没有这个想法,不确定这顿饭能不能去吃。 廖承宇似乎能知道她的为难,他笑道:“是这样, 我妈妈最近要过来看我,我也想带她去吃一下地道的邶城菜,但是我对吃的实在是没有什么心得,能不能请你帮个忙?” 虽然这话有几分水分但至少言蹊是轻松下来,她笑着说:“没问题。” “那好,我定个时间,然后给你看看合不合适?” 言蹊没意见:“好的。” 挂上电话,她顿了顿,终于还是把他的号码存到了电话簿。 回到二楼,发现柳依依搂着安之在逗她,她走近一瞧才发现安之的状态有点不对劲,脸颊通红,眼神迷瞪着。 “你给她喝酒了???”言蹊惊诧道。 “哎呀,就是一小杯。”柳依依戳着安之的脸。 言以南咬着鸡肉串:“一杯倒。” “乱来!她才多大啊……”言蹊摸一下安之的额头,仔细问她:“晕不晕?” “哈哈哈,来来来阿姨抱抱,真可爱……”柳依依掐她的脸蛋,把她往怀里扣。安之明显不乐意,“唔唔”皱着脸抗议着,手去推她,挣扎着。 “欺负萝莉的怪阿姨!”言以南继续吃烤茄子,闲闲地看着。 言蹊实在是看不下去了,说柳依依:“你够了!”她伸手过去把安之解救出来:“陶陶,过来。” 安之歪向她怀里,言蹊抚住她的头,顺势摸了摸她的脸,“这不像是喝了一杯的样子。三哥,你也不劝劝,陶陶没有喝过酒。” “啊……不是都初二了吗?”言以南不以为意,“你初中的时候早就跟我们喝酒了。” “她才12岁!”言蹊没好气道。 “哦……”言以南耸耸肩,并没有觉得有什么。 言蹊看着这两个不着调的人,言以南只顾吃,一大半心思还在跑跑跑的综艺上。柳依依更加离谱。 柳依依托着下巴,唉声叹气道:“伤心……我撩汉没成功,现在撩个妹纸也不行了嘛……” 觑了一眼乖乖靠在言蹊怀里的安之,“你还会认人呀,小安之……” “大概是你身上的香水味太浓了吧!”言以南扔出一句。 “我根本不涂浓香,你懂啥!” “这是娇兰限量的铃兰香,每年都有一只。” “嗯哼。” “不适合你!” “……” “你这个gay!” “哈?谁跟你说我是gay!我是个地地道道的直男!” “你是个娘炮好嘛!” 安之头晕涨感觉全世界都在旋转,胸口闷闷的,想吐又吐不出来。周围人说什么也听不太清楚,就觉得嗡嗡嗡嗡声不断。 她辛苦极了,知道言蹊在搂着她,她很熟悉她的味道。 听见言蹊对他们说:“走走走!都叫车回家去!别在我家吵!” 然后是一阵嗡嗡嗡,旁边人站起来的声响,收东西的声音。 言蹊放开她,似乎一起收拾,安之顺势晕乎乎地趴在地毯睡,言蹊的手似乎还摸摸她的头。 然后是下楼梯的声音,柳依依嘟囔:“居然喝了这么多酒,言以南,烧烤几乎都是你吃的。” 言以南打了个哈哈,“来来来,小嫂子,把垃圾都给我.” “……啊!你叫我啥!!” “啊啊啊啊!” “花痴!” 言蹊出声:“别吵别吵。”确定他们都叫了车,“趁早回去吧……” “hahah,好好好,生日快乐!“ “生日快乐宝贝!” 柳依依趁言蹊手里拿着杯子和瓶子,没法反抗,搂过她就亲。 言蹊躲闪不及被亲了一口,无奈道:“你们赶紧出去等车……”说着就进厨房去洗东西去了。 言以南和柳依依走到玄关处,换鞋出门。柳依依盯着墙上的标着身高的马克笔痕迹。 从下往上,写着6岁,7岁……一直到12岁。一开始下面几横间隔很短,11岁那笔远远跟10岁甩出一大段距离。最上面那横,柳依依比了比,应该是言蹊的身高。 还挺温馨的。 处处都是她们生活过的痕迹。 言蹊洗完东西,看着他们两个上了车走了后,关了门。再上楼去,安之还趴在地毯上睡着,言蹊走到她身边的时候,她刚好觉得难受翻了个身。 言蹊去卫生间拧了毛巾,给她擦擦脸。 “难受吗?” “唔……”安之眨巴眼睛,脸颊红得发烫。 “那你喝什么酒呀……”言蹊略责备道,但是弯下腰,打算拉她起来,“来,去睡觉。” 安之迷糊想拉住她的手,眼前的画面是重叠模糊着,抓了个空。她迷糊着想要对焦。言蹊轻笑一声,蹲下来,把她搂到怀里。 自从她身高飞快增长后,言蹊就没抱她了,不知道能不能抱得动。 安之很乖巧地把头靠着她的肩膀,言蹊比了比,感觉直着把她抱起来已经不行了。 “来,这样……” 言蹊略生硬地把手伸到她的肩背处,另一只手穿过她的膝盖弯,想横着把她抱起来。 这个姿势的话,安之应该…… “抱住我脖子……” 安之听着话照做,把手勾向她,言蹊微微用力,一下子把她抱了起来。 言蹊笑着自语道:“咦!我宝刀未老嘛。力气还是在的……” 安之昏昏入睡,感觉像飘在半空,又像在一个熟悉的很安全的怀抱里。 清香,温暖。 她不知不觉搂紧了言蹊的脖子。 很安心。 少女的身体柔软得像春日柳梢头沾着雨露的花骨朵儿,非常青涩,像青色泛着粉边还未熟的桃子。 言蹊不知为何有点点恍惚。 安之手勾着她脖子的缘故。她腋下的位置露了出来,言蹊的手自然滑向那处调整好姿势,结果,不经意间按到了……安之的柔软处…… …… 言蹊心跳一顿。 “姨姨……晕……”安之呢喃道。 言蹊回神,把她抱到房间,放到床上,安之碰到床就翻身去抓公仔抱,一个小盒子掉了出来。 言蹊捡起来,小盒子在她指尖摩挲下,打开来。 是一枚细金色手环,半边的,连着一挑细如蚕丝的手链。纤纤的,大方而秀雅。 Astrid&Miyu 这个牌子的。 这应该是安之给她买的礼物? 言蹊试着戴了下,她手腕纤细雪白,戴上去十分合适好看,而且很搭她的气质。 言蹊不由自主的翘起唇角。 礼物是心意,而没有人能够抗拒惊喜。惊喜这种东西,如果来自你没有预料到的人的话,你会感到意外而欣喜,如果来自你熟悉不能熟悉的人的话,则更加多了一份温暖。 微信里是柳依依的几条语音:“哦,这可是小安之花光了从小学到初中竞赛得来的奖金呢,八百块大洋,谁知道这小孩攒了多久……我本来没想要她的钱的,她倔起来简直九匹马都拉不动……” “这小孩的品味不错,肯定是受我影响啦啦啦,我居然也有种养大的女儿懂事呢,唔,好贴心,冬天的小棉袄,夏天的小风扇,我以后跟言以西也要生一个女儿。” “我也觉得挺好看的……你戴肯定好看……哎呀,我好嫉妒……言以西要是在我生日时候能想到我就好了……” 柳依依哗啦啦的三大条语音,还是什么话题都能扯到言以西。 言蹊没有回她,她唇边的笑意荡漾开来,不记得自己多久没这么开心过了。 她凝视着睡得很甜的安之一会儿,帮她留好壁灯,轻轻掩上门出来。 这个时候的言蹊并不知道,安之多么希望能在清醒的时候看到她收礼物时欣喜的样子。 她在把安之捡回去的这几年来,把她养在身边,只是希望她能健康快乐地成长,没有想到能收获到意想不到的温暖的惊喜。 这个时候的言蹊,她不知道,安之给予她的,永远都在她的想象之上。 第41章 对于少年人来说, 初中这个阶段根本不用忧虑长大或者是其他的更不愉快的事情, 永远的天蓝云白, 风凉花香,沉重的书包,厚厚的作业, 还有懵懂的小情思。 多年后安之回想起这个时刻, 有那么一瞬间很想时间就停止在她初二这个阶段不要再继续流动下去。初二的她,有好朋友杨蒙蒙在身边,与陈慕齐达到一个程度上的和解, 而且这一年是言蹊最空闲的时候, 周末或者小长假, 她会带安之出去玩,有时带上杨蒙蒙一起,而且作为最“通情达理”的家长, 还会帮她们请假,让她们没有后顾之忧。 言蹊无疑是个很好的共游对象, 东西都会把她们准备好, 查好攻略,轻装上阵, 资金充足, 只要看中的就会给她们买, 非常大方,更别说会把她们拍得比美图秀秀还美。 杨蒙蒙已经完全被言蹊收服,变成她的小迷妹。 这应该是安之12年来最最开心的一段时间。生活平稳而精彩, 学业对她完全没有难度,有朋友有言蹊在她身边,一切都似懂非懂的萌芽状态,日子像打了柔光镜头一样,灿烂而美好,也不用急着去明白什么东西,就这样开开心心地度过了一年。 初三一开始,全级老师紧锣密鼓进行备考工作,对于安之来说,她早就学完了课本上的知识,令她有些兴奋的是,这学期终于开始学化学了。 化学,是她外公教的科目。想起给她编过的元素周期表的顺口溜。也许大部分的同学的目标只是考高中而已,但安之不是,她要进邶城最好的化学专业的大学,也是国内一流的理工科学校——邶城理工。 她小时候听外公讲,那个年代他没有机会深造,只读了个大专,分配到了他们镇上的中学教书。虽然能养家糊口,但是内心多少有些遗憾。 安之想替外公完成他的梦想。 所以即使她早就会了教科书上的内容,她依然给自己制定周计划,按照课程表,做主科的习题册和试卷,进行自己第一轮的基础知识点全方位复习,其他时间花在化学这科的拓展知识上。每周忙得极为充实,干劲十足。 言蹊在她27岁的这年迎来了她事业的转折点。为了响应国家文化部的号召,邶城电视台科教文化频道和综艺频道联合准备推出一系列的文化科教节目,推崇中国古代的诗词,成语,汉字文化。上级领导非常重视,为了达到寓教于乐老少咸宜全民参与的节目目的,交给了年轻有干劲的制作团队。 而廖承宇就是其中的导演之一,他向总导演提议用年轻的形象优秀女主持人。 经制作团队的商议,决定采用双女主持制度,言蹊就是其中一位。 这无疑是难得的事业机遇,而且节目是在黄金档播出,因为是大学生参与竞赛的节目,前期需要大量的准备工作,从台前幕后到主持人,从赞助商的合作,到各大高校的协调申请批准,以及评委老师的邀请,中间环节分杂众多,每一环都很重要,一环都不能松。 言蹊便搬到了电视台的公寓住,把安之送到了老宅。碰巧她初三了,饮食方面也要特别注意。 萧雨桐在春天的时候怀上了第二胎,这个意外来的孩子是不符合政策的,为了生这个孩子,言以东早早做了书面报告,缴纳了社会抚养费,还受到了处分,至少三年是不会往上升迁了。 然而言家上下却很期待这个孩子的到来,言以东把熊孩子双胞胎送进了全封闭式的军队学校,心姨每天惦记着给萧雨桐养胎,连同安之一起照顾。 全家上下都喜气洋洋的,就是盼望能生个女孩。 “也不知道老言家是怎么了,四代同堂就小五一个女娃娃……希望这是个女宝宝。”心姨念叨着。 萧雨桐感觉良好:“特别乖,也不闹孕吐,一定是个女宝宝。” 怀孕的萧雨桐整个人都是母性的光辉,人也特别慈悲温柔,她笑着说:“不是只有小五一个,安之也是我们言家的女娃娃。” 心姨喜不自禁,“好好好,再来一个凑成仨。” 安之从未这么近距离的感受着一个孕妇在她周围,萧雨桐已经六七个月,腹部圆乎乎的,像一个球一样,她的脚会肿起来,走路都会有点累,但坚持着每天会在老宅的花园里散步,跟腹中的胎儿说话,会念书给她听,含着微笑。对周围的一切事物都和温柔,不动气不发火。 安之有次赶上她胎动,感觉到那里明显有个力道踢了踢她的手心。 原来生命是如此神奇,这个还未出生的婴儿,就被所有的人都放在心上呵护。是那么被人期待着。 安之不禁想,在13年前,自己还在陶臻臻肚子里的时候,她有没有一刻这么爱抚着她,有没有因为她的每次胎动而惊喜过,有没有一刻期待过她的来临。 想得再多又能如何呢?安之木然了。 在老宅并没有人注意到她的心理活动,因为离杨蒙蒙的家里远,所以她父母也不同意让她过来。言蹊也忙得没有时间顾及她。 她又大了一岁,在除了言蹊之外的人,总是特别乖巧。 安之初三第一学期几乎全都住在老宅,由司机王叔接送。言以西每个月回来一到两次,看爷爷奶奶,给安之开小灶。很多时候她都是一个人。吃饭,睡觉,写作业,上网。唯一每天可以期待的就是和言蹊打电话的时间。 周六日言蹊有时会回来有时不会。白天还好,到了晚上,老宅特别安静,安之一个人在三楼的房间里做功课,每天固定给言蹊打电话,有时她晚上也要开会,回来时累得声线都是沙哑低沉的。 但是安之总是需要听到她的声音。跟她聊着一些琐事,小到学校班里的同学开小差被老师抓住,大到萧阿姨的肚子开始一点点变大起来。 或者是言以南又跟他第N任女朋友又分手了。 或者是言以西好像跟柳阿姨开始约会了?(消息待定) 她跟杨蒙蒙在放学后的操场背着出师表。 她跟她讲第一次做化学实验,是在下午的最后一节课,制取氧气。安之当着实验小组长,领着组员成功用五种方式成功制取了氧气。她发现自己从内心底地热爱化学,做完实验,洗干净实验器具,认真地写着书面报告。那天,同班同学都走光了,她走到教室的门时,侧头,黄昏的晚霞正巧静谧地铺满了整间实验室。 有一种骄傲的华光。安之被震慑到了。 她觉得自己有很多话要跟她说,喜怒哀乐,琐碎繁琐的,总想跟她分享。但是终究是在电话里,而言蹊明显是累着撑着在听她说话。 渐渐地,就不会说那么多了。渐渐地,她会刻意地压制自己,不去打电话给她,即使有,也是短短几句,挂电话让她去休息。 “过一段时间我不忙了,乖,陶陶。”言蹊这么说。 安之就是这个时候上网看网络小说的。从杨蒙蒙那里学了来太多,尤其是那句“哦,女生跟女生,就是百合呀,不过我不怎么吃啦,在晋江也有。” 安之一直把这句话放在心里,锁好着,从未将其拿出来验证。 小心翼翼地试探着推开那个世界的大门,只是推开一条门缝,安之紧张得心直发抖,她随便点开了几本……发现根本就看不进去。 也许她还没做好能够接受的准备。 她的心事颇为沉重,在夜里也很难入眠,即使是睡在言蹊的床上,而这张床上,因为她久不回来,只有晒过太阳的味道。即使她自己用了一模一样的香氛洗发水和沐浴露,都没有言蹊在她身边的感觉。 她想起小时候,言蹊为了哄她睡觉,几乎读遍了所有的童话小说,还有泰戈尔的诗集。 夜深难眠,她干脆在书桌上看书做功课。偶尔脖颈酸了,抬头,只有院里的灯在静静地陪着她。 “你可知道,我总是在日暮时分,书影与书影之间,宁静的悲哀里,最想念你。”在书里安之读到这样的句子。感觉有千言万语,细细咀嚼,却说不出来话来。 她拿出小时候练字的白纸,一个字一个字慢慢地写下,一遍一遍地抄写。 第42章 十一月上旬, 萧雨桐在医院顺利生下一个六斤多重的男婴。孩子很健康, 被护士抱去喂奶后, 她还没完全恢复体力就靠在床头擦泪。 言家的其他人虽说也有些失望,但有新生儿还是很值得喜庆的事情。毕竟按心姨的口头禅:“那几个小的别说生孩子,结婚对象都不知道在哪儿呢!” 心姨温和劝她:“不能哭不能哭, 你坐月子呢!” “也好也好, 将来儿子给你娶媳妇,也算是女儿了。”心姨继续劝她。 萧雨桐几乎要哭:“那怎么一样呢,娶了媳妇忘了娘, 是亘古不变的真理。” 言以东杵在一旁, 笨嘴笨舌不知道如何安慰妻子。他们都以为是女孩, 所有的婴儿用品都买了适合女宝宝的了,连新的婴儿房的墙壁都刷了温柔的粉色。 他刚也想说一句:“男娃也挺好……” 萧雨桐一个怨怼的眼神飞过来:“都怪你!” 几个小的看着他们的大哥吃瘪,闷声偷笑, 言以东:“……” 算了,不说话了。 大哥都不说话, 几个小的也不知道说什么, 各自找借口准备回去。 “你安心在这住几天,然后我们转月子中心, 我先回去拿宝宝的衣服……” 萧雨桐一脸生无可恋的表情:“也不用拿什么新的了, 拿大胖小胖小时候穿过的就可以了……” 在言家, 女娃比男娃矜贵多了。安之后来知道这事,也有点忍俊不禁。 邶视新筹划的文化节目系列在国庆期间开播。打头的是一个诗词节目——《诗词大会》。赛制创新,计分累加制度, 并邀请高校的教授,文化届名人作为评委。 播出三期后,收视率还可以,但在网络上一点水声也没有,上级领导虽然说点头认可了,但是团队精心准备了两个多月,难免有些泄气。 邶城不比水城和江城两大做综艺的电视台,他们善于吸取韩国和欧美的经验,买版权,炒梗,请人气明星,所以每次收视率都红红火火破纪录。 而这次节目是原创的,赛制没问题,参赛选手也是各行各业热爱文化的人,台前幕后,每一个环节都没有问题,而且还在黄金档,网络没有啥水花,就是火不起来。 这个情况在一次偶然的机会出现了转机。 某天,在微博上出现了一条长微博“哇!邶视这个节目有意思,双御姐主持,我居然看出了百合。” 跟言蹊一起主持的是比她早进两年的林薇。跟她身高差不多,原来在儿童频道,原来不是专业出身,几经波折,好不容易调进来综艺频道。长相美艳,声音软媚第一期节目她穿一身红色旗袍,身材凹凸有致,明明是淡妆,确实宜嗔宜喜。而言蹊穿白色两件式的改良旗袍,盘扣精致,裙面一株墨荷。光站在那里,在水一方的伊人。 长微博的封面就是她们并立,一红一白,对着镜头微笑。 长微博截了她们不少的图。节目流程是根据赛制的,两人一人轮流负责,唱题,对答案,请评委老师解答。偶尔也会有。小互动,开着早就设计好的玩笑套路。但是经动图截出来,出色外表的两人,一妩媚,一清灵,一对眸,一起笑,就显得真的有些暧昧。 尤其po主措辞一直往暧昧方向带,连红白玫瑰都话都出来了,就差没写一篇可歌可泣的百合文。结尾高举几个字“百合大法好!” 这条微博上午十一点发出来,到下午五点的转发量才寥寥,可是晚上七点多的时候,一个大V转发了,几个大V转发了,引起了大家的注意了,有些萌百合的妹纸发现了,立刻转发量成倍增长。 几乎全是舔屏党。 出人意料地当周网络有了不少的点击量,电视率也小幅度上涨。本来节目制作又优良,年轻人多数来了兴趣,都是应试教育下成长的起来根正苗红的青年少年,谁来不会背几句古诗词?加上这几年多多少少对“外来”的综艺节目有了抵触心里,更加欣赏这个节目。竞赛类的综艺有个好处,一旦你投入了,特别是与其中参赛者一起答题一起比赛的时候,会有种身临其境的参与感。 网上刮起来一阵自来水的风暴。后来越来越红火,口碑也很高。 团队才真正松了一口气,觉得壮志已酬。 原来这个宣发的主意来自于廖承宇,他有相熟的朋友在搞自媒体运营,多是帮明星搞一些宣传,非常熟悉这些炒作方式。 只是以往邶视高高在上,连宣传爱打口号,太过官方。廖承宇这次也是另辟蹊径,没想到结果很惊喜。总导演给予了肯定,一方面加强了平日那种官方的宣传,落实到学校。另外一方面在网络上就冲着年轻人的萌点来,有意无意地撩拨。 言蹊是什么时候知道她有点火了呢,那天她从商场出来,几个年轻的女孩子一直在偷摸看她,忍不住上前:“言蹊小姐姐,能给我们签名吗?” 言蹊:???? 小姐姐? 柳依依在电话里笑:“恭喜你呀,小五,你变成了姬圈新晋的女神。” 言蹊:???? 她在微博上搜,先是懵,再是摇头笑。 她问廖承宇:“这样真的好吗?” 廖承宇笑着说:“这只是一种宣传的方式。” 言蹊心底多少有点不舒服,她在微博还发现了有人似乎在写同人文。有种愈演愈烈的模式。那些再正常不过的节目互动在别人的眼里居然是这样的解读? 而且事实上,她与另一位主持人林薇的关系也一般,属于点头说说天气聊聊衣服的关系而已,想到网上有一群人在YY她们的关系,言蹊觉得有些尴尬又膈应。 而与言蹊不同,林薇似乎十分享受这种状况,她甚至实名认证了自己的微博,有一天还放上一张自拍,在化妆间,她在镜头眨眼吐舌笑,后面有个角落是言蹊在化妆。 还学了某对明星公开恋情时采用的话:“我们。” 一天之间,转发过五万,底下好多留言:“百合大法好”,“官方盖戳,小姐姐真棒!” ‘啊啊啊啊啊!”除了小众圈在萌,其他大V属于看热闹作调侃状。 言蹊忍住不快,装作不知道。 更妙的时候,林薇在私下底跟她说:“哎,言蹊,你别误会啊,我对女人没意思的……” 言蹊看了她一眼,淡淡说:“我也对女人没意思。” “哦?”林薇拿出化妆镜查看自己的妆容,笑:“没事呀,我只是觉得你这么漂亮的女生,至今还是单身,有点不可思议而已……噗,现在什么社会了……真要是同,也没什么……我对同性恋真的没意见啊……” 言蹊神情带了一点冷意。 从跟她搭档的时候,老好人周姐就悄悄地告诉她,林薇在台里的人缘很诡异,在异性和同性面前完全不同样子的人,她本来就不是专业出身,据说走了不知什么门路才进来,一开始都在打杂,后来嘴巴甜认了一个师傅,人家把她当妹妹看,手把手带着,还帮她纠正发音,练口条。但是她恩将仇报,居然跟人家的老公不清不楚。 也不知道是什么手段,那对夫妻闹得不可开交几乎决裂,她却像一朵小白花哭喊自己委屈,明明是师傅的老公追求她,她碍于师傅的情面不敢揭穿不敢答应,先发制人,弄得事情云里雾里各执一词。后来她倒是没事,只是带她的师傅心灰意冷,离婚辞职了。 周姐并不是爱嚼舌根的人,因为跟言蹊关系好,才提醒了她几句。但是言蹊从她的话语猜测,事情可能还比她说得还要精彩。 有了周姐打的预防针,言蹊便留了个心眼。林薇是个八面玲珑的人,长得美,知道自己美,还善于利用她的美,人没到远远就会听到她的笑声,跟团队里的男同事都关系都好。 团队的女同事看不过去,偷偷告诉言蹊:“也不知道怎么了,导播切她的镜头太多了,有些明明是应该给你的。” 言蹊这个都可以忍,就是没有办法听她这么阴不阴阳不阳的话,她回道:“如果真的对同性恋没意见,那就应该提都不会提才对,因为真的不关你的事。” 说完,她转身走人。 第43章 言蹊这些年来, 除了工作就是在照料安之, 没有多少娱乐的时间, 与同事们走得不远不近。一般台里出游或者聚餐十次有九次她都不会参加的,久而久之,就有了点闲言碎语。 而且她家世好, 开好车, 住好房,别人辛辛苦苦几辈子都不可能获得的她一出生就有了。她这样保持君子之交的状态落在别人眼里,反而是“白富美不屑于与平民百姓合群, “大小姐哪里懂得人间疾苦”, “人家追求的是诗和远方, 我们仅仅是苟且就用尽力气了”,加上有心人的推波助澜,很多不好听的话就传来传去。 言蹊局面有点被动, 也不屑去辩解,她从小就懂, 有些事你越较劲别人越来劲, 只要不触犯她的底线,她一般懒得在意。 这种来自同性的恶意, 来自周围人的敌意, 她经历过数次, 不是没有吃过苦头的。 丧失双亲时她还小,不懂那就是永别了,一心以为爸爸妈妈只是出远门了, 总会再回来的。家里人宠得很,她童年真是调皮捣蛋。上了学,慢慢懂事了,她的家长会永远不会出现爸爸妈妈,一开始是爷爷,后来是大哥。 言蹊有过一个阶段的内心恐慌时间,自卑过,她可以说任何无数件她的童年趣事,涉及到父母,确实一件事都想不起来了,只能从哥哥们,爷爷奶奶们口中得知一二,自己再发挥想象力拼凑。 初中阶段,青春期的她渴望有人可以倾诉。哥哥们毕竟是异性,何况大哥那时去当兵,二哥不关心人类,三哥太关心他自己,爷爷奶奶年纪大了,她找不到可以懂她的人。那个时候,她特别渴望有要好的同龄朋友。可惜那时柳依依已经出国读书去了。 言蹊当时几乎是笨拙地在交朋友,因为长在一个几乎都是男性的家庭,她觉得同性温柔可爱,应该要好好对待,请女生们吃东西,玩耍,会送小礼物给她们,几近讨好的,一开始成效不错,一起玩的有好几个女生。渐渐地,言蹊也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大家若有若无地孤立了她。她慌乱又惶恐,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 无意间听到了她们在背后说她:“家里有钱了不起啊!对我们施以小恩小惠就想收买我们?显得她多平易近人?” “你看男生的焦点都在她身上,穿那么漂亮是在勾引他们吗?还拒绝XX的告白,你看她那个得意的样子!” “她爱买单就买单咯,我倒是无所谓,反正人傻钱多的不是我。哎,我们可不要做得太明显,她要装可怜就更多男生心疼她了……” 她们在背后说着她,当面却仍笑盈盈跟她打招呼,亲切的上来挽她的手臂。 那天言蹊躲在女生厕所里压着嗓子痛哭。 那段时间言蹊过得极其痛苦,又不愿意让爷爷奶奶操心。于是去学了拳击,也是那段时间她开始疯狂地看书,就这么度过了一个破碎—怀疑-建立-再砸破—再自我建立的心里修复时期。 然而也只是修复而已,后来她自己有所感觉,这段经历对她影响很大,导致她在很长一段时间不会与人交往,害怕一旦深交,就会发现身边的人表里不一,而且内心潜藏着一股戾气和不甘,甚至产生了厌学情绪。 她在初三的时候成绩急速下降,中考时勉强用了点心,低空飞过考入重点高中,高一时状态还是不行,这个时候她意外爱上了摄影。甚至人性地逃了很多课去写生,学摄影,拍照。 世界有那么多美丽的风景,也有很多美丽的人,不必为了一些路边的障碍物感到遗憾,甚至怀疑自己。 并不是只有初中,一路走过来,直到现在在电视台第七年了,她经历得了多了,也自然锻炼出一套对抗方法。 但是没有想到会在工作的时候遇上,还是以这种方式,言蹊期盼着这个节目快点结束,网络上的热点只是一时,很快就会被新的热点取代,她应该不需要担忧。 可是出乎她意料的是,由于林薇在微博经常跟人互动,言辞中和蔼可亲偶尔也调戏调戏小粉丝。粉丝对她爱得不要不要了,这就有个鲜明的对比,粉丝甚至脑补不了不少“剧情”。 有粉丝在评论留言:“林小姐姐,老实说,私底下你跟另外一个小姐姐感情好嘛?” 林薇回:哎……添了doge的脸。 这就足够让人浮想联翩了。 甚至有人说:“我们也不是要求人家暴露性向什么的,只是觉得某位小姐姐也太清高了吧……。。” “我们也不知道这个很大成分就是炒作,都是网友的YY而已,可是这位小姐姐太不给人脸了吧……” 网友的力量是巨大的,不一会儿就扒出了言蹊生活的细节。节目火了后也会有她的路透和街拍,不一会儿粉丝就惊呼:“这么年轻就开保时捷?怎么邶视的公司能开得起这么好的车?” “你看她穿的,这件风衣少说有两三千吧?” “该不会是什么不光彩的身份吧?” 再深一步翻查,才发觉这是她的家世好,更加酸葡萄的语气就来了:“原来这么清高,原来是白富美啊……” “这就难怪了,白富美的人生多孤芳自赏一枝独秀啊,怪不得连互动都跟我们林小姐姐互动……” “我萌不萌百合其实还是其次,我就觉得很多时候女性太难为女性了,其实大家都圆融一下,互相尊重,不是更好么?” “是的,哎,女人何苦为难女人呢,可以想象这两人的工作时候,我林小姐姐肯定受了不少委屈。。。” …… 林薇貌似手滑地点赞了那条“女人为难女人”的评论。 从萌百合到“女性何苦为难女性”的变化真可谓是神转折。 柳依依打电话给言蹊:“你的这位同事啊真不简单啊!会玩呵呵呵呵……她是不是爱上你了” 言蹊最近都不怎么上网,听到这话说:“这是个笑话吗?不好笑……” “讲真,我太熟悉她这套了,大家都是千年的狐狸,玩的什么聊斋一眼就看出来了……你要不要我出手啊,我玩死她。” 言蹊一开始是郁闷,但是听了这话反而笑出来:“什么千年的狐狸,你跟她不一样。” 柳依依和林薇都属于外表艳丽的长相,柳依依也特别会跟人打趣交往,八面玲珑的那款,善于利用自身的特点,但她眼里不会有过多的情绪,界限明显,本身其实是个见过繁华实际纯粹的人。 柳依依:“看你这么被人欺负,我很生气。小安之都愁死了,又不敢去吵你。已经问了我好几遍怎么办怎么办了……” 言蹊心里一暖,说道:“她都初三了,我要没收她的手机才行。你不知道,我现在要是有一点反应,她就更来劲了,她特别擅长这套,我没有事的。再说节目还没结束,还是要顾全点大局。” 柳依依翻翻白眼:“清者自清?行吧,暂且先看看吧,让她多蹦蹦。” 说来也巧,节目最后一期节目播出后,网络有大神发文:“谁才是真正的姬圈小姐姐?来来来,大家一起火眼金睛地来看一看!” “我们先抛开百不百合这个问题,就今晚的总决赛,你们难道还看不出来哪位是真正的“女人为难女人么?” 当天晚上的总决赛,三名总决赛选手进行车轮战,决出最后两名定胜负。而其中一位选手是一名文弱的大一女生,因为扛不住现场巨大的压力,脸色苍白,当场崩溃大哭,因为是直播,所以各方反应都很清楚明显。 当时正好是林薇主持的环节,她象征性地劝慰了几句,因为时间一再地被拖长,所以她的流程有些滞后,很明显的露出了不耐烦的表情,甚至还口快地冒出一句:“年轻人得胜心太强不是好事。” 演播厅当时已经有些哗然了,言蹊及时救场,她走过去低声地劝慰选手,甚至走过去拿出纸巾给她,笑着说:“年轻人总是踌躇满志,尽力做到最好,这样的热情和好奇心就足以让人感动,来,让我们给这位可爱的小姑娘一些掌声,鼓励鼓励她。” 这位女生最终缓过来,进去了决赛,虽然没有夺冠,可是她在电视最后的画面是哭着红红的眼睛还有绽开骄傲的微笑。 “从以往的很多期我们也可以发现,明显的这两位主持人的水平就不在一个层次上,抛开急智救场这主持能力,文化水平上言蹊也甩另外一位几条街啊,从她的开场白,随时能接上评委老师的典故,随口就能说出诗词来,相比另外一位只会“好,很棒,加油哦”……我都要掉大牙了好嘛!” “我们来看言蹊被黑的这几条,一,人家生来就是白富美,有什么错啊,错在会投胎?再说你们见了白富美在工作场面为难另一位了吗?没见面哪来的那么多感慨,搞得跟真的一样。换个角度想,你们在微博上这么用力黑她,见到她辩解了吗?发微博了吗?手滑点赞了吗?到底谁在“身为女性为难女性?”黑她的很多都是女生粉丝吧?可笑了,你们做的难道不是同一件事?” 二,再说回到百不百合的问题,你们难道没发现,言蹊在看女性选手的时候眼神超级温柔吗?轮到她主持的环节,虽然不明显,但她对女生选手总是会宽松些,会鼓励她们,答错了会微笑说没关系还有机会,答对了会赞赏。眼神专注,笑容温柔,苏死好么?!!!(我也就舔了好几十遍吧) 再说另外一位,碰到条件好的男选手,恨不能把人家祖宗十八代打听出来,哎,人家都已婚了,你在邶视电视台这样全家老少观看的黄金档问人家夫妻关系和不和睦,那眼神……你们去看回放,要是性别调转,你们准会说性骚扰了! 一个人的眼神是撒不了谎的,你们去看回放,说的不对算我输! 我跟我爸爸妈妈爷爷奶奶看的!他们这些大人,谁再做妖一眼就能看出来,不信你们问你们爸妈,看他们喜欢哪一位! 最后,我要说,我是直女,看这个节目我都要被言蹊小姐姐掰弯了好嘛?(写到这里我已经控制不住我记几我也要叫小姐姐了),啊啊啊啊!言姐姐,求嫁啊!她超美的好嘛?腹有诗书气自华的那种,温柔御姐的那种! 这才是真!正!的姬圈小姐姐! 第44章 柳依依看着这篇长微博吱吱笑, 她转发:“对呀, 我们白富美整天忙着一枝独秀呢, 真没空管戏精小白莲花!谁耐烦为难你?来,我柳依依就这么光明正大的说了,不服来辩。” 她笑, 再转发:“有这个空在网上暗戳戳的点赞, 阴阳怪气的,你说你有这个空,你怎么不去背几句诗呢, 好歹是我们邶视的主持人!” 再加一条:“搞那么多妖蛾子我们都懂, 不就是想红嘛!送你四个大字——吃相难看!” 柳依依在时尚芭莎的编辑, 坐拥几百万粉丝的。她平常微博都是po杂志封面或者是杂志版面内容的,要不就是自己的穿搭和妆容,很少发言什么个人意见, 这次破天荒发了三条。粉丝顺着过去摸清楚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一片哈哈哈哈哈的转发,“打脸+doge脸”“吃相难看!” 而原先大发言论酸葡萄黑言蹊的那帮人反倒什么都不敢说了, 其实很多人就是没有自己的立场, 找存在感而已。 连林薇也没有发微博。 这个事发展到现在,明显这对毒百合已经没有办法萌了, 真正姬圈的妹纸也大部分转而去舔自己的墙头了, 或者干脆刷起了言蹊单人。 柳依依转转脑瓜子想了想, 干脆吩咐手下人,把言蹊在节目至今穿的衣服鞋子,配饰, 甚至唇膏色号做了个几张图片长微博编辑,同时在微信公众号推送。就当免费给这些牌子做了宣传了。 这下几乎吸引了微博所有玩彩妆或者爱漂亮的女孩子转发,还有品牌的官V纷纷点赞转发。 一群不明真相被美貌迷倒了直女弯男。纷纷舔颜,接受安利。 “这唇膏这色号真好看!” “她有多高啊?腿真长啊,这衣服穿我身上可能就直接拖地了吧。” “默默打开了淘宝……” “去补节目回来,被圈粉了23333,我突然发现我有点弯233333。言小姐姐,求嫁啊!” “+1” “+1” “+100086,以后都不敢说自己是宇直了……” 柳依依忙过一阵,回头看着转发量乐,打电话给安之:“好啦,没事拉,小安之别担心了……” 安之在电话那边小心问:“真的吗?不会再有说姨姨坏话的了?那个女人呢?” 柳依依:“她再敢?小安之,我教你,这种对自己外貌自视甚高的人,最难受的是什么?就是众人就忽略她反而关注她身边的人,这比杀了她还难受呢……你也不用担心,对言小五有点信心,她根本不是这么脆弱的人。” “……嗯。” “你说你柳阿姨帮了你姨姨这么大的忙,你要怎么替你姨姨感谢我呀” 安之在那边默了几秒,说:“我后天要去邶城理工找二舅舅,因为我想考理工的附高,二舅舅会带我去学校看看,柳阿姨你要来吗?” 柳依依坐直身体:“行啊!来来来,我后天早上去接你!!!” “嗯……你先过来太爷爷这边,王叔送我们过去,逛完学校我们会在学校的饭堂吃饭,我们可以一起吃饭,吃完饭让我会去找同学玩,二舅舅送你回家……” 柳依依被这突然从天而降的大饼砸中脸,喜得不知道怎么办:“好好好!哎哟,perfect!” “哎哟,小安之,你好可爱,我现在知道你姨姨为什么这么爱你了……” 安之在那边又安静了好几秒,半响才小小声道:“没有啦……” 柳依依知道她肯定红了脸,哈哈笑:“那就这么说定了,到时微信联系。” “好的!刚才的事情谢谢……”安之语气带了点调皮,“谢谢二,舅,妈。” “噗!!……”正在喝水的柳依依一大口就喷到自己的电脑屏幕上。 柳依依还在美滋滋的时候,接到了言蹊的电话:“为什么她们都叫我小姐姐?” 柳依依噗嗤直笑:“你觉得小姐姐是什么意思呢?” 言蹊:“这词跟大姐姐是相对的?我还去百度了……” 柳依依:“哈哈哈哈!就是说你温柔可爱啊,你看你很多人求嫁你没有,那都是小姑娘!言小五!你艳福不浅啊!” 言蹊:“……我是不是老了,我都不懂现在小孩子是什么思维了……” 柳依依贼笑:“我知道你是直的啦,但是你别说,你在节目里确实很姬……我看了那长微博,我也觉得你眼神很迷人啊,尤其看妹纸的时候……” 言蹊:“……” 她无奈地微叹口气,决定岔开这个话题,“好了,我不跟你多说了,总之,谢谢你了。” “嗯嗯嗯!” 言蹊突然起了几分捉弄她的心思:“那我挂电话啦,二嫂!” 柳依依:“……咳咳咳咳咳!” 差点没让口水呛死。丢开手机,抚胸口,这一大一小的,真是一模一样的! 安之晚上在老宅三楼客厅做功课,杨蒙蒙终于获得父母批准,过来这边陪她。 “太好了!太好了!言姐姐总算“洗刷冤屈了!哼!那个女人太讨厌了!”杨蒙蒙搂着安之欢呼。 两人已经翻半天微博了。 “我听说,除了第一期的旗袍有赞助,其他衣服都是言小姐姐的私服。我查了一下,大概最便宜的就是那个手环了,八百多!” “是那个手环嵌着手链的吧?我也喜欢那个!真好看,感觉她自己也特别喜欢,搭了好多套!” “楼上!我也看中那个,就是我的手腕那个宽度呵呵呵呵,戴上手环估计会崩断吧……” 安之默默扬起酒窝。 “截图,连指甲油颜色都好看,每次都跟唇色搭。” “咳,我大概是个直男了,不懂指甲颜色,不过言御姐涂指甲油的话,这就说明她大概不是姬圈的了,你们懂的!(Doge 脸)!” “不懂。” “不懂+1。” “呵呵呵呵,这也说不定,没准是受呢。(二哈脸)” 安之不解地望向杨蒙蒙:“这几条是什么意思?涂指甲油有什么不对吗?” 不比完全小白的安之,资深腐女偶尔也看百合的杨蒙蒙当然懂是什么意思,懂归懂,就是不好说。 “呃……这个嘛……” 她尴尬地支支吾吾。 “嗯?”安之眨巴眨巴眼睛。 杨蒙蒙:“……就你知道什么是受吧,我跟你说过的,这个其实都是一样的……” 安之脸一下子烧起来,她知道“受”字在腐圈的意思,然而并没有一下子跟言蹊联系起来。现在一联系,虽然还不懂具体到底什么意思,但是足够她觉得心跳加快,脸皮发热了。 过了一会儿,她才问:“那……跟涂指甲油……有什么关系啊……” 杨蒙蒙十分艰难地想说,但仍是说不出口。她忽然想起来:“你之前不是问我哪里可以看百合?晋江就可以啊,你没去看?” “没有,没有看下去。”安之摇摇头。 杨蒙蒙:“咳,呃……就女生和女生吧,其实跟男生和男生不一样……就……哎呀!我也不知道啦!你这么好奇做什么!”实在说不下去,杨蒙蒙放弃。 安之脸更加红,窘迫起来。 杨蒙蒙突然打了个激灵,她目瞪口呆地指着安之,结结巴巴道:“你该不会……你你你你你……” 安之囧得差点要哭起来:“我,我我我……没……” 两人正尴尬紧张地对视着,谁也不敢先说话。 “孩子们……”突然一句叫声。 “啊!”两人被惊得大叫! 心姨被她们突然来的大叫吓了一跳,差点没把手里的盘子抖落。 “这是做什么?” 两人惊恐地摇头。 “吃牛肉面吧。” 两人安安静静地吃着面,几乎都没有声音,可见有多小心翼翼,还大眼瞪小眼。 “咳……”安之突然呛到。 杨蒙蒙刚想笑她,“咳”地一声也呛到。 两人一边咳一边看对方,不约而同笑起来。 “我们今晚一起睡么?”杨蒙蒙是个心眼大的小孩,吃完面后就忘记了刚才的事情。 “给你收拾好了房间啦。” “我还以为我们睡一起呢。” “……嗯,我不习惯跟被人一起睡……”安之低头。 扫手机。收到了言蹊的微信:“是在学习?还是玩手机?” “玩手机+学习。”安之唇角翘起来。 “好好学习,要不然没收你手机了。”言蹊回得很快。 安之酒窝深深地笑,手指在屏幕上划啊划的,一个“想”字刚打出来,又按掉了。她删删减减还没发出一个字。言蹊那边的微信先到了:“好好学习,二舅舅说你要考理工附高,不能大意,我这两天开完总结会议就会回家了。” 原来她也知道的。安之捏住手机,觉得心暖暖的。无意识地咬了一下唇,还是没想好回什么,就先放下。 抬头,发现杨蒙蒙童鞋一脸犹疑地看着她。 第45章 开完小组总结会, 廖承宇请大家吃饭, 一行七八个人来到了附近新开的一家私厨。 大家进入包厢落座, 私厨店名叫“桃花渡”,装修格外素雅,环境也安静。 林薇最近有些沉闷, 不比一开始的到处逢源, 她感觉这几天同事都有些若即若离地疏远她,本来她跟女同事关系就一般,现在男同事好像也对她没之前那么热情了。 她说:“廖导, 这店名有点意思呀。” 廖承宇笑了笑说:“这家店是一对夫妻开的, 主厨擅长做中式料理, 而且湘菜做得特别地带,他的妻子则是做西式甜品,女士们可以点点试试。” 别人还没开口, 林薇笑:“那我就不客气了,反正是廖导请客。吃什么呢……” 大家都在点菜, 有人问言蹊:“小言, 你吃什么?” 言蹊微笑:“你们点,我不挑食。都能吃。” 她示意自己出去打电话, 廖承语刚好坐在她的旁边, 侧过视线看了看她的身影。 待她打完电话进来, 他侧过去跟她说:“我帮你点了一个芒果班戟。等下试试好不好吃。” 言蹊意外,他怎么知道自己喜欢吃芒果呢。 “呃……谢谢。” 廖承宇对着她笑笑,两边酒窝深邃。 林薇眼光若有若无地打量他们两个, “廖导可是真偏心小言呢,我们这边多女士呢,就你给她点甜品。” 廖承宇顿了顿道:“不是说好这顿我请客的,大家随便点。” 在点菜的空隙,一伙人开始闲聊。这个团队平均年纪最小的也有25,26岁了,大家在台里的大前辈面前年轻,但是基本都到被催婚的年纪。年轻人在一起难免诉苦。 这个开始说母胎单身。 那个说空窗期。 还有说想自己一个人的,无奈父母逼婚逼得受不了。 大家唉声叹气,又互相取笑。 林薇借着话头问廖承宇:“廖导,你呢?大家在一起工作那么久,都没见过你女朋友。” 廖承宇抿一口酒,摇头道:“我单身。” “不是吧???”林薇惊叫:“廖导这么好的条件也单身嘛!” 言蹊是真的有些饿了,上菜之后她就一直在吃。其中有一道凉拌牛肉,牛肉薄,控制在一中很嫩又可以咀嚼的硬度,调料鲜香麻,黑芝麻,青香菜,用了好几种辣椒,辣味也很有层次。好看好吃。 正好上菜的服务员在旁边,言蹊问:“这道凉拌牛肉可以做微辣版的么?” 服务员小姐道:“抱歉,这是老板特意调的酱料,您可以试试我们店的酱牛肉,没有这道辣,也很不错。” 言蹊点点头,心里盘算着找个时间带安之过来吃吃看。 林薇扫了她一眼:“小言呢?” 言蹊淡淡笑:“我什么?” 林薇一手托着腮,一手点点手中的杯子:“我就一直好奇,像小言啦,家世这么好,长得这么漂亮,工作也不错,还能单身这么多年……” 这话她上次已经私下底问过她,上回事怀疑她喜欢同性,言蹊没理她。这回当着众人面前问,看来是一定要让她承认什么才甘心。 言蹊放松身子,目光对准她,“谈恋爱在我这里并不是必选题。” “哦?……我怎么还听说一个事啊,你孩子都很大了……我就好奇啊,你别往心里去。”林薇露出一点略微尴尬的笑容,似乎真的自己是无意间提起来的,还触犯到了别人的隐私。 在座的几个人都安静下来了,大家或多或少觉得有点尴尬。 如果是刚在一起工作的同事也就算了,可能真的觉得林薇是无心之举。这个团队的人这个时间几乎朝夕相处,大家各自都是什么脾气都是知道的。 在座有女同事撇嘴,这种伎俩同性一眼就能看穿。 廖承宇本来想打个圆场,但他心念一动,却没有开口。 言蹊一笑,大大方方道:“是,孩子是很大了。” 廖承宇暗自一愣。林薇没有料到她这就话,脸一僵。女同事看不过眼,笑着接口道:“是小安之吧?我记得十一还是十二岁了?” 言蹊道:“快十三岁了,”语气有点自豪道:“已经初三了。” “哇,对对对,我记得你说过她跳了两级,我已经很久没看到她了。” 言蹊把手机递过去,屏幕划开,“现在都一米六了。” 几个同事凑过去一看,廖承语也瞥了一眼,手机屏幕上是言蹊和一个右颊有酒窝的少女脸贴着脸对着镜头笑,两个人笑得脸粉粉的,眼睛里似有一模一样的星光在隐隐闪烁。 “好可爱啊!!!” “可以点开相册看一看吗?” 言蹊笑着点头。 林薇疑惑不解地看着她:“十三岁,那你不是15岁就……” 女同事先白她一眼:“是言蹊家里亲戚的孩子啊,也不知道谁在背后乱嚼舌根……过好自己日子就可以了嘛,整天唯恐天下不乱……” 林薇尴尬地笑笑,廖承宇抿了一口酒,不知为何松了一口气。 言蹊拿回手机后,女同事打趣她:“小言,听说现在人开始老都有征兆,其中一个就是用自己小孩或者猫狗作屏幕……” “相册里都是自家小孩还有猫狗……”另外一位也笑她。 言蹊也不在意,她细细一想:“好像有点道理。”然后她就笑了起来。 她笑得眼睛微微眯起,因为要吃饭方便,她把头发松垮地绑在脑后,并且卸了妆之后的脸更加光洁,映着灯光,肤如凝脂。 说笑着,女士们的甜品都端了上来。 言蹊面前的芒果班戟垫在绿色的叶子下,一小块包裹的形状切开来,露出黄嫩可口的芒果果肉。 言蹊叉起一口放在口中,奶油醇厚,芒果香甜。很好吃。 安之做的向来不切开,有时她调皮,会在面皮里藏了她们都不爱的榴莲进去,言蹊其实每次吃前就知道了,但是咬第一口仍旧装作吃惊,露出恼怒的表情。 安之这时酒窝里都是狡黠的笑意。 言蹊噙着笑意,继续吃。 廖承宇一直在看她,有时觉得太明显了,急忙收回视线,过会忍不住又瞥过去。 “好吃吗?”他觉得胸口发烫,禁不住问。 “嗯。”言蹊低头微笑。 廖承语看着她,心绪根本不能平静。 重点班的备考往往是如火如荼的。自习课,老师在讲台上阅卷,她们在底下答卷。杨蒙蒙苦着一张脸,盯着试卷上的字母好一会儿了,阅读真让人头疼,还有……她偷偷瞄了小同桌一眼。 她的小同桌,该不会真是百合吧? 那天晚上临睡前,安之过来看看她有没有少什么东西,她绞着手指尖,低头问她:“蒙蒙,除了晋江还有别的地方有百合书看吗?” “有啊……”杨蒙蒙心想在网上一搜就有了啊,为什么她要来问她。 “我想问……有没有,有没有……年龄差大一点的……”安之垂着头,几不可闻道。 杨蒙蒙一愣,还没回答的时候,安之的耳朵红得都不能看了,她看都不敢看她,就跑出去了。 杨蒙蒙纠结地肠子都要痛了。 这两天她们别别扭扭地不说话,旁边人还以为她们吵架了。 咦。她想跟安之说没有关系啊,即使你真是百合的话,我还是资深腐女呢,再说百合又没有真的怎么样……但是但是,她小同桌那么敏感的人,她要是被她一说想不开怎么办呢…… 哎,年龄差大一点的百合文…… 年龄差……大一点的…… 年龄差??!!! 咦!!!!! 杨蒙蒙瞬间好像知道了什么了不得的秘密。 “卧槽!!!!!!” 鸦雀无声的大家都埋头答题的教室里突然响起一声惊天巨吼! 放学后,杨蒙蒙苦着脸打扫卫生。 被罚了。 安之在帮她,她们已经打扫完教室了,正在摆放桌凳。 “安安……”杨蒙蒙欲言又止。 她们趴在走廊的栏杆休息了一会。 安之侧过头看她一眼。知道她要说什么. 她垂着头,手抓着栏杆,“蒙蒙,如果我真是……你还愿意跟我做朋友吗?” “当然了!”杨蒙蒙想都不用想。 安之微微羞赧地看看她,看得出很开心。 杨蒙蒙像个大人一样在内心长出一口气,她的小同桌小时候就那么坎坷,现在这个家也不是她的真正的家,她在言家老宅的时候,感到在那里的安之跟在言姐姐旁边的安之还是会有点不太一样。 一开始还以为跟言姐姐比较亲近的缘故,没有想到还有那层说不出来的原因。 她可怎么办啊…… 在看耽美小说时,杨蒙蒙有时被里面的人物纠结地心发疼,此时此刻也有这种感觉。 而且她的小同桌站在那里,她盯着远处的天空,似有所思的样子,有股遗世独立的孤独感。 她忽然觉得,也许她的小同桌,还会经历很多很多事情。 心情更加酸涩不好起来。 “蒙蒙,我们一起考理工附高吧。” “啊,啊”杨蒙蒙回过神来,为难道:“可,我估计考不上吧。” “还有一百天,可以的,我帮你。” 杨蒙蒙盯着安之笃定自信的脸颊,突然也觉得自信满满,因为她的同桌比她自己还要清楚她的各科的漏洞。 “好的!”杨蒙蒙凑上去抱住她:“我们考同一个学校!” 然后,做一辈子的好朋友! 远处橘红的天际,美得像一副画面。 第46章 在那之后, 杨蒙蒙和安之感情愈发好了。杨蒙蒙学习更加努力, 也不怎么上网看书了。杨蒙蒙父母大感欣慰, 她父母因为最近做生意十分繁忙,偶尔也会把杨蒙蒙放在言蹊家里过夜。 诗词大会的节目落幕后,言蹊有一段短暂的假期, 因为老宅有新生的婴儿, 言蹊把安之又接回来,同时还在家里收拾一间客房出来给杨蒙蒙。 杨蒙蒙和安之可以讨论任何话题,就是涉及到言蹊的时候, 她们会有点小心翼翼。蒙蒙几乎都不敢提太明显的话, 她知道言蹊是真的是因为安之而对她很好, 给她的客房都装扮得很漂亮。 “这……大概就是爱屋及乌吧……”杨蒙蒙对她说。 安之抿抿唇,对她笑。 杨蒙蒙也心有灵犀地不提了,目前, 暂时,以学业为主。 生活暂时就好像一帆平顺的湖面。至少安之是这么认为的, 她卯足了劲想要考进这所全国都排进前五名次的高中, 单纯的考进还不够,必须以优异的成绩才行。 其他的情绪她不敢去想, 也不愿意去深思。 善于解题的安之第一次发怯, 把这些情绪束之高阁。也许自己再长大一点, 就有能力处理这些情绪。年少的安之确定自己相比男生,更觉得女生亲切可爱,容易相处。但是……她无法理解, 甚至害怕她对言蹊产生的那些情感。 似乎是不应该的。 安之从上学开始,她的学习就是超前的,她早就习惯一个人发现问题再解决问题,她早就习惯遇到别人不懂的问题,她不会着急,因为说不定前面的知识就在等待着她去发现。 怀揣着这样的念思,安之觉得她一天一天的坚强,不再觉得不安,甚至觉得不会再有什么能伤害到她。 可是生活就是生活,往往在你最猝不及防的时候就会扇你一巴掌。 周五,也是初中时候最后一个周五了,下周一就开始中考,周末要布置考场,学校干脆这天也提前放学,让学生早点回家休息。 “还有五天就解放了!”两个人拉着自行车,喜滋滋地交谈着。 杨蒙蒙忽然“咦”了一声说:“安安,那里有个女人一直在看你。” 安之顺着她指的方向望过去。 邶城的五月已经有初夏的气息,放学早,太阳还有些晒。安之整人像被定在那里,她呆呆地看着那个女人由远及近。 她以为她不记得她的长相了,但等她站在她面前时,那张脸分明又是熟悉的。 安之的心泛起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涩,从四肢百骸蔓延过。 “安安?”杨蒙蒙察觉她有些不对劲。 狐疑地打量站在她们面前的女人。很漂亮,年轻,一身贴身的淡黄色长裙,脖颈细长优美。一双杏眼楚楚,我见犹怜。 “安之……”她开口,“能跟我谈谈吗?” 这到底是谁? 杨蒙蒙听见安之侧头缓缓跟她说:“蒙蒙,你先回家吧。” “可是……”她见安之脸都是白的,冲她挤出一个笑:“没事,我跟她认识的。” 杨蒙蒙不放心地盯着她们走去的背影,她手机也没有带在身上。想了想,急忙骑上车往家里赶去。 “我回来了几个月了,一直在忙着新房子的装修。” 本来她想带安之去学校附近的咖啡馆,但是安之拒绝了,就近找了处阴凉的地方。自行车靠在边上。 “我想把事情都处理好了再来找你,陈慕齐跟他太太说是去旅游去了,我……也是才知道这些年你是……在言蹊身边……” 安之默不作声地听着。 因为你从没打过一个电话。 不是没期待过的,后来她就木了。她从很小的时候就知道不能太过于期待,别人给就拿着。别人不给,不能哭。 就好像她在五岁多刚到言宅的时候,吃饭的时候,只会夹面前的菜,不喜欢吃的东西,别人给了也要吃。 “你长得真像陈慕齐……” 安之嘴巴动了动,没有说话,她顿生一种疲倦,简直比连做语数英物化生地七科卷子还要疲倦。 陈慕齐说她长得像陶臻臻,陶臻臻说她长得像陈慕齐。 这两个人,某个程度上是般配的。 安之心有点堵,不想听她再拐弯抹角,“有什么事吗?如果没有,我要回家了。” 陶臻臻噎了一下,顿了顿,她抬手掠了一下头发。安之记得她以前似乎有一头乌黑亮丽的头发,如今染成了棕色。 刚才安之没注意,现在她这个动作,才发现陶臻臻指间有一枚钻戒,闪闪发亮。 “我结婚了,以后就在国内生活了。” 安之咬住唇。 “我先生是在外国长大的,我们在工作的时候认识的。他因为工作的关系调到了邶城,所以我们在这边买了房子,他不介意我之前有孩子,但他父母可能有些意见……不过没关系,你都这么大了,也很懂事上进,他们会慢慢接受你的。” 安之咬牙,声音从齿缝出来:“所以呢?” “安之,搬过来跟我一起住吧,我以前……为了事业不得不……现在我有能力照顾你了……” “再说你也不能老在言家呆着,毕竟非亲非故的……” 安之立刻站起来,整个人紧绷着,盯着她:“我不用你管!” “安之!”陶臻臻眼里闪过一抹哀色:“你怪我是应该的,是我没想到陈慕齐他那么不着调就把你扔给言蹊了。” “你不也把我扔给他了吗?”安之眼睛通红地看着她,语气讽刺。 陶臻臻一愣,似乎没想到安之能说出这句话,在她很远的记忆里,小小个的安之只会睁着圆乎乎的眼睛,默默地看着她,很乖,不哭也不闹。而面前的少女清秀纤嫩地如同春天的柳枝,虽然稚气,但隐隐已经有了面临风雪时的韧意。 “……”陶臻臻意识到自己需要换个方式来表达。 可安之不给她机会说话,她说:“如果你只是要跟我说这些,那就不用了,我现在挺好的!” “可你总有一天要离开言家的,言蹊总有一天会结婚的……” 安之鼓着的气一下子被这句话戳破,她明显地瞬间颓丧下去,她摇摇头,再摇头,“我说了,不用你管。” “安之……” 陶臻臻犹豫了一下,白皙的手抚上自己的腹部:“你要当姐姐了……” 安之有三秒钟耳朵轰鸣作响,只看到陶臻臻美丽的下巴,她的神情是安之在言大嫂脸上看过的怀孕才有的母性光辉,她的嘴唇在动,几个字音陆陆续续出来:“我想……我现在……能当个……好妈妈了……” 傍晚天边燃着火烧云,暑气尚未退去。空气闷热。 等安之回过神来,才发现她已经迷路了。四周是不熟悉的高楼大厦,她停住打量,双腿发麻。 猛然一惊,她忘记她的自行车了。刚才的情景已经超出了她的负荷,她不想再听陶臻臻的话,拔腿就跑。 做什么姐姐,开什么玩笑! 这几年二胎政策放开,她的同学们很多本来都是独生子女,父母也多是中年人,其中也有人动了生二胎的念头。 有的父母会问孩子:“爸爸妈妈给你生弟弟妹妹好不好?”也有根本不管孩子意见,直接就怀了再通知的。 “什么叫给我生弟弟妹妹?你自己想生,为什么一副为了我好的样子?” “什么以后多一个孩子以后可以互相照顾,拜托,我们相差十几岁好吗?到底最后谁照顾谁?说出这话还不是要我心甘情愿地接受而已,你看,还没生出来,父母就已经偏心了。” 那几位同学抱怨的话还在耳边,当时安之只是听过而已,没想到现在回想起来还这么清晰。 受父母疼爱的孩子当然可以理直气壮地抱怨,可以直截了当的抗议。老话讲,会哭的孩子有糖吃。老话并没有说,所有会哭的孩子都有糖吃,不被爱的,就是哭干了眼睛也无人理会。 她只能仓皇逃走。 “父母天生就是爱孩子的,”如果这话是真命题的话,那为何人人都有父母的爱,就她没有呢?如果认为这句话是个假命题,会不会好受些呢? 安之无声抽噎。 傍晚时分,附近下班的人来来往往,车辆匆匆。这附近没有学校,是个工作区,往来的都是一脸肃穆的穿着正装的大人。安之狼狈地走走停停,看路标。手机已经没电了,连时间都不知道。 她突然有点害怕,终于忍不住哭了起来。 行色匆匆的大人们只是略奇怪的打量着她,没有人停下来对嘴问句怎么了。也许这才是成年人和大人们的世界,他们自身琐事缠身,无暇顾及他人,每个人在世界都是一棵孤独的树,只能孤独的成长。 安之内心惶惶的,眼泪一滴滴无声地流下。好似又回到了第一次从高铁出来她迈着小步伐紧张地跟在陶臻臻的后面,她那时小小的一个,视线的大人都像巨人一样,车子建筑物也像怪兽一样,她走得很吃力,不敢叫,就怕陶臻臻丢下她。 安之哭泣着费力把自己从那个画面抽离出来,提醒自己,她已经是即将上高中的人了,她已经不是那个长都长不高的小矮子了,她全部科目年级第一,她会说英语,会说几句本地话,她兜里有钱,她有朋友,有言蹊,她正在成长成为一个很优秀的人。 所以,她不怕迷路了,她不需要别人偏心的迟来的照顾。 安之边抽泣边擦眼睛,终于找到回学校的路,回到原地,自行车已经不见了。 第47章 安之急得满头大汗, 找了一圈也没有找到自行车。胸口又闷又不舒服。太阳已经快下山了, 空气仍是闷得密不透风。 已经不早了, 该回去了。 安之只能放弃,非常心疼。这是言蹊给她买的自行车,她擦了一下眼睛, 哭得太厉害了, 一直在抽气。 她等了一会公车也没等到,就自己走路回去。 平常骑车只要半个小时的车程她走了很久。幸好路况是很熟悉的。走着走着,腿开始发软, 像踩着棉花上面。眼前的世界开始一明一暗, 安之眨了眨眼, 一秒是还有阳光余辉的景色,一秒是蒙上一层青色的景色。她艰难地走着,呼吸还是喘不上来, 耳鸣,突然眼前一暗一明变成满幕白花花的雪点。 安之感觉自己是中暑了, 咬着牙, 强撑着不能晕过去。她想加快步伐往家里走,但脚底软绵绵, 胸闷欲吐, 视线一闪一闪。好不容易摸着走进小区, 走到了言蹊的别墅。 她扶住大门,抖着手摸出家里的门卡,这时她已经全身脱力, 刚想叫人。 几声连续的声音,是言蹊的,仿佛在对旁人讲,听着很焦急:“我再出去找一圈,依依你去报警吧,刘姨你在家里等着……” 然后声音顿住了。 她刚想说她回来了…… “小安之……”柳阿姨的叫声。 安之扒住门才不滑下去,蓦地,她手臂被牵住,熟悉的气息近身,柔软的怀抱把她环住,先是轻轻的,后来用力,让她把身体全部的重量都靠过去。 “姨姨……”安之眼眶刺痛起来。 “车,车丢了……” “陶陶……” “哎呀,快把孩子抱进来,她脸色都青了,这是中暑了……” “言蹊……你抱得动吗?要不要我……噢……你力气真大……” 安之视界全都黑过去,仅来得及听到这两句话。 柳依依也有些吓坏了,她陪着言蹊找了安之一个多小时,怎么都联系不上,学校附近找了一圈。好在安之自己回来了,一回来脸白如纸,还没怎么说话就昏过去。 现在躺在客厅的沙发里,喂了大半杯盐水,刘奶奶拿了扇子轻轻给她扇风。 “没事,没事,让她睡一会……可怜的孩子……” 柳依依看着她哭得红肿的眼睛,心里也不好受。 刚巧她和言蹊说着要带安之去吃饭,给她考前鼓鼓劲。在去学校的路上,言蹊就接到了安之同学的电话。 言蹊一听脸色就变了。 接着安之的手机打不通,学校也没找到人,言蹊开着车,把周围都转了一遍,还吃了罚单。交警开完罚单刚说一句:“咦,你不是那位……” 言蹊面无表情地丢下两个字“幸会”,就开走了。 柳依依看了一眼言蹊,她敛着目光,一瞬不瞬地注视着安之。 她走过去,对刘奶奶说:“我把她抱到房间,比较好睡一点。” 说着,她弯下身,一只手把安之扶起来先靠到她肩膀,另外一只手伸过她的大腿。她俯头在安之耳畔轻轻叫了声陶陶,明明是睡着了,可安之似有感应一样去攀她的脖子,然后言蹊另一只手搂紧她,微一用力就把她这个稳稳地抱了起来。 这个动作一气呵成,比刚才那次抱还要自然,柳依依看得傻眼。 当安之还是个小不点的时候,言蹊就经常把她抱在怀里,她看多了,当时就觉得画面温暖有爱而已。可现在安之已经是个十三岁一米六的少女了,虽然十三岁相比她们还是小孩辣,但,但…… 言蹊本就是高挑腿长御姐型,小安之可爱软萌萌的,而这个姿势又是标准的公主抱 这画面怎么觉得有点暧……暧昧 这词蹦出她的脑海她都不敢认…… 柳依依猛地摇头,她脑海里装的都是啥,你看保姆刘姨多淡定,多见怪不怪,她跟在言蹊后面,嘴里叨叨地说:“慢点慢点……让她先睡,我厨房里熬着粥,等下给她喝一点……” 柳依依再猛地摇头,把这个词甩出头脑,“垃圾`晋江,害我不浅……” 柳依依在楼下正摇头呢,言蹊冷着一张脸走下来了,对她说:“跟我走一趟。” “去哪里?” “去找陶臻臻。” “咦?”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她又坐进车里,言蹊又把车“嗖嗖”地开。柳依依检查了好几次安全带,手扣着上方,“等,等……慢点慢点,交警交警……” 半个小时后,在一处小区楼下,柳依依扶着车门,差点没吐出来。 这女人,把一个小时的路程当成半个小时开。 “你怎么知道……她住在这里?”柳依依好不容易喘完,拿出小镜子整理自己有点失色的花容。 “她告诉过我,我只是不知道她住在哪一栋而已。”言蹊拿出手机拨打,对还想追问的柳依依做了个等一等的姿势。 “陶臻臻,是我,我在楼下,是你下来,还是我上去?” 柳依依瞪大眼睛,说话这么不客气? 等等,柳依依偷瞄言蹊,她纤长的睫羽敛着,面容平静,但是柳依依总觉得她在生气。说句实话,柳依依从未见过言蹊生气,一次都没有,她个性温和,不是老好人,是那种修整过棱角的柔和,不触及她的底线,她一般不会发火。不过话说回来,她没见过她发火,现在这个气氛有点惊悚。 “不是……你早就知道她回国了那……” “我本来想让陶臻臻等陶陶中考完后才去找她,所以我没有告诉陶陶……这些天我都让王叔去接送她,没有想到她们学校今天早放学了。”言蹊的发丝散在风里,她伸手别了下。目光瞧向一处。 柳依依顺着她的目光看着走来的女人。这就是小安之的亲生母亲,那个让她那么难过的人。 果然是个美人,纤纤袅娜地走过来。 “言蹊?”陶臻臻走到她面前,扫了一眼柳依依,微蹙着眉头。 “长话短说,我不同意你以后再见陶陶了。”言蹊冷着一张脸说。 陶臻臻眉头蹙得更紧,她盯着一眼,透一口气:“言蹊,我谢谢你这么多年照顾她,但是以后……” 言蹊打断她:“你不用谢,我不是看在你的份上,我是因为陶陶。” 这才两句话,就已经火光四射。柳依依默默倒退一步,抱起手臂。 陶臻臻略垂下头,唇边的有点苦笑,低声念了念“陶陶……”,她抬头道:“这是我爸给安之取的小名……看来,你们感情很好。” 言蹊淡淡道:“她跟我在一起七年多了。” 两位当事人没觉得什么有什么不对,柳依依瞪大双眼,歪头皱脸,总觉得……这话怪怪的…… 陶臻臻叹口气:“我今天只是去看看她,我当然希望她能跟我住在一起,让我弥补她。” “弥补?好,那我问,你把她接过来,她跟你住在一起?你跟你先生商量过了吗?你现在的房子有没有她独立的房间?你还有几个月另外一个孩子就出生了,陶陶怎么办?你要怎么保证你不会冷落她?你是不是想把她送寄宿?你知道她要考哪个高中,你知道她想考哪个大学?这些问题,你现在答得出,我才同意考虑要不要让陶陶跟你住。” 陶臻臻眉头跳了跳,估计被这一串题目弄得她有点窝火,她语气也有点冲起来:“言蹊,她是我女儿。凭什么要你同意?” “哦?”言蹊勾起唇角,“原来你还知道?” …… 柳依依暗透一口气,气氛好紧张啊……但有点意外的带感,这是什么诡异的感觉。 “万一她愿意跟我呢?”陶臻臻盯着她。 言蹊丝毫不犹豫:“那我也不同意。” “你凭什么?” “就凭她在我身边的七年,她现在还是听我的,她要是不听……我可以去告你。” 陶臻臻眉间剧烈又跳了跳。 “吱……”柳依依牙咬酸了。 “你知道你跟陈慕齐并没有结婚,而陶陶姓陶,严格说来你才是第一监护人,这么多年你完全消失不见,甚至电话都没有一个。而陈慕齐,有一点你就比不上,他有给陶陶这十三年的抚养费,而我可以算她的养母,我虽然不太懂法律,但找好律师的话,我有百分之九十的把握可以告你遗弃罪。” “就算万一告不成功,以你现在的情况,法院不一定要让你继续当陶陶的监护人,会让陈慕齐当,而陈慕齐这些年已经跟我有了默契,就是我和他之间,他放心让我来照顾陶陶。” “所以陶陶一定会在我身边。所以,陶臻臻,一场同学,我现在正式跟你说,你离陶陶远一点,我不准你再见她。” 第48章 在回程的路上, 柳依依拿眼角一直觑着言蹊。 “言小五, 我以前都没发现你这么会吵架!” “我还以为, 你叫我跟你一起是要我帮忙吵架呢……” 言蹊开着车,瞥她一眼:“不,我是怕我会打人, 带着你是想让你阻止我来着。” 柳依依:“……呵呵呵,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练过拳击啊,我可不敢,不是, 我怎么不知道你这么霸道啊?” “瞧瞧你刚才, 那个陶臻臻被你说得哑口无言的。” “你现在知道了吧, 我是我家最霸道的一个,哥哥们都怕我。” 柳依依见她眼睛又有了笑意,顿了顿才问道:“你刚才是说真的, 如果她不退步,你真的会告她?” 言蹊抿了抿唇, 摇头道:“不, 我是唬她的,看在陶陶的份上, 我也不会告她。” “以我对陶臻臻的了解, 她总是会选择对她利益最大化的方式来处理问题, 如果打官司,她知道她赢面不大,而且很可能还会对影响到她目前平稳的生活, 她不敢的。” 言蹊略勾了勾唇,带了点嘲讽的意味:“她要真跟我撕开脸面,愿意跟我打官司,我还觉得她是真的在乎陶陶。” 柳依依想了想,不由得微叹一口气:“这种女人我见多了,之前生活不如意,现在好了衣锦还乡,恨不能向全世界展示,我看她根本不是真的在乎小安之,是因为回邶城了,怕熟人太多,知道她抛弃女儿……” “她刚才根本不敢回答你的问题,不敢说要怎么安排小安之,我估计她认为小安之大了,也不需要怎么管了,就像你说的,丢到寄宿学校,一周见一次……” “岂有此理越说我越来气……” “不过,你不要跟陶陶提起今晚的事,我不想她知道陶臻臻是这个态度。”言蹊的视线停在前面的路况,眼底的光隐隐约约的,柔软温韧。 “啊?……那?……你怎么跟她说?” “我会跟她说我不想让她离开我,不同意她去陶臻臻那里。” “……”柳依依牙齿又酸起来,这话听着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噢噢……”柳依依在心里骂了句胡思乱想,还在想是不是因为她工作的缘故,看太多了,现在看谁都有点基姬的…… “假如她以后怨你呢?” “那就让她怨我吧。我会做好心理准备的。”言蹊静默了会儿,最终说。 “其实……言蹊……你不觉得你对小安之太在乎了吗?”柳依依沉思,还是开口了。 “嗯?什么意思?”言蹊疑惑。 “你看,你这些年什么时候有过自己的生活?有过个人娱乐?你除了工作,就是小安之,放假就带她去玩。她现在就马上上高中了,你有没有想过可以适当地给自己留一点空间了……” “我一直想问你,是不是因为小安之,你才单身了这么多年?” 言蹊微扬起眉:“你也这么想?” 她轻摇一下头道:“上次心姨也问过我……不是的,我并没有刻意要单身,我只是觉得这个状态的我很舒服,不需要改变。” “我跟陶陶在一起,带她去玩,看着她一点点长大,这就是我现阶段的生活,我并没有觉得我因为她而舍弃掉别的东西。” 柳依依听着,并没有再多说话。她能够理解,她也单身了很多年,她喜欢言以西,但是坦白讲,她并没有对他死缠烂打,她和言蹊都属于那种尊重朋友,保持界限,并不横加干涉的人。每个人都有权利在不伤及别人的前提下选择自己想要的生活,都有自己的节奏,你可以关心,你不可以干涉。 “我知道你的意思,但你有没有想过,以她的速度,她很快就会上大学了,也很快就不需要你再这么护着她了,她有自己的人生,想法,我只是担心你以后会不习惯,会一下子适应不了这种改变。所以你是不是从现在开始就要试着一点点放手了?” 言蹊似乎从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她怔住。 车开着进入灯火通明的隧道,有呼呼的风声掠过。车内一时安静了。 “我先送你回家吧,我懂你的意思了……”言蹊说着话,车子从隧道出来,明亮的光褪去。 这时,她的手机同时响起。 言蹊看了一眼,是家里的座机。按了免提。 是刘奶奶的:“安之刚醒了一会,吃了东西又去睡了,我刚才去看,她发烧了……” “啊?……” “我马上回去。” “我量了一下,烧到39度多了……” 挂上电话,这下柳依依自觉道:“我自己打车回去,” 言蹊目送柳依依上车后,才飞快驱车往家里去。回到家,安之睡得很沉,额头全是虚汗,嘴唇发白。言蹊抱着她和刘奶奶一起到了小区外的社康。一天兜来兜去的,也没吃东西,言蹊感觉也有些脱力了。 到了后,医生测了体温,当机立断挂上了药水。 言蹊让刘奶奶先回去,自己在医院等着。刘奶奶走之前交代了几句说家里厨房还保温着粥,让她回去一定要吃一点, 言蹊点点头,从兜里摸出一颗糖含在嘴里,坐到安之旁边去。摸出纸巾给她擦擦汗,拨了拨她的发丝。 安之突然呢喃了一句:“姨姨……” 言蹊低声道:“我在呢。” 安之仅仅只是呢喃了几声,皱了皱眉,吸了吸鼻子,眼眶又红了起来。她在睡梦中也只是发出泣声,像她小时候一样,受了委屈也只在梦中哭泣。言蹊垂下睫毛,手伸过去,很自然地摸摸她的头顶,安抚她。 等安之醒过来的时候,才发觉她趴在言蹊背上,言蹊背着她慢慢地走着,似乎有点吃力,她呼吸急促,一步一步走着,似乎还担心吵醒她,想让她睡得稳一点。 “姨姨……我下来自己走。”安之开口道,一开口,才发现自己的嗓子还是哑哑的。 “醒了?没事呢,我们快到了。”言蹊喘着气,“你别乱动,要不然咱们两个都要摔倒了。” 安之就乖乖地不动了,她瞧了瞧四周,很安静,似乎都有点晚了,没有什么人,夏天的晚上夜风凉爽,还有几声不知名虫鸣声。 安之感觉到言蹊真的很累了,衣领到脖子那块微微沁透,都是湿润的汗。在小区微弱的灯光下是一段亮晶晶的白嫩。 “我可以自己走,我没事了……”安之很心疼,硬是要下来。 “好啦,好了,我们快到了……还觉得不舒服吗?” “没有,我好多了。”安之被她背着愣愣的,头脑还有点昏沉,但确实感觉舒服多了。 “我说真的,我刚才本来要抱你的,可我估计不行,走不了多远,还是护士帮我,才把你背上的,你睡得跟小猪一样,我已经没多少力气了,别乱动……”言蹊在笑。 安之立刻乖乖的不动了。 “陶陶……”言蹊轻笑道:“你还记得你小时候经常哭你长不高吗?”她的嗓音缓柔,就像耳际的微风。 安之脸红了红,羞赧地“嗯”了一声。 “可你说……我会长得跟你一样高……”安之把额头触碰到她肩膀处的衣物,感受着衣物下皮肤的温度,她小声说,“我……还没有呢。” 言蹊静了静,侧过脸,对她说:“陶陶,我想你呆在我身边。我不同意陶臻臻把你带走。” 安之心猛地颤了颤,言蹊侧脸的线条,从额头到下巴,优美又匀称。 她的视线从她的下颚线又上移,言蹊的唇有些干,她从未注意过,她下唇较上唇丰厚些,两唇之间的呈现弓形,非常的美,而这句话就从这么美的唇说出来。 “可以么?” 安之咬着唇,泪盈于睫,用力地点点头,“嗯”了一声。 言蹊想到柳依依刚才说的话,她胸口起伏了下,把另外一句话隐了回去。 至少要等到……你跟我一样高才行。 第49章 背着安之到家时言蹊已经累得说不出话来, 歇了一会儿才去吃了东西, 安之也陪着吃了一些。 言蹊疲倦时候的样子声音也有点哑, 还是很温柔。她似乎在轻松话题,说她好像疏于锻炼了,之后至少要把长跑的习惯重新捡回来。又叮嘱她喝了粥吃药。说如果平常感冒她是不想送她去医院的, 但发烧不行, 尤其是过两天就中考了。还说了一些别的。 安之看着她,心想她好像从没见过她气急败坏的样子,什么时候都是张驰有度, 遇到事情非常冷静, 总是在最快的时间内想出解决的方式。从小时候大胖过敏的那次安之就知道了, 她会忙,会累,会感慨自己做得不够好, 就是不会抱怨和责怪别人。 “车子丢了么?我再给你买?” 她会尊重别人的意见,照顾别人的情绪。 安之摇摇头。不知道是否是童年的有一段太过漂泊不稳的时间, 安之对属于她的东西总有一股不小的执念。极为念旧。很多东西, 要了一个就不会再贪心多一个。 “那好……先不想这个了,去睡吧。” 言蹊也不会追问她, 一贯的体贴。然后她就让她去睡觉了。 安之躺在床上忽然又想到言蹊也不是没有着急的时候, 她那时第一次从老宅跑走, 在便利店的外面。那时她年纪小,囿于自身情绪。现在回忆,言蹊那时是在焦急的。 还有她四年级那次, 逃课没有准时回家时,言蹊是着急的。还有昨天,晕过去前的那个有力的怀抱,言蹊的气息确实是慌乱的。 安之在不停的回忆咀嚼中,莫点尝到了一点点甜意。 还有就是…… 安之最近经常想起九岁多的时候那个亲在额头的吻。言蹊的肢体亲近也仅限于怀抱,不像在外国呆过的柳依依,也不像萧阿姨和心奶奶,也不像杨蒙蒙,开心起来就会搂过人亲。 小时候见过多次大胖小胖向姑姑索吻,都被她一掌推开来。柳依依有时开玩笑要亲她,也只能趁她不备。 安之记得那时候自己在苦恼自己的身高,坐在言蹊的膝盖上,她在劝慰她,她说不那么快长高也没关系,还想再抱她几年,然后她的额头就轻轻地被很柔软的东西碰了一下。 很快,快得安之以为是幻觉。 就只有那次,再也没有过了。时间久了,安之都怀疑是不是记忆出现了偏差,却仍固执地坚定着这是发生过的事情。 言蹊填补了她需要被女性关爱长大的那份爱。在别人那里是“妈妈”,但安之拒绝把那两字放在言蹊身上,她更加开心的是言蹊好像也没有这个意思。 她从来都是说:“在我身边长大就好”,“呆在我身边”,“这里就是你的家”。从未对安之有过任何要求。 仿佛只要她在的地方,安之什么都不用管,不用理会,她怎么样都会护着她,都会在她身边。 安之翻过身,手指挠了挠枕套的花边。她的床是靠墙放的,她面对墙睡着,身体略蜷起来,摸了摸心口微甜处,手指半握,像捧住有实质形状的东西一样,放心地闭上眼睛。 果然,一夜无梦。睡得十分香甜。 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很亮了,一屋金桔色的阳光。 安之揉着眼睛起床,伸了个懒腰。全身舒坦多了,应该完全好了。她洗完脸,出来客厅。 客厅两墙书架,一墙被阳光笼着,一墙静暗。 安之走过去阳台。门半开着,言蹊正半弯着腰给花浇水。 她工作忙,安之也要上学,她们就选了最容易种的栀子花和茉莉。五月的时候,茉莉先开,栀子花含着青色的花苞。六月两种白色香花齐齐开放,一阳台的清香暖玉。 每年夏季的傍晚时分,二楼的客厅,凉风扑到,花香满溢,就连两墙的书都受到眷顾。 栀子花是言蹊妈妈最爱的花,安之知道言蹊和她早逝的母亲也几乎没有记忆,所以她养栀子花,甚至她的香水香氛都是栀子花这个花系的所有品种。 这种香气,是言蹊和母亲之间的私密的连系,而在她很小的时候,言蹊就告诉了她,甚至不介意安之也用。 言蹊精神恢复得很好,她应该是刚洗过头发,那头乌黑微卷的长发披在身后,光泽明媚,还有着湿意。 她在打电话。 “不会,谢谢你打电话来……是的,我是想请假,小孩不太舒服……” “对,她初三了……是的,上次吃饭的时候我说过。” “可以吗?……嗯,谢谢你。帮了我大忙了,谢谢。” 安之走过去,言蹊看到了她,对她笑了笑。 “醒了??还有不舒服吗?”言蹊放下手机,背后是微微摇曳的花朵,她对她微笑。 安之摇摇头。 “那我们去吃早饭,等下再测下体温。” “今天把考试的东西都准备好,准考证,2B铅笔,多带几支中性笔笔,还有稿纸……” “我都准备好了。” “好的,我们先去吃早饭,等下给我检查一下。” 早饭是刘奶奶煮的小米绿豆粥,油条,还有自己酿的酱菜。刘奶奶做完早饭,早早就去菜市场了,去准备接下来这几天的食材。 “我请了一个星期的假,考试的时候我来接送你。”言蹊对她说。 安之很惊喜,但有点担心问:“请这么久没关系吗?” 言蹊微笑摇头:“一个朋友帮了忙,我会请他吃饭谢谢人家。” 吃完早饭,她们打扫卫生,言蹊本来不打算让安之动手,但是安之昨天睡了很久想要动一动。言蹊就让她去客厅用吸尘器做点简单的打扫工作,她在厨房洗碗。 过了一会儿,言蹊洗完碗了,走到客厅去帮忙,走到安之身后,无意地瞥了一眼,她愣了一秒,道:“陶陶?……” “嗯?……” 言蹊:“你跟我来。” 二楼的卫生间外面,言蹊在外面,门留一条缝隙,安之在里面。 “看得懂吗?包装上有说明。” 言蹊侧耳做听的姿势。 她差点忘记了,安之已经十三岁了,她长大了。 言蹊回忆自己第一次来例假时,是心姨告诉她的,那时确实有些不自在又尴尬。安之应该也是这种感觉。 幸好在她小时候,她就看过不少生理健康书,言蹊也跟她讲过。她应该明白这是女孩子正常的生理现象,不会慌张和害怕吧? “好了吗?要不要姨姨帮忙……” “……不用啦……好了。” 门打开,安之脸红红地走了出来。她换了条宽松的短裤,两条纤白的小腿别别扭扭地站着。 “肚子会不会不舒服”言蹊轻声问。 安之小小声说:“没有。” “那就好,你去坐着,裤子我来帮你洗。” 安之脸更红,“不用,我自己洗。” 言蹊推一下她,“感冒刚好,现在不要碰冷水。” “姨姨……”安之还是觉得不好意思。 言蹊轻笑道:“跟我还客气做什么。” 等言蹊洗完安之换下的衣物,发现安之懵懵地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似乎还未回过神来。 “怎么了?”言蹊走过去坐到她旁边。 安之低垂着头,耳朵都是粉的。 言蹊眼里涌起温暖的笑意:“你长大了,以后每个月都会是这样,不要怕,注意这个时候不要吃冰的,要休息好。” 接着她微叹气,继续道:“也是不巧,明天要考试了,没事,我们不要有太大压力,你一定可以的。” 安之小小地“嗯”了一声,脸颊的酒窝羞赧地深了深。她突然把头靠向言蹊的肩膀。这个动作几乎就是在撒娇了,言蹊有点发愣,下意识地就伸手摸向她的头,安之的头发细软如云,手感很好。 言蹊侧脸瞧着她,红粉粉的苹果肌,稚气未脱。杏眼细眉,鼻子不挺,圆巧的。笑起来微微皱起,十分可爱。她就靠着她,也不说话,只是耳朵越来越红了。 到底在害羞什么呀?言蹊轻笑,她顺手就捏了捏她的耳朵。 “好了,我要去拖地了,你坐着,可以玩一会儿手机。”言蹊说着就起来了。 安之只好坐直起来,待言蹊下楼后,她收起腿,把仍旧发烫的脸埋到膝盖。 好像有点什么东西不太一样了。 第50章 六月中旬中考那几天, 仲夏流火。 刘奶奶的孙子才刚上幼儿园, 所以她把安之中考这件事看得非常重, 严阵以待的感觉。一清早在安之吃饭的时候,把她所有的东西都检查了一遍,叮嘱好多句。 “要去厕所一定要跟老师说, 别憋着, 别紧张。哎肚子痛不痛,我用保温瓶给你装了红糖水,温的, 不烫嘴。还有还有, 如果教室有空调啊, 太冷要跟老师说……” 安之不太好意思地听着。 言蹊在旁边听着,都觉得她能想到的没有想到的都让刘奶奶说了。 七点过一刻,刘奶奶就催着她们出门。虽然学校离得近, 但是怕等会儿堵车。 到了校门口,七点四十五分, 果然像刘奶奶说的, 门口都站了许多家长了,不忘拉着自家的孩子进行最后的叮嘱。 天很蓝, 阳光灿烂, 天上的云朵像一杯杯的奶油。 安之的精神不是很好, 有些倦,而且昨天肚子还不痛,今天起床反而隐隐地坠痛。也有点不习惯。 言蹊瞧着她的脸色, 拿出药。对她说:“以防万一,还是吃一颗。” 她昨天还是不太放心,去医院找了言以南,让他走了个后门,找了院里的妇科医生开的。再三跟她说是进口药,没有丝毫副作用。 安之吃了,对她说:“那我进去了。” 言蹊点点头。 第一科是语文,8:30-11:00,两个半小时。 说实话,言蹊反而有点紧张,但是她想安之还不满十岁就参加小升初考了,还考了全市第五。这次肯定没问题。就是这几天发生的事情太多了,陶臻臻回来,她发烧,还来例假…… 言蹊本来放下去的心又提起来。 等到开考时,烈日已经当空,言蹊戴着墨镜,站在林荫处接电话。 言大哥的:“安之今天中考吧?嗯……才十三岁就中考了……那两个臭小子留不留级还不知道呢,还是丫头好……” 言以南:“哈哈哈哈,太阳那么晒,我才不出去啊……” 柳依依:“你傻啊,找个凉的地方啊……什么?我可不去……这么辛苦的事情!” 言蹊:“……” 孩子在里面考试比较辛苦吧?你们不是应该关心孩子的吗? 十点过一刻的时候,安之走了出来,在众多家长的目送下,她随意回答了几个好奇的家长问题。言蹊见她神情懒懒的,有些脱力,也不问她考得怎么样,开车立刻就回家。 一到家,刘奶奶上来递湿毛巾给她们擦脸。询问安之饿了吗,累不累?回过头看言蹊:“小言,你脸都晒红了,快休息下。” 安之转头看了一眼。确实有点发红。 过了一会儿,开始吃饭,言蹊有刘奶奶给她准备的冰冻柠檬茶。 安之不能喝,眼巴巴地盯着她喝。言蹊冲她弯了弯唇,朝在厨房的刘奶奶瞥了一眼,正要把杯子移过去。 安之眨眨眼,有点害羞地想伸手过去。 “小言!”刘奶奶走过来看到了。 好了,喝不成了。 吃完饭,安之在二楼的沙发睡着了。言蹊上去的时候,电扇悠悠地转着,见她侧躺着,脚丫子细白得透明。像只安安静静的睡得很熟的小兔子。 下午考的是物理。安之刚想走进去,转身又跑过来,让言蹊去别的地方等,至少去有空调的咖啡馆。 言蹊刚想说什么,安之就鼓起脸:“如果你不去,我半个小时就交卷出来。” 过了一会,言蹊舒服舒服地坐在咖啡馆里,纳闷地想上午怎么就那么傻的,还有那些家长也是,傻乎乎地站在门口等,明明什么忙都帮不上。 这时又接到一个电话,居然是言以西的。 “安之出来了吧?” “二哥……你说什么呢?才半个小时。” “足够了。” “二哥……没有半个小时不让交卷的……这是中考。” “哦,看在中考的份上,可以多给十分钟。” 言蹊:“……” 再过半个小时,安之就过来找她了。 她神情有点无奈。看上去又被门口的家长拉住了。 言蹊没忍住问了一句:“怎么样?” 安之一脸平静:“没什么问题,我都检查好几遍了。” 言蹊:“……” 第二天中午吃饭时,安之终于偷摸喝到了一口冰冻的柠檬茶,言蹊握着杯子,控制着,就喂给了她一口。 第三天的英语科考完后,就解放了,连空气都是欢呼的气息。校门口人山人海,人声嘈杂。言蹊就穿着一袭长裙,在人群里格外的耀眼。安之奔过去,她含着笑意一直凝望着她。 好像她第一天入学的放学时分,她也站在校门口等她。 安之记得那时她好兴奋,一路小跑。可是没有跑到她怀里。就在一刻,她有了一点冲动,想要扑到她怀里去。 可这不是她,到了跟前还是下意识地就站住了。 “走吧,我们去吃东西。”言蹊拍拍肩膀。 她们去吃烤鱼,因为安之不能吃辣,言蹊点了蒜香味道的烤清江鱼。点了麻辣肚丝,凉粉的前菜,还有安之想了几天的冰冻柠檬茶,她爱吃的紫薯卷,板栗青豆卷。 安之吃得鼻尖冒汗,开心极了。 言蹊见她吃得开心,自己反倒没怎么吃,一直在给她夹菜。 “给你报一个旅游团,你跟杨蒙蒙去上海怎么样?可以去那边看一看,还有迪士尼,就不用去香港了。” “嗯……你不去吗?” 言蹊咬一口紫薯卷,“我没假期了。” 安之说:“蒙蒙可能要回老家,没时间跟我去。” “啊,这样……” “我在家里就好了,我终于可以看家里的小说了。”安之想着言蹊那两墙书架。 “噗,两个多月呢,不会无聊吗?”言蹊笑。 “不会啊,我可以等你回家啊……”安之几乎要摇起脚丫子来了。 言蹊微微一怔,接着扬起眉梢笑起来。安之后知后觉地脸发热。 言蹊打趣她:“你这么粘着我不行的哦。”她吃一口鱼肉。 安之垂低头,没有说话。 在这期间,有人走过来跟言蹊打招呼,安之抬头一看,是一位长相清俊的男士。说话间笑着看了一眼她,然后对言蹊说:“好巧在这里遇到了。” 笑起来两个很深的酒窝。 她看言蹊,言蹊“啊”了一声对他点头:“好巧,廖导。” “我跟朋友过来,我们已经吃完了。”这个叫做“廖导”的人后面还跟着两位男性友人。 言蹊跟他们点头,分别打完招呼。 “这是安之。”她介绍。 廖导转头对她笑笑,说了几句大人见到小孩都会的鼓励的话语。然后跟言蹊说几话才走。看上去他们很熟悉。 “是工作的同事。”言蹊是这么告诉她的。 安之对考完中考即将上高中其实没啥概念,在她过来只不过是从一个学校到另外一个学校。不过她隐隐感觉,言蹊对她没有以前没有那么严格了特别她生理期后,她似乎正在把她当作一个大人看,手机完全交给她,给她一张副卡,看书看电脑也不再有明显的限制,都是由她自己把握。 她九岁的时候,她就让她一个人睡觉。上了初中时候,也很少抱她了,只会摸摸她的头。安之想到就失落。 分数出来时,安之毫无意外。538. 满分540. 理工附高的录取分数平均是在490左右,反正是没问题了。 安之急忙去问杨蒙蒙的分数。 杨蒙蒙考得也很不错,507,应该能上。安之放心了,笑着对她说:“我们找一天去逛街吧?” 杨蒙蒙神情凝重,沮丧,对她说:“我不能跟你去附高了。” 杨蒙蒙的父亲这一年生意不太顺利,家中老人身体也不好,决定回老家,杨蒙蒙自然也必须回去读书。庆幸的是,她中考成绩很好,硬挨回去能进入比较好的高中读书,不过这样一来,就必须和安之分开了。 “事与愿违”,安之再一次尝到了这四个字的滋味。 暑假很快就要过去,安之到高铁站送杨蒙蒙。杨蒙蒙情绪很低落,买票过关都是她妈妈拉着她。她们时间紧,应该很快就去站台找车厢才对。但是杨蒙蒙扭头看到那边孤零零目送她的安之,哇地一声就哭出来。 “对不起……”是她食言了。 她一哭,安之忍不住了也揉眼哭起来。两个小孩就这样隔着安检的门哇哇大哭。周围一群不明所以的大人。杨蒙蒙的妈妈尴尬地扯着她的手臂,“哭什么呀,可以打电话,可以视频,还可以微信,又不是不能见了……” “安安,安安……”杨蒙蒙哭得脸通红被她妈妈扯走了。 言蹊是在离家不远的公园里的喷泉找到安之的。傍晚时分,她一个人坐在那里,低垂着头,一动不动。像极了多年前她在幼儿园门口看到她的时候。 言蹊胸口震痛。一瞬间,觉得安之还是那个小小的孩子。一瞬间,又觉得也许成长就是那么残酷,也许我们珍重的所有会一个个的离开我们。很多时候,命运想到通过“失去”这个动作来提醒我们珍惜是多么重要。 也许必须早点让她知道,但言蹊又宁愿她不要知道。 言蹊坐到她身边去的时候,安之茫茫然地抬起头,眼里伤心的情绪涣散。言蹊递给她一个甜筒冰激凌,包装纸已经帮她揭掉大半了,露出紫色的香芋,洒满了巧克力碎。 安之愣愣地接过,言蹊抬手抚了抚她的脑袋。 安之咬了一口,眼泪就落了下来。 “以前,爷爷跟我说过一句话,他说人生不如意事十之八九……”言蹊顿了顿,又说:“所以,我们只能常想一二。想着“一二”,也许就能有勇气有信心继续生活了。” 安之眼泪噗噗掉落,半响,她“嗯”了一声,她继续咬着冰激凌吃了起来。 人生不如意时十之八九,所以要常想一二。我的一是你,我的二还是你。 第51章 高中一入学, 安之被分到了实验班, 班里只有五十个人, 集合了新生里所有的学霸,被平行班和重点班称为“学霸班”。中考满分540分,这个班平均分在530左右。安之是538分, 两分扣在语文科, 而她并不是第一名,第一名是539是一名叫许嘉尔的女生。 然而第一天并没有来报到,不知道是何方神圣。 学霸班的同学大部分都很安静, 可能是因为还不熟悉, 也有可能是出于对一种“同类”那种既想亲近又先审视的态度。 这是安之第一次对学校的学习环境有了一种舒服的感觉。 高中学校大部分是寄宿制, 理工附高并没有强制要求,言蹊也不同意让她寄宿,所以让王叔每天接送。学校非常大, 环境优美,旧的教学楼已经有三十年了, 新的教学楼已经进去竣工, 新旧的建筑风格互相存在,很有趣。 隔天班会, 这是第一次班会, 还是很重要的。 班主任庞老师是一个三十出头的女老师, 长相亲切,面带笑意。上课铃声还没响就站在门口等他们。等众人坐得差不多的时候,第一声预备铃响, 庞老师正要关上教室门的时候,还有一个人走了进来。 一教室的学霸书呆子乖乖学生瞬间被来人震得头脑发晕。庞老师甚至怀疑自己眼睛出了问题。 发型格外拉风,一侧完全剃光,露出青色头皮,一侧头发层次分明地散下来,染成奶奶灰。在自然光的下面泛出银墨色的光泽。大家先是被发型和发色震撼到,然后定睛一看,又被样貌暴击。 太,太好看了! 非常浓黑的修长的眉,一双深邃的细长的眼睛,挺直的鼻梁,粉嫩的薄唇。眉清目秀,少年意气。 等等?少年? 可是皮肤细腻光滑,侧脸轮廓光滑如玉,唇色粉粉的,以及两排长而密的睫毛? 女生??? 只见她走了进来! 好高!粗测有一米七五?女生这么高? “老师。”她开口叫人。声音清澈,确实透着一股女孩子才有的细柔。 教室里一阵嗡嗡的议论声。 “这人谁啊?这样怎么进得了学校?” “学校能让她这么染吗?” “这是从哪个次元穿越过来的?” 庞老师让她先找座位坐下。因为座位表还没安排。大家都是随便坐的。她在教室里扫了一圈,目光落在安之身上。 她突然勾了勾唇,在众人的目光中就朝她方向走过来。 长手长脚的,经过安之身边,带起了一点风。就到她后面的空座坐下。 “好帅”,有女生小小声叫道。 庞老师开始讲话。这是她第一次带实验班,这个班每年都是各位老师趋之若鹜的。附高的老师带班都是三年制,从高一到高三。一旦带了这个实验班,到了高三指标绝对能达到,奖金非常 可观。 本来这个好处是落不到庞老师头上的,可是之前有两位老师争得厉害,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庞老师此刻站在讲台,一腔教学热情几乎要喷薄而出,化作亲切和蔼笑容可掬的开场:“我是你们的班主任庞老师,是咱们实验班的班主任,也是数学课的科任老师。” “好了,下面请每个同学到讲台做下自我介绍,让我们大家都熟悉一下。就从这边的同学来好了。” 实验班的乖学生们,一个个走上去,十个八个戴眼镜。 除了每个人开口都是“爱看书”这个十分雷同的兴趣,有的爱打王者农药,有的爱TFboys ,有的爱漫威,有的爱DC。后面这两人说完别有深意的互看一眼。 轮到安之的时候,她十分简短的说了一下:“我叫陶安之。陶渊明的陶,爱看书……” 教室里发出一阵轻笑声。 安之也抿嘴笑了起来,她一笑,右脸颊那个深深的酒窝就如群山环抱的小湖泊,十分甜美可爱。 班里的女孩子不少,都是细细软软的声音,她的嗓音更有一点奶声奶气的感觉。及膝的白色海军领裙子,一双红色的芭蕾鞋。脚踝骨细细白白。 “爱化学,爱做甜点。” 说完教室里响起很响的掌声。 庞老师面带微笑:“还有谁没自我介绍啊?” 全班目光齐刷刷地扫向那个来自异次元的奶奶灰。 她懒懒地走向讲台。 “我叫许嘉尔。”她站在讲台上,简直360无死角的帅气,闪闪发光到亮晕众人的眼睛。 清澈干净的声音,微微低沉,配合她那张脸,有种奇异的感觉,男生这个年纪多数属于变声期,她没有,整个人就像从漫画里走出来的清秀俊俏的美得几乎像女生的少年,而她真的是女生。 多么奇妙的感觉啊。 “我爱看漫画。” 众人暗地点头,不意外。 “爱妹纸。” ??? 什么意思?是字面意思还是字底意思? 庞老师伸长耳朵。 大概众人的表情太多惊讶。 她笑了笑:“没错,就是你们想的那样!” What?What?!What!!!!! 众人表情一致的“妈妈啊,刚开学就有人当众踢掉柜门了。” 还没完,这位语不惊人死不休的同学继续说:“我还爱考第一!” !!!! 学霸班的同学们的目光像离弓之箭不约而同地射向讲台上的人! 这就不能忍了啊!!!! 过了一会儿,庞老师一言难尽的表情上了讲台,清清喉咙,决定对刚才发生的事情视而不见。她把自己亲切的笑容露出来:“好的,那么我们来进行班委会的选举,有自荐的吗?” 满室鸦雀无声。 不知道是不愿意。 还是依旧沉浸在震惊中。 庞老师自有一套:“那我们按造学号来,如果大家没有意见就这么定了,我班一号……许嘉尔……呃……”庞老师抬头看了看那头奶奶灰的发色。 “有人反对吗?” 一片手臂的森林骤然升上来。 “呃……那二号……陶安之?” 手臂放下去了。 “好的,那我们的班长就是陶安之同学,副班是许嘉尔同学……” “这下大家都通过吧?好的……没问题。接下来学习委员?” 安之说实话还在震惊中,还不及反应过来她就是班长了。虽然她认为直弯没什么大不了的,但就她理解,社会上还是很多人介意这个的,讳莫如深的,起码她自己除了杨蒙蒙是没有告诉别人的,但她后座的这个女生,就这么自然而然地大胆说出来了。 大胆,坦率,傲气。这是安之对许嘉尔的第一印象。 好像没有杨蒙蒙的高中也挺有趣的。 安之内心叹口气。无比想念杨蒙蒙。 她今天也上学了,手机依旧被没收了。可能只有晚上的时间才能跟她聊一聊。 放学时分,安之从学校出来。发语音给言蹊:“我能去找你吗?” 言蹊回她:“放学了?可以,过来一起吃饭吧。” 安之开心起来:“好的。” 言蹊:“小心车,到了告诉我,我出去接你。” 理工附高离邶视不远,只是靠近学校大门的路口总在拥堵。都是私家车来接孩子回家的家长,安之背着双肩包,穿过车流,像只小兔子一样蹦蹦跳跳的。 突然,刺耳的“嘟”地一声喇叭声,她吓一跳,在车子挨到她的时候,有一只手臂揪住她的背包,往旁边一拉,带到路边。 安之吓了一大跳,扭头一看,熟悉的奶奶灰发色,她见过的只有一个人。 “小心点,小班长。”那人一笑。 安之惊魂不定地站定,半是被喇叭吓的,半是被人揪住吓到的,还以为被什么巨大的怪物叼住一样。 她还得谢谢人家,“谢谢。” 她抬头看她,好高啊,感觉比言蹊还高。 “你要去哪里?一起走啊。” 这人真自来熟。 “不用,不顺路。”安之看着车辆,绿灯亮,她就小跑地过了马路。 许嘉尔微笑地看着她,细软的头发刚过肩膀,看得出刚修剪护理过,雪白的皮肤,蜜桃似的双颊,身上有淡淡的栀子花香,走路轻巧地像只小兔子。看着她取出手机扫码,骑乘一辆共享单车,许嘉尔远远地看着她,觉得这高中生活也许没她想象的那样无聊。 第52章 实验班的高中一开始就如火如荼, 除了年级月考, 实验班还会进行周测。几次频繁的考试下来, 实验班的同学基本就摸清楚了彼此的实力。 众人非常沮丧地发现,奶奶灰副班果然有两把刷子,除了小班长能跟她争一下高低, 其他人基本没办法。但是小班长每次各科总分加起来不是少她一分半分, 就是跟她并列。所以第一名果然每次都是她! 实在太气人! 实验班的众人大多的性子比较安静的,只想当同学口中那种“低调有内涵”“真人不露相”的高冷学霸,校长老师眼里的“乖巧听话的好学生”, 可是有这么一位外表气质无死角惹人注目的同学, 想低调都没办法。每周的升旗仪式, 每天的课间操,都要接受来自周围怪异目光的洗礼。 开学三周了,学校校长, 年级主任,班主任都没让她把头发染回去, 这个人到底是什么来头。难道成绩好就不能不遵守校规了嘛! 实验班是什么样的存在呢!是就经常被老师们拿来做榜样的实验班;是令其他班同学谈起来就色变的“实验班”;是其他班老师用来教训他们时的“你们看人家实验班”的那个实验班才对! 是别人羡慕嫉妒恨的对象才对! 是要那种“你看他们实验班成绩好还特别听话一点都不叛逆哦装逼装的咧”的印象! 而不是“你看实验班那个奶奶灰没?想不到他们那个书呆子班也有这么拽这么酷的人的刮目想看!”的印象! 我们不需要!我们不需要这个人设! 拒绝!抵制!反弹! 学生们不知道, 其实庞老师也非常苦恼。 开学第一周她就把许嘉尔找进办公室谈话。好家伙,刚进办公室, 其他老师们就斜目过来。 她试着跟她说让她把头发染回黑色。 许嘉尔同学露出帅气无比的笑容:“老师!这就是我的本来发色啊!” 你骗谁呢! “老师, 这发, 色是我的保护~色啊!” 什么~色?五月天的歌? “其实我小时候一直身体不好,我去算命说我我在15岁的时候要历个劫,然后呢, 经高人指点我必须染这个发色才能成功渡劫……” 渡劫?你咋不说天还打雷呢! 根本是在岔开话题,庞老师叹口气挥挥手让她回教室了。决定直接上大招,打电话给她家长,许妈妈在那边笑得格外真诚:“啊,庞老师,是是是,您说的对,影响是有一点不好。但其实我们是有苦衷的,小时候嘉尔身体就不太好,算命的说她在15岁有个坎儿,哎,你说我们家长,涉及到孩子健康的,就是不敢掉以轻心啊,这不,我们千辛万苦地拜访了一位高人,高人说她要染这个颜色才能……bla bla ”洋洋洒洒拿着电话筒说了半小时,庞老师都没法插嘴。 还有这样的家长???庞老师听得眼冒金星,只能作罢。 第二周,年级主任开例会的时候暗地点了她一句“班主任的工作首先就必须落实学校以及以及各职能部门的各个阶段和如法性的工作要求……经常性抓好班级管理中的组织,协调督促……” 庞老师听得眼皮一跳一跳地,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多心了。事实证明果然不是,会后,年级主任叫住她,笑眯眯道:“庞老师,咱们学校虽然也强调民主,当然太特立独行也不可以的,其他学生的感受我们也要考虑的。” 庞老师纠结来纠结去,灵机一动,叫来了班长陶安之,跟她说了这么一件事,“班长的职责就是要帮班主任分担事物,现在老师有个问题很困扰……” 安之眨眨眼听着,以前她当的都是学习委员,第一次担任班长,有点点紧张。到底年纪小,被糊弄了,她点头道:“好的,老师我会努力完成的。” 重新安排座位后,许嘉尔还是坐在她的后面。 见安之坐下,许嘉尔拿手指戳戳她的背,“班主任叫你干嘛?” 安之侧过头,盯了她头发一眼:“你什么时候把头发染回来,每周我们班量化考核那项仪容仪表都因为你被扣分。” 许嘉尔不以为然:“那个分有什么用呢?” 安之皱起细眉:“你这么想的?可是老师会很难做的啊……” 咦?这话怎么说? 老师压榨我们批评我们明明很开心很享受的样子! “这是老师的工作啊,她要赚钱养家可能还要养小孩,大人们工作起来很忙的,可能晚上还要熬夜,白天还要操心你这个?可能还会被领导说……” 安之的又看了一眼她头顶的那一抹奶奶灰。 然后看见许嘉尔在盯着她看,好像她说的话很新奇一样。 她笑起来:“小班长?你才多大啊,就会站在大人的角度看问题啦……哈哈哈哈!有意思!” 安之被她笑得有点莫名其妙,仍旧认真劝她:“那你到底染不染回黑色?” 许嘉尔道:“我考虑一下。” “哦,那好吧。”安之就转过身去了。下午课开始,她记笔记,做题,画图,整理笔记,再做题。放学铃声响,她转回去再问:“你考虑好了没有?” 许嘉尔哭笑不得:“没有。” “那你要多久?” “我不知道啊。” “……”安之郁闷地看着她,一郁闷,她的脸就鼓起来,婴儿肥还没褪去,像只小包子。 许嘉尔看着好笑,她收拾完书包站起来。 “给个具体时间,我明天才能告诉老师。”安之也站起来。 许嘉尔突然说:“这样吧,小班长,这次月考如果你考赢我,我就把头发染回黑色如何?” 她不说这个还好,安之读书这么多年,从没掉过第一的位置。开学三周多了,几次周测她都没有拿第一,单科没有,主科加一起也没有,跟她并列有几科。 月考的话,会进行年级排名,全部科目加在一起。安之没有百分之百的把握。 这让她无比的郁闷。幸好进这学校时有心理准备,要不然还真受不了这个心理落差。 她正低头想,许嘉尔轻笑道:“怎么,小班长,你不敢吗?” 安之抬头:“不行!月考要下周,等成绩出来也要时间,你这个头发又可以拖很久了……这是不是你缓兵之计?” 许嘉尔眯眯眼:“……小班长,事实是你怕考不赢我吧???” 这个人,有点讨厌啊…… 安之抿住唇,没忍住,瞪她一眼。 “你有把握百分之百考赢我吗?” 许嘉尔耸耸肩,“没有。”她单手把书包甩到肩上,动作帅气极了。那头奶奶灰色的头发柔顺地垂下来,她头扬了扬,露出光洁的额头,还有很深邃的眼睛。说实话,这个发色还挺衬她的,不是所有人染这个颜色都好看,有一瞬间,安之有点动摇。 这时,许嘉尔笑着睨她一眼:“既然你都不答应跟我比,那我头发就不染回黑色咯!” 安之抿住唇,不说话,背起书包就走。 许嘉尔笑着跟在她后面:“哎,哎,小班长,你生气了呀?别气嘛!” “我要回家!我不跟你说了!” “哈哈,小班长,你多大了,回家找妈妈吗?” 安之走出几步回头:“班长就班长,为什么叫我小班长!” “因为你……”许嘉尔垂眼看着她笑。安之以为她要说她年纪比较小的,谁知许嘉尔举手到她头顶一比,然后到自己脖子一比“……好矮哦……” !!!! 安之小学里有很长一段担心自己长不高的阴影,现在好不容易好点了,上了初中就没人说她了! 这个人!先是让她第一的名次不保,居然还嘲笑她的身高!太让人生气了! 许嘉尔看着她的小包子脸一下子涨粉起来,杏眼气呼呼地瞪她,怒视她,连右颊的小酒窝仿佛都要红了。想要骂人的样子,但是一看就没骂过人,憋了半天,“哼!”扭头就跑掉了。 许嘉尔在后头哈哈大笑起来,小班长似乎听到了她的笑声,气得站定几秒,再回头用力地瞪她 ,气鼓鼓地走了。 哎哟,萌死了。 第53章 诗词大会后, 邶视又推出了“成语大会”, 这次没有让林薇和言蹊搭档, 而是让言蹊独挑大梁。节目播出后有口皆碑,言蹊也越来越有名气,认出她的人越来越多。每周日播出, 周六录影, 周一到周五的时间比较自由有规律。她又捡回来长跑的习惯,而且每周有三个小时的健身时间。 晚上回到家,安之做作业, 言蹊去夜跑, 根本没有办法晨跑, 因为楼下的大叔大妈会把她拉住问各种各样的问题,还会给她做媒。 天下起了微雨,落在言蹊的脸上, 她喘口气,稍微放慢速度。 因为工作的关系, 最近跟廖承宇的越来越多时间的接近。午间吃饭偶尔会碰到一起说话, 开会时也会,有时比较晚了, 他会给她买红豆面包和牛奶做夜宵, 用牛皮纸包好, 放在她的桌子上。最近加了微信,偶尔给她发下好笑的新闻笑话,还有一些有趣的话题。如果开会她晚归, 会发短信询问她到家没有。甚至还会转一些高中孩子的相关事情给她看。 不过分,却恰当好处的关心。 但再迟钝的人都能感受他的心意。 何况见惯异性追求各种伎俩的言蹊。 言蹊不讨厌这种方式,但…… 她眼底有光掠过。 上个月她二十八岁生日,柳依依因为要飞米兰,提前给她过生日,并跟她来了次“女人与女人”之间的对话。 言蹊拆了她给礼物,懵到有点语无伦次,“这个,这个是……” 柳依依一脸淡定:“哦,就是助兴的小道具啊,单身女人的好帮手,男人看了都会流泪的……” “停下!”言蹊听不下去了打断她,她脸颊浮起两朵粉晕,“我,我不需要这个。” “啊?真的吗?“柳依依托腮看着她:“言小五,你也七八年没男人了吧?” 静跑中,雨点轻飘飘的落在言蹊的发中,她呼出一口气,想起来还有点赧然。 “哎,我十分羡慕能把性和爱分开的女人,没有找到爱情之前,身体也是会寂寞的啊,你想想看,我这如花身体,也是很久没有人来爱抚了啊……”柳依依幽幽叹气,“新来的小男生助理才94年,清秀地可以掐出水来,难得还没弯,可是啊,能看不能吃……” 言蹊清咳一声:“你跟我二哥怎么样了?” 柳依依抿唇笑几下,“我摸到他手了!啊!!!已经看到了革命胜利的曙光了!” 接着她一脸正经的说:“我十分想睡你二哥!”她贼兮兮地笑:“你能想象他在床上的样子吗?啊光联想一小下我就啊啊啊啊啊!”她捧住脸。 言蹊叹一声,皱起脸,艰难道:“……我不想……想象我亲二哥在床上的样子。” 柳依依嘻嘻笑起来,越笑越大声。 “言小五,老实说你这么多年就不寂寞吗?” 雨点越来越大,砸到脸上开始有重量了。言蹊喘一口气,掉头往家里跑。进了小区,她加快速度,耳朵听到了玉带年落在叶子的声音,到了家门口,院子亮了一盏小灯,在细雨中发出微光。 言蹊进屋,说了一句:“我回来了”,锁门,去餐厅喝水。 上到二楼时,在房间里的安之听到声音叫了一声:“姨姨?” “嗯,回啦。” 言蹊进房间冲了凉回来,楼下拿了罐啤酒,点开纪录片在沙发上看了起来。 很多时候,她在家放松,会看一些情景美剧和纪录片,有时候放着,有时候也会真的看入眼,有时候只需要有些声音。 她看下时间,快九点了,安之还没做完作业?这不像她。 “陶陶?” 安之走了出来,“哎。” “作业很多?” “没有,我都做完了,一不小心做多了题目。”安之揉揉眼睛,坐到沙发上去。 “累了吧,”安之入学后,言蹊都还没怎么关注过,只知道她当了班长。因为她上学后,学业就一直不用她操心。可现在是高中了,言蹊带了点歉意问道:“ “学校一切都还好吗?” 安之点点头,脚蜷缩上去,嘟了嘟嘴。 “?” “班级有个厉害的同学……我很久没有拿第一名了。”安之闷闷道。 “嗯……这样啊……”,言蹊在脑海里思索,是有一些孩子,初中名列前茅到了高中反而成绩平平。 “已经月考了吗?”言蹊算了算时间,已经还没有才对? “还没有,不过我们班会周测,那个人要不就跟我同样的分,要不就多我一分……”安之闷着声音,没发觉自己嘴巴翘得可以挂东西了。 言蹊内心想那还好,很正常啊。但转念一想,陶陶也是读书时就没掉过第一名,现在这样,肯定有心理落差吧。 言蹊读书时属于平时不爱用功关键时抱抱佛脚努力后成绩中等偏上型,不是很懂学霸的心理。但看着安之低垂着眼睫,嘟着嘴,郁闷的小包子萌态,她想感同身受,但是很想笑怎么办呢…… “嗯……这样……”言蹊稍微拉长声音,试图把笑意压下去。 安之郁闷,她本来想一股脑地把许嘉尔这个人说给言蹊听,这个女生很特别,但是有时真让人生气,还有一点都不配合班主任老师的工作,还有夺她的第一名。 但是安之又有点小小的疑惑,染头发也是她的自由,第一名也是她凭本事拿的。好像也由不得她说什么。那她心理怎么有些不爽呢?! 对了,这人来嘲笑她的身高!这点就不能忍了啊!一米七五了不起啊。我已经一米六了好吗!我之前更矮…… 但她又不能说我小学是全校最矮的呢……简直是自爆自己的短处! 好郁闷! “这个第一名很厉害啊,你们可以互相学习,说不定还能成为朋友。”言蹊笑道,自从杨蒙蒙回老家读书时,安之低落了很长一段时间,她是真心希望安之能有同龄的玩伴。同辈的相处和交流,这点言蹊觉得自己是给不了她的。 安之撇撇嘴,一副不是很愿意的表情。 “怎么啦?” “她就坐在我后面,人又自大,平常没事就爱戳我,让我跟她说话,我不理她她就挠我痒。别人都叫我班长,就她叫我小班长,还笑我矮。” 言蹊眯了眯眼,不露声色问:“是男生还是女生?” “女生。”安之说完,沉默。虽然许嘉尔第一眼都会被看做男生,但是定睛一看才发现是很俊很俊的女生,特立独行,特别潇洒坦率。 安之没见过这样的女生。尤其她刚来时候的自我介绍的话。 “爱妹纸。” 虽然大家过后都没觉得什么,但是敢在大庭广众下当着老师的面说出这点来,其实在他们同班同学看来是一件非常酷非常帅的事情。 其他班也有耳闻,大家好像没有当过一回事,反倒是课间会有许多女学生来围观许嘉尔。 然后会发出“好帅果然好帅真的好帅”的花痴声音。 言蹊暗地里松口气,心想女生还好。 安之已经上高中了,快要14岁,虽然说恋爱不分早晚,但言蹊还是觉得她太小,不太放心。初中还好,虽然有小男生尾随她,给她示好之类,但言蹊知道安之在学校里总是会跟杨蒙蒙在一起,后来杨蒙蒙成为她的小间谍,所以言蹊有一切尽在掌握中的自信感。 言蹊试探地问:“听上去是个挺有性格的女孩子,嗯?能成为朋友吗?要不要请她出来吃饭?” 安之皱眉:“不要。我不喜欢她。” 言蹊扑哧一笑:“因为第一名是她不是你吗?” 安之噎住,是因为这个,还有总觉得许嘉尔老是笑她,她觉得很郁闷又不知道怎么反驳。她闷闷的撅起嘴,“她染了头发,老师让她染回来她不答应,我是班长嘛!自然要劝她,可她说我月考考赢了她,她就染回来。” “嗯,有意思,那你答应了吗?你怕考输她吗?”言蹊逗她。 “姨姨!”安之气鼓鼓地叫她,一脸“你怎么也这样”的表情。 言蹊不但不收敛,反而笑起来。她刚洗完澡的缘故,素面朝天,肌肤都在发着光,眼睫很长很黑,细细的,像那笔一根根画出来一样。安之看着有点发愣,她小时候就觉得姨姨很好看,可是越长大越发现姨姨越来越好看一样,以前因为不认识那么多词,只会用好看来形容她,她现在读高中了,按道理说词汇会更加丰富才是,可是的一瞬间浮现脑海的还是“她真好看”。 可是,以前她自己失落的时候,特别是小时候言蹊都会把她搂在怀里安慰,最近越来越少了,除了她生病的时候。安之无比失落。她目光掠过去,屏幕上放着纪录片,言蹊伸长腿靠在贵妃位上,懒懒的,舒适的。那个怀抱是空着的,似乎就在等着她。 第54章 安之莫名其妙地脸发热起来, 她现在都不是小孩子了, 她都上高中了, 不能再动不动撒娇了。可是那个怀抱真的很吸引人,吸引人,吸引人…… 可是她的嘴巴都撅酸了, 言蹊也没有搂她, 也没有摸她的头。 安之看到言蹊手中的啤酒,还有大屏幕上的纪录片,她记得言蹊已经看过了, 那是因为什么呢? 安之歪歪脑袋, 言蹊有心事。可能是因为工作上的, 也可能是因为其他的?但是言蹊她没有表现出来,她也不会跟自己说,而且她放下自己的事情, 来关心她…… 安之的心被另外一层怅惘填满,她相当小孩子, 因为当小孩子才能肆无忌惮地跟她撒娇, 跟她亲近。可是她又想很快地当大人,起码要能当言蹊眼里的大人, 也许这样 起码能让言蹊跟她说一些心里话。在她很小的时候, 安之觉得她视觉里的言蹊很高, 很美,她懂好多她不懂的事情,安之很多时候必须仰着头跟她说话, 或者听她说话,感觉离得很远很远,但当她带她回家牵起她的手,当她第一次抱起她的时候,当她每次弯下腰跟她说话的时候,那种很远的距离瞬间会被拉得很近。 安之从极小的时候就很会观察别人的情绪,尤其是大人的。不知道是那一次最早的记忆,她就意识到她与别的小孩不同,别家小孩家里热热闹闹,而她只有外公。她们家吃饭只有两双筷子,不像邻居家桌子都坐满了,而且似乎村里的很多家都是一样的。听到别人说“外公很辛苦,退休了还要四处走走让人帮忙给他介绍学生,因为他的退休工资不够两个人的开销,因为孙女以后要读书……” 大人很辛苦,她能做到的就是乖乖的,不要问那些他们回答不上来的话题。她一直很安静不多话,只有让她觉得很熟悉很有安全感的人,她才会慢慢地袒露自己。在言蹊的身边的这些年,她习惯了被她照顾,习惯了当小孩子的角色,习惯了偶尔闹闹脾气和撒撒娇。她很少去主动关心言蹊。 言蹊会累,她会疲惫,会不开心,她工作很忙。但她很少会让安之知道。安之心突然酸起来。也许在很多个她不知道的夜晚,言蹊也这样,一个人独自坐着,看纪录片,孤独地寂寞地想着自己的心事。 “嗯?怎么啦?好了,我不笑你就是。你觉得很难考赢她,对方也是一样的。陶陶,这不像你,你一直是嘲笑别人成绩太差的那个才对。”言蹊以为安之还在为刚才的话题郁闷,笑着说。 “嗯……”安之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句,反应过来,有点不好意思地呐呐道:“……我……大概遭报应了吧……” 言蹊微直起身,手指在她额头轻弹了下:“说什么呢!” 安之不好意思地笑笑,轻咬了咬唇,悄悄蹭过去,提一口气,几乎不给自己犹豫的空隙,就躺倒在言蹊的腿上。 然后佯装自然地说话:“那个许嘉尔理科跟我差不多,数学化学物理我们经常打成平手,就是文科,她英语比我好,语文有时我比她多分……” 一边说一边留意言蹊的反应,她本来在喝着啤酒的,没预防到安之的动作,一手急忙把啤酒挪开怕洒到安之头上,一手条件反射地护住她的头,头脑里几乎来不及反应,就被安之塞入了许多信息,她只来得及“嗯……”地一声。 安之偷偷翘起唇角,她在沙发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头枕在言蹊腿上,“所以啊,我只能在文科上下功夫,理科也不能粗心,否则就一点胜算都没有了。” “嗯……许嘉尔?这名字取得不错。”言蹊说,她低头看着下安之:“你们现在的英语卷子是不是都是阅读了?” “嗯。语文也是。” “嗯?高中我都是十几年前的事情,不太记得了。”言蹊的手慢慢地抚着安之的头发,想了一下试卷,没能想起来。 “就是……安之掰起手指,“第一部 分是现代文阅读,分为论述性阅读,文学类文本阅读,实用类文本阅读”, 第二部 分是古代诗词阅读,”她换一只手数,“分为文言文阅读,古代诗歌阅读,名篇名句默写,然后是第三部分语言文字运用,一般考成语的正确运用……” 安之念着念着,发现两只手都数完了,她抓过言蹊的手,接着数,“病句选择,表达得体选择题,还有语言表述题,有两道题,然后就是作文……”刚好数完言蹊的一只手。 刚才数得起劲,把语文题目全都脑海里过了一遍,等她念完,发现她两只手正捧着言蹊的手不放,手指触到她的指尖,她的指甲油是豆沙色的,有一两个已经边缘已经花了,但美感不减。 安之以前都没这么近距离看过她的手,要比她大一些,手指纤秀细长,手背秀窄,手腕细瘦,安之的手指轻轻地磨着她的指骨,发起了呆。 上头传来言蹊的轻笑:“这是做什么?” 安之仰脸看上去,言蹊似笑非笑地瞅着她,她莫名脸颊有些热,受不住她打趣的目光,扭头就把脸埋向她的腹部。 言蹊眨眨眼,看着埋着她腹部的小脑袋,揉揉她的头发。这又有什么可以害羞的? 她清咳一声,继续刚才的话题,问她:“那你看过这位许嘉尔同学的试卷没有?” “嗯?”安之像只翘起耳朵好奇的兔子,睁大眼睛看着他。 “你应该看看她的试卷,找清楚她的失分处,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 “嗯……”安之皱起眉,开始思考。 “不用着急,先看看这次月考。” “好的。”安之点点头。 言蹊对她笑一笑,抿了一口啤酒。她白皙修长的喉间动了动,把视线投向了屏幕。 安之望着她,这个话题应该就到此为止了,但言蹊没让她起来,安之就装作不知道。她从睡裙口袋摸出手机,干脆玩起来,偶尔也瞄两眼屏幕。 “1953年,国家文物局约请各行各业修复高手进入故宫成立文物修复厂……”解说声音舒缓平静,安之刷网刷累了,眼皮渐渐睁不开,眯着眼迷迷糊糊地睡着了,手机“咚”地一声掉下来。言蹊 言蹊坐直身体,把啤酒放下。低眸瞧瞧安之,把她半搂着靠在自己怀里,一下一下地拍着她。她很自然地做着这些动作,但她的思绪却仍在柳依依跟她说的那番话上。 “你难道不寂寞吗?不,不只是身体上的寂寞,是……intimacy,你知道吗?是亲密关系的缺失,西方人说亲密关系跟三个词密不可分,three Rs, relatives, roomates, and romance,亲情,roomates,指的是室友,友情,还有罗曼史,指的是爱情。就那种渴望,你想有人欣赏你,那种共鸣感,不只是思想上,还有身体上。灵和肉合一的亲密,当然这种是可遇不可求的,很多人退而求其次,肉体满足就可以了。但是言蹊,我是觉得这些年你过得很像尼姑啊……”柳依依说得手舞足蹈,口沫横飞。 “再这样下去,你连爱人的能力都没有了。” 言蹊愣愣地出神,老实说,她有些混乱。自从高既明后,她确实不再爱上其他的人,这些年追求她的人不乏优秀的人,却无一让她动心。怦然心动没有,一见钟情没有,更多的时候是心平如镜。而她不得不承认,廖承宇,是这么多年来,她唯一一个觉得相处起来舒服的异性。 可是谈不上爱。 那种身体和灵魂上的亲密,那种灵肉合一的共鸣,到底是什么感觉? 言蹊觉得困惑和茫然,以及怀疑。 会有这种感觉吗?真的有人会遇到这种感觉吗 言蹊陷入深思。她突然有种感觉,也许自己一辈子就不会遇见,可能,也不感受到。像柳依依的那种灼热的浓烈感情,她一辈子都体味不了,也做不到。也许像她说的,她已经丧失爱的能力了。 突然,安之挣了挣,“唔”的一声,像是一个姿势睡久了她动了动,睁开眼。 懵懵地地看向言蹊。 “嗯?姨姨?” 但是言蹊似乎在发呆。 安之眨眨眼,看了她一会儿。 她从未见过言蹊这个样子,蹙着眉毛,茫然的,还有一股低低的沉寂。 安之心一揪,直起身,凑过去,搂住她的脖子,“姨姨……”’ “哦……醒了?”言蹊回过神来,看向她。 但她的目光还有些飘散。 安之心更加揪紧,她受不住言蹊这样的表情。想都没有想,她依偎过去,轻轻地在言蹊的脸颊啄吻了下,仿佛蝴蝶的翅膀擦过花瓣。 一碰触的瞬间,安之一愣,言蹊睫毛眨了眨,眼底的光凝聚起来,直直地看向了安之。 第55章 两个人就这么直直地对视了好几秒。 安之把搂着言蹊脖子的手收回来。白嫩的包子脸瞬间粉了, 小嘴张了张, 想说什么又说不出来。 言蹊本来还在惊讶疑惑, 看着她越来越红的脸都忍不住笑起来。她戳一下安之的酒窝,“这是怎么了?亲了人就不好意思了?” “我,我……”紧张, 窘迫, 慌张,羞涩的情绪一下子席卷而来,安之连眼睛都不敢抬。 言蹊心想:这孩子是不是脸皮越来越薄了。 她拍拍安之的脑袋, 刚想说话, 安之抬起头来看她, 那双纯净的眼眸凝望着她:“我不想你不开心……” 言蹊的手还搭在她的脑袋上,她睫毛颤了颤,一时有些迷惘。她并没有不开心, 只是该怎么说,连她自己也并不知道这是种什么感觉…… 空空的, 茫然的。 突然, 怀里重了些,安之的身体再次凑上前, 她把脸埋到她肩膀, 少女柔细的手臂紧紧地搂住她。 言蹊手从她柔滑的发间滑落。这个拥抱非常温暖。她闭了闭眼睛。安之小时候抱起来小小一团, 像只有温度的娃娃。她总是还以为她是那个小小的孩子,可现在的她长大了,身体柔软芬芳, 气息如蜜糖甜,她的手掌搭在她的后背,轻轻地抚着,动作满是温柔的意味。 这让言蹊有种恍惚感。 安之蹭蹭她的肩,滑落下来粉白的小脸挨着她的手臂,水漉漉的眼睛静静地看着她。言蹊羽睫低垂,很自然地与她对视着。 两人都不作声。 似乎都觉得不需要说话。 言蹊的指尖捋过安之的发丝,慢慢地抚摸。小时候她做噩梦时,必须要摸着她的头才能入睡。以至于这个摸头的动作对她们都是习惯性的,几乎可以脱离任何思想而存在。 这无疑是个舒服的动作。安之的眼皮垂了垂。 言蹊是居高的视角,安之一举一动的变化都看在眼里。果然还是这样,她小的时候,只要这个动作,很快就会犯困,眼皮打架,像只新生不久的小奶猫。 言蹊拂开她的发丝,露出雪白的天鹅颈还有小小的耳朵。言蹊浓黑睫毛下的眸子聚起淡淡的光芒。 安之在她身边的这些年,时光沉静,过的既慢又快,眨眼间安之就长成了这么漂亮的少女了。 言蹊的指尖触摸到她的脖颈,细腻的一段,皮肤几乎透明,温热的,肌肤底下是她的脉搏,是她的平稳的心跳。 言蹊莫名心里也平静下来。 她的房子挺大的,因为是父母精心选的位置,精心装修的,足有四层,还有顶楼阳台。是父母为一家人准备的。现在只有她和安之住在,她们平常活动的范围也就在一楼和二楼,处处都是她们的痕迹。 言蹊不敢想象,这栋是她的房子,如果没有安之,这房子只有她一个人,那将是多可怕的样子,也许如果没有安之在,她这些年会有可能其他人进入她的生命,可那是假设,此刻在她怀里的少女才是真实的。 她何必怀疑自己,何必迷惘呢。也许未来,她会爱,也许不会爱,也许她还会一个人这样孤独下去,但她没法说服自己勉强去接受,但至少这个时刻她不是一个人,安之在。怀中的少女在呢。 此时,没有人说话,夜深人静,暗香浮动。安之动了动,揉揉眼睛。她抬眼,与言蹊眼眸对望, “快去睡吧,你都困了。” 言蹊把她推坐起来,安之略迷糊地站起来,脑子里一下打结转不过来。言蹊看她懵懵的可爱模样,轻笑地掐一下她的脸。 安之眨了一眼,这才觉得言蹊好像又回来了,唇角噙着温柔的微笑,近乎宠溺地看着她。 宠溺…… 安之脑海里闪过这个词,让她羞赧起来。 言蹊见她半响不动,脸还莫名其妙地红起来。脱口打趣道:“怎么不去睡呢,还想亲一下我吗?” 安之的瞬间烧起来,她根本没有预料到言蹊说出这话,几乎是傻住了。血液里有什么东西汹涌而上,有什么东西正在破土而出茁壮成长,年少的安之根本不知道怎么处理,她就是傻住了,脸烧了,但她的眼睛亮晶晶地,蔓延着稚嫩的火焰,直勾勾地望着言蹊。 这样的眼神…… 言蹊怔了怔,后知后觉地,似乎觉得刚才的话有什么不对,但是模模糊糊,还没等她咂摸出什么地方不太对劲的时候。安之先转身噔噔噔跑回房间。“啪”地一声把门关上了。 言蹊一头雾水。 她站了几秒,没有思绪。把自己喝完的易拉罐收拾完,确定没喝多,可能是刚才开的玩笑不太好? 再亲一下么? 言蹊突然伸手碰了碰脸颊。 安之一关上门,就扑到床上去,把脸捂住,几乎想大叫。脑袋的那个声音越来越强烈,心跳声越来越响。她第一次体会到这种感觉,那种渴望铺天盖地。 这个夜晚,安之因为意识到自己心里神魂颤栗,久久不能入睡。她没有办法,搂住怀里的公仔,轻轻地亲了一口。 导致她整晚没怎么睡,第二天黑着眼圈去上课。一上午都呆呆发愣。都没关注周围的环境。 后背被人戳了一下,安之猛然吃痛,回过头去,映入眼帘的是一头黑发。 咦? 许嘉尔怎么舍得把头发染回来。 那人嘴角嚣张的笑:“怎样?” 什么怎么样? “帅吧?” 安之撇撇嘴。这样高的颜值,染什么颜色都会很好看,而黑色,让她更有一份内敛的文雅气质。不过安之是不会告诉她的。 “小班长,我们可说好了哦,月考分高下。” 安之困惑道:“可是你已经把头发染回来了。” 许嘉尔摸摸自己头发:“……对哦。” 安之忍俊不禁,这人居然还有点呆气。 “既然如此,你输了就答应我一个条件好了。” “……凭什么?” “小班长,我可是看在你的份上才染回来的。费了不少功夫,又得漂染,我发根现在还在疼。”许嘉尔瞅着她,意味不明地笑:“你不是这么狠心的人吧?” “……”安之盯着她。 “虽然我赢面很大……” “比就比。”安之鼓起脸。 她们说话的声音不小,周围同学都听到了。纷纷投以好奇的目光,然后暗自猜测站队。 月考成绩下来的那一天,实验班不少同学都非常认真听着老师们念分数,念一科目,记一科目。只是记得不是他们自己的分数,而是两位班长的。 语文。小班长赢两分,先下一局。 英语。副班赢三分。暂时打平。 数学。都满分,平手。 化学。小班长赢一分,再下一局。 物理。副班赢一分。再平手。 …… 等等,她们是算总分,还是算单科?是一场定胜负还是三局两胜? 正副班长争排名之战就此拉开帷幕。实验班的同学都以为只会是月考这一次,殊不知高一第一学期的每次大小考都是这样,最后连科任老师们都知道了,每次考试后甚至会调侃道:“这次哪个班长赢了啊?” 月考后的一个周五下午,班主任开家长会。 秋天的黄昏,教室到校门的篮球场,许嘉尔在打篮球。实验班的男生都太文弱,她放学后混在校队跟他们一起打。她接过同伴传给她的球,举过头顶,瞄准场上的形势,当机立断地运球,身法灵活,闯入内线,灵巧地弹跳起来,手臂用力一投,盖了个帽,球稳稳得如狂。 身材修直,发丝飞舞,中性的帅气发挥到了极致,见到入球后她又吐了下舌头,俏皮可爱。 边上许多尖叫的女生。 许嘉尔,在理工附高是比任何男生都要受女生欢迎的女生。 她眼睛瞄到在不远处走廊处的安之,打发掉上前找她说话的几个女生。 走了过来,“小班长。” 安之无奈地看着她:“说吧,要我答应你什么事情?” 许嘉尔似笑非笑:“不服气呀?” 安之咬了下唇,脊背挺直。 “给个微信呗,小班长。” 安之看了她一眼,不说话。 “你好像对我特别抵触啊,小班长……”许嘉尔盯着她,“为什么?我认为我们是一样的人。” “什么一样的人?” 许嘉尔脸上的笑意始终不减,只是语气慢慢拉长:“你不是也喜欢女生吗?小班长。” 第56章 安之觉得自己全身的汗毛都要竖起来了。 许嘉尔看着她炸毛的样子, 一愣, “怎么, 你真喜欢女生啊?” 安之皱眉瞪着她。 许嘉尔:“……不是,我吓你的啊,就是……我试探你的……” 安之 差点一口气上不来, 眼睛都红了, 简直太生气了。她不想说什么了,转身就要走。许嘉尔长腿一迈,挡在她面前, “哎, 小班长……我开个玩笑。” “很好笑吗?” 安之怒视她, “我不觉得,你走开。” 许嘉尔这时收起脸上打趣的笑意 ,挡在她面前, 不让她走 ,“对不起, 我真是……” 她搔搔头发, 本来想说自己是无心的,但是刚才她是有意地想要试探。 她记得那时她站在讲台作自我介绍的时候, 全班同学的神色都被她看在眼里, 惊诧的, 惊艳的,还有一些混了“日了狗”和“怀疑自己耳朵出毛病 ”的,只有一个人好奇地看着她, 似乎还夹杂了微微的担心。 坐到小班长后面时,她首先闻到的是一股淡淡的花香,像茉莉的清幽,又像栀子花,又没有常见的栀子花那种浓烈。不知道属于什么牌子的香氛,还是她本身的味道。 上课的时候,她无聊地盯着前面的背影,听说是班里年纪最小的一个,身高也不算矮,但看着特别小是怎么回事。说话声音软软的,奶声奶气的。四肢瘦瘦白白的,很像一只小兔子。 许嘉尔 生起要认识她的心思,她手指去戳她,拿笔去搔她,终于跟她说上话,没事就想逗她两句。她气鼓鼓的样子特别好玩。 许嘉尔很早就知道自己喜欢女生,她父母都是国外长大,在国外接受教育,人也相当开明。父母两人的工作都是口译员,相知相爱。许嘉尔身上有那种充满爱与尊重的家庭环境下成长起来的自信和明朗。这让她在同龄人群里特别突出,特别吸引人,而她自己也知道。 许嘉尔虽然喜欢女生,有时也会爱逗女生玩。但她在爱情上特别骄傲特别自信的人,她觉得她喜欢的女生一定要是最优秀的,最可爱的,最让她心动的,心动得扑通扑通欲罢不能的那种。 看到陶安之的那一刻,似乎就有了这种感觉。 但她不确小班长是不是也喜欢女生,所以才会去拿话去套她。 但是看到小班长那气急想跑的样子,许嘉尔觉得自己好像过分了,毕竟不是所有人都能像她一样坦然面对自己的取向。尤其小班长这种一看风大就会被吓住的人,虽然超可爱的。 她绷住笑意,非常正经地拦住她,非常认真地道歉:“对不起!” 小班长应该是特别心软的人自己诚恳的道歉她应该就不会那么生气了。 果然她迟疑地看着她,似乎想要分辨她有多少诚意。许嘉尔赶紧挤出一脸严肃的表情,“真的,我真的是就是开玩笑,你不用回答我。” 果不其然小班长很明显地松了一口气,没有那么惊慌了,但眼神里仍有警惕。 许嘉尔暗自偷笑,她已经知道答案了。 她笑得这么怪异的样子,安之心里觉得有点诡异,不想跟她继续说话下去了,“那我可以走了吗?你不要挡住我。” 走廊本来空隙就不大,许嘉尔个子高她一个头,很有威胁感。 “你不是在等你爸爸还是妈妈开完家长会?跟我一起啦,咱们聊聊天啊……” 许嘉尔往前一步。 安之不得不往后退一步:“没什么好聊的。” “怎么感觉你在怕我,我没什么好怕的呀,小班长。” 许嘉尔看她满脸警惕的样子太好玩了,像只随时都可以炸毛逃掉的小兔子。她微微牵起唇角,心情非常好,“我们不是互相交换了卷子嘛,小班长,你的英语比较弱哦……” 安之被她吸引住注意力。 许嘉尔慢慢靠近她,对她说:“我发现你阅读错了一道,还有作文扣了分……你阅读是先看题目还是先看文章的?” “题目啊。” “嗯,我也是,不过你错的那道是选中心思想的,那篇阅读是讲环境污染的……空气污染只是其中一个部分……你看……” 安之扬扬眉,从书包摸出卷子看,静静地听着,都没发现许嘉尔一只手 撑在墙上,几乎是把她环在怀里,另一只手指着卷子。 等言蹊从会议室出来,走到走廊这边来找安之。就看到这样的画面,只不过从她的角度看,是一个高挑个子短发的人把陶陶圈在怀里,两个人的额头几乎碰到一起,正在看着卷子说着话。 言蹊站住脚步,微微蹙起眉。她看了几秒,出声叫道:“陶陶……” 她一开口,两个人齐齐望向她的方向。 许嘉尔侧过去一看,很年轻的女人,穿着长风衣,内里简单的针织衫和牛仔裤,粗跟高跟鞋,娴静温和,赏心悦目。 她刚在想这人是谁,在叫谁。被她圈住的小班长就拨开她的手,像只被人召唤的宠物一样朝来人跑了过去。 她咂摸了一下“tao tao”这两个字。桃?陶?陶安之?原来如此。 只见平常对她吝啬于笑容的小班长,对着来人露出甜甜的笑容,饱满的脸颊笑起来如蜜桃一般红粉粉的。 这个年轻的女人很亲昵地摸了一下她的头,眼光却扫向自己,分明是审视的。 许嘉尔听到安之轻轻地说:“这个是许嘉尔。” 想必小班长有跟这女人提到自己,只要她目中的讶色一闪而过,然后对着自己点点头,“你好,我是陶陶的家长。” 家长?两个人并不像,所以不可能是妈妈或者姐姐。可这两个人在某些地方仿佛又很相似,似乎有一种长年累月生活过才有的熟悉感。这是许嘉尔的第一感觉。 不知道是小班长的什么人…… 她露出正经的,那种面对大人才有的疏离的笑容,“您好。” 言蹊也并没有想跟她多说话的意思,低声对安之说:“好了吗?我们回去吧?” 安之点头,然后对她说:“许嘉尔,我回去了。” 言蹊搭了下安之的肩膀,两人很自然地转身离开。 “晚饭想吃什么?” “随便吃点什么吧,我不饿。” “嗯……找一间可以喝粥的好不好?” “好的。” 再多的话许嘉尔就听不见了,她缓缓地收起脸上的笑意。盯着这两人的背影看,若有所思。 言蹊取了车,看着安之系好安全带,然后再开车出校园。她问:“原来这就是许嘉尔,你们关系不是挺好的?” “才不是呢,她拦着我不让我走。” 安之鼓起脸。 “嗯?为什么?” 她孩子气的告状,言蹊眸中升起了笑意。 “她问我是不是喜……” 安之突然哑住。 你难道不是跟我一样喜欢女生吗?这句话突然浮现在耳边。 喜欢女生吗? 她是喜欢女生还是只是喜欢…… 安之目光偏到言蹊身上,她的侧脸,还有她的脸颊。 那天晚上那个轻轻的颊吻,她是怎么有的勇气呢,似乎是没有思索下意识的动作,还是她一直以来心里的渴望 ?那是个很快很轻的吻,像多年前言蹊留在她额头的那个文一样,不同的是,那个吻她因为年纪小不记得当时什么样的感觉了。 安之的视线挪到言蹊脸颊的一处,就在那里,那小小的角落。她用自己的唇盖上了一个章。 盖章。 安之羞赧起来。为自己想到了这么暧昧的一个词。 嗯?言蹊等了半天不见安之说下文,反而看到她害羞起来。言蹊疑惑不解,虽然安之一向脸皮薄,但是这样无缘无故就脸红的情况最近好像越来越多了。 安之连忙摆手:“没,没什么啦。” 言蹊投来一个困惑的表情,见安之移开视线,明显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了,只能作罢。 安之隔了几秒又偷偷地回头看她。 如果能知道言蹊对喜欢女生这件事怎么看 就好了,她可以以许嘉尔作为借口问她,但是毕竟这是许嘉尔的私事,而且背后八卦人也不好。 但她真的很好奇。 “嗯?”言蹊察觉她的目光 ,“什么?” 安之尴尬地摇摇头。 言蹊无奈地瞧着她,顿了顿:“那个许嘉尔……” 从刚才她们两个人凑在一起的场面,还有那个人看安之的眼神,她总觉得有点不太对劲。 她对安之身边来往的人总是特别小心。连大胖小胖都被她多次警告过,陈魏她了解过,觉得小男生没什么威胁性。杨蒙蒙是她觉得很不错的,所以她一直很放心。 但这个许嘉尔不一样,言蹊也不知道自己警戒心从哪里来,对方也只是个孩子而已。 “啊?怎么?” “没什么。” 言蹊把话咽下去。 她不是小孩子了,有交朋友的自由,不能再管着她了。 第57章 整个高一的第一学期, 安之和许嘉尔就处在竞争的状态。安之慢慢找到了自己的节奏, 还有学科上的优势。随着课程的展开, 许嘉尔在物化科目被安之拉开距离,两人几乎是互换着当着第一名。 实验班的其他人看多就都木然了。 许嘉尔依旧经常逗安之,问她要微信。安之只肯跟她讨论学习上的问题, 就是不给她微信。 理工附高的分科在高一的下学期, 安之并没有问许嘉尔会选文科还是理科,她隐隐有种感觉,果然下学期开学, 她又在理科实验班看到那张熟悉的笑脸。安之无奈地长出一口气。 “Hi, 小班长, 看来我们未来两年半还要继续当同班同学了。” 分了理科班实验班,仿佛就动了真格一样。理工附高向来理科见长,光理科班就有十五个班, 四个实验班,竞争非常剧烈。所有进了理科班的学生都不敢掉以轻心。 安之感到了空前的压力, 很明显, 许嘉尔也是,她的物化成绩并不是很稳定。高一上学期的时候, 她们两个光顾着互相较劲了, 都没来得及与其他同学建立友谊, 下学期一开学马上就分了班,班里大部分都是陌生脸孔,只有许嘉尔还算熟悉。也巧, 班主任老师还是庞老师。 安之多多少少有点认命了,在许嘉尔再一次问她拿微信的时候,心一软就给她号码了。 第一次月考,两人都掉出了年级前三名,一个第四,一个第五。两个自尊心太强的小孩都受到了打击。所以当许嘉尔提出要跟安之一起学习的时候,安之并没有拒绝。坦白讲,许嘉尔是个很好的学习伙伴,她们实力相当,而且了解对方的学习上的不足。 两人都是走读,不需要参加学校的晚自习,所以她们约定好每天放学后,在教室里一起学习一个小时,做题或者背诵,或者一起整理笔记。 言蹊并未反对这件事,这并不奇怪。安之觉得奇怪的是,在她初中的时候,言蹊知道她有新朋友的时候,很在意她的新朋友是什么样的人,她甚至还跟杨蒙蒙成为了朋友用杨蒙蒙的话说是“爱屋及乌”,但是对于许嘉尔,言蹊从没主动提起,甚至有时听到安之说到她的时候,言蹊总会不经意地蹙眉。很不明显,但安之都发现了。 想到杨蒙蒙,安之非常失落。她老家离邶城太远,放假也不可能来。而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她们的联系越来越少,很长一段时间都不说话了。 安之在想,是不是分开了就不会再重逢了,是不是长大了就意味着周围的一切都会变? 这让安之有种恐慌感,她能感觉言蹊对她越来越放松,不再阻挡她看什么书,不再制定她看手机的时间,不再过问她的朋友。 她有一种琢磨不透言蹊在想什么的茫然感。也许言蹊把她当一个大人了,可当做大人就表示着言蹊不再关心她了吗? 安之不知道怎么办,她甚至私心地就认为一切停留在现在这个阶段就好。她什么都不敢去想。 有时跟许嘉尔自习完,言蹊还没下班的时候,她会到电视台里找她。言蹊去录影的时候,她会坐在她的桌子,好奇地看着她工作的地方,她的小盆栽,她的便签条还是安之给她买的角落生物便签条。 安之抿唇笑,看到她常用的笔,虽然现在很多人会用电脑办公,但言蹊有段时间感慨自己的字忘得越来越多了。在她的桌面有大张的白色稿纸,上面有她随意练的字。看的出来是在工作空隙时写的,没有什么规律。但是一个个在纸上,有的端正,有点略潦草。 安之脑海里涌过很多回忆。禁不住拿笔也写下一个“蹊”字。 “这是小路的意思。来,我教你写。” “为什么你跟舅舅们的名字不太一样?” 当时的言蹊笑,调皮地眨一下眼:“因为我是个惊喜啊。” 安之扬着酒窝笑。 又在“蹊”字旁边写了个“陶”字。 这两字并排在一起,对她来说一种隐秘的欣喜。 这时,桌面放下一个纸袋。安之抬头一瞧,是那个言蹊称呼为“廖导”的男人。安之遇到过几次,有时他还会请大家吃饭,特意让言蹊带上她。 “安之你在这里?哦,想吃吗?我去再给你买一份?” 安之瞥一眼纸袋里,闻到香甜的红豆面包味道,还有一杯红茶。 她扫了周围,发现周围人都有,提着的心稍微放下来,她摇了下头。 廖导笑了笑,他跟安之见过几次面,觉得这孩子有些怕生不爱说话,就不勉强她了。 他刚走,安之瞪着那纸袋里吃的东西一会儿。接着她取出那个红豆包,“嗷呜”大咬一口。 脸颊鼓起来,想了想,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把红茶也拧开喝掉。 等言蹊回来时,安之已经顺利把东西都吃完了丢垃圾桶了丝毫痕迹都没留下。言蹊领着她走到车库的时候,那个廖导又跑出来,跟言蹊说话。 无非就是些工作上的,为什么不在办公室说呢。 上了车后安之憋着一口气,这男人表现得太明显了。可是言蹊看上去并不讨厌他。 安之这口气一直憋到家里,感觉自己憋得像一只河豚。言蹊好像还没发觉,安之觉得她都快要爆了。 终于回到家,她就忍不住问:“那个人在追你吗?” “啊?” 言蹊今天有些累,最近又要带新人又得录制节目。冷不防被这个问题砸中。她想着怎么回答。 前段时间她以一种委婉的方式暗示了廖承宇她暂时不想谈恋爱,廖承宇好像是懂得了她的暗示,也不再独自给她买东西吃,会给团队的每个人都买一份。也不再有意无意地找她聊天,微信上的消息也少了下来,谈的都是一些公事。 但是……她发现在她周围说他好话的人越来越多,甚至同事都默认廖承宇跟她很适合,都是一副鼓励的模样。 言蹊暂时还没想到解决的办法。现在安之一问,她一下子也想不出来怎么回答。 但是安之的目光炯炯地锁着她的脸,似乎这个答案对她很重要。 “你不用管这个,好好学习就是了。最近怎么样了?跟许嘉尔一起自习有成效吗?” “还行吧。”安之撇嘴道,感觉到言蹊在转移问题。 “嗯……你们现在是朋友吗?” 言蹊拿起保温壶倒了一杯水喝。 安之想了想道:“算是吧。” 许嘉尔最近正经了很多,说实话,她真的不难相处,也很难不去喜欢她。虽然感觉不像杨蒙蒙那么融洽,但确实是目前跟她相处的最多的一个同龄人。 言蹊动作顿了顿,她背对着安之,所以安之并没有看到她的表情。 分班后的第一个家长会,言蹊在几个家长闲聊的时候听到一句:“听说这个班有个孩子是同性恋?叫许什么来着?” 另外一个家长说:“对,我家孩子跟我讲过许,许嘉尔非常酷,听说入学的第一次班会就当众出柜了……” “哎……你说现在的孩子在想什么?我们要不要跟班主任反应呢?” “反应什么啊,现在我们假装不知道就好,有时候你越当真,孩子们就会越来劲,越讲个性。” “对,反正成绩好就行了,我们看管好自己的孩子。” 言蹊内心波澜不断,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她混乱了很久 ,联想到更早时看到的画面,那个叫许嘉尔的女生环着安之,是不是再过几秒,她就会抱住安之? 她倒是对喜欢不喜欢女生这点没什么意见,坦白说,这又不是多大不了的事情,萝卜青菜各有所爱而已。但是她在怀疑许嘉尔是不是喜欢安之?或许她多心了,只是小孩子的打打闹闹? 言蹊转过身,看着安之。 安之正想接着问言蹊那个问题,脸颊突然被言蹊的手捧住,她纤细的指节曲起,轻轻的抚摸。 安之瞬间脑海里一片空白。 言蹊的眼睛很黑如一汪深潭,仿佛能看人她心底,那么专注,明亮,然而又有她不懂的一点深意在。 “你都……这么大了,都……” 言蹊声音低低的,把未说出的话隐在内心。 不知不觉她长成了漂亮可爱的女孩子,不仅有男生喜欢她,可能还会有女生。 安之的心都要跳出来了,所有的知觉都在言蹊抚摸在她脸颊的手指上,根本没听清言蹊在说什么。她头皮发麻,耳朵慢慢慢慢地粉了起来 。 言蹊眸底的光微微一晃,收起手指,身体略退了退,拍拍她的头,犹豫下终于说:“学习为主,知道吗?” 安之懵懵懂懂地瞧着她。 “其他事情等你再长大一些,知道吗?”言蹊终究还是没有说什么,安之能交朋友太不容易了。她在纠结中告诉自己不要去反对她的决定。 安之总需要同龄的玩伴,这一点是她无法给她的。她现在是少年人了,她不能再像小时候那样管着她,应该给她充分的自由。 她觉得许嘉尔可以相处,可以交朋友,那么她就该支持的她的决定。 言蹊反反复复告诉自己这些话,产生了疲累的感觉。 “好了,我先回房间了。” 言蹊按了按额头,走回房间。 安之目送她的背影,懊恼地低头,那个问题还是没能问出来。可是问了又能怎么样呢,这是言蹊的自由啊。 她无意识地揪住胸襟,觉得很难受。 第58章 许嘉尔和安之坚持每天放学留下来自习一个小时, 成效是显著的。两个人应试能力和自主学习能力都很强。第二个月考成绩出来, 两个人重新回到了年级第二和第三。第三个月考成绩出来, 安之是年级第一,许嘉尔年级第二。两人并不敢掉以轻心,周围高手环绕, 稍微松懈就要被拉下马。 两人在实验一班, 班主任仍然是庞老师,仍让她们两个当正班和副班。而她们两个这么用功,自然带动了班上的学习气氛, 一班的教室的从放学到晚上自习, 一直都有人呆在里面学习, 其他实验班和重点班当然不甘落后,于是这届的高一刚分班就表现出了如火如荼的学习气势,各班主任都看在眼里喜在心里, 尤其是让一班班主任庞老师觉得脸上十分有光。 就这样风平浪静过了两个多月,终于有天还是出事了。 许嘉尔早已成为学校的风云人物。从高一开始, 在她身边的女生就没有少过, 而且是整个高中的女生,甚至有女老师都对她青睐有加。 这让理工附高的男生很不理解, 有些人忍不住好奇向女生们打听。女生们说:许嘉尔对女生尊重体贴有礼, 还是学霸。功课好, 运动好,长得又高又帅,几乎没有缺点。有了这么一个人物, 谁还愿意跟男生谈恋爱啊…… 好奇的男生们受到了巨大的打击。 安之也感受到了许嘉尔的受欢迎。每天课间,都会有女生有她送吃的,薯片,果冻和冰激凌等等各种食物。有时候许嘉尔笑着收下,转眼就塞给她,还有数不尽的礼物和纸条。 许嘉尔每次都推脱,推脱不过就只好收下,只是她一点都不收敛,经常挂着得瑟骄傲的笑容,对每一个女生都笑容以对,却没有真正答应一个人。 这无形中惹火了一些人。 有次放学,她们依旧在教室里自习。安之正在做物理图,做受力分析图。忽然,门口一声大喝:“许嘉尔!” 教室的人吃了一惊,安之抬眼向门口看去。不知道的哪个班的几个男生走了进来,为首的一个黑黑壮壮,扫了一眼教室,怒目望向许嘉尔,鄙视地上下打量一下她。 “你就是许嘉尔,怎么长的不男不女?” 安之掐住笔。 许嘉尔的思绪被打断,听到这不礼貌的话,更加不耐烦,刚站起又听见一句:“看样子就是变态。” 许嘉尔冷脸叱道:“哪来的疯狗,滚出去!” “我看你就是个变态,也对,你这样样子也没男的喜欢你吧?” 男生斜眼盯着她,嘲笑道,后面的男生也讥笑。 “你……” 许嘉尔咬住牙正想发作,安之急忙站起来拦住她。 她蹙眉看着几个男生:“同学,如果你们没事的话请你们出去,我们要学习。” 男生盯着安之,不怀好意地笑:“我知道你,你们整天在一起,你是她女朋友吧?怎么,看你长得也不错啊,怎么跟她一起变态?” “神经病!” 许嘉尔忍不了,伸手推了他一把:“滚出去!” 男生往后一退,撞到了桌子。他恼火挥拳就打过去,“死变态……” 一班也有几个男生在,见到自己班上的人挨打了上去劝架,那个打人的男生带来的同伴也上去帮忙,结果全部打了起来。 教室里的一片混乱,女生们尖叫起来 。 十分钟后,庞老师急匆匆地赶过来。 二十分钟后,其他人被批评了一顿,赶回家了,留下许嘉尔还有那个男生。安之在教室办公室外,犹豫了一下,没有走。 三十分钟后,男生的家长感到,是一个风风火火彪悍的女性,整间教师办公室都可以听到她的声音:“可怜啊,我儿子被打成这样,道歉!必须道歉!赔偿医药费,心理损伤费,你家长呢!老师你可不能偏心,叫学生的家长过来,我们孩子的班主任也在这里,你们来作证,你们来看看……” 安之从窗户看进去,那个家长指她儿子的脸,大呼小叫的。从安之的角度,只不过看到一些青肿而已,那个男生是体育特长生 ,因为追重点班的一个女生,正巧那个女生找过几次许嘉尔聊过几次天,还拒绝了他,这完全是迁怒了 。 而许嘉尔,安之看过去,她把冰袋捂住一边脸,冷冷道:“我父母出差了,不用他们来,我是不会道歉的,你儿子就是一条疯狗。” 两个班主任在一边苦口婆心地劝着,但那个家长一点都不妥协,甚至还破口大骂。 安之看着许嘉尔,她神色冷肃,毫无之前爽朗的笑意,一手捂住脸,背脊却挺得笔直,身影萧瑟而倔强。 安之心脏霎时抽了抽,不知道能做什么,知道进去也无济于事。 这时言蹊的电话进来,安之松了一口气,赶紧接:“姨姨,你快来…… ” 言蹊很快地过来,她在电话里听了几句没听到全部,先是查看了安之,见她没事才放心听整件事的来龙去脉。 “姨姨,你帮下她吧。”安之扯扯她的衣袖。 言蹊沉思了下,语气温和道:“好的,别担心。” 她先是敲了敲办公室的门,然后走了进去。 安之看着她的背影,心瞬间安稳下来。 她看见言蹊冷静清脆的声音不疾不徐地说了几句,接着许嘉尔和那个男生被赶了出来,办公室门关上了。 许嘉尔神情有点呆,那个男生白了她一眼,转身找个位置去坐。 安之迎上去,“你怎么样?” 许嘉尔走过来,取下冰袋,她嘴角破了,连带半边脸都肿了起来。“那是谁?你……” 她们两个靠在走廊的栏杆边。 “我姨姨。你还疼吗?” “你什么?阿姨?这是哪里的叫法,肉麻死了……” 许嘉尔刚想笑,“嘶” 了一声呼疼。 “不是阿姨啦……你疼就不要说话了。” “哼。” 男生在那边冷笑。 “哼。” 许嘉尔对他挥一挥拳头。 “哎……你消停点吧。” 安之拉一下她。 许嘉尔垂下眼睛,把冰袋捂住脸,“你不用这样帮我的,我不信我不道歉他们能拿我怎么样!” 安之听出她情绪不虞,静了一会儿,才道:“你别逞强了。” 许嘉尔咬一下唇,没有言语。 安之心里叹一口气,真是无妄之灾。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抛开迁怒这回事情,一个人怎么能因为她喜欢什么人而受到指责呢。许嘉尔又没有犯法,也没有伤害其他人,就要遭受这样的责骂和诋毁。 喜欢同性就是变态吗?这个世界是这样看她们的吗? 安之感觉那两个字也骂在她身上一样,感同身受的刺心。 两人一时陷入沉默。时间已经来到了七点多了,走廊的日光灯亮了起来,吸引了几只夏日的蚊虫。 许嘉尔的脸被笼罩在一半的暗影里,勾勒出她深邃的线条。她低声开口道:“我很小就知道我喜欢女生了,那时我的父母也花了很长时间接受,他们不是接受不了我的取向,而是接受不了他们的女儿可能会受到的外界的非议和责难。就像今天这事情一样……” 安之静静地听着。 “我从小就不敢不优秀,我上各种补习班,各种兴趣班,因为作为小孩,只有成绩优秀,有特长你才能拥有一点话语权。” “才能得到那本来就应该得到的尊重。” “那你为什么要在公众场合说……” 安之问。 许嘉尔掀起嘴角想笑 ,“因为我要掌握我的话语权啊,我要站在够显眼的位置,要说得足够大声,这样所有人才能听得见。” “我就是喜欢别人那副你看不惯我又不能拿我怎么办的表情。” 她嘴角的笑意越扩越大,然而实在有点疼,她又“啊”地一声捂住脸颊。 这个人实在太任性太有个性了,虽然半边脸肿着,但光芒依旧耀眼。 许嘉尔捂住脸,看见安之脸上欣赏的表情,她又得意起来,“我帅吧?” 安之:“……” 顶着这张脸,你现在看上去有点滑稽才对啊…… 第59章 言蹊进办公室后表明身份, 然后提出了要看监控器。 她淡淡道:“现在学校的教室和走廊都装有监控, 找出来一看就知道了, 是谁先挑事的,事情的缘由究竟在谁那里。” 她站在那里,声音沉着镇定。对方家长表现地像只到处掉毛的哇哇叫母亲, 两位老师焦头烂额尽显疲态, 而工作一天的她,在日光灯通透的办公室内,长腿并直, 气质清静恬淡。 监控里, 是男生自己上门, 他气势蛮横,虽然听不到声音,但显然是在骂人。 言蹊突然眯了眯眼睛, 一开始都在争吵,然后安之起身说了句什么, 男生突然冲着安之喊了一句什么, 把安之吓了一大跳,许嘉尔才动手推了一下他。 “你们看你们看, 是她先动手, 而不是我儿子!” 对方家长叫道。 然而下一秒她就哑了, 许嘉尔只是推了她儿子一下,而首先挥拳头的是她儿子。 言蹊勾起唇角。 许嘉尔和安之被叫了进来。 “我是先骂了她们,许嘉尔就是个变态啊, 她是同性恋……” 男生架不住众人的目光,直着脖子叫道。 一屋子的人安静了好几秒。两个老师尴尬,许嘉尔冷笑,安之凝住表情。 男生的妈妈惊呼道:“这……这,这就是变态了啊……” 她的目光一下子嫌恶起来。 许嘉尔刚想开口,言蹊冷静地觑着对方,抬手虚虚地拦了许嘉尔一下,说:“同性恋怎么了?有文化的人早就知道这不是一种异常的现象,就好像有人天生是左撇子有人不是,有人喜欢猫有人喜欢狗。你可以表达你的观点,但你不能对跟你不一样的人进行人格上的诋毁。我们这边的孩子是不会道歉的。” 言蹊说着话,她朝前站了一步,把安之与许嘉尔护在身后的模样。许嘉尔斜着脸瞧了言蹊一眼。又回头去看着小脸发光看着言蹊的安之。 “你你你……” 对方家长卡住不知道怎么回答,她转而对两位班主任老师说:“这,你们学校也收这样的学生?” 庞老师这时开口了:“许嘉尔同学是以年级第一的名词考进来的,她现在也是年级的前三名,她在运动会上拿了一千五的冠军,她是篮球队的,品学兼优,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我们学校为什么不能收这样的学生?” “老,老师……” 对方瞠目结舌,转向另外一位班主任 ,“你们就这样处理了?” 两位班主任对视一眼,“两位学生都要警告处分,记过一次。” “就这样?可是她先推人的……” “是你儿子先骂人,还有先揍人的。”安之忍不住说。 那男生指着她们道:“ 你们在早恋!” 言蹊的眉头猛地一跳。安之飞快地看了一眼言蹊,涨红脸反驳道:“我们没有!” 许嘉尔冷眼望向他道:“听说你是追求重点班的班花不顺利才找我晦气,到底是谁想要早恋啊?” “我和我们小班长只是在学习而已,所以我们这次月考考得好,你呢?你第几名啊?有这个空上门讨打还不如多背几个单词!” 男生哑口无言,脸色变了变,握紧拳头。 “怎么,你还想打人啊?主动招惹人是你,污蔑别人是你,揍人的还是你。” 言蹊这时沉了沉情绪,语速缓慢而有条理:“老师们,我不放心这样的学生在我家孩子周围,学校是学习知识和学习做人的地方,不是打架斗殴诋毁的地方,我认为警告和记过处分不够,我需要更加明确安全的措施,否则我会让我家孩子去别的学校。” “我也要去别的学校。” 许嘉尔 说道。 “你们这个同性恋怎么能在学校……” “中国的法律还有学校的规章制度并没有规定喜欢同性就要受到处分……”言蹊目光掠在对面母子的脸上,说,“反而是对于不守秩序、不听劝阻,用语言挑斗滋事、中伤他人,用各种方式触及他人的肇事者,要给予严重警告处分,如果屡教不改,学校有权开除学籍。” “我说的对吗?老师们。”言蹊问两个班主任。 两位班主任点头称是。 “这……这怎么还能开除……”那对母子这下才真的慌了。他是作为体育特招生才能进理工附高的,如果被开除不知道还能不能再进这么好的学校了。 “好……我以后离你们远远的就是了。” 有些人永远没法做到尊重别人,只有当他自身利益受到威胁时,他才会识相和让步。 许嘉尔哼一声。 “够了吧。”那家长恨声道。 言蹊若有若无地勾起唇角:“您孩子和许同学老师们已经做了处分。这个不由得我管,但是他必须给我家孩子道歉。” 安之从未见过言蹊的这一面,她眼睛都没有在笑,神情依旧温和,话语平静,可是言语中对她的袒护是显而易见的。 她凝视着言蹊的侧脸,突然有了个感觉,也许言蹊在很多她不知道的场合也这么维护过她,保护过她,舍不得她受一点委屈。 安之手伸过去,悄悄地拉住了言蹊的衣袖。言蹊顺着她的姿势,牵住了她的手腕。 她就这么牵着她,一直等到事情处理完毕。 两位班主任老师等众人出了办公室后终于松口气。 “等等,这位家长很像一位主持人呢。” 那对母子出来后,儿子神情恹恹,母亲皱眉,猛地拍掌道:原来是那个主持人…… “妈?谁呀……” “儿子,你以后真的别再惹这两个人了,管她们同不同性恋啊,她们有病又不是我们,刚才那女人肯定是有背景的……我们惹不起……” “还有啊,你学习真的要用点心啊……” 从办公室出来,安之回头看了眼许嘉尔:“你怎么回家啊?” “自己回去呗。”许嘉尔白皙的半边脸青了一块,嘴角也肿着,她瞥了一眼言蹊,又瞥了一眼她牵住安之手腕的手指,扬起笑容:“谢谢阿姨啊……” 言蹊侧头看了看她,听见称呼的时候她僵了一秒,点点头。表示收到了她的谢意。 反而安之不满地瞪了许嘉尔一眼。 “回去吧?”言蹊轻声问她。 安之“嗯”点了点小脑袋。 这时城市的灯光早已如昼明亮,长夜未央。言蹊转了方向盘,把车驱往回家的路。 安之坐在副驾驶上,不知道怎么觉得很开心,抿着酒窝笑。 “姨姨!你真帅!”安之狗腿道,眼神亮晶晶的。 言蹊瞥了瞥她,没忍住的轻笑几声,正想说什么,安之“咦……这人还在这里?” 言蹊顺着她的视线瞧去,许嘉尔一个人晃晃荡荡地在前面走着。 她心里微微一叹。 三分钟后,许嘉尔坐到了后座,笑着说:“谢了啊,阿姨。” 言蹊的脸几不可见地又僵了僵。 安之回过头瞪她,“你脸不疼了哦” “疼啊,哎,你看看我嘴边,有没有消肿……” 许嘉尔凑过脸来,安之靠近借着不亮的光线看她的嘴角:“没有,还有你脸这边都淤青了……” “啊……怪不得好疼。” “那你为什么要逞强,耍帅吗?” 两个人凑得太近了,一点都没有发觉的样子。 言蹊眼角瞟过去,淡声道:“陶陶,坐好点。” “哦,好的。” 安之乖巧地转过去。 言蹊抬眼,在车后镜对上许嘉尔带点探究的眼神。 学校门口的档杆掀起,车子顺利开出校门。 许嘉尔安静了一会儿,又凑上前跟安之说话,什么“”英语的语音作业你做了吗?” “要不明天我还是请假好了。” “你家住在哪里?” 等等等。 安之有一句没一句地跟她聊着,也没转过去。 言蹊默不作声,一路把车开得稳当又快速,把许嘉尔送到家。 夜幕已经低垂,安之窝在副驾驶位置上,抬头掩住唇,打了个呵欠。 “累了吗?要不睡一会儿。” 言蹊看了下表。 “嗯……不困,到家里再睡。”安之冲她笑了笑。 刚才言蹊的话语还响在她耳边,“同性恋就是个人的选择而已,就像有人是左撇子有人是右撇子一样,再正常不过了。” 她是这么看待“喜欢同性” 这件事,安之心下百转千回,终于稍微安定了一些。 她看着车窗外微光勾勒出言蹊的侧脸,想着或许她还可以再勇敢一点,再进一步问一下言蹊对于“女生喜欢女生” 的看法,她能接受吗?她有遇过吗? 她以前说过她喜欢“真诚和温柔的人” ,是不是这些特质比较重要,而性别一点都不重要呢? 安之蠢蠢欲动。要不要问?要不要问?勇敢地问一下,要不问一句 她紧张地心扑通扑通狂蹦乱跳的。 “陶陶……” “啊?” 安之小小地被吓一跳,刚才的心思一下子就消散了,赶紧坐好。 言蹊内心纠结来纠结去,试探地问:“以后每天还要留下来自习吗?” 安之听着她的话,以为还在言蹊担心刚才的男生来找她们不愉快,她想了想,“也不用啦,我回家也可以的。” “……想和班里的同学多呆一点时间也可以的。”言蹊再次在内心提醒自己安之需要同龄玩伴,自己不能太约束她。 安之眨眨眼,有点不太确定言蹊真实的意思是什么。 言蹊微不可闻地叹口气,腾出右手,轻轻摸了摸她的脑袋。删删减减,最终还是那句:“以学习为主,知道吗?” 有那么一瞬间,安之以为言蹊要对她说出什么话来,但她说完这句,就没有再言语。 安之觉得言蹊还在把她当小孩子,内心怅惘。 然而,她确实还小。 这是她暂时无能为力的地方。 第60章 暑假如期而止, 今年言蹊没有出外旅游的假期, 安之也怕热, 乐得在家。 刚懒在家几天,就被言蹊揪着跟她运动。 安之自从自行车丢了后也没怎么骑车了。她本身也不是爱运动的类型,放假就可以窝在沙发上一天可以不动的。 放假了早上也爱赖床, 弥补平时上学时的睡眠不足 。 言蹊揪她去夜跑, “跟我去跑步。” “唔……”安之嘟着嘴不愿意去。 “高中可是有体育会考的哦,是要考八百米测试,仰卧起坐和立定跳远的……我记得。你这个样行吗?” 言蹊伸手弹了一下她的额头。 “唔……” 安之苦着脸, “那好吧。” 她们在小区附近跑, 夏天的蝉叫声密密在耳边。 安之跑了一会就不行了, 额发汗湿,喘息着。言蹊就跑到她前面半米处,“呼吸慢一点, 均匀一点,不用跑太快, 慢慢来……” 安之气喘吁吁地跟着她。 “手臂摆起来, 跟着我,再坚持坚持, 我们再跑一下, 喏, 到那棵树我们就停好了。” 安之咬着牙,眼睛瞪着那棵树,脚下一步都不敢停。等跑到了, 她如释重负地惨叫一声,大汗淋漓地。正想蹲下去,言蹊一把拉起她:“不要蹲,来,慢慢走。” 安之喘着气被拉着慢慢走,走了一段路,有风吹过来,觉得慢慢舒服了很多,她看向旁边的言蹊,她就是微微出了汗,一点都没有累的样子。 她还嘲笑她:“才跑这么一会儿就累成这样……” 安之喘着气 ,胸口热热的,苦着脸:“我能不能等以后再练啊,我不喜欢跑步……” 言蹊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不可以,你还得跟我去健身房……” 安之哀嚎:“我不要……” 健身房在小区周围,安之好奇地左摸摸右摸摸。言蹊去找私教上拳击刻,让她跑步机那里。 安之跑了一会儿体力不支,就溜去看言蹊上课。 她纤白的手缠着黑色的护手布,在教练的指导下,在做梨球练习。 看在安之的眼里,就是言蹊对着一个挂着的小球,密集地交换着双手击打。 她穿着半截背心,在运动间,那极其细白的腰肢两条清晰的马甲线,充满了力与美。 练完梨球练习,跳了两百下绳,她带上拳击手套和教练对练。在教练的口令中,左手刺拳,后手直拳,一二连击,格挡,下潜 闪身。 快速,直接,不断地重复。 她头发全部梳起来,安之见过她少女时期练拳击的照片 ,那照片里的她锐气十足,非常燃。但都敌不过亲眼所见。她面容较少女时间成熟精致,本身就不是霸气的长相,而是温柔清雅的,但是拳击时候的她,面容没有变,只是眼神气质,恍若清雅玉瓶里射着的那抹冷沁沁的光。 轻喝声中,光芒夺目。 安之看得眼神发愣。 台上的言蹊退后,练着身法和步法,配合着手中的动作。她胸口的布料被汗水湿润了一小块,裸露的肌肤裹着晶莹的汗水。 休息,安之像个小跟班一样满眼崇拜地捧起水壶给她。言蹊拧开喝了几口,对她笑了笑。 安之扬起酒窝笑,正想狗腿一把说姨姨好帅之类,就被弹了一下脑门,言蹊盯着她:“去那边跑步机跑半个小时再来找我!” 安之:“呜……” 回家的时候累得不行,还是被言蹊扯着走,还被她笑:“要注意锻炼哦,可不能做只会学习的小书呆。” 真是人不可貌相啊,言蹊居然有拳击的爱好,还有另外一个比较安静的 ——摄影。 家里三楼专门有一间房间放着她的相机和拍的照片,和专门的书籍。还有每年每月都会订的杂志。安之知道言蹊喜欢拍家里人的照片,也会拍其他的,但是觉得言蹊对这个爱好藏得比较深。 “你大学时候没有考摄影专业吗?” “嗯……我其实没有这个方面的天分,就是爱好而已。” “咦,你怎么知道没有?我能看一看你拍的照片吗?虽然我不太懂。”安之见过她拍的自己,还有家里的人,每个人的神情样貌都抓得很准,暖暖的烟火气息和铺面而来的温馨感觉。 但是除了这些照片其他的言蹊就不准她看了。 言蹊清清喉咙,“……没啥好看的。” 安之似乎从她脸上看到不好意思的神情,更加觉得有趣。 “姨姨,你有把你拍的寄给一些杂志吗?” “咳,这个你就不用管了。” 言蹊顾左右而言其他,撇过脸。 “咦,姨姨……” 安之笑着追问,“你是害羞了吗?” “该不是你偷偷地投过杂志,然后没……” 言蹊突然起身,瞪她一眼:“小孩子说这么多做什么!做你作业去!” 安之难得看到言蹊羞赧的样子,抿嘴嘻嘻笑,觉得她可爱极了。 以前太小,没有足够的认知去了解言蹊,现在的她,觉得言蹊越来越好,越来越可爱。这么好的一人,她会和什么样的人恋爱呢?她恋爱起来又会是什么样子呢?能够跟她共度一生的人一定是上辈子拯救了世界吧。 安之看着她,有时会莫名笑起来,有时会莫名失落,怅惘,难过。 暑假期间,安之过去老宅住一段时间。言大嫂新生的小男孩已经一岁多,特别乖,长得唇红齿白像个小女生,取名叫言骏。安之叫他“骏骏”,大家也就跟着这样叫。 言大嫂笑道:“安之喜欢用叠字的习惯真是改不了,听着还怪好听的。” 骏骏非常喜欢安之,他刚学会走路,会说几句话,他的哥哥们对他总是很粗暴,经常把他拎起就走,要不就扛起来,要不就把他夹在腋下就跑。只有姐姐,会牵住他的手,喂他东西吃,跟他说话,唱歌给他听。 这天柳依依到老宅来避暑,和言蹊坐在一楼客厅外面走廊的一个拐弯处喝茶。 庭院外夏蝉长鸣,花卉清盛,室内空调凉爽,非常惬意。 柳依依有一搭没一搭的跟言蹊聊着天。 “哎,上次我去电视台找你,那个帅导演是不是对你有意思?” 言蹊没否认。 “行啊,言小五,你瞒得够深啊……” 柳依依戳一下她,“怎么不喜欢人家啊?” 言蹊无奈地看她一眼。 “OK,我不说了……啊不,我还是要说一句,喏,不喜欢也是可以睡的嘛!” 柳依依笑嘻嘻地盯着她。 言蹊“噗”地一声笑出来,想到柳依依说到要睡她二哥。 她们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客厅内部,从她们这个角度,可以看到安之正在给言小胖补课。 “你看这里,AC=BC,所以角A=角B是吧?因为三角形ABC是一个等腰直角三角形,所以角ACB是90度吧?AD=DB……” 小胖:“啊?……哦。你不要省略步骤好吗?” 安之:“……这不是题目上写的吗?” 小胖:“哦哦哦。” 安之: “……你注意力能不能集中一点!” 小胖:“嘿嘿嘿。” 柳依依远远地也听到了,笑出声,“我有时觉得大小胖简直拉低了言家小孩的智商,小安之才像你家的孩子。” 言蹊按了按脑袋,显然对小胖有点无语。 客厅的这两个少年人,小胖已经长成个一米七的小伙子了,浓眉大眼 憨头憨脑的,坐在那里,身形是安之的两倍。而安之刚过十四岁,她的婴儿肥退了几分,下巴尖了点,眼神乌亮晶莹,把头发卷成丸子头,穿着宽松的水手领裙子,规矩地坐在那里拿笔写着,桌下两截笔直白瓷的小腿偶尔会调皮地晃晃。 柳依依赞叹道:“小安之真是个漂亮可爱的孩子。”她在做着时尚的工作,见多太多漂亮的明星和模特,甚至是各种有气质的设计师。对美自己一套的看法。 她说:“我近几年吧发现,也不知道是现在的生活好了营养上去了还是其他原因,现在大部分的孩子都早熟,就14-16岁这个阶段,过早地呈现太多成熟的样子,不是不好看啊,相反是很好看,但就是这种美是属于你成年后的,甚至是20多岁时候的,14-16,甚至17,18岁,就该有一种青涩的美态,人生当中只有一次的,稍纵即逝的,将熟未熟的美,青涩的软萌的天真的嫩嫩的,但是很多小孩就太急迫地把这种气质催熟了。哎太着急了……” “但小安之现在就是我说的这种美,可爱极了,啊!真美好啊……” 柳依依感慨了几句,然后自觉说得特别好,她得意地瞅向言蹊,“你说我说的对不对?” 言蹊看着客厅里那个认真讲题的女孩,眼神专注而柔和,翘起唇,微微笑,是温柔缱绻的笑意。 她说:“对的。” 第61章 言蹊把目光从安之身上收回来, 微笑地瞧了一眼柳依依, 按照惯例, 柳依依无论说什么话题最后都会转到言以西身上。 果然,她说道:“虽然少年少女的青涩感难得,但言以西更难得, 他……” “我知道啦, 是,全天下我二哥最好。”言蹊笑。 柳依依也笑,她凑近说:“我们上周去约会了, 我觉得我之前看错言以西了。” “嗯?” “我之前以为他情商低, 除了做学问一窍不通!我本来约他去吃法国餐, 还以为他会像平常短袖长裤就过去了,结果你猜怎么着,他正正经经地穿了套西装, Gucci今年春夏款的,深蓝色格纹双排扣外套, 背后一个虎头的那套!oh my !” “里面搭的白衬衫, 烫得笔直。那一身把我就镇住了傻了,我问, 是不是言以南给他搭的。” “他说不是, 他自己看中的。” “我就惊呆了, 我说你喜欢这套什么,因为Gucci 的西装可骚了,我以为他会喜欢那种纯色清淡点的, 哪里像这套又是深蓝色,又是格纹,背后还虎头和玫瑰花字母。” “结果你猜他说什么!”柳依依脸都羞红起来。 “说什么?”言蹊笑眯眯地配合她。 “他说看到这套衣服,他想起那句话[心有猛虎,细嗅蔷薇],然后他就对着我笑了一下……我当时差点没晕过去!” 柳依依捧住脸,仍然想尖叫的模样。 “好浪漫嗷!原来言以西是这样的言以西!嘻嘻嘻……”柳依依笑得见牙不见眼的。 言蹊也掩着唇笑。 她看着柳依依,心想这才是沉浸在恋爱的模样吧,这种患得患失,以他喜为喜,以他悲为悲,对方给一颗糖就能够回甜好几天的状态,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呢? 似乎在很多年前也有过类似的感觉,可现在那是什么感受呢? 客厅的两个小孩子貌似争吵起来。 “哎,安之,你再给我讲讲嘛!” “这道题跟我刚才给你讲的是一样的啊!我就差给你读题了,你到底有没有听的啦?” “有的啊有的啊……” “言小胖,你认真点!” “我已经不叫小胖了,你看我肚子全是肌肉!”言小胖特别正经地拉起衣服下摆,秀出了锻炼的结果。 安之:“……” 两个大人被这对话吸引住,柳依依“嗤”地一声笑出来,“原来小胖的心思在这里啊……” 言蹊又按了按额头。 那边安之瞪他一眼:“我不想看,赶紧把这两道题做了!” 言小胖嬉皮笑脸:“好好好,我做啦,不要生气。” 这时骏骏迈着不稳的小步子跑过来,软软地叫:“姐姐,安……姐姐……” 安之起身,走到他面前,弯下身伸出双手迎着他。她一走动,裙子下白藕似的两条腿都露在空气中。背后的言小胖贼兮兮地瞟她裙底。 柳依依嗤嗤笑:“哎哟,这男人的套路从还是崽的时候就一套一套的……就是要吸引女生的注意力。” 言蹊缓缓地吐出一口气,摇了摇头。 安之抱起骏骏坐在她膝盖上去。 骏骏脸颊肉嘟嘟的,穿着小小的衣服,脖子系着一块围兜。圆乎乎的眼睛盯着安之,小嘴水汪汪地半张着想要说话的样子。 “坐好了。” 安之笑着看他,“看我看我……” 安之双手捂住脸,口中叫道:“喵喵喵!”两只手不动,突然从左边探出脸来。 骏骏“哦” 地一声哈哈哈笑。 安之 重新捂住脸,这次换作“汪汪汪”,再从右边探出脸来,骏骏咯咯咯地笑。 一大一小不停地在那里做鬼脸,软脆的天真烂漫的笑声不断,仿佛把空气荡漾出回声,让人觉得世事皆可原谅。 柳依依托着腮帮子忍不住跟着她们笑:“……啊小孩子真好玩啊……真可爱啊……” “哎,你能想象我和言以西以后的孩子会长成什么样吗?嘻嘻。” 她自我陶醉中。 “诶?” 没听到回话,柳依依回头瞅她一眼。 言蹊噙着笑意望着前面的一大一小闹来闹去。 柳依依开始没在意,喝一口水笑道:“对吧,孩子可爱吧?” “……”言蹊似乎轻轻地哼一声。 柳依依回头瞄她,略带不解。言蹊视线仍旧投在那边,只是……她猛然醒悟,言蹊的目光所驻不是言骏骏,而是……安之。 晚上睡觉时,言蹊过来安之的房间看她。她大了,在言家老宅也需要自己的房间。 到门口就发现言小胖凑在门口跟她说话。 “哎,加微信呗。” “安之,我们一起打农药吧。” 言蹊走过去拧住他的耳朵。 “啊,啊痛痛,小姑。” “回房间去。” “小姑!” “是不是想被你爸收手机!” 撵走言小胖后,言蹊去敲门,“陶陶。” 安之跑过来开门,她穿着粉蓝格子的背心短裤睡衣,背心的肩带打着蝴蝶皆,短裤宽松松的。 她本来正在往床上堆枕头。 言蹊进来一看,笑了:“你这是要拿几个枕头啊……” “我的玩偶都不在这边啦。” 言蹊笑,拿过空调遥控调好温度,看着她跳上床,几乎淹没在一堆枕头里。 言蹊说:“早点睡,明天我们去晨跑。” “啊?” 安之从枕头堆里抬起脸来,十分震惊。 言蹊嘴角边有促狭的笑,过去揉了一把她头发:“啊什么啊,就在家的周边跑说定了。” 安之刚想抗议,但是由下往上的视角,言蹊唇瓣微微翘起的弧度,她滑腻温暖的手掌的触感,她那温柔含笑的眼神。 一下子忘记反对了。 等言蹊出了门事成定局的时候,安之才用手盖住脸,“嗷……” 虽然言蹊说不能玩太晚手机,但是安之今天有些兴奋,因为这几天闲下来,她在网上发现一本小说。不知道最开始是在哪里连载的,她看了一句简介就以不光彩的方式下载下来。 小说名字叫《边缘》。 安之调开台灯,捧着手机看,一开始她没报太多的希望,以为又是那些她看不太懂的文字,谁知道看着看着她的心揪紧起来。 然后她却觉得困惑,这小主人公常珊怎么知道她对太她那么多的同学的妈妈动心了?她怎么知道就是爱情呢? 安之带着这个疑惑,一直往下看越看越精神,直到“她没有松开手,而是慢慢的从后面抱住了我……接着我感觉到她在我背上深深的一吻。我无法形容那感觉,我所经历的事情里没有任何一件可以比拟的。我仍是不敢动,可心却狂跳不止……” 安之紧张地不行,一直在揪抱在怀里的枕头。 “T恤被脱下,我只剩了贴身的小背心……” “她把我按倒在床上吻着我的脸颊,嘴唇,脖颈。很霸道,完全不像平时的她。我一直认为初吻会是很青涩,很柔和带着腼腆的。完全没有想到第一次接吻竟然会是现在这样。她吻的很狂热,甚至有时候是在咬我……” 安之翻了个身,无意识地咽了咽口水,搂紧怀里的枕头。 “她的手滑进了我的背心,我整个身体都跟着颤抖……” 安之喘了一口气,刚好此时举着手机久了一下子掉了下来。 她才发现自己很紧张,心跳快到痛了。 原来原来可以这样的吗? 可以这样被亲的吗? 女人之间原来可以这样 之前安之只见过学校的异性情侣亲吻。 安之咬着嘴唇,脸热得滚烫。过了很久,她才稍微冷静下去看这本书,一度眼睛湿润流泪。 最后结局是完美的。 橘黄的灯光下,安之枕着手沉思。觉得自己懵懵懂懂中好像又往前进了一大截,懂了一些之前的不懂的。 她也不知道想了多久,在恍恍惚惚中,羞于承认中,带着一点折磨的,她幻想,以那只会揉她头发的那只手顺着她的脸颊滑下来,解开她肩膀的蝴蝶结。然后她好像听见那只手的主人的声音,在温柔地叫着她:“陶陶……”那张熟悉的脸缓缓地凑下来。 “啊!”安之突然醒觉,捂住脸。好一会儿她才从被子里探出脸来,红扑扑的脸蛋。 内心有点说不出来的失落。 因为言蹊从来没有亲过她,就那么一次,还亲的是额头。而且太长时间她都不太记得了。 她在这种羞耻郁闷失落中辗转了很久,也不知道多久才睡着了。 隔天言蹊进房间的时候,安之睡得正香,被一堆枕头簇拥着侧着睡着,短裤向上移了露出一整条纤细白嫩的腿,脚丫子扣在被面,而她露出肩膀的那个蝴蝶结松松散散的,少女肩至锁骨这段幼嫩的肌肤裸露着。 言蹊默默地看了一会,歇了叫她起床晨跑的心思。 转身走了几步想出门,又折回来,伸手给她系紧了蝴蝶结。手在她身体上面滑过,忽然停顿,指节抚了抚。 做完了这个动作,言蹊默声笑了笑,这才离开了房间。 第62章 暑假一过, 安之就上高二了。言蹊观察了一个暑假, 并没有发现安之有什么异样, 至少没有像她担心的那样有什么早恋的迹象,除了玩手机的时间长了点。 言蹊第N遍提醒自己不能管太严了。现在的孩子这个年纪也有谈恋爱的,何况安之虽然才14岁, 但已经上高中了, 高中生谈恋爱是再普遍不过的事情了。 从安之考上初中她的身高快速长起来后,她出落得越来越美丽,言蹊就越来越有种不确定不安稳的感觉。 言蹊不知道是不是她变老了还是她这么多年太习惯安之了的缘故, 觉得保持小时候一样的相处方式挺舒服的, 也许是太舒服了, 所以她警惕一切可以打破这种稳定性的危险? 一方面她知道安之已经进入青春期,一方面又想与她停留在小孩子时候的相处模式。她常常会长时间看着安之的笑颜,感慨岁月把那个小孩子变成了这么可爱的女孩子, 又骄傲又带点失落。 真是矛盾呢,言蹊略为自嘲地笑笑。 她以前的愿望不是希望安之能健康快乐地在她身边长大么?只要她喜欢的, 她想要做的, 她应该去支持才对。 她最近又长高了两厘米,现在162cm 了, 开始地像只小兔子原地蹦了两下, 一定要言蹊给她到墙上做好标记。 言蹊被她逗笑了, 分明还是个小孩子心性。 “赤脚来量,不准作弊。”言蹊拿着马克笔看着她笑。 安之撇撇嘴,她踢掉拖鞋, 露出两只盈白的小脚丫,往墙边一站,乌溜溜的杏眼瞧着她。言蹊抿了抿唇,到她面前,她倒是没有脱掉鞋,Sam edelman家的gingham黑白格子拖鞋,虽然只有两三公分,但加上她本来的身高,足足比她高半个头。 她一靠近,属于她的气息就把她环绕住。 安之僵住身体,由着两人的气息越来越近,而她越来越不自在。 安之的目光往上移一点,看到言蹊的唇瓣,在家里她没有涂口红,很自然的光泽,像清晨沾满露珠的花瓣。 安之的目光一刺,不敢再细看,收回来,又看到她胸前的起伏。只是随意的白色T恤,可是胸前的字母高耸着。 安之觉得自己越来越控制不住自己的眼睛,每天看到言蹊还不够,甚至有时会偷偷发呆。以前她看到言蹊只是看到她整个人,现在她会不不觉地盯着她身体的部位看,她的唇,她的眼睛,她的锁骨,她的……胸部…… 安之觉得自己越来越像流氓了,觉得自己特别猥琐,特别讨厌自己。 她怕言蹊有所察觉,又隐隐期望言蹊能看出点什么来。 “嗯?”言蹊狐疑地往下看了看她。她都画好了,安之还呆呆愣愣地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安之回过神来,不好意思地撇开头,随便找个话题岔开过去。 言蹊有点闷,明显觉得安之在岔开话题,所以已经开始有自己的秘密了嘛……虽然她之前也不是话痨跟她讲诉一切心事的性格,但至少她是不会跟她躲闪话题的,也会跟她撒娇的。 言蹊内心微微叹口气,也罢,青春嘛……大概要跟她有代沟了吧。 国庆过后,很快就到了十一月。今年天气不太好,初雪还没来,就先开始了连续的阴冷天,凛冽又冰冷。 但言家老宅这个月有件大喜事。言爷爷八十大寿,不同于以往低调和家常的生日,言家四个孙辈想给他办一场寿宴。寿宴就设在老宅,除了家里的厨师,还邀请了两位五星级的厨师帮忙。 宾客名单很长,除了言爷爷的战友,同事和言奶奶的学生们 ,他们的朋友,言家孙辈的同事和朋友。 约好在周末的这一天,汇聚一堂,场面活跃热闹。年轻人在一楼有自助餐,二楼是比较适合年纪大一点的人的养生餐。宾客穿梭于一楼二楼,问候言爷爷言奶奶 ,然后彼此聊天攀交情。 柳依依自然也来了,不同往常的活泼,她显得有点恹恹的,提不起精神来。 “怎么了?”言蹊抽空走到她身边问她。 “……没什么,就吵了几句。” “为什么?”言蹊疑惑,柳依依经常会给她更新她和言以西约会的情况,听她手的情况都很不错。 “也没吵……就我一个人在吵,然后他听着,然后就送我回家。” “好吧,我承认……我有点无理取闹啦,但我觉得你二哥心里有事,他总是若即若离的……还不敢碰我……你看我这么美!” “咳……”言蹊咳几声,表示她不想听他们之间太过于私密的话。 “Ok,Ok……”柳依依喝下一口酒,“我等下就去找他说清楚。” 言蹊笑:“有好消息再告诉我。” 柳依依回头嗔了她一眼,两个人说笑着便在自助桌旁边挑东西吃。 言以南凑了过来,笑嘻嘻地打招呼。 “咦,你没带女朋友过来啊?” 柳依依也是佩服言以南,他医学生本硕博连读八年下来,现在是住院医生,本来就忙的不行,他居然还有空一个接着一个没有空窗期地谈着女朋友。 “啊,早分了!” 言以南在吃贝壳类海鲜。 “又分了?这次你新女友有时哪个科的护士啊?” “嘿,才不是呢,我已经四个月没有女朋友了!” “哦?” 言蹊和柳依依不约而同地瞅向他。 言以南正色道:“我这次真的找到真爱了,心胸外科新来的住院医,她真的跟我以前见的女生不一样。” “等一下,你不是一直都睡护士吗?你这次居然看上了医生了?怎么样,很美有照片吗?” “不是这个……就……” 言以南掏出手机给她们看,脸上有种奇特的光彩,“我没见过这种女生,太坚强,太眩目,太有气质,太……” 言蹊和柳依依好奇地瞥向手机,是一张偷拍,戴着手术帽的女生?侧着脸跟其他医生说着话。 一点都不像言以南以往交往的类型。朴素,平常,虽然自有一股自信的气场。 “你们不知道,我们那时在观摩一场手术,她全场跟着主治医生旁边,这是一个麻药过敏的病人,需要做冠状动脉旁路移植手术,其实就根本没法做手术的,对麻药过敏就没法麻醉,不能用呼吸机对吧?” 言蹊和柳依依努力地听着他的话,尽量跟上他的思路,“结果听说是她跟医院提出可以做上胸部硬膜外麻醉……” “你到底在说什么呀?” 柳依依简直一个头两个大。 “也就是这个仿佛可以让他在完全清醒的状况下打开病人的胸腔?”言以南对他们说,“你们在实习医生格蕾里看过一模一样的案例是吧?” “并没有……” 言蹊皱着眉。 “不记得了……”柳依依看着手中的红心火龙果,突然不想吃了。 “好好好,长话短说,这个手术不是经常都有,几乎当时没有手术的医生都去观摩了,我当时就看着她,做手术那个专注样,病人当时可是非常惊悚的,可她一边帮助劝慰他,一边帮助主刀医生,临危不惧,不慌不忙,神乎其技……啧啧啧……7个小时啊7个小时的手术!” “啊,我真的是找到真爱了!我要努力追求她!”言以南笑,自信心满满。 “小五,然后她就是你三嫂了。” 言蹊惊讶。 柳依依张大嘴。 言以南留下一番豪言壮语然后就到隔壁桌去了。 “哎,这是什么情况?天下红雨?天方夜谭?浪子回头?”柳依依和言蹊凑望着言以南的背影感慨万千。 言蹊掩唇小声笑。 “言小五,你还好意思笑,全世界都在恋爱,你呢?你要变尼姑了!” 柳依依戳她手臂。 “全世界?……” “你看那边,你家言小胖缠着小安之半天了。” 言蹊顺着她那边看过去 ,果然。一米七几的个头的大小伙子嬉皮笑脸地跟个子娇小的细白少女说着话。 安之乌黑的头发束成马尾,白瓷似的小脸皱着,被他困着走不开。 柳依依在旁轻笑:“你还记得我以前说过,小安之可能会成为你家童养媳吧?哈哈哈哈,我预言可能会成真啊……” 言蹊看着看着,蹙起眉来。 第63章 宾客尽欢一直到傍晚, 一个个尽兴而归。孩子们来到二楼。 言爷爷和言奶奶坐着一起, 互相牵着手。从屋里的孩子能记事开始, 两位老人家就一直是慈爱,和蔼,从不生气且恩爱的模样。 他们头发皆白, 慈眉善目, 每一条皱纹每一点褶皱都是岁月留下来的见证。当他们看向你的时候,你会接的收到鼓舞,你就觉得凡事皆易, 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也没有什么做不到的。 他们坐在主位上, 孩子们围着他们坐着,大家说说笑笑。 言爷爷笑道:“每一年生日都要给孩子们唱一首歌,今年当然也不例外。” 言奶奶难得精神清晰, 她笑看他:“今天大了一岁哦,老头子, 不知道你这把嗓子还唱不唱得起来呢?” 言爷爷打了个哈哈:“你弹得动我就唱得动。” 言奶奶笑眯眯地站起来走到钢琴那里去。 孩子们嘻嘻笑, 惊呼起哄。 言以南叫道:“奶奶!加油!给这个老头子一点好看!” 言以东瞪他一眼,言以南冲他大哥吐吐舌头, 他大哥摇摇头笑了笑。 言奶奶坐在钢琴旁, 她从年轻时候就是个优雅美丽的女人, 现在也是,弹琴开始她有个小动作,转了转指间的戒指, 脖颈微微仰起。 然后扭头对着她的孩子们和丈夫微笑了一下。华丽流利的旋律从她的灵活的指尖流淌出来。 孩子们露出熟悉的微笑。言爷爷站起身,因为今天是寿宴的关系,他穿了身笔直的西装,收拾得干净帅气。 “嗯嗯……” 言爷爷挺了挺因年迈也不再坚挺的背,手伸到领口处对着空气像模像样地做了个打领结的动作,几个小辈被他逗得咯咯笑。 站直,多年在舞台演唱的经验和台风又回来了。 “深夜花园里四处静悄悄,只有风儿在轻轻唱 夜色多么好,心儿多爽朗,在这迷人的晚上……” 男士美声雄厚,悠扬,这首歌孩子们都很熟悉了,几乎是爷爷和奶奶从他们小时哼唱至今。他们年纪渐渐大了,言爷爷的嗓音已经没有以前那么有力,言奶奶的节奏也没有年轻时准确了。 但他们仍然听得很认真。两位老人家一人弹一人唱,时不时还眼神交流对视而笑。 言大哥和言大嫂摇着头和着节奏互看一眼;柳依依把目光投向言以西。 言以南笑呵呵地打着节奏。 言爷爷唱了一遍前面的第一节 ,然后换成俄语重复唱了下一小节。 他转头看向言奶奶,眼含深情,转成中文唱接下来的: “我的心上人坐在我身旁,默默看着我不作声, 我想对你讲,但又难为情……” 言以南起哄声,大胖小胖笑声:“啊,太爷爷好肉麻……” “多少话儿留在心上……” 安之偷偷瞄了瞄言蹊,见她笑着看着爷爷奶奶,眼底淡淡的光芒闪烁。安之凝视她,言蹊并没回头看她,偶尔垂下睫毛,若有所思的模样。 她在想什么? 她是不是想起了什么人? 她有爱过什么人吗? 她是不是还爱着那个人? 安之长时间地望着她,收回视线的时候发现柳依依在瞧着她,安之低下头。 屋外夜幕降临,气温越来越低,屋内阵阵欢声笑语,孩子们把自己的心事放下,都在逗两位老人开心。 吃过饭后,言以西和柳依依率先出门。 言以西想去车库取车,柳依依闷不作声地站在原地,言以西瞧了她一眼,似乎在等着她说话,柳依依沉着脸就是不说话。 两个人就在院子前傻站着。 半响,言以西开口道:“我送你回去吧。” 他上前轻轻地搭了搭柳依依的肩膀,就这么一个细微的动作,柳依依所有的坚强都卸下了,她抬起脸,眼中水雾弥漫:“以西,你跟我说实话,你是不是不喜欢我?” 言以西沉默不语,他眉头紧紧地蹙起来。 “你要不喜欢我,就告诉你,只要你说明白,我柳依依,我柳依依……”柳依依嗓音哽住,再狠狠说出来,“我他妈的以后绝对不缠着你!” 她声音很大且颤抖。后面出来的言以南和言蹊,安之都听到了。 她们三人脚步一顿,言蹊神情担心,及时拉住了想要上前的言以南。 “我没想八卦,我就……我想拿车啊……” 言蹊说:“我也得回去了,但是,算了,等等吧。” “我要回医院值班呢!” “我们走那边去车库。陶陶来。“言蹊说完就跟陶陶,言以南又退了回去。 柳依依依然固执地盯着言以西,她努力不让自己哭出声来,他看着柳依依哭泣的样子,眼角抽了一下,他兜里掏出一包纸巾,拿出一张,动作轻柔地给她擦泪。 柳依依因为他的动作神情一软,她的眼睛离不开他的脸,似乎不想放过他一举一动。 言以西注视着她的脸,“依依,我很喜欢你,也很喜欢跟你在一起。” 柳依依脸上泪痕未干,看着他就扬起唇角笑起来,但又意识到什么,她颤颤道:“但是?还有但是的对不对?” 言以西又沉默了很久,半响,他长出一口气,道:“我生命中最重要的就是我的家人还有科学,我从来没有想过会成立家庭,会拥有爱人。” 他凝视着柳依依,眼神里涌起笑意,“但你出现了,我知道你喜欢我,我也知道你个性比较活泼,我很古板,我没有办法想象我和你在一起的样子。” 柳依依似乎第一次听到他说这么多话,她眨眨湿润的睫毛一瞬不瞬地望着她,但他接下来的话又让她蹙眉。 “你知道什么叫‘不确定性原理’么?就是德国物理学家海森堡提出来的量子力学……” “等等等,不要跟我说这个……直接说你想说的。” 言以西笑了一下:“好,我不说这个了。” 柳依依又道:“我不是不想你说这个,你看,为了跟你在一起,我去看了很多物理书,我不想你觉得我太无知了,我甚至还去看了生活大爆炸,但,但我就是看不懂里面说的……” 言以西笑容扩大,“你不懂没有关系,我不会说你无知不是你的问题,是我的问题。” 他顿了顿,“大概五年前,我去体检……我有少精症,如果我们在一起,我不能给你一个孩子。而依依,你这么好的女孩,值得拥有全世界女生都可以有的一切……我不能这么自私……” 柳依依张大嘴,震惊地看着他。 言以西说完了,他低着脸,温柔地看着她,抬手在她脸上摸了摸,“我支持你的一切决定,我先你送你回家吧。” 他说完,他转身走向车库。柳依依望着他的背影,胸口酸涩难解。她站在原地,怔怔出神,脑子里一片混乱,等言以西把车开出来,她还站在。言以西等了一会儿,她还没上车,他叹口气,又走了下来,在车门等着她。 柳依依望着他,猛地一擦脸,飞奔过去,一把把他抱住:“你说你支持我的决定是不是?那我要跟你在一起。” 言以西僵住,他愣愣地按住依依的肩膀,“但……” “我想和你在一起。”柳依依重复道。“建立家庭的方式有很多种,但我理想中的家庭必须要有你,必须要有你,这才是我最想要的。” 柳依依喃喃道,“我只喜欢你,只想要你。”她踮起脚,主动在他唇上印上浅浅的一吻。 言以西眸光颤了颤,他手慢慢地拥紧她。他俯下头靠近她,靠着她,“……你决定了?” “嗯。” “可我,可你……可我们……”言以西确定这是他第一次结结巴巴说出话来。 “那都不重要。” 言以西闭了闭眼睛,抬起她的脸,吻了上去。 夜空慢慢地飘起雪花,细细点点的,从空中飘下来,和和缓缓地飘到他们的头发上。 这是今年的迟来的初雪。 第64章 二楼的客厅, 言以东瞧着院子底下相拥的两个人, 感慨:年轻啊, 年轻人啊…… 萧雨桐走近来瞧一眼:“没事了吧?” 言以东点点头:“应该没事了,”他接着说道:“没想到老二是他们三个之中最早有对象的,我还以为他会孤独终老。” 萧雨桐笑笑:“好了, 你去给骏骏洗澡, 我去看看那两兄弟,是不是又在玩电脑了。” “天气这么冷,不用洗澡了吧, 都下雪了。”言以东摸摸鼻子。 萧雨桐白他一眼:“昨天就没洗, 是要发臭吗?你也是, 跟儿子一起洗澡去,真是,大的小的都要我操心, 有个闺女多好……” “哎,我这就去这就去。”像是怕了她唠叨一样, 言以东急忙走出去, 边走边叫儿子。 萧雨桐看着他的背影 ,偷偷笑了笑。 大胖过来:“妈?你看见我那双阿迪达斯没有?” 小胖笑嘻嘻问:“妈?我的袜子找不到了。” 萧雨桐气不打一处来, “不知道不知道, 自己找!老娘就是因为你们变成黄脸婆!” “妈, 你不老,美着呢!就是可能更年……” “更年期到了!” “臭小子!……” “臭小子也是你生的!” 外面吵吵闹闹,言以东在浴室舒舒服服地泡着澡, 骏骏坐在他大腿上玩小黄鸭。 “嘘……”言以东边给骏骏头顶揉着泡沫一边说:“这个时候呢,绝对不要出去,不要发表意见,这是你妈的主场……懂吗?” 骏骏好奇地张开小嘴,咿咿呀呀道,“妈妈……凶……” “嘘!” 言以东对着孩子作嘘声状,忍着笑。 言以南开着车抽空看了一眼手机,微信上他发出去的信息还没有回。 他不在意地笑了笑。摸了摸纸杯,依然热热的。 这样的冬夜,喝上一杯热饮应该会很舒服吧?她有可能会对他笑哦,那张不苟言笑的脸笑起来会是什么样子呢? 言以南很期待。 “姨姨,下雪了……”安之指了指车窗外飘着的点点白絮。她伸出去接住雪花,一两秒后她掌心的液体凉凉地沁入肌肤中 。 安之扬起笑脸,她探出头来仰望,深蓝色的夜幕底下,细而绵密的雪点静谧地飘落,覆盖着整座城市。 言蹊慢慢地驾着车,侧脸瞧着她。 安之一直很喜欢雪,从她小时候第一次见到的时候就喜欢,每年都在期盼下雪。 她沿着江边的马路开,从车里看出去,无边无尽的雪花点缀着整个墨兰色的天,缓缓地飘落江面,像是新海诚的动画电影画面。 言蹊瞧了眼手表,时间还早。 “要下车看一看吗?” “嗯!” 停好车,言蹊和安之踱步到江边,不是很冷,安之仰脸让雪花抚摸她的脸,开心的酒窝一直在脸上绽放。 言蹊微笑。 “一下下我们就回家。” 安之转头对她说,耳畔的碎发扬起来,脸颊冻得粉粉的,眼睛亮闪闪都是开心的笑意。 “嗯,” 言蹊点头,走到她身侧,和她并列站着,看着这如斯美景。 “柳阿姨和二舅舅会结婚吗?”安之问,“像大舅舅和萧阿姨那样?” “嗯……依依和二哥我不知道,只是他们还是情侣阶段,成立家庭是比较复杂的情况。” “复杂?不是相爱就够了吗?”安之疑问。 “相爱是前提,但成立家庭需要两人在很多方面都一致,两人想要的,需要的,灵魂上的,肉……咳。” 言蹊说到这里就停住了,她掩饰地笑道,“你问这个做什么?” 安之猛地一顿,心虚撇开在她脸上的视线。 言蹊笑:“好奇?” 安之轻咬了下唇,望向她,“你……以后也会吗?” 言蹊闻言一愣,她突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她斟酌着字词,“我当然也希望能这样……但目前,我,我还没有……” “也就是说,你以后也会结婚有孩子?” 安之直直地凝视着她,言蹊觉得这种眼神太过于深邃和认真,就好像她必须知道答案一样,有股炽热的求知欲。 言蹊有些困惑,这不太像安之,安之给她的感觉是温柔乖巧的内敛的,很少让她感到这么急切的情绪。 言蹊的思绪急速地转起来,然后她感觉到安之可能有点害怕的情绪。言蹊本能地想要去安抚,“陶陶……” 但她刚才的沉默时间让安之觉得这已经是肯定的答案了,她黯然地低下头来,闷闷道:“回家吧。” 言蹊刚想说话,安之转身低垂着头走回车里,在言蹊看来,好像很沮丧的模样,言蹊困恼地掠了一下头发。 言蹊继续开车,但是车里的气氛已经有些诡异了。 言蹊想着如何调动一下气氛,安之脑袋靠着车窗,目光看向前方,嘴唇翘着。 她在不开心吗?在赌气吗?在生气吗? 言蹊悄悄地叹口气,果然来了,她以前就爱把情绪藏心里,青春期就更是如此了? “陶……” 这时安之手机铃声响了起来。 安之接起来,“喂?小胖?” 言蹊眉毛一扬。 “你不是该去学校了吗?哦,明天啊,你为什么打电话?不行,你的问题都太蠢了,还有你去了学校不是不能用手机吗……” 小胖贱兮兮的语气都可以从听筒听到:“还是可以的啊,每天有一个小时的,还有安之,能不能不要叫我小胖啊,叫我小骥,骥哥哥……” 安之皱起眉,“你都比我小,我为什么要叫你骥哥哥……” 不仅安之觉得有点恶心,言蹊也皱眉看过来,似乎也有点被恶心到了 。 言蹊沉住气,安之有点气愤道:“不,你不能叫我陶陶……” 言蹊沉不住气了,她小声道:“把电话给我。” 安之把电话递到她耳边,言蹊冷下语气,“言小胖,你再打电话给陶陶,我会保证你高中三年也在寄宿学校过!一个月都出不来一次的那种!” “小姑!!!” “你也不能叫她陶陶,你听到了没有?” “啊?小姑!为什么只有你……” 言蹊不再想跟他对话了,对安之说:“把电话挂断。” 安之愣愣地瞧着她,下意识地就听她的话,挂断电话。 一时安静。 言蹊忽然问:“你喜欢小胖吗?” “啊?” 安之没反应过来。 “嗯,心姨和大嫂都发现了,说小胖可能喜欢你。” 言蹊说这话,但她视线是在前方的。 安之刚想说“当然不喜欢。”可刚想说出声,另外一个念头冒出来:如果跟她说喜欢小胖言蹊的反应是什么样子的?就假装一下说她喜欢小胖的话…… 但“喜欢小胖”这个念头太诡异了。她自己都受不了,她的眼神跟言蹊对撞,她还来不及辨认言蹊眼里的情绪是什么,就说出实话:“不,我不喜欢他。” 言蹊扬起眉。 “就不是那种喜欢啦。” 安之说。 言蹊“嗯”地一声继续开车。 安之心跳加速,总觉得那声“嗯” 里面有点别的东西,或者是没有? “……那就好,陶陶,家里没有人能接受小胖喜欢你,大胖有了女朋友,他们兄弟总是互相竞争,小胖很有眼光,但是唯独你不行……” 安之屏住呼吸地听着。 为什么唯独她不行,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呀。 “你早就是言家人了……陶陶。所以不可以。” 言蹊声调和语气都很耐心,温柔。但安之的心却像半空被击中的靶子一样,被射穿,坠落。 安之默声地把头垂下来。 就差把那两个字说出来了。言蹊觉得不可以,不仅仅只是这样,她已经扼杀另外一层可能性了。 言蹊不知道她是不是有哪句话说不清楚,或者说错了。安之简直像失去魂魄一样,完全失去生气了。 言蹊的头疼了起来,陷入了交流黑洞了。 车里又重新恢复了诡异的气氛。 到家,从车里出来,锁好门,到厨房喝水,上二楼之前。 最后言蹊忍受不了沉默了,她开口了:“陶陶,怎么了?是我说错了,你其实……喜欢小胖吗?” 安之低垂着头不说话。一脸不愿意跟她交流的样子。 言蹊一拳打空 ,心生郁闷,感觉头越发痛了,而且陷在越来越深的交流黑洞里。 “陶陶?……” “我不喜欢小胖,我根本就不喜欢男生,我喜欢的是女生!” 安之抬起头来,双肩微微颤抖,连话语都在颤抖。 “什么?……”言蹊怔怔道。好像瞬间被人打了一记冷棍,又像她身处黑洞里猛然被人拉进一个大钟内,顺便敲响了,所以她耳边一阵阵轰鸣。 她似乎听不见安之在说什么,所以她本能着确定地问了一句:“什么?” 安之把嘴唇咬得发白,她紧张到说不出声,她张张嘴,心都到喉咙里了。 “你听到了,就,就那个。” 安之飞快地瞟了她一眼,不敢继续看她表情了,咚咚咚地跑回房间。 留下言蹊震惊地站在原地,久久的,半天,她才觉得自己需要坐下好好消化一下这个事实。 第65章 言蹊一夜辗转没有睡好, 隔天起来晚了点, 起来的时候安之已经去上学了, 厨房有她留着的早餐,小米粥还是温热的。 言蹊一个人在厨房吃完了粥,发了会儿呆 , 才驱车去上班。 言蹊当然不是恐同者, 事实上她从高中开始,有女生就对她表示好感,到了大学就更多了, 言蹊十分确定她不喜欢女生, 想都没有想过她能和女生在一起。 言蹊从小在生养在男生多的家庭里, 她从小就和哥哥们接受着这样的教育:要尊重和爱护女孩子。特别是同性的她,要对同性更有一份同理心和体贴。 奶奶是这么跟她说:虽然现在都标榜着男女平权,但是女性无论从出生, 入学,工作和成立家庭, 从幼年到成年, 这一路几乎是一条血路。来自异性的同性的社会的桎梏会源源不断地压在女性身上 ,她们必须披荆斩棘到最后。 所以女性要帮助女性, 这是她从小接受的教育。 虽然同性之爱不在她考虑的范围内, 但轮不到她来发表反对的意见。一直以来, 如果能接收到同性的钦慕,她都是表示感谢,再委婉拒绝。这事情她处理地非常自如, 没有障碍。 但,但现在是安之,是一直在她身边长大的孩子,有了同性之恋的倾向。 不,不是倾向。安之的语气非常肯定,她说:“我根本不喜欢男生……” 基本也就排除了另外一个可能性,只剩下唯一的那个。 不恐同和身边亲近的人是同性恋是两件不同的事情,言蹊非常沮丧她居然这么觉得。 模糊记得很多年前微博有个实验,一群孩子没有预兆地打给父母出柜,父母震惊,暴怒,受到冲击的情况下说出一些难听的话,孩子们同样受到伤害,感慨不能回到之前的亲子关系。 当时很多人都是站在孩子的立场上,特别是年轻人。认为取向是不可控的,爱情并没有过错。 但是言蹊听到台里为人父母的前辈们却是表示寒心,含辛茹苦养孩子二十载,一心期盼孩子生活美满家庭幸福,没有想到偶然间的一个电话你告诉我你喜欢同性,一点心理准备都不给他们,就要父母违背了他们认知的公序良俗下的伦理道德。 前辈说:“最伤心的不是这点,而是孩子轻易就否定父母对他们的爱,如果不支持他们就代表了不爱他们。那反过来,你是不是对父母没有一点爱?你就是懦夫,不敢堂堂正正光明正大地对父母说出你的爱情,你选择投机取巧,完全不给父母缓冲的时间,还让父母无条件的理解接受你。凭什么呢? 本来同性这条路就注定比别的路坎坷和坚强,连这点勇气都没有,怎么去面对以后的生活呢? 言蹊不想去评价谁对谁错,但至少安之对她的坦白,她是震惊的,震惊过后又隐隐有些骄傲。多么勇敢的女孩子,选择了直面自己内心的声音。 言蹊好奇,她在安之的内心究竟是什么样的形象?是类似于养母还是类似于朋友?无论如何,安之对她的期望一定非常高,至少自己让她觉得有安全感,她才会如此大胆地坦率地对她说出这些话来。 那么就剩下一个问题:安之还这么小,她能够肯定吗?会不会只是一个阶段而已? 言蹊马上就摇头,不可能,不能说因为她年纪小就否定她对自己的判断。认为自己喜欢同性,这是一件非常严肃认真的事情,而安之,从小对自己喜欢的事物就十分明确。 等等! 言蹊咬着笔在办公室走廊踱了一个上午的步了。 没有契机安之应该不会意识到自己喜欢女生才对…… 该不会是…… 言蹊皱着眉,不是她想的那样对吧?难道是那个许嘉尔? 言蹊差点把笔咬烂了,愁眉苦脸的。 下去前两节课上完,下课的铃声一响,安之就直接趴倒在课桌上,脸颊贴着桌面,脸苦着 。 安之顿了一顿,头轻轻地敲着桌面。好蠢,好冲动,她昨晚就这么直接说出来了,这下怎么办呢,她早上都不敢等到言蹊起床,她害怕。 她用手遮住脸,心里一团乱麻。 后座的许嘉尔默默地观察了她一会儿,戳戳她的后背。 “不要理我。” 安之闷声道。 “老师要来了,你要这么躺一节课吗?”许嘉尔继续戳戳她。 “你很烦。” 许嘉尔呵呵笑,“小班长,我又不是那个需要叫起立的人。” “你很烦。” 安之重复了一声,坐了起来。 最后一节课是化学课,安之提不起精神,老师在评讲他们考完的试卷。许嘉尔也在走神,她偶尔也看看安之,她托着头,明显也在走神。 老师在念题目,“下列叙述错误的是,A用金属钠可区分乙醇和乙醚,对不对?” 有同学回答:对,钠和乙醇反应有气泡产生,而钠和乙醚不反应。 老师继续:“B.用高锰酸钾酸性溶液可区分己烷和3--己烯 ,班长,班长你来回答?” 没有人回应她。 许嘉尔回过神,开口替安之回答:“3--己烯可以使高锰酸钾酸性溶液褪色,而己烷不能,所以是对的。” 化学老师扫了她一眼,点头:“回答正确,C用水可以区分苯和溴苯,班长?” 许嘉尔等了会安之说话,事实上,化学老师和全班都在等待着安之回答,这科是安之的主场,没有人比更加厉害。现在是这题目对她太简单了不屑于回答吗? “嗯嗯,苯的密度比水小,而溴苯的密度比水大,用水可以区分,所以C也是正确的。” 许嘉尔只好又回答。 化学老师扶了扶眼镜,“前面三个选项既然都是对的,那么D选项肯定就是错误的,错在哪里了?班长?陶安之班长?” 许嘉尔差点又要替她回答,安之这才放下手,“甲酸甲酯分子结构中也含有醛基,故用新制的银氨溶液不能区分甲酸甲酯和乙醛,所以D选项是错误的。” 化学老师盯了她两秒,才继续往下讲题。 安之惆怅地叹口气。 放学她就背书包准备回家,许嘉尔背起自己的书包跟着她走了一段路。 “你有心事啊?” 许嘉尔低着头去瞧她。安之垂着头慢慢地数着步子走着。 “嘿……” 许嘉尔在她身旁倒退走几步,仍然瞧着她。安之 不理她,像只垂头丧气的兔子。 许嘉尔转过来陪着她走着,猛地凑近她,歪头瞧着她:“跟我说话嘛!我们不是朋友吗?” 安之终于抬头看了她一眼,“我们是朋友,但是我现在不想跟你说话。” 许嘉尔抿嘴笑了笑。她觉得安之心情不愉快的时候脸颊就会鼓起来,像个小包子一样,但因为她退了不少婴儿肥,所以像个半饱的包子。 她怎么能这么可爱。 “那我等你心情好了,再跟我说话?”许嘉尔好声好气道。 安之闷声走了两步,抬头又看了她一眼,“对不起啦,我心情不好,我先回去了。” 许嘉尔望着安之走出校门,翘起唇角。 安之搭着公车回家,言蹊还没回来,厨房里有刘奶奶做好的饭菜 ,她拿出来加热。 犹豫着要不要给言蹊打个电话,问她什么时候回来,等她回来吃饭。 但她不敢。 言蹊也没有打给她。安之觉得很害怕。 她轻轻地抽噎了下,差点要哭了。她等了一会儿,言蹊还没回来。她一个人吃完晚餐,洗碗,到二楼去,洗完澡,做作业。 安之翻出一张英语卷子来做,大量的英语阅读,她需要集中精神。她做了整张卷子甚至还写了作文,在对答案的时候 ,叹口气,错了三个,这是她做的最差的一次了。 她放下卷子,走出房间,突然发现言蹊坐在客厅里,不知道回来多久了。 言蹊在看书,一幅若无其事的样子,看见她出来,她微直起身,看着她,似乎想要说话。 回来也不告诉她。 安之突然觉得很委屈。 她扭过头,不理她,噔噔噔跑下楼。 言蹊还没来得及说话,安之就下楼去了,鼓着脸,像在生气。言蹊眨眨眼,发生什么事情了? 言蹊等了一会儿,她一整晚都在组织词语,似乎觉得应该跟安之谈话,又似乎觉得应该当作什么事情都没发生。 犹豫来犹豫去,她的书都没翻页过。 她侧耳听,安之应该下去喝水找零食吃,差不多就要上来了,完了,她还没决定,该谈话还是不该呢。 安之走上来了,她到了客厅又停下来,她上前走了几步,停住,垂着头,碎发散落在脸颊旁,看着脚。 “嗯……陶陶?” 言蹊轻声叫她。 安之抬眼望向她,孩子气地撅了撅嘴,“……我阅读错了三道。” 言蹊有点错愕地扬扬眉:“……啊?” 安之噎了一噎,嗔了她一眼,气鼓鼓地转回她房间。 言蹊疑惑地歪歪头。 这是怎么回事 错了三道阅读题……很,很多吗? 第66章 言蹊在沙发冥思苦想了一会儿, 决定还是去看一看。安之的门没有关, 言蹊敲了敲, “陶陶?” 屋子里过了好几秒才闷声闷气地“嗯”了一声。 言蹊推门进去,安之已经收拾好桌面和洗簌好了,穿着睡衣坐在床上。 “要睡了吗?” 言蹊微笑问。 “嗯。” 安之低声应道。她穿着长袖的棉睡衣, 最近高了的缘故, 旧睡衣的裤子短了一点,露出了雪白的脚踝。 言蹊走过去坐在她床边,“不穿袜子睡觉吗?” “不用穿。” 安之抱着膝盖, 并没有看她。 言蹊微微蹙眉, 感觉到安之有明显的情绪问题, 应该是因为昨天跟她坦白心声的缘故。 言蹊思索着该如何展开话题,她尝试着问:“刚才说英语卷子做的不好么?还是……” 言蹊还没说完,安之侧头幽幽地瞧了她一眼, 继续垂着头抱着膝盖,言蹊一顿, 感觉又被交流的黑洞包围了。言蹊无奈地摇了下头, 另外再找时间跟她说一说吧。 “那早点睡吧。” 言蹊站起身,准备出门。 她站起身的瞬间, 安之急巴巴地把目光黏住她, “姨姨……” 言蹊回头看她, 安之 迟疑道:“我,我昨晚跟你说的……我的意思是……” 她结结巴巴地,眼神怯生生的, 面容带点惶恐。 言蹊心一软,到底年纪还小啊,她坐回去,她也必须表个态。 “ 陶陶,你昨天说的,我都知道了。我非常感动你对我的信任,但是你成年之前不要对别的人说了,就当我们之间的秘密,怎么样?” 言蹊轻声说着,安之蜷坐着,这个模样很像她小时候,不开心也不会说,像只小兔子一样躲在角落里,也不说话,只会自己哭。 言蹊下意识地就想把她抱过来坐她膝盖,手搭上她肩膀才觉得有些不妥。她靠近安之,抚摸她的肩膀,语气尽量温柔。 “秘密?”安之看着她。 言蹊说:“你们少年人可能会觉得不必掩藏自己,青春人生要快意。但陶陶,我们的社会环境是很复杂的,毕竟不是所有人都能够开放地接受,我怕你会受到别人的中伤,” 她顿了顿,试探道,“还是你已经跟人说过了?” 安之摇摇头,“没有,我,就跟你说过……”她悄悄移开有些发红的脸。 言蹊暗松一口气,排除了那个可能性。 她也不是不许她谈恋爱,那个许嘉尔比安之要大,虽说安之在求学的阶段相处都是比她大的同伴,但是安之才14岁,还是太小了。 嗯,是太小了,还不能谈恋爱。但是她要谈,言蹊觉得自己也没办法,但幸好刚才试探了安之并没有在谈恋爱。 言蹊觉得自己都要绕晕自己了,按了按额头,她总结一句:“那就好,就当做我们的秘密好么?姨姨不会跟别人讲的。” “嗯。”安之乖顺地点头,她又惴惴不安地问:“姨姨,你会觉得我……很奇怪吗?” 言蹊心想:来了,这个问题要好好回答。 不能让安之发现其实她还在余震中。 也必须让她安心。安之现在肯定忐忑不安,急切需要她的安慰。 “不会。”言蹊摇头,她揉了一下安之的头发,“我不会这么觉得,我之前不就说过了,喜欢男生,喜欢女生都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我不会有偏见。” 她只是还有些震惊,言蹊暗暗在心里补充。 言蹊的声音仍然是那么温柔平和,抚平她的一切不安。安之心波微微震荡,把脑袋靠向她的肩膀。 言蹊抬手按抚住她的头,动作静止不动。两人无声地享受这亲昵的一刻。 安之刚洗过澡,她们都很熟悉的kai的栀子花香氛从她脖颈处透出来。 但是有点不一样,言蹊有点恍惚,除了栀子花香味,还有点淡淡的干净的……微微甜的气息。 这是安之的气息吧。 很好闻。 安之的粉颊靠着她的肩膀,长长的稚嫩的睫毛,一眨一眨的,言蹊的心突然无比柔软。 言蹊缓缓开口,“陶陶,你还记得我跟你说过我很喜欢的一位诗人吗?罗伯特弗罗斯特,他写过一首诗 《未选择的路》 。” 安之 静静地听着。 “黄色的树林里分出两条路 , 可惜我不能同时去涉足, 我在那路口久久伫立, 我向着一条路极目望去, 直到它消失在丛林深处, 但我却选择了另外一条路,” …… 安之很喜欢言蹊念书的声音,特别她念诗,口音更准,没有很严重的朗诵腔,诠释词句的能力非常强,而且她这么多年的主持功力加成,清透,沉静。 她隐隐觉得言蹊要跟她说什么。 言蹊突然停住不念了,她轻轻地笑了笑,对安之说:“陶陶,你知道姨姨多少岁了?” 咦?安之有些疑惑,她飞快地在内心算了一下,言蹊比她大15岁,但她还没过生日,所以现在还是28岁。安之觉得这个年龄段的女生多多少少有点时间的紧迫感,前两年在这个年龄段柳阿姨就非常情绪化,整天哀叹岁月不饶人,唉声叹气,还会哭。 安之觉得自己懂了,急忙狗腿道:“不知道,我觉得姨姨都没有变过!” 言蹊被她逗笑了,想说什么,又忍不住笑起来。眼眸里像有无数的星星在流转,点点都飞入了安之的心。 她的心在喃喃道:“真的没有变,而且越来越好看,越来越美。” 言蹊抿着唇,还有未散的笑意在她脸上,让她显得特别温软,“我这个年纪,很多女孩子都有家庭了,或者有情侣,或者还在等待爱情的路上,或者不得不接受一场场的相亲。我每天都会收到这样的信息,让我相亲的,让我赶紧谈恋爱的,让我趁年轻赶紧生孩子的。 就好像我现在站在一个分叉路口,我还没有决定怎么走,就有源源不断的声音,告诉我必须往人多的地方走。因为‘大家都走那条路’,因为‘我到了年纪’ ……” 言蹊缓缓地说着,没有什么不愉快的表情,只是语气略有些疲惫。 安之凝望着她,没有插话。如果她没记错,这是言蹊第一次对她说出烦恼。 言蹊微叹口气,抚摸安之的头发,“人生的选择就像在你面前两条不同的路,有的人选了人多的那条,有的人选了人少的,就像这首诗说的这样。但没有人能对你的选择说你是错的,奇怪的,只要你没伤害到别人。 只是一旦选择了,我们就要坚持我们的选择,并且对一切的后果负起责任。” 言蹊轻柔地抚摸安之的鬓发,对她微笑。 “姨姨会永远支持你的。” 安之眼眶有些发涩,靠在她肩膀拱了拱,有点呜咽道:“嗯!” 言蹊笑着揉揉她的头,“你就是怕我认为你奇怪,所以你做错了三道阅读题吗?” “三道,对于你来说是多的对不对吗?” 言蹊调侃道。 安之咬咬唇,脸颊蓦地一烫。 当然了,一道1.5分,错了三道差不多五分了,说不定就被别人拉下了。 还有,言蹊今天放学都没有给她打电话,回家也没告诉她,特别是昨晚之后。 她今晚一整晚都在忐忑不安中,又是期待言蹊的反应,又是惊慌她的反应。她在纠结中甚至自暴自弃地想,早知道是这样,她还不如一股脑全部都说了。 不,不行呢!言蹊明显还把她当小孩。但是怎么办,言蹊说的没有错,她这个年纪到处是逼迫她结婚的声音,虽然言家的长辈们对她很包容,但是言蹊还会再单身几年呢? 事实上,她这么优秀的人,居然还能够单身这么多年,陪伴她这么多年。 安之知道自己不能再给她添麻烦了。 喜欢她这件事情绝对不能让她知道。 可是,可是…… 言蹊并没有察觉安之复杂混乱的心思,笑了笑,对她说,“好了,现在可以放心睡觉吧?” 她站起身,安之不死心,追问道:“姨姨,你现在有在约会吗?” 言蹊笑着低头看她:“我每天这么早回家,周末也不怎么出门,打电话也是跟你打,你觉得我有在约会吗?” 安之愣了愣,虽然言蹊并不是那个意思,可是她脸一下子红了。 是,跟她在约会,就,就好了。 “还没有。” 言蹊决定满足一下小孩子的好奇心。她刚走几步,安之再追问,几乎是用尽了勇气地,“那,那你以前说过,你喜欢温柔和真诚的人,你并没有说仅限男生,是不是说女生也在你的考虑范围内……” “噗!……” 言蹊差点被这句话绊倒,明明地上什么都没有。她连连咳嗽几声,转过来看着安之,“啊?……这个” 安之紧张兮兮地盯着她,在言蹊看来,她觉得是不是安之心里还很不安,所以在寻求“同伴” “同性向” 人存在? “嗯……我并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言蹊额角已经冒汗了。 安之差点就要说:“那现在考虑看看啊!” 不能这样说,她赶紧换个问法:“姨姨,难道没有女生给你表白吗?你看,现在网上很多人都叫你小姐姐,都说要嫁给你!” 言蹊几乎要被这一大串问题打晕了,她略狼狈道:“我读书时倒是有,但我……嗯,没有这么想过,嗯……太晚了,我困了……” “早点睡啊。不许玩太久手机。” 言蹊落荒而逃。 房门关上,安之才懊恼地歪倒在床上,叹气。 是不是太为难言蹊了? 但她希望在她选择的路上能够看到姨姨啊! 能有言蹊在她身边啊! 第67章 寒冬。邶城的寒冬经常下雪, 小雪居多, 像被吹拂过的蒲公英 , 似飘若飞,飘到了小孩子的衣兜里,年轻女孩的秀发间, 上班族的围巾的一角, 构成独特美丽的雪景。 这样的天气喝上一杯热饮是再惬意不过的事情。 柳依依出来找言蹊,两个人就在电视台不远的一家甜品店二楼,对着落地窗外满天飞雪大发感慨, 忙里偷闲的感觉真好。 甜品店有刚出炉的面包, 有咖啡和奶茶, 整个房间里都是温暖的香甜气息,让人沉溺。 柳依依最近跟言以西处在热恋中。前期的纠结和苦恼得到了极大的抚慰,她甚至留长了头发, 染成了粉褐色,配合妆容, 恋爱中的女人美得几乎在发光。 言蹊一边喝着热奶茶一边微笑地听着柳依依在滔滔不绝地说话。 她为他们高兴, 柳依依能成为自己的嫂子太好了。她有种感觉,她二哥和她, 会白头偕老。 爱情总是美好的, 相爱更是美好。 她们两个正说着话。突然有两位年轻的面容姣好的女生上前, 看样子像是大学生,似乎鼓了很久的勇气,其中一位害羞有礼地对言蹊问:“言蹊姐姐你好, 我们能要一个你的签名吗?” 言蹊惊讶后很快就答应了,她寻问了两位女生的名字,然后分别在两个人的笔记本签上自己的,并写上几句祝福语。 字迹秀丽端正,祝福语温暖讨喜。 两位女生很兴奋,多跟她讲了一些话,例如很喜欢她的主持风格和穿衣风格,觉得她很棒之类的话语。 言蹊全程大方微笑,还给女生们两个买了热饮,走的时候,这两个小女生脸都是红的。 柳依依斜睨着她:“啧啧啧!我这种大编辑都没有人问我要签名,我可是在微博上坐拥千万粉丝的大V!” “都没有什么人问我要签名。年轻的小姑娘也没有。”柳依依语气失落。 言蹊看着她笑,轻轻摇头,“你有我二哥还不够啊。” 柳依依眼波娇媚:“够是够的,但我也想要年轻小姑娘对我脸红。” “言小五!”柳依依上下打量她:“我发现你很有姬的气质。” 言蹊拿着杯子的手一顿。 “可是,网上很多女孩子喜欢你,都说要嫁给你……” “你是不是也可以考虑女生?” 安之前些日子问她的话再次闪现在脑海里。 “但我知道你是直的啦,”柳依依挥挥手,“你大概是那种宇直,可偏偏又很姬的类型!” “还有这种类型?” “嘿嘿嘿!”柳依依贼笑,“你老实告诉姐姐,你是不是有这个倾向,我绝对不歧视你。” 言蹊叹口气,按头,“怎么你也这么问?” 柳依依耳尖,更加来了兴致:“谁也这么问的?……嗯?小安之?” 言蹊摁下这个话题,“不是,就别人。” “同事?也是啊,你单身这么多年,难免让人觉得取向有问题!”柳依依笑,她凑近一点:“对了,你去年生日我送你的礼物,就那个小工具你用过吗?” 言蹊噎住几秒。 “啊?没用过啊?” 言蹊脸颊蓦然飞起红晕,“我拒绝回答这个问题。” 柳依依哈哈哈笑岔气。 言蹊掩饰地望向窗外的雪花。 “哎呀,都是成年人啦,不要那么害羞,你不要像你二哥那样老古板啦哈哈哈哈!” “我们能换个问题吗?”言蹊觉得最近语言能力大幅度下降,不但柳依依说不过,连陶陶都不行。 “好好好!” 柳依依还在窃笑,“你要用着不舒服可以告诉我啊,给你买更好的,或者多买几个给你挑!” “我的天,你快闭嘴吧!” 言蹊掩住脸。 “我有什么办法,你都快是我小姑子了,你还不谈恋爱,我操心死了!”柳依依 斜眼撇撇甜品店另外一角,“喏,那个帅导演进来后就一直在看你。” 言蹊微怔,侧过头去瞧了一眼。 廖承宇也和友人在一起聊天,察觉言蹊的目光,他向她点头,投过来一个微笑。 言蹊收回视线,若有所思。 “哎,你真的对他没有感觉么?一点点好感都没有?” 柳依依好奇地问。 言蹊认真都想想:“也不是这么说,他人还是不错的。” “我让人打听了一下他的情况……” 言蹊皱眉低声道:“你什么时候……你居然还有电视台的人?” 柳依依掠掠头发,“你们虽然是老套的编制单位,但姐的人脉还是能渗透进去的,拜托!我肯定要打听清楚吧,你说他条件又不差,长得又好,也三十出头了,他啊,在西区那边供着房,虽然条件不能跟你家比,但也算自力更生吧,你说这样的男的,在相亲市场也算热门了,他还单身?难道是有啥怪癖?我当然好奇啊!” 言蹊沉思了下,说:“我没有问过,但听说有过一段很难忘的恋情吧。” “是的,据说是初恋,高中一直好到大学毕业后的两年还是三年,他们要结婚的时候,女朋友出意外去世了,他就一直单身至今。” “也算是一个痴情种了,这样看人还不错,他应该是觉得自己可以走出来了,或者对你动了心想要跟你交往。我个人意见呢,就是物质条件差了点,但你也不需要物质条件,对吧?” 言蹊沉思了几秒,扬起睫羽,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是谁让你当说客的?我二哥应该不会这样做的。” 柳依依带着被戳中的笑意道:“是你大哥啦,他特意找的我,叫我‘二弟妹’,让我多关心关心你的终身大事……” 言蹊一副果然如此的神情:“我就知道是我大哥……” “啊,也不是啦,你大哥说的我知道你也懂,你爷爷奶奶年纪越来越大了,身体也慢慢变差,他们虽然什么都没催你,但心里最放不下的就是你。” 柳依依继续道:“本来他们也挺担心以西的,但现在他有我了!” 果然是什么话题都可以秀恩爱啊。言蹊想笑一笑,但是她垂眸思索,如果是这个世界她需要特别照顾他们的情绪的,就只有年迈的爷爷奶奶了。特别是这几年,言爷爷的血压越来越不稳定,言奶奶的记性越来越差。 言蹊心情沉重起来。 她们买单的时候才被告知早已经有人帮他们买了。一打听,果然是廖承宇。柳依依轻笑,看了一眼言蹊,眼神都是“瞧吧,人还是可以的。” 言蹊一时无语。 推门出来的时候,铺面而来的雪花飘到她们的脸颊,旁边走过一群刚放学的学生,穿着白衬衫灰色格子外套还有百褶裙,裙底下是纤细的长筒袜和牛津鞋。 “啊!青春啊……” 柳依依感慨。 “这是学校的校服?”言蹊多瞧了几眼。 “这一看就是私立学校的,公立学校的就一个字丑!颜值稍微差点就撑不住的。” 柳依依感慨,“啊,青春真好啊……啊!咋就一眨眼就过去了呢” 言蹊任雪花飘到脸颊,微仰着头,双目露出一点迷惘的神采。 同一时间,许嘉尔和安之在操场负责的区域打扫卫生。 许嘉尔正左顾右看,捡着垃圾,猛地一抬头,“哎,小班长,看,下雪了。” 安之跺跺脚,觉得有点冷,瞧着满天飞舞的雪花,酒窝微凹,“嗯!” 许嘉尔注视着她的笑靥,安之站在离他不远处,发丝散在雪花中,她伸手拢拢发丝,头发一收,露出她甜美清灵的面容,脸颊被冷空气冻出薄薄的红晕。 许嘉尔认识她一年半了,觉得她可爱极了,可爱中又有一点点傲气,不像其他的娇气的爱搞小团队的女孩子。 很好。 是她喜欢的女孩子。 她想要追求她。 “小班长,” 许嘉尔薄唇微抿,唇角轻轻上扬,凝视着眼前的女孩,“能做我的女朋友吗?” 第68章 仿佛一阵风吹过, 雪花调皮地兜脸打过来。 安之愣愣地望住她, 一瞬间以为自己听错了。但许嘉尔目光是那么认真, 认真到她无法忽略。 许嘉尔慢慢地走近她,她校服外套里穿着件灰色的毛线衫,露出她白皙的脖子, 头发已经略长, 刘海也是微微长了点,遮不住那对乌墨深邃的眼睛。 “我……”安之思维一下子就短路了,暂时想不到语言来回答。 “抱歉。” 安之只能这么说。 许嘉尔停住脚步, 她没有说话。 安之 垂下头, 有点不知所措。 过了一会儿, 许嘉尔轻轻说:“你另外有喜欢的人了吗?” 安之咬住唇,不知道该不该对她实话实说。 “是你那位‘姨姨’对吧?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 安之猛地抬起头,许嘉尔双眸镇定, 表情没有任何不愉快,瞳仁纯澈深邃, 清晰地映出安之她自己的身影。认真的, 真挚的眼神。 “你看她的眼神很明显,骗不了人。” 许嘉尔说。 安之怔住, 下意识就回道:“有那么明显吗?那, 那……” 其他人也能看得出来吗? 许嘉尔又说道:“我能看得出来是我太留意你了, 别人也许能看得出来,也许不能,毕竟……”她有点意味深长道:“她是你阿姨不是吗?” 安之心一惊, 仍然咬着唇。 “我跟她并没有血缘关系,”过了一会儿她低声说。 许嘉尔扬了扬眉。 雪似乎有越下越大的趋势,学校的操场人越来越少,她们靠在操场的兵乓球桌旁。 “你可以给我讲一讲吗?”许嘉尔不是不好奇的,小班长除了可爱,有点傲娇,似乎还有些神秘。 而且经常独来独往。上了高二,她基本已经确定了在各项考试的霸主地位,就是许嘉尔也没有办法,只能在单科跟她争一争。许嘉尔一点嫉妒的心思都没有,甚至很喜欢小班长这样。 这个就是她喜欢的女孩子,最可爱的,最优秀的,可是许嘉尔知道她并不喜欢她,她必须要知道原因,以及还有没有努力的空间。因为轻易放弃,不是她的风格。 安之静了一会,说:“我爸妈未婚生了我,把我留给我外公。我五六岁那年外公去世,我爸妈都不愿意带着我,是她把我带回家的。” 说到此处,安之发现她已经不难过了。好像她一下子就长大了,又好像回顾过去,所有不愉快的日子都有言蹊在身边,都有她温柔的目光和笑容。 她已经不是那个不认得路的小孩子了,她现在都能够尽量顺利地说出以往的经历。 许嘉尔反倒是受到了震撼,她从小在满是爱意和自由的环境里长大,父母对待她更像是挚友。她从未想过这个世界上有放弃孩子的父母,她以为只出现在电影电视剧书里,更别说这样的情节是真实发生在她喜欢的女孩子身上。 她内心从未有过的刺痛,像被人狠狠地拧了一把。 “我还在想,为什么你们长得不像,而且……你父母从未出现过……对不起。”许嘉尔的声音也是低低的,真诚的。 安之笑了一下,“你道什么歉呢,又不关你的事情。”她沉默了,在别人眼里是很难接受的事情吧,喜欢养大自己的同性长辈。 许嘉尔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 她们就并肩站着,静静地仰头望着满天的雪花。 直到晚修的第一声预备钟响起。 “我该回家了。” 安之瞧了一眼手机,发现有一条言蹊的信息,说她今晚要晚点回家,让她回家后给她发信息。 安之怕她担心,急忙发了一条说她已经回到家了。 “我送你回家吧” 许嘉尔看着她说。 “不用了,我可以自己搭公车。” 然而安之还是没有拗过许嘉尔,她意外地坚持送她回家。 出了校门,她们一人买了一个手抓饼装在纸袋里,边走边吃。等吃完,公车就到了。 公车上人不多,天冷,大家都有些瑟缩。有两个并排的座位,她们两个坐在上面默默不语。 邶城的夜晚灯火辉煌车水马龙,被漫天的雪花一过滤,少了几分虚浮的繁华,多了些静谧文艺的况味。 “她不知道吧?” 许嘉尔突然开口问道。 安之摇摇头。 “也是……你别怨我跟你说,我从小直觉就很准,感觉她不喜欢女生……而且又比你大那么多……” 安之黯然地垂下头。 许嘉尔不忍心说下去了,心堵得厉害。 她们就此一路沉默到安之小区附近的公交车站。 “你不用下来啦……哎……” 下车后许嘉尔坚持一定要陪她下来,还要陪她到小区门口。 “不用啊,就在前面,你不搭车回去吗?” “这里本来就没车到我家,我等会打个滴滴回去就行。” 许嘉尔对着她说,灿烂的笑容就像夜空一闪而过的烟花,异常夺目。 安之有些不好意思,“让你绕了这么远的路……” 许嘉尔道,“都是我坚持的啦,既然到了这里,不送到你家里怎么行呢,走吧。” 安之只好跟着她走,她长手长脚,比她要高好多,安之快几步跟上她,在前面带着路。 她心里有些过意不去,别人跟她表白,被她拒绝了,还绕路送她回家。许嘉尔,居然是这么温柔的人。之前没有发现她这一面,安之悄眼看了她一眼。 许嘉尔笑眯眯居高地与她对视,“我是不是很帅?” 安之:“……”还是很臭美。 路灯在萧瑟的冷风中发出橘黄色的光,她们脚步声一前一后的响动着,灯光把她们的影子拉的很长,许嘉尔看着安之缩了缩脖子,往手心哈了一口热气。 很想去拉她的手,可是不行。 她心中生出点空前的怅惘来,看吧,许嘉尔,你平时够拽了吧,居然也会喜欢上不喜欢你的女生,而且你还一点办法都没有。 很快,就到了小区门口。许嘉尔不露神色地打量了下,心里黯然更深,那个女人果然是白富美啊,有这么大的家产,这辈子也不用发愁了吧,而且她还很外貌出色气质绝佳,为人处世让人挑不出毛病。 实力对比太悬殊了。 “许嘉尔,” 安之叫她,眼神幽静,“谢谢你送我回来,还有……” 她顿了顿,“刚才的……” “我觉得……” 许嘉尔打断她,她笑了笑:“你不要觉得有什么过意不去的,喜欢你是我的事情,而且我都还没放弃呢。” “可……”安之微蹙起眉。 “哎,你不觉得有我在你身边挺开心的么?有人听你说话,陪你聊天,以后你要是有任何不开心的,不能对别人讲的,可以告诉我啊,因为我能够完全理解你的心情。”许嘉尔仍在微笑。 安之咬咬唇,说道:“……你不必这样。” 许嘉尔轻笑,伸手拍拍她的头。安之看着她又露出那灿烂的笑容,“我就是这么帅啦!” 安之内心百感交集地看着许嘉尔朝她挥手,坐进车内。 “我到家会给你发微信的,你要是不进去我会以为你喜欢我的!” 她刚发过来的语音。 安之 低头沉思,暂时想不出来有什么办法,也不知道怎么回绝才不会让她难过。 总是隐隐有些不忍心。毕竟她也喜欢着别人,喜欢着不喜欢她的人。 她呆呆地望着载着许嘉尔的车子远去,看不见了,才拿门卡进去。 不远处言蹊在车里,把刚才的一幕全都看在眼里,虽然离得远听不见她们在说什么,但感觉似乎像看了场无声的青春电影。 安之明明告诉自己她早回家了啊…… 言蹊头痛似地抬手按了按额角,微微叹口气。 她坐了半响,决定就当什么都没看见,她就假装什么都不知道。 第69章 这之后的好几天, 安之在许嘉尔面前总有些不自在, 反而是许嘉尔好像没有那回事, 依旧跟她说说笑笑,无聊时就戳她后背,也没暧昧的地方, 继续受着年级其他女生的喜欢, 继续接受其他人的嫉妒。 安之慢慢放下心来,期末将至,她专心复习功课, 暂时只能先把这件事放一边, 她想, 许嘉尔这样开朗活泼优秀的人,也许只是一时的青春懵动,对她的这份心思或许很快就会过去。 这个冬天的天气不太好, 言蹊上班的一大早就下起小雨来,她停好车没注意一脚就猜踩在路边的一小个积水滩, 接着她右眼睛跳了好几下。 不好的预感。她心里忐忑。 然而一个上午风平浪静, 年关将至,台里娱乐频道忙到不可开交, 她应对自如, 甚至还有空停下来喝一杯热饮。甚至天气也没恶化, 雨都没下大起来。 言蹊心情刚刚稍定些,以为只是自己多心而已。这时一个电话进来,言蹊还没听完就奔出办公室, 脸色苍白道,“等一下,在你的医院,好,我现在就过去。” 她急着跑了几步,才想起她没拿车钥匙,急忙跑回办公室,从桌面抓起车钥匙就走。 “等下,言蹊, ” 廖承宇追出来,“怎么了?什么事?” “哦……麻烦你帮我请个假,我需要去一趟医院。”言蹊勉力保持镇定,对他说。 “等等,医院?好好好,没事,你放心先去吧。”廖承宇点头走进办公室。 言蹊快速走几步,还没等一会,廖承宇从她后面追上去,拽住她的胳膊。 言蹊回头疑惑地望着他,他一脸坚定,“我陪你一起去,你这个样子不能开车。” 然后他拿过她手上的车钥匙,“我送你过去。” 他率先走几步,脚步走得很稳。言蹊怔在原地好几秒,廖承宇对她说:“哪家医院?” “哦……”廖承宇见她呆呆的,干脆拽住她的手臂,“快走吧。” 电话里是言以南,早上起来的时候言爷爷觉得不舒服,头晕心闷,他刚要去拿药,药瓶子正扭开,突然就栽倒地板晕过去了,幸好心姨即使通知了一声,现在医院里检查,也不知道具体的情况。 言蹊一路心惊胆颤,言蹊遇到什么事情都能镇定,她的软肋就是爷爷奶奶。她最怕家里的老人出事,尤其言爷爷近些年有高血压,心脏也不太好。他都80了,这个年纪的老人最怕意外,最怕…… “别担心,别先自己吓自己。” 廖承宇温和地安慰她,把车开得稳又快。 言蹊呼出一口气。 到了医院,廖承宇让她先进去,由他去停车。言蹊也没客气,脚踩高跟鞋一路小跑进去。 言以南已经在一楼等她,“没事没事,爷爷醒过来了,在做检查。” “没事吗?血压现在正常?还有,奶奶呢,奶奶一定吓到了?” “还没敢让奶奶知道,心姨在家陪着她呢,我已经打电话给大哥告诉他情况了,晕过去的时候把腿摔到了,有些扭伤,还好还好,你先定定心,脸都是白的。” “我去忙一下等下再过来。” 言蹊到了病房,开门进去,言蹊已经挤出一点笑意,“”爷爷……” 言爷爷靠坐在床上,腿架着。 “小五怎么过来了,爷爷没事呢。” 言爷爷微笑着,毕竟年纪大了,面容疲惫,笑容都是虚弱的。 “也没什么事情。” 言蹊走过去坐着,“你觉得怎么样?” 言以西和萧雨桐都在房间,萧雨桐对言蹊说:“小五,你劝劝爷爷,医生让他住院观察一下,必须做个全身检查,他老人家就是不愿意。” 言爷爷笑道:“本来就没什么事,我就是摔倒,我这把老骨头还行,没碎没断,还留在医院干什么,再说去年不是才全身检查过吗?” “那不行的,要留下来检查的。” 言蹊坚持说。 “你奶奶还在家里等着我呢,她看不到我等下又要闹小脾气了。”言爷爷笑。 几个小辈沉默了,他们都知道他们老人家感情好,一时不见都不行,特别是言奶奶近几年记忆力下降得厉害,大部分时间只认得言爷爷一个人。 “还是住一晚吧,检查一下,我今晚回家陪奶奶。” 言蹊恳求道。 言爷爷拍拍她的手正要说什么,门外传来言以南的声音,“咦?您是哪位?是我二哥的朋友?” 然后言蹊听到廖承宇的声音,“我是言蹊的同事,听说她家人住院……” 他还没说完,言以南就扩大声音,“小五的同事??啊,快进来!我是她三哥!” 言蹊还来不及说什么,言以南就把他带了进来,这下包括刚才到现在还没说话的言以西,屋里的全部人一起齐刷刷地对他进行注目礼。 廖承宇进屋略微尴尬地一愣,幸好多年的职场经验帮了他,他露出笑意,先自我介绍,“你们好,我叫廖承宇。” 言蹊顺口接住他的话:“这是我同事,就是他送我过来的。” 廖承宇道:“对,我停好车,把钥匙给你送过来,” 众人“哦……” 拉长声音。 言蹊没有办法,只能一一介绍,“这是我爷爷,大嫂,二哥,三哥。” 廖承宇一一点头打招呼。 言爷爷明显来了精神,跟他多说了几句话,言蹊看在眼里,内心叹气。 “爷爷!”言蹊扯住言爷爷的手袖,她下意识都放软声音,状似撒娇。 言爷爷好笑地望着她,“你这是干什么,你这一招是跟小安之学的吧,哈哈哈哈!” 言蹊一愣,微恼道:“爷爷!” 言爷爷哈哈笑:“好好好,这招还是有用的,我答应你,今晚就在医院。” “那我也说话算话,我今晚回那边陪奶奶,你不用担心。” 言蹊笑起来。 这是第一次见到她这么孩子气的一面。廖承宇默默地注视着。 言蹊得了言爷爷的保证,放下心来。几个小辈们分了个工,她先回家。萧雨桐再呆一会儿,言家两兄弟留下来。 廖承宇跟她走到医院的停车场,还没等她开口,他就笑着说,“我知道,我帮你请一天假。” 言蹊略不好意思道:“谢谢。” 廖承宇接着又道:“你现在就回去吧,我打车回去就行。” 言蹊更加不好意思,点头,继续道谢。 廖承宇默了两秒,叫她名字:“言蹊。” 他嗓音醇厚,叫她的名字有股天然的深情。 言蹊忽有所感地望着他。 安之下了公车,急冲冲地跑到医院。一股烟跑到医院的挂号大厅门口,突然又退了回来。 刚才眼角瞄到熟悉的身影,她退回去细看,果然是言蹊。但她身旁…… 安之脸色一沉。 这个男的她再熟悉不过了。 安之抿了抿唇,望着他们。 那个男的突然把手放在言蹊肩上,然后说了一大堆什么话。安之拧着眉,听不到,走近又会被发现。她紧紧地盯着言蹊看,言蹊没有笑,表情也很模糊,安之读不出来,但是她似乎有点震动,跟他说了什么,那个男的毫不在意地笑笑,很有绅士风度地给她开门。车子开动,他还貌似深情款款地目送车子离开。 安之心里堵得要命,像活生生吞了一块巨石,吞不下吐不出来。 她才不承认,刚才的那幕就像会在爱情电影出现的画面一样! 好不容易整理好心情,进入医院,到了言爷爷的病房门口。她刚要敲门,萧雨桐兴奋的声音从没有关严的们窜了出来,“刚才那个说是小五的同事,我猜啊就是她的男朋友。” “哦,真的?”言爷爷的声音。 “可不是嘛?爷爷,你看我们小五,一直独立能干,你看这次是这个‘同事’送她过来,还让他上来跟我们打招呼,不是男朋友也是特别重要的人!” “同意!那男的明显对小五有居心,都是男人,我一看就明白了!” 言以南补充道。 “小五没说,我还是持观看的态度的。” 言爷爷说是说,但是连门外的安之都听懂他语气中的宽慰。 “我听依依跟我讲,这位廖先生追言蹊很久了,他人挺稳重踏实,人不错。” 言以西言简意赅说完,他向来不发表意见,所以显得可信度特别高。 “哎呀,我就说嘛!爷爷。” 萧雨桐欣喜道。 言爷爷笑道:“那就好那就好!” 安之咬住唇,无力地蹲了下来。 第70章 接下来的一段日子安之过得糊糊涂涂, 几乎是被日子推着走。该考试了就去考试, 该去老宅住就去老宅住。年关将至, 有工作的大人们忙到不行,加上言爷爷扭伤的缘故,以往在外住的言以西, 言以南和言蹊都争取时间多在家里呆一会, 萧雨桐要带骏骏,心姨忙着家里的大小事务还有关注言爷爷的起居以及他吃药的情况。 这种情况下,安之这半大不小平常又乖巧的孩子就容易被忽略了。而且不知道是不是她多心, 言蹊对她的关注度也没有以前那么高, 她好像一下子就完全把自己当成大人了。虽然她平时给自己的自由度也是蛮高的, 但是每天至少会有一个电话,说一下今天的情况,例如回家没有?吃饭没有? 但是最近也都没有。安之也没有打给她, 因为每年年底都是言蹊最忙的时候,她不想去吵她, 而她们就这么默认地互相冷落对方起来。 但也有可能只是安之的错觉? 还是不是? 安之根本不敢去进一步求证。前些日子在医院看到的那幕在她脑海里挥之不去, 他们工作还天天在一起,那个男的明显就觊觎姨姨, 安之害怕的就是言蹊已经接受了他。但是她一点办法都没有, 她什么都不能做。 除夕夜, 言爷爷言奶奶非常开心,因为过年前言家和柳家见了一面,两家把言以西和柳依依的婚事定了下来。 萧雨桐开心地说:“希望明年可以听到小南和小五的。” 言以东意味深长地说:“小南估计……” 言以南没好气地说:“大哥!我一定要追到她的!一定会成功了!” 言以东笑:“哦, 连大胖小胖都有女朋友,你还没成功!” 吓得言大胖言小胖急忙澄清:“爸,爸,我们还没!我们还没有!” 全家喜庆洋洋的。 晚上等全家都睡下后,安之一个人起来从车库里拿了烟花出去放。 接连几朵灿烂的花朵在空中绽放,最后一大朵孤独的在空中,逐一熄灭,灿烂之后就是孤寂,清冷的孤寂。 安之一个人站在原地很久,呼吸之间都是寒冷的空气,冻地她脸麻麻的。 她想起她刚到言家的一年,言蹊偷带她出来放烟花,一眨眼这么多年就过去了。 言家很好,全家人都很好,太好了。就好像她在电影看过的那种美满的家庭,她沉浸其中,享受着言家人对她的照顾和关爱。他们把她当作言家的孩子,她既感动又纠结。 也许是她太贪心了,她还想渴求她不该想的。 她眼眶发涩,在这个世界上,除了言蹊,她就是孤零零的一个人,她突然意识到这点。 只要她再奢求,她就会失去眼前的一切,失去言蹊。而她没有其他地方可以去了,这么多年,受着这么多的照顾,受着言蹊的宠爱,她已经不能想象她自己一个人的生活了。 她也没有那种“无论孩子做错什么,父母永远是最坚实的最后的港湾” 的父亲,她只能是一个人。 她是不能奢求太多了 ,这么多年言蹊没有个人恋情生活,多多少少也有顾虑到她的缘故。她们之间隔着那么大的年龄差,身处在两条不同的时间洪流里,无论她怎么追,都追赶不上。 安之望着已经空无一物的夜空,努力地仰着头,不让眼泪流下来。 寒假过后,正式进入了高二下学期。许嘉尔从美国回来,带了一大堆东西发给同班同学,她戳戳安之:“春节过得怎么样啊?” 安之恹恹地无可不无可地答应着。 许嘉尔上上下下打量了她一眼:“小班长,我发现你不长高了?” 以往谈到身高问题 ,安之都要炸毛不高兴,但现在她懒懒地在课桌旁坐下,懒懒地道:“不高了就不高吧。” 许嘉尔仔细瞄瞄她,觉得她精神状态不太好。寒假里她会给她发微信,安之有时候回有时不会,语气也都兴致不高。 应该发生了什么事了。 许嘉尔想了想,想要多问几句,有同学上来问安之数学题。许嘉尔就看安之揉了一下脸,拿出一只三菱中性笔,刷刷刷在白纸上:“你一定是这里不明白,你看在这里画一条辅助线,是不是就明朗多了……” 许嘉尔看着她拿着笔在纸上列者步骤,再细细讲解。 她抿着唇笑起来。 真可爱啊!可惜可惜,她不喜欢自己。 许嘉尔 第一次体味到这种惆怅。 开学过后,化学老师在班上宣布省中学生化学奥赛开始了,班上同学可以报名参加。如果在省奥赛取得好成绩的话,还可以参加国家化学奥赛。这对以后考大学很有帮助。 安之精神一振,她刚好需要比赛来调适心情。这是现阶段最适合她的了。 下课后,化学老师把她叫到办公室,带着她理清了一下高中化学的知识板块。安之早已把高三的知识都自学完了,基本老师一说她就接下来,甚至很多高中没有的知识概念她都知道。 化学老师非常满意,叮嘱她:“不要做太难的题,还有要关注一点有机化学。还有你以后每周五留下来做实验,竞赛会有实验题,老师给你钥匙。” 给了她一些笔记,鼓励她几句。 安之谢过老师,出了学校时候长出一口气。告诉自己不要胡思乱想,她擅长的,能够倚靠的只有学业。 安之开始为期一个月的备考时间,她分配好时间,每天除了其他科的学习,多一些时间来学习化学。经常会学到深夜,她知道她在读书上有一点天分,可是世界上有天分的人多了,比她聪明的人也多,她更加要努力一点。 言蹊在她学习到深夜的时候来过问几次,见她为了学业努力,她点点头鼓励她,就不多过问了。 “钱够用吗?” 她后知后觉地发现安之很久没花零花钱了,安之微信绑定的是言蹊的卡,支付宝也是,家里的零花钱现金也很久没用过了。 “嗯,够用,没什么需要花的。”安之对她笑笑。 “衣服,护肤品都不用买吗?” 言蹊又问。 “不用啦。” 安之穿最多的就是校服,皮肤天生底子好,做好最基础的保湿就行,这样即使用大宝都可以。 “哦……好的。” 言蹊点头,一时沉默,觉得也没什么需要问的了,她顿了顿,其他的私人问题,言蹊犹豫了犹豫还是不问了。 “不要学太晚,注意休息。” 她留下这话离开房间。 她没看到她走出的时候,安之在背后一直默默地看着她。门合上的时候,安之垂下头。 她想问:“你已经恋爱了吗?你是不是已经接受他了?” 但她不敢。 内心有一丝丝庆幸,也许言蹊恋爱了会告诉她? 但是凭什么呢?为什么言蹊恋爱就要告诉她? 在言蹊心里,她只是一个寄住的孩子吧?言蹊是不是认为她已经大了,就不用管了。 甚至等她恋爱了,她就不会管她了。 一滴滴水珠从她眼中掉下来晕染了她的纸上,“氮原子” 三个字完全的模糊了。她默默流了一会儿眼泪,抹干脸颊,再继续做题。 预赛的地点在她们学校,许嘉尔也参加预赛了,她纯粹就是想见识参与一下。 预赛三个小时,考完出来后她们都有点脱力了,买了热牛奶边喝边走。 “我应该能进九月的初赛,但是太累了,不想考。” 许嘉尔喝完牛奶,把纸盒一捏,一甩,在空中化了一条弧线丢进垃圾车。 安之小口小口地吸着牛奶,脸颊微鼓着。从许嘉尔的角度看去,她穿着厚厚的大毛衣还有牛仔裤,靴子,围着一条红色的围巾,雪肤粉唇,细细长长的睫毛在冬日阳光的照耀下泛着微金的光。 “嗯。” 她喝完一大口才回答自己。萌态十足。 许嘉尔好不容易才移开视线,静了好几秒说:“我高中毕业后会出国,这是早就决定的事情了。安之,你有想过出国吗?” 这还是她第一次叫她名字,安之愣了愣,才回答:“暂时没有。” 许嘉尔知道安之是为了谁,不过她还是想问一下。她自嘲地笑了下,说:“我明白你的想法,但……对于我们,国外的环境会好一些,不仅学业上……还是生活上。” “我觉得你还是考虑一下吧。不一定只有邶城理工才是最适合你的学校。” 第71章 正当饭点, 电视台里食堂渐渐热闹。言蹊打了花菜炒肉, 清炒奶白菜, 要了一碗山药排骨汤,还有一个苹果。 正在慢慢地吃着。廖承宇走到她对面,放下餐盘, 也一起吃。旁边的几个同事识趣地冲他们挤挤眼, 到别的桌子去了。 全世界都以为他们在恋爱了。同事,家里,都这样认为。 但实际情况要复杂, 也要简单一点。 言蹊必须承认, 她对廖承宇的印象一直不错, 他是能成为好朋友的人。但是一旦到了谈恋爱这个层面,总觉得是少了一点什么东西。言蹊知道她对恋爱对象有非常高的要求,几近苛刻。 她的恋爱史也很简单。 有过青春的萌动, 大学考不上同一所便自然地分手了。直到大二时遇到了高既明,那是刻骨铭心浓墨重彩的一次。 之后也不是没有人追求, 相反是太多了, 同性的异性的,有时已经到了让人心烦的地步, 直到她纵容了“有私生女”这个谣言的发酵, 耳根才清净下来。像柳依依说的那样, 她的一颗心古井不波,似乎再也没有了恋爱的欲望。 但是,廖承宇无疑是近些年来她觉得不错的人。一是他长情且专情, 他初恋女友兼未婚妻去世后,他一直思念缅怀她。还有他洁身自好,从未有桃色绯闻。相当体贴绅士,有风度,这一点在现在社会的男士身上是少见的。 她本来在医院的停车场又婉拒了他一次,他还是没有放弃。在得知言蹊爷爷身体没大碍的时候才把她约出来。 第一句话就是向她道歉,“我那天太趁虚而入了,你在那么焦急的情况下,还让你为难。” 双眸看着她真诚地说:“但我真心喜欢你。” 他向她吐露心声:“我未婚妻走了有十二年了,前面几年我根本走不出来,一心也就想着工作,到了后来,我又习惯性的一个人,也不再思念她,就是觉得很难再对别人有相同的感觉。” 他们在一处文艺的清净的酒吧里喝着酒,不嘈杂,多数人都是轻声聊着天。 台上有还未出名的男歌手在唱林忆莲的歌:“如果全世界我都可以放弃,至少还有你,值得我去珍惜,而你在这里……” 言蹊静静地听着。 有时,听完一个人对你的表白,也是最起码的尊重。 “我其实注意你很久,在你还不知道我的时候,然后动了心。这之后我觉得我又找到了爱一个人的感觉。” 言蹊微微动容。 “我知道你还没喜欢上我,你只是不讨厌我,你放心,我也只是很喜欢很喜欢你,还没爱上你。”廖承宇笑一笑。 言蹊突然被他幽默到,跟着笑了一下。 廖承宇继续说:“我有时在想,我已经三十多岁了,我现阶段要一段什么样的感情呢?也许让家里人说的凑合就行了,别要求太多。但我不行,至少我要喜欢那个人,她也要喜欢我才行,我们甚至都不需要深爱,因为有时深爱太痛苦了。” 言蹊微微蹙眉。 “想要一段互相喜欢彼此,然后加深了解,甚至结婚,婚后的生活会更加紧密,更加美好。” “有时候我在想,现在离婚率那么高,除了诱惑太多人心浮躁,是不是一开始他们就要求太高太多,所以结了婚无法承受巨大的落差和失望,那么反过来,我们只是喜欢,不要那么深爱,会不会更加长久?” 言蹊从未想到这里,她怔了一下,思索:“这是个有趣的假设。” “言蹊,我说的这么多,我只想恳求你,能不能给我追你的机会,让你有一些喜欢我,然后我们再往下走。” “其他的都是我美好的假设,但我首先请求你,给我追求你的机会?” 他言辞诚恳,语气真挚。言蹊有一刹那晃神,心间波动。想到她的爷爷奶奶,想到她自身。难道就想要一直单身下去孤独终老?马上就要30岁了,说实话她没有那么坚强,也许,也许,可以试一试? “如果我努力了,你再不喜欢我,那我也只能算了,”廖承宇笑了一下,“你不要有压力,请跟我相处一段时间,我绝对不逼迫你,不行咱们就分开。我保证君子。”他孩子气地举起手作发誓状,露出了两个深深的酒窝。 言蹊愣了愣,终于点了点头。 所以就出现了全世界都以为他们在交往,但是他们两人都知道他们不是的这种状况。 言蹊庆幸的是,廖承宇说会尊重她就真的尊重她,他不会搞一些哗众取宠的花哨的手段。以前她的一味追求者,是某个富二代公子,送化妆品送豪车送各种购物券,每天固定送各种花,每次都在电视台前面堵她,花她收了没地方放,不收放在电视台面前都堵住别人的路,给台里上班的人带来了很不好的影响。弄得她尴尬极了,还被有些女同事酸她吊着别人。最后她没办法,只能故意透露她家里有要照顾的小孩,甚至带着安之到台里来,这种追求方式才慢慢没有了。 对了,她还要顾及到安之,廖承宇至少跟安之见过几次,而且言蹊知道他对安之也没有什么排斥的心思,会夸她,也会跟她聊一聊安之,并没有避讳也没有问太多隐私的问题。 她是年前答应他的,但是单独相处的时间并不多,很多时候他们都在团队工作,过完年才有时间一起吃饭,也大多数在食堂吃饭。如果说有一点不一样就是,廖承宇会光明正大地找她,拉长跟她说话的时间,加班加点就会给她买吃的,细心又不会让人觉得压迫。 老实说,言蹊觉得这种相处模式挺舒服的。她也会投桃报李,比如说到食堂先给他打好饭,主动发一些短信提醒天气之类。 他们就以这种好友的方式慢慢地相处着。但是全世界都以为他们在恋爱。 就连柳依依也在微信跟她说:“很好啊,先当好朋友也不错的,看起来你们进度不错啊,言小五!” 言蹊接下来的时间也都在忙工作,等她闲下来她才后知后觉发现这几个月她都没跟安之好好聊天过。她最近是在参加化学竞赛?而且就在今天?也不知道考得怎么样?通常安之都会打电话给她的,但是她们多久没有打过日常电话了? 她们以前不是这样的,每天都要通一次电话,简单几句话都是必须的。言蹊努力地回想,似乎是那次她觉得安之应该是谈恋爱了或许属于一些青春的萌动,需要点个人的空间,她也大了,不用时时刻刻跟她交代做了什么。 言蹊皱皱眉,有些内疚。 很多人不了解言蹊,觉得她个性温柔大度,但其实她特别不喜欢被人欺骗她。尤其是在她在意的人。跟高既明恋爱时,他们两个都在学校都是受欢迎的人,但是言蹊一跟他确认关系就婉拒了其他人。但是高既明不同,他总是不忍心。特别是那次,被她撞见没有当众拒绝,之后也没跟她说明白情况,还跟那个女孩子暧昧。就是那次,她是真正动了气失去了对这段感情的信心。 言蹊捏了捏眉心,不知道为什么又想到高既明跟她的事情?这根本是不同的性质?她在怪安之没有跟她坦白吗?这哪里是一样啊,她还是个小孩子。 言蹊笑自己不够成熟。好吧,她是有些不舒服,安之都告诉她喜欢女生这件大事了,其他的她想瞒着就瞒着吧。 下班后婉拒了廖承宇送她回家的建议,自己开车回去,打安之的电话也没有接。 她进了家,停好车,锁好门。家里一楼的灯依旧亮着,她上了二楼,只留了壁灯。 看了下表才九点,安之已经睡觉了? 言蹊放下包包,脱了外套,安之房间的门并没有关,言蹊推门而入。 房间里只有落地灯,还有窗帘上的星星灯亮着。 “陶陶,睡了吗?”言蹊走了进来,轻声问,床上的被子动了动,安之的小脸探出来。 “不舒服吗?” 言蹊坐到床边,本来想探一下她的额头,但想起她刚从外面回来,手还是冷的。 “嗯……有点点。” 安之声音弱弱的,两只眼睛水水地瞅着她。 言蹊想想,算了下日子,“例假来了?” 安之点点头。 房间里开了暖气,应该不会冷,言蹊还是替她掖掖被子,起身给她充了个热水袋,塞进她被子里。 “放在肚子那里。” 她轻声道。 第72章 安之乖巧地照她的话做, 温温的热量熨烫着小腹, 确实舒服多了。她躺着, 借着屋里不亮又足够看得清楚的灯光,默默地注视着言蹊。 她刚从外面回来的缘故,妆容还没有卸掉, 明艳动人, 眼眉嘴角自然地带点温柔的笑意。 “今天考试的时候就来了?”言蹊又想到安之初潮的时候就赶上中考,考完卷子也是累得脱力。 “不是,到家才来的。” 安之细声说道。 “那还好。” 言蹊抬手揉了揉她的头发, “考得怎么样?” “应该可以进初赛的。” 安之说。 言蹊唇角的笑意加深, “很厉害。” “快睡吧?不舒服就早点睡。” 言蹊说完站起身来。 安之听她说这句话好像要走了的意思, 禁不住叫了一句:“姨姨!” “嗯?” 言蹊回头。 安之半直起身来,望着言蹊,满腔话语问不出口。 其实什么都不用问, 她也已经都知道了。或许在她很小的时候,她就知道会有这天的到来。 她的姨姨, 终究是要被别人追走的。时光已经算厚待她, 给了她这么多年陪伴的记忆。 “你……开心吗?” 安之喃喃地问。 言蹊略疑惑地看着她:“怎么突然问这么奇怪的问题?” 她坐回去。 “就,就想知道。” 安之的脸在被窝里像一朵小小的栀子花, 眼眸的光像晨星, 微微的, 晶莹的。 言蹊歪头想想,“我并没有什么好不开心的。” 她伸手理理她的额发。 安之抿了抿唇,不再说话了。言蹊也不说话了。 屋子里一阵沉默, 只有灯光静静的陪伴着她们。 “你……”言蹊不知道怎么开口问安之和许嘉尔的情况,她只能尝试着开口,“好像蒙蒙回去她家乡后,你们就没联系了?” “嗯,好像她换了电话号码,也不知道她发生什么事情了,希望她一切都好吧。”安之想到还是有些伤心。 “嗯,”言蹊轻声道:“其实你,你在学校有要好的同学也可以请她,他们来家里玩的。” 安之眨眨眼,“好的。” 言蹊内心长出一口气,“快睡吧,来躺下吧。”她给安之拉好棉被,“要你的兔子公仔吗?” “已经在我被窝了,”安之酒窝陷下去,笑得甜甜的。 言蹊低笑一声,“我应该早就知道的。”她到安之脚边把被子给她塞好,“不要乱踢被子。” 安之的视线一直黏在她身上,“姨姨,你能不能等我睡着再走。” 言蹊点头,“好的。” 安之闭上眼睛,搂住兔子公仔,小腹也暖暖的,言蹊也在旁边陪着她。可是她有些想哭,但她不敢,怕被她发现。言蹊的目光正在凝视着她,那是什么样的目光呢。她的手像以前哄她睡觉一样,轻柔地抚摸她的头顶。 她的心又软又涩,强力控制自己的眼皮不动,呼吸放慢,就让言蹊以为她睡着了。 又过了一会儿,应该是言蹊认为她睡着了,她继续摸摸她的头发,轻轻地起身,带上门。 安之这时才睁开眼睛,两滴泪珠从眼边滚落下来。 五月,春意渐浓,但是邶城依旧还是阴冷的天气多。安之在一个阴雨天的周六去邶城理工大学找言以西。言以西听了她要竞赛,找出了几本适合她的书给她看。 言以西在理工大学做研究,今年开始带研究生,学校给他一间三室一厅的公寓,清雅干净,在校园内环境也幽静,柳依依便搬过来住。两人自从二月底旅行结婚,在北欧游玩了一个月,最近彼此刚刚恢复上班。 安之到的时候柳依依也在,而言以西刚好要出门,他把书给安之,说:“可以了解一下,不要太大压力,就当玩一玩。” 柳依依在旁边看着那几本大部头感觉头顶都要炸了。这一大一小还就交谈起来了。 “好了好了,赶紧出门。小安之好不容易周末,你不要啰嗦了。” 柳依依催她。 言以西笑笑,很自然地抬手摸了下头,柳依依脸颊微热,媚眼娇嗔了他一眼。 安之看着他们翘起唇角笑,又有些黯然。 这就是互相喜欢的人的样子么?眼底眉梢都是掩盖不住的爱意,旁若无人的,根本无法掩饰的。 言蹊和那个男人相处的时候是不是也是这样呢? 最近安之的心经常刺痛,想到这点,更是酸涩难忍。 柳依依送言以西出门,回来见一个少女坐在沙发,眉心若蹙,一脸寂寥的神色。那神色,不是天真无邪的少女能够流露出来的。 柳依依心神一动,笑道:“小安之,今天周末,跟阿姨出去逛街如何?” 安之回过神,挤出笑:“不要啦,我还得回家复习功课。” “多无聊吧,好吧,不出去,那跟阿姨聊聊天,也不着急回去。哪,有男朋友没有?” “我们小安之这么好看,肯定有很多男生追吧?” 安之挠挠脸:“没有……” 她有疑问放在心底很久了,再不说出来就要打结了:“柳阿姨,嗯,二舅妈。” 柳依依“哈哈” 笑起来:“小安之乖,有事要问我吗?” 安之抿了抿酒窝:“那个……和姨姨谈恋爱的那个人怎么样?” 柳依依看着她,笑意微敛。 安之有点局促,“就他们相处得还好吗?” 柳依依答道:“那男的物质条件一般,但人还不错。言小五对他……”她不动声色地观察安之的表情。她能够看到少女明显紧张得很,手指一直在拽着衣角,卷啊卷的。 她决定求证一下,说:“言小五应该挺喜欢他的。” 她看到安之的脸一下子就白了,黯然地低下了头。柳依依认为她几乎就要哭了。 “你,你这是……” 柳依依瞬间闪过无数的念头,告诉自己不要胡思乱想,可能是因为安之的身世关系,她太依赖言蹊了,所以害怕言蹊谈恋爱。 柳依依早就注意到安之的眼神和情绪,她也是暗恋过很长一段时间的人,她也是在国外生活过现在也经常飞国外的人,同性之间那点隐秘的眼神,她太熟悉了。 柳依依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过了好一会儿,安之抬起头来,眼睛红红的。 “我知道了。”她吸了吸鼻子。 柳依依一辈子能言善语,这个时候却第一次卡壳,“你这是何苦呢?” 安之抹着眼泪。柳依依有点慌:“我不是说你不能喜欢女生啊,只是,你喜欢谁不好呢,偏偏……” 安之咬了咬唇,哭道:“我也知道我并不应该的,我也知道的……我……”她到底还小,还未尝到爱情的甜蜜,就尝到爱情的苦涩。还没有享受到爱情的两情相悦,就必须得适应爱情的求而不得。还不懂得爱情是可以坦坦率率接受旁人祝福的,就知道了她这份爱是不受理解甚至还会被人唾弃的。 柳依依被她哭得心疼,坐过去搂住她的肩膀,“好了好了,我知道了。” 她本来还想说:“可能你还小,等过一阵子等你大了,见多一些人,经历多一些事,你就会想开了,就不会喜欢你现在喜欢的人了。” 但她说不出口。 没有人比她更能懂得暗恋一个不可能的人的苦了。 她差不多安之这个年纪爱上言以西,之后出国这么多年,最后还是爱着言以西。 她不能这么说。她说不出口。 安之哭了好一会儿,完全停不下来,还在慢慢抽噎。 “其实,你姨姨跟那个廖承宇也没进展那么快啦,他们还在磨合中。”柳依依说完就想咬自己的舌头,说这个是让安之抱有不该有的盼望吗? “但,言小五不是……而且,她可能把你只是当……” 柳依依一生能言善辩,现在磕磕绊绊说得十分辛苦。 “我知道。” 安之眼泪汩汩,晶莹地流下来。 “我不会让她知道的。” 安之喃喃道。 “我也不能让她知道。” 这个是她的本分,也是她必须要做到的底线。 等安之走了之后,柳依依久久不能回神。她长吁短叹,心情难过得不得了。 “这孩子太让人心疼了,哎,这孩子……” 第73章 言蹊不知道是不是太久没有谈恋爱了, 以致于她都忘记了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她高中时候那次朦胧的喜欢, 仅仅是课堂上写写纸条, 男生送她磁带,送她冰激凌,在球场打赢了球高呼她名字, 那个时候克制不住的笑容。 她遇上了高既明, 这是她的真正意义上的初恋。她本来以为自己并不是一个娇滴滴的女生,而遇上他之后,尝遍了心喜和心酸。 而这次她跟廖承宇现阶段相处, 更多的是朋友的感觉。他们聊得来, 他们很多观点并没有很大的分歧, 平淡真诚。舒服是舒服,但是总觉得缺了一点什么,言蹊疑惑, 也许现在年纪渐长,所以感情的波动没有以前那么厉害了?也许就像那句话说的“平平淡淡就是真?” 言蹊在遇到高既明之前找伴侣的概念一直是要让她动心的。她从小就生活在男性成员较多的环境里。他的爷爷, 才华出众慈祥和蔼, 对她奶奶一往情深,五十年如一日, 是她见过的爱情最美好的样子。 她的哥哥们, 比如她那直男癌略重的大哥, 呆板讷言的二哥,娘娘腔的三哥 ,虽然各有各的毛病, 但是都算是好男人,对自己伴侣会很好的人。虽然言以南教的女朋友多,但基本他都是被甩的那个。 她对早逝的父母没有多大的印象了,但她从家里人的叙述里得知,她的爸爸妈妈也非常恩爱。 所以当言蹊与高既明的恋情失败后,言蹊很长一段时间陷入了萎靡的状态。高既明无法在给她心动的同时给予她安全感,如果没有安之在她身边,她可能不会那么快恢复。 她在廖承宇相处的这几个月,两个人就觉得挺合拍的,但她就是没有那种很心动的感觉。言蹊常在深夜剖析自己,她的感情需求到底是什么?为什么就连她二哥都非常清晰他自己爱什么要什么对谁心动,但是她现在反而困惑起来,而且上一次心动的感觉她都想不出来什么时候了。 言蹊记不太清5岁时候的事情了,她只知道她过得很开心,哥哥们说她很嚣张很调皮像个小霸王一样。五岁那年父母出现意外,她都不太懂,家里人都只告诉她父母出远门了。 直到她六岁的那年,幼儿园的六一儿童节庆祝活动,她穿着粉色小裙子在等着去给她买棒冰的爷爷。同班的一个小女孩被她妈妈搂着,两人嘻嘻笑地对望着,年轻的妈妈俯下头来亲吻她的脸颊,左边右边,还把她抱了起来颠啊颠的。 六岁的言蹊看着发呆,猛然就抽泣起来,等到言爷爷回来,她在原地哇哇大哭。到了家里也哭了很久,一个劲地喊着:“我要妈妈,我要妈妈……” 那是她第一次懂得了死亡。 因为家里男性多,言蹊并没有觉得父爱有缺失。但她小时候很长一段时间羡慕同学有妈妈,虽然言奶奶很疼爱她,但是会被言以西和言以南分去了她不少精力和注意力。 有段时间她更是调皮捣蛋,打哥哥们,破坏爷爷养的花草,破坏奶奶的钢琴,就是想吸引和霸占他们来的注意力。 言家二老和哥哥们有段时间忧心忡忡,就怕言蹊长歪了。言奶奶几乎把全部的时间都来带她,她是个温柔优雅,很有女人味的女人,言蹊非常喜欢她把自己抱在膝盖上柔声地跟她讲道理,跟她说话,讲故事。 她享受到了那种母性的关爱,但言蹊内心一直觉得某块位置欠缺着,直到有一天,她进入了父母的房间,在梳妆台上找到了一瓶还没用完的kai的乳液。这就是她妈妈留下给她唯一的记忆。 言蹊后来觉得她在成长的过程,不缺和男性相处的经验,而是和女性,她在初中的时候因为柳依依出国留学,所以从开学开始就很期望能交到闺蜜,可惜事与愿违,一直到大学都没有很要好的女性朋友,反而是一大堆糟心的经历。 也没想到到了现在,现在的网络女孩子们都叫她小姐姐,说什么要嫁给她之类,还问她要签名。到了三十岁,言蹊觉得自己很多事情还是没想明白,对这个世界,对她自己,对安之。 安之最近变得跟她生疏起来,也不知道是她青春期到了觉得跟她这个大人有隔阂,还是因为她在备赛,又得应付功课,所以太忙的缘故。 言蹊想找个时间跟她好好聊一聊,可她最近时间忙,还有她觉得廖承宇最近对她越来越暧昧。 有天晚上他们去看电影,从电影院出来,刚好碰上了下雨。雨夜,电影院。走到他们面前有一对年轻的情侣,女孩子挽着男孩的胳膊,男孩笑着看她,低头两人亲亲密密地亲吻。 正当言蹊感慨年轻的感情真是纯粹可爱的时候,廖承宇温热的手伸过来就握住了她的。 言蹊愣了愣,第一反应的时候就是奇怪,她想了想,还是没挣开,还不到不可以忍受的地步。 她就由着他牵着走一段路。男人的掌心温烫,有种薄茧的厚实感。但言蹊心里没有什么特别的感受,就觉得……是一双人类的手而已。 两人默默走了一段路。廖承宇突然低声叫她名字,“言蹊……” 言蹊本来在走神,听到她的名字下意识地“嗯”了一声,侧头看他,他突然就凑近过来,身影也覆盖下来。 言蹊猛地一惊,下意识就把脸侧开来,廖承宇的唇瓣落在她脸颊边。 言蹊蹙眉,往后退了一步。 廖承宇看到她明显不悦又因为教养克制住的表情,尴尬地道歉:“对不起。” 言蹊沉了沉情绪,也不知道要说什么,她摇摇头,继续往前走。 廖承宇尴尬地追上她,“对不起,我有点情难自禁了,言蹊,我发现我越来越喜欢你。” 言蹊回头为难地瞧他一眼。 廖承宇知道她可能会说一些他不喜欢听到的话,“对不起,我保证下次不会。” 言蹊忍了忍,觉得自己也不要小题大做了,就点点头。 这件事之后,廖承宇给她道过几次歉,言蹊其实是想忘记这件事的,她开始觉得他们之间这种“试着相处” 的模式走不通,对他不公平。但是廖承宇一定是看通了她的心思,说了他不在意的之类的话。 言蹊忍了忍。她的奶奶上次清醒的时候,从家里人听说她谈恋爱了那宽慰的笑容,言蹊又沉默了。 30岁生日这晚,言蹊答应了这个生日由廖承宇帮她过,她在家里化了个淡妆,穿了一条淡蓝色的长裙。拿了个手拿包走出房间。 安之在厨房里,言蹊走进来跟她叮嘱事情,她把一头长卷发盘在后脑,鬓发微卷地垂在脸侧,肌肤白透,气质温润柔婉,一手拉着长裙,美得不可方物。 “初赛快到了吗?” 言蹊开口问她。 “嗯,国庆过后。今年比较晚点。”安之不敢多看她,撇开视线答道。 时间很快,安之已经到了高三的第一学期。她犹豫下,开口问道:“姨姨,你着急走吗?” “不着急,什么事情?” 言蹊轻声问。 这几个月,她忙,安之也忙,晚上她回来安之也早早睡觉了,日常电话也不再继续。暑假,安之甚至随着言爷爷言奶奶到常去的寺庙里去避暑,两个多月她们两个都没见到几面。尤其安之过了十五岁的生日后,言蹊就觉得她越来越文静,越来越不爱说话,变成了完全拒绝沟通的青少年了。 言蹊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又说不上来。只能顺着她,给她自由的空间,等着她来主动来跟自己沟通。 “我在想,我想搬到学校去住。” 安之觉得这段时间太折磨她了,她不敢跟她相处在同一个屋子里,所以她尽量避开。平常上学还好,暑假一开始,安之就抓紧机会跟着言爷爷言奶奶去寺里避暑。在因山势而建远离市区的地方,她见不到言蹊,又疯狂地想念她,甚至还会脑补她恋爱的情节。 见了痛苦,不见也痛苦。 安之觉得她只好搬到学校去,也许在学校的环境好一点。还有一点,言蹊和那个男人已经恋爱很长时间了,也许他们会有需要的个人空间。安之害怕言蹊会把那个廖承宇领到家里来。 言蹊已经越来越不关心她了,暑假那么长的一段时间不在她身边,她们那么长的一段时间没有通电话,言蹊好像也不在意的样子。 而她一点办法都没有,她也不能再像以前一样跟她撒娇。说着这话,她都不敢抬头去看言蹊。 言蹊半响没说话,安之不安地抬头望着她。 言蹊皱眉:“你想搬到学校去住?” 安之轻咬了下唇,艰难地点了下头。 “为什么?在家里不是好好的。你说是因为高三我可不信的。” 言蹊疑惑不解,难道是为了跟许嘉尔相处方便?她等会先打个电话问问她的班主任,是不是许嘉尔也住宿了。 她头发已经很长了,乌黑的细软的,绑个尾巴,露出小巧幼白的耳朵。 言蹊皱紧眉,是不是太逼迫她了,要不然就…… “我觉得,你现在嗯……我在家会不会打扰你们?” 安之眼神幽幽地注视她,小小声说完这句话,又垂下头去。 言蹊蓦地怔住。 猛然间才明白自己忽略了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在这里想为言蹊说几句话,她也没多大,特别到了三十岁这个敏感年纪的前后,多多少少会有迷惘的时候,她也没那么坚强,没有那么周到,什么事情都能理智处理好。 千万不要忘记她曾经也受过霸凌也被孤立过。幼年也失去双亲,爱情上也受过伤害。 有人问我为什么要安排恋爱的情节,很简单,剧情需要。 而且我已经铺了很长时间的梗,从“廖承宇”这个名字出来就在铺,所以这是顺水推舟的情节。 言蹊为什么会答应?很简单,她30岁了,她已经十年没有约会了,没有有过爱情了。还有她爷爷奶奶老了。首先是年纪的压力,30岁这个数字的压力有多大呢,我觉得甚至26-27-28的人都还没办法真正体会到,更别说26岁以下,更别说初中高中生了。 我不是倚老卖老,(好吧,有一丢丢),也有可能你们年轻的body 下一颗old soul ,但是不到切肤之痛,是不会明白那种焦虑到头发都要烧光的感觉。 你是学生的时候,你还20出头的时候,也许会这么说过等我30岁我会怎么样,甚至你在偷懒的时候,你会想还没到30呢,不用太努力。等到29了,心里咯噔一下,工作还没稳定,房子还没有,甚至单身,甚至容颜变老。每一天都是最年轻的一天,每一天都是变老的一天。 言蹊还好,事业有成,有房有车,温柔漂亮。她缺什么?缺能跟她说话聊天灵魂身体共鸣的人。她虽然爱陶陶,但是还没到另外一种爱,这个时候,有个她不讨厌的人出现,对方坚持不懈地追求,甚至把话都说到那个份上了,不会尝试地相处一下吗?何况他们还是从最普通的朋友模式开始。 还有一点没有人发现,你们回头去看,她选择廖承宇的原因,是不是有一点因为陶陶?因为廖承宇能接受陶陶,因为他不会八卦陶陶的身世。 陶陶一直在她心上的。 也许有小朋友会说:灯。道理我都懂,我就是看不下去言蹊跟别人谈恋爱,拉个手都不行! Well ,当初你们那么多人担心我写不好感情线的转换,现在我好不容易梗铺得差不多了,开始大刀阔斧地挖路前进了,你们又不陪着我了。 还说要跳着等甜的部分,但是你跳过去就不会发现细节,每一章的小甜点都没耐心去找,到时候可能来质问我:灯啊,是不是感情线太突兀了?怎么一言不合就亲上了? 你们讲,是不是这个道理?我委屈不委屈? 你们港,本来就整天有人看了盗文还在我面前晃,我就够郁闷了,还委屈。我就算年纪大我也承受不住啊,是不是这个道理? 我宁愿你全部看完,然后理直气壮地到我面前甩我一脸:灯!你就是没写好。比如说…… 我还觉得或许能接受!(或许……) (6月29凌晨三点半的灯) (修真睡不着给自己写了一篇长评的灯) 第74章 言蹊拧着眉, 觉得这个问题很严重。 她能够懂得安之的不安, 她可能还会认为自己恋爱后就不再要她了, 这孩子一直缺少安全感。 她必须否认,必须安抚她:“陶陶,这个不可能发生的, 这是你的家, 你永远不用搬出去。” 安之低着头不说话,言蹊瞧不见她的神情,所以她下意识走近她, 安之就往后退了一步。 两人都齐齐地愣了一下。言蹊把手收了回来。表情有点空空的, 有点不知所措。 安之垂在身侧的手指紧紧地掐了自己大腿一把。 两人诡异地安静了大概一分钟那么长。 言蹊嘴唇动了动, 刚想打破沉默先叫她。安之抬起头来,对着她展开一个灿烂的笑容:“那我就不去学校住了。” 她的笑容并没有让言蹊觉得她真的在笑,反而觉得她的笑含着一丝苦涩。 “你快去吧, 不要让人久等。” 安之仍然笑着,笑容毫无破绽, 言蹊疑心刚才看错了。 言蹊的目光在她脸上停了片刻, 她转身,高跟鞋在地上转了一圈, “嗒嗒”地走了两步, 又转回来, 裙子在地面都旋开了一朵花。 言蹊走向她,挑了个话题问:“你刚才在厨房忙什么呀?给我做蛋糕吗?” 安之低头笑笑:“嗯,就一个小小的芒果千层。不过……你还不出门啊?别人都等你很久了。” 什么时候安之说话都不看着她了? 言蹊眉心蹙紧, 她瞧着安之说完,半垂着头去收拾做完蛋糕后的一些工具,打蛋器,碗具之类,该洗干净的洗干净,洗完就放好。 言蹊定定地瞧着她做这些,然后她说:“把蛋糕拿出来吧,我要吃。” “啊?可现在都八点了吧?”安之转身惊讶地说。 “那有什么?” 言蹊微微一撩裙子,在餐桌旁坐下,“今天我生日我最大,我说了算。” 安之抿唇笑了一下。 这个笑才像是真的了。言蹊想。 安之从冰箱拿出来,4寸的一个芒果千层,精致可爱。言蹊都可以猜到里面有很多她爱吃的芒果果肉。 “对!有蜡烛!要点吗?” 安之来了兴致,眼睛也亮晶晶起来。她兴奋地找出一小袋彩色的蜡烛。 “……” 言蹊想说她三十岁了,又不是三岁,点蜡烛什么的也太幼稚了,但看她高兴的样子,就点了点头,“点吧?” “嗯?三十根?” 安之语气有些调皮地说。 言蹊禁不住也勾起唇角,“什么三十根,那蛋糕还能吃吗?一根就好!” “好吧。” 安之只能在袋子里挑挑拣拣出一根,“绿色,粉色,黄色,蓝色……嗯,粉色吧?” 言蹊略歪头,给了她一个“我像是很care蜡烛是什么颜色的人吗?”的表情。 “那就粉色好了。” 安之挑了根,点亮。 “Happy birthday !对了!要关灯!” 言蹊笑起来,“不用了,就这样吧。” 她吹灭蜡烛。 “啊!你就吹掉了,你都还没许愿!” 安之失望。 言蹊耸耸肩,一副不太在意的样子。 “好吧,” 安之拿起小刀把浅层蛋糕切开,露出密密的薄薄的蛋皮层还有晶莹的果肉。 言蹊用叉子划开了一块含在嘴里,满意地略眯起眼。 “好吃。” 安之特别喜欢她吃东西的样子,言蹊在吃自己喜欢的东西的时候非常孩子气。她就这么把蛋糕吃下去一快。 安之急忙劝她:“哎,你等会还要出去吃饭的啊。” 言蹊放下叉子,拿过纸巾擦唇,“还好我不怎么脱口红。” 安之快速地瞄了瞄她的唇瓣,没认出是什么口红色号。但是言蹊不像柳依依是彩妆疯狂爱好者,她常买的口红牌子是 Charlotte Tilbury和Tom Ford ,偶尔收集狂人柳依依也会给她Mac的。 谁知道言蹊说都不是这两个牌子的,而是Cle de peau beaute 的310色,红色带着一丝橘调,没有正红色那么成熟,丝绒质地,有着清薄的哑光感,让她的唇像一朵饱满的娇艳欲滴玫瑰。 可能安之盯着看的时间长了些,言蹊好奇地回望她,只不过她明显不知道年轻的少女心已经在乱跳了。她认为十五岁的女孩应该已经对彩妆感兴趣了。 言蹊笑道:“是不是也想擦口红了,嗯,现在高中生化妆是挺多的了。” 她仔细打量安之的小脸 ,“但是你根本不需要化妆,本身的肤色就很好看了。” 安之脸颊烫起来,低敛下睫毛。 “本身的唇色也很好看,用润唇膏就可以了,也许……是到了用第一支唇膏的时候了。” 安之能够感觉言蹊的视线停驻在她的嘴巴上,她紧张都不行了,又很想要咬嘴巴。 “用浅橘色之类的色号应该很好看……”言蹊似乎还在研究,“淡粉色应该也不错。” 安之终于受不住了,她的脸都涨红了,“你快出门!都太晚了!” 言蹊眨眨眼,看出她不好意思了,她轻笑起来,感觉几个月跟安之的隔阂一下子全都不见了,比起安之沉默不语的样子,言蹊真是喜欢逗她后看她露出害羞的表情,心情轻松愉悦不少。 她站起身来,“好好好,我出门了。” 言蹊走出餐厅,安之跟着她走到餐厅门口,嘴唇动了动又止住。她不敢问她今晚几点回来,也不敢问她今晚回不回来。 言蹊走到玄关处,若有所感地回头,安之一个人靠着餐厅的门,远远地望着她。 言蹊的心突然一揪,欲言又止,这时安之远远都冲她笑笑,摆摆手就转身进去了。 言蹊在原地发了好几秒的呆,才出门。她驱车出门还在想这种不舒服的情绪是什么。 是内疚?是难受?是心疼?感觉都有。 安之也不是几岁的小孩子,一个人在家呆几个小时也没问题,就是她刚才看她的眼神,总觉得有什么她忽略掉的东西。 她没有看到,安之回到餐桌,看着言蹊还没吃完的蛋糕,她坐到言蹊刚才坐着的椅子上,拿起她吃过的叉子,吃了一小块蛋糕。 她一点都没吃到蛋糕的味道,就听到自己的心跳了。安之捂住脸,真没有救了。 进入定好的餐馆的时候,言蹊才收敛思绪。廖承宇已经在等着她了,满眼惊艳地看着她,给她拉凳子,两人坐下。 “不好意思,等很久了? ” “没有。” 他定的餐厅是一家米其林一星的法式餐厅,环境还不错。典型的情侣餐厅。 他穿了套西装,挺适合他,清俊有型。言蹊其实对男生的外表要求不高,干净端正是最起码的,当然如果颜值高到让她心跳不可控制她也是不拒绝的。 很遗憾,目前没有。她在电视台工作主持晚会见过太多英俊的男星了,仅仅是欣赏而已。 言蹊以前非常了解自己,觉得她的心动瞬间很迷,迷到她都说不上来了。但当她动心的那刻她绝对会知道的。可是现在她都说不上来,不过不动心就是不动心,她还是知道的。 晚餐很好,但她有些心不在焉。前菜是个什么她都没注意,只知道吃到牛油果,然后略酸。蜗牛汤还不错,鹅肝也嫩。等到要吃甜点的时候,服务员手托着生日蛋糕就上来了,还围着她唱生日歌。 言蹊这时的笑容就显得有些尴尬了。但别人一番心意,她就只好听完。 蛋糕也很漂亮,心形的,整个铺满了杏仁片,放满了很多种类的水果。但言蹊看着它,却想到刚才安之给她做的那个小小的芒果千层,还有那根幼稚的粉色蜡烛。 她只咬了一口蛋糕就吃不下了。 吃完饭,他们沿着路边散步。秋天的夜色苍郁,两边树下的空气清凉且花香隐隐。 “还好吗?我觉得你今天很沉默。” 廖承宇问她。 言蹊的睫毛垂着,她走得很慢,几乎在数着自己的脚步。听到这话,言蹊自嘲地笑了笑,“到了一定的年纪,过生日就没那么兴奋了。” 廖承宇笑道:“你也这样?在我看来你一直都很漂亮,都很好。” 他的眼神有些太过于深情了,而尴尬的是言蹊一点都感受不到这气氛。 她轻轻地“嗯”一声,低下头避开他的目光。 廖承宇近了近,他伸过手又牵她的,言蹊下意识全身一紧,忍住没挣开。 然后心里有个声音对她说,她已经没有办法再忍受下去了,也没办法再欺骗自己了。 “我有话跟你说。”言蹊缩回自己的手,抬头对他说。 第75章 安之不知道她一个人坐在餐厅多久, 她慢慢地把言蹊剩下的蛋糕吃完了, 再机械化地收拾桌子, 收拾厨具,把厨房和餐厅所有的地方都打扫得干干净净。 然后她就找不到事情做了,她到客厅去打开电视, 她也不想到二楼去, 因为她要在一楼等言蹊。可是她都不确定今晚她会不会回来,言蹊也没有说。恋爱的人在一起过夜是很正常的吧? 这个念头一浮起来,就好像一把垂在头顶的刀, 安之忙不迭地避开。 她的目光不停地往墙上的钟瞥来瞥去, 又不敢真正地记住时间, 但几分几秒却紧紧地粘着她脑海里,挖都不挖不走。过了九点半后,她更加坐立不安, 电视里播了什么她也完全看不进去。 这种浓稠的焦急实在让人透不过气了,安之起身走到厨房, 想着煮点什么东西来吃好了, 也不知道煮什么,就直接烧热水, 想煮碗面来吃。 然而她在厨房发起呆来, 小锅里的水沸腾, 水气蒸满了整个透明的盖子。她叹了口气,突然她不想吃了,她想倒掉水, 把锅端到水槽才意识到没揭盖子,锅太重了,她左手有点抖,右手去揭开盖,被迎面而来的水汽烫到,她一抖,发生得很快,那锅水大半就浇到她右手上。 烧灼的痛楚瞬间袭来。 安之痛得尖叫一声,把锅甩开。 忙乱中,左手也溅到热水。安之吓得抽气,手捂都不敢捂 ,整个手背红肿烫红,没过多久,就起了一溜密集的水泡。 安之疼得入皮入肺,她只能想到打开水龙水去淋伤口暂时降温,火辣辣地疼,眼泪都要飙出来了,她很害怕,家里也没其他人在。 她跑到客厅找到她手机,两只手都在抖着。 滑来屏幕,最底端的那个就是言蹊的手机。 一滴泪突然掉到屏幕上。 安之怔怔了几秒钟。 这个电话不能打给她。 她忍住痛,艰难地找到另外一个号码,柳依依没有接到,安之吸了吸鼻子,忍住哭,拨另外一个号码。 幸好电话打通了,她哽咽地叫道:“三舅舅。” 关键时候言以南特别靠得住,他在电话快速问了几句情况,语气镇定地告诉说:“没事,不要哭,我现在马上过来接你,我让救护车开过来,不要怕,你把手泡在冷水里,或者用手冲。” 半个小时后,言以南把安之接到医院的急诊科。看着负责的医生给她做消毒处理,有个水泡太大了医生必须抽掉里面的液体 ,消毒时还得注意处理烫成褶皱的肌肤。 医生手法已经很灵敏和快速,安之痛得小脸惨白,眼泪啪嗒啪嗒掉下来,言以南跟她说这话,让她转移注意力别看创伤面。 “好了好了,小五呢,你姨姨不在家?” 医生在给她涂烫伤膏,安之因为言以南的问题痛上加痛,痛得抽气。 “好了,不要怕不要怕。” 言以南观察伤口创面,烫伤的面积还是很大的,特别右手手背和一截手腕都红肿着,在少女雪嫩的肌肤显得伤口更加狰狞。但还好不算太严重,是个浅二度烫伤。 左手还好,就几个红点。 言以南今晚正好值班,他拿着烫伤膏把安之带到他的值班室。 给她到了一杯温水喝,拿了纸巾给她。 “伤口不要摸,然后烫伤膏及时要补。” 安之眼睛红得像兔子,抽噎道:“会不会留疤啊,三舅舅?” 言以南露出宽慰她的笑容道:“不怕的,你三舅舅就是学这个的,保证你不留疤,留了疤痕也不怕,有我在呢。” 安之抽泣地抬眼去看言以南辨认说的是不是真话,言以南穿着白大褂,玉树临风,皮肤简直跟电视广告的女星有得一比,而他微笑起来的侧脸弧度特别像言蹊。 她放下心来。 “就是有点痛啊,对了这都十点半了,小五怎么不在家?今天不是她的生日吗?我还给她发了红包呢。她都没回我微信。” 安之垂下头。 言以南后知后觉地道:“哦,谈恋爱去了。” 他摸了摸下巴,思索道:“那你就在这里吧,困了就到里面睡,或者我带你到护士站那边睡。” “反正家里也没人,还有伤口我还要帮你看一下。” “这小五不是要彻夜不归了吧……” 他叨叨好几句才发现安之一言不发都垂着头。 正好有护士来叫他,他应了一声,对她说:“安之,喝点水,我先出去一下。” 安之仍旧一动不动,他疑惑着走出门。 过了一会儿,言以南忙完回来,走到办公室门,还没走进去,他瞅了一眼,安之正在偷偷地抹眼泪。 言以南愣了愣,接着走进去,“安之?” 被他叫到的少女用没有擦很多药膏的左手笨拙地抹掉眼泪。 “有些痛。”安之勉强地笑笑,她现在眼睛红红,小脸发白,双手也涂着茶色的烫伤膏,有些狼狈又让人心疼。 言以南默了下,觉得小女孩可能被吓到了,“要不要我打电话给小五?”安之走得急,并没有带手机来。 安之紧咬着唇,摇头,表情惶然难定,言以南都没见过这个年纪的女孩会露出这种表情。 她怔怔的,又摇了下头。 言以南沉吟下,“那你要不要到里面去睡?放心,今天我都换过干净的床单了,我值班不习惯睡别人的。” 安之挤出一点笑意,“我不困呢。” 这笑还不如不笑呢,言以南暗道。 言以南瞅着她:“真不用我打电话给她?哦,万一她回家看不见你怎么办?” “我留了纸条了。” 安之低着头小声道。 刚才有时间留纸条,却忘记带手机?现在的小孩还会忘记带手机的? 言以南疑惑不解,觉得自己是错失了重要的信息点。 看了看时间点,他得去巡病房,他又走出去,边走边想:那样的表情,好奇怪,好奇怪,好奇怪。 他思索着,巡完病人,他在走廊踱着步子,摸下巴。 突然,他打了个激灵,然后立刻摇头,他自言自语道:“言以南,虽然你是妇女之友,虽然你心思细腻体贴,所有的女人都想跟你谈恋爱,但你要记住,你是直男,纯的直男,24K纯金的——直男!所以你的感觉也有可能是错的,嗯!肯定是错的。” 他搔搔头,吐出一口气,还是觉得这个电话必须打。言小五发起火来可是很可怕的。 言蹊这边,她把心里的话都说出来了,花了很长的时间,廖承宇皱着眉,也在说着话。例如再给他一点时间,例如他是真的喜欢她。 言蹊下定决心后就不会再动摇,“对不起,但我觉得再继续下去对我们没有任何好处,我们是同事,我不想以后见面会尴尬,变得不愉快。” 廖承宇沉默一瞬,“你真的一点都不喜欢我吗?” 言蹊内心有些不好受,后悔起那天晚上草率的决定,毕竟她不想伤害他。 她顿了顿,默认。 廖承宇脸色灰暗,与他今晚早些吃饭的表情截然不同。 “对不起。” 言蹊的心情糟糕透了,太尴尬了。 廖承宇摆摆手,自嘲地笑了笑,“再说下去我就更……” 言蹊长出一口气。 两人尴尴尬尬地对站着,幸亏言蹊的手机及时地响了起来。 言蹊本来想跟廖承宇说完快点回家,但现在他不说话,她也一时不知道说什么,电话铃响了很多下,应该会是急事,现在几点了,安之还一个人在家,她也顾不得礼不礼貌接起来。 没听几句她脸色骤变,“什么?我马上过来。”她也顾不得廖承宇答不答应,直接就说:“不好意思,我有急事必须先走了……嗯,以后我们还是只在工作的场合见吧,再见。” 她急急地离开,甚至都没听廖承宇的回答,也不再关心他的反应。 果然是不喜欢他,廖承宇望着她离去的背影,无力地叹了一口气。 言蹊差点又闯了红灯才到医院,她直奔言以南的值班室,急得不行,“怎样了,她在哪里?” 言以南正在整理病例,抬头看她:“哦,来得很快。” 言蹊气都没喘匀,鬓边的细发都乱了,鼻尖有莹莹的汗芽,“在哪里?” “没事,刚刚睡着了,可遭罪了,疼得都没法睡。”言以南领着她打开里面的门,言蹊走进去。 眼光落在侧躺在的少女上,她手垂在外面,眉毛紧蹙,睡得很不安稳。 言蹊视线扫到她的手,眼眶发涩。她的手动了动,伸过去的动作收了回来。 “严重吗?” 她吸吸气,小声问。 这种程度算什么呢?言以南整容外科见过太多意外毁伤容貌的案例,缺耳朵少眼睛的都有,这根本离严重还有很远的距离。 但看言蹊的神情,他不敢说这样的话,“没事,不严重,就挺疼的……” “可这伤口看上去这么……”言蹊都说不下去。 言以南扫一眼,这还好吧,小儿科。 言蹊目光凝聚在安之的手上和脸上,“三哥!不要让她留疤……” “这我知道啦,女孩子都爱漂亮。好了,你先回家吧,让安之在这里睡一晚,她好不容易才睡着。” 言蹊拧着眉,“我留在这里。” “你明天还要上班,对了,还得给安之请几天假,我给她开个病例证明。然后药膏,注意事项你都留意一下……” 言以南叮嘱着,见言蹊只是盯着安之看,也不知道听进去没有。 他叫了她一声,言蹊才有点反应,点头:“我都知道了。” 言以南内心浮起几分异样的感觉,也来不及深究,“快回吧,明天来接她,有我看着没事的,倒是你,现在太晚了。” 言蹊终于点点头,两人正要走出去,床上的安之突然轻轻抽噎了下,言以南见言蹊马上顿住脚步,回身走到床边,细细看她,伸手去抚她的头。言蹊逗留了差不过再半个小时,直到安之睡熟她才回去。 她们之间这个动作自然得不能再自然的,默契地不能再默契。 但言以南瞅着就觉得有点暧昧。 言以南自认是很懂女人心,他纯直男,但绝对能当gay蜜 的那种懂。 但现在他又有些不懂了。 第76章 早上九点钟多的医院职工食堂。 言以南打了个不大不小的哈欠, 整夜没合眼, 非常不利于皮肤啊。 他喝一口柳依依给他带的咖啡, 望着对面。柳依依拿着勺子正在喂安之喝粥。 “我昨晚……睡太早了,就没接到电话啊,哎, 遭罪遭罪, 痛死了吧。” 柳依依一脸心疼。 他嗤一声,什么睡太早,骗骗未成年少女还可以。简直就是秀恩爱狂魔。跟他二哥这个蜜月到底什么度完啊, 整天在微信群发什么恩爱照片也就算了, 还秀到他面前, 考虑一下他这个单身狗的感受好嘛! “不要担心,昨天药膏都涂完一筒,天气冷不用担心细菌感染, 不过为了以防万一我还让护士给她打了破伤风针。” 安之的手已经没有昨晚那么疼了,她右手很严重, 但左手还好。 所以被柳依依喂着有些不好意思, “二舅妈,我自己吃。” “好了, 别动了, 来, 烫不烫?” 粥是柳依依特意买的山药粥,熬得嫩滑,入口即化。她让安之两只手都不要动, 一勺一勺地递到她嘴边。自从安之给她说了自己的心思后,她心疼不得了,也不知道能做什么,只能无微不至地关心她。 柳依依从没觉得自己这么有母性关环过,感觉居然还好。 言以南觉得这画面也怪怪的,自从他前任那个小护士和他前任任麻醉医生好了之后,他看女孩子在一起的眼神就无法不怪异。 尤其柳依依一妩媚熟女和安之一青春少女……少女和熟女搭配什么的,很像某十八禁的小电影里会出现的角色。 “你们好肉麻。”言以南闲闲道。 柳依依横他一眼:“腐眼看人姬。” “啥!我可是纯直男!” “真的是不用强调好嘛你看我有强调我自己是直女吗?” 柳依依边损他,边能喂安之吃。 “……” “我自己吃……” 安之再一次不好意思说,柳依依只能把保温杯放在她面前去,看着安之的头发散着,她从随身包掏出皮筋用手梳梳她的头发半绑起来,安之侧过头对她笑了一下。 言以南狐疑道:“你们感情什么变得这么好?” “一直都这么好。” 柳依依道。 言以南耸耸肩,失去了兴趣。 “你那位余医生来了。” 柳依依瞥了一眼他背后,以南顿时紧张起来,他很想看背后,又得装作一副很酷一点不在意的样子。 安之好奇地抬眼望过去。 柳依依凑近她低声八卦:“这个就是你三舅舅的梦中情人,追了很久都没成功,胸外科,比他还小三岁,跟他同个级别的医生,厉害吧?” 安之张张小嘴“哇”一声。这位余医生单眼皮,低鼻子,嘴唇有点厚,皮肤略黑,五官拆开都不算很好看,但凑在一起有种别样的魅力。尤其她个子很高,走路步子有点大,但显得更外有气势,一种很自信很稳定的气质。 安之知道言以南以前约会的都是肤白貌美的软妹,这位很明显不是他往常的类型。 “她……好酷哦。” 安之说道。 言以南自从她走进来就像浑身长刺一样坐不住,眼尾瞟着她去买早餐。 “是不是?我觉得你三舅舅根本追不到她。” 柳依依和安之的目光不约而同地看看她,再看看言以南,表情不言而喻。 “为什么!我有什么不好啊!” 言以南凑近桌子压低声音朝她们喊。 “她走到这边来了。” 柳依依道。 言以南紧张兮兮地坐好,手都不知道怎么摆,就差要摸自己的脸试试皮肤够不够水润了。 “言医生?” 她走近,声线也偏哑。 跟着言以南打招呼,也朝着安之和柳依依点头,看向安之的手,“啊,小朋友,吃了苦了。” “咳咳咳,余,余医生,这是我二嫂,还,还有我侄女。” 言以南连个介绍都磕磕巴巴的。 柳依依暗自给他个“你好怂” 的白眼,扬起笑跟她打招呼:“余医生,你好你好。” 余医生相比大方得很,跟她们聊了几句,还关心的问安之,然后拿着早餐走了。 言以南紧张地简直要用手来扇风,柳依依嫌弃地望着他:“你还不如是gay算了,你这‘直男’也太娘炮了。” “你,你说啥!” 言以南生气。 安之疑惑道:“三舅舅,你不是认识这余医生很久了?怎么……” 柳依依点头道:“是不是,有一年还是多久了?我都结婚半年了,你看他估计连人家电话都没要到!” “我有她微信!还有……我们医生很忙的好嘛?要坐诊,还有上手术,要值班……虽然我们在同个医院,但……根本碰不到……”言以南几乎用尽全力要解释。 但是对面一大一小女生的目光几乎是怜悯的。 言以南哑了,朝天叹气。 这时手机响起,他没好气地接起来:“……,小五,在呢,吃了,二嫂在这,你跟她说。” 柳依依接过手机,安之眼皮动了动。 柳依依:“嗯,我怎么会在?昨晚小安之给我打了电话啊……言小五?……你不用过来啦,我送小安之到家里就好。” “哦,你还是要过来?好吧……那等你过来。” 柳依依按掉手机,对着安之说:“小五过来接你。” 安之 轻咬了下唇,低下头。 柳依依了解似地拍拍她的头。 “啊!你们说我该怎么办啊,怎么追啊?”言以南抓狂了。 言蹊来接她们的时候,柳依依已经把安之的药拿好了,结完账了,在医院外面的花园坐着。 等她走近一点,发现她们两个似乎在聊什么,主要是安之在说,柳依依在听,然后她温柔地揉一下安之的头发。 她们什么时候关系这么好了? 等她走近,她们看到她了,便变成了平常的模样。好像有事情瞒着她。 言蹊轻轻地皱下眉。 安之在路上也很安静,言蹊跟她说:“我已经给你请好假了。你们班主任说没关系,你可以在家多呆几天,在家复习竞赛。” “嗯。” 安之点点头,没作声。 “我在家看到了纸条。” 在厨房,歪歪扭扭的一行字,当时安之一定很痛,但是居然没打电话给她,而是打给了柳依依…… 言蹊觉得不解,还觉得有些受伤。 她觉得昨天晚上的进度都白费了,仿佛暑假那段时间给她们带来的隔阂又回来了。 安之低着头,没回答。 言蹊暗自叹气。 “我怕打扰……” 过了半响,安之小声说。 “啊?不会。” 言蹊恍然大悟,之后内疚的情绪涌上来。 安之的手只能放在她膝盖上,还在微微抖着。 言蹊放柔声音:“还很疼吗?” 安之侧头对她笑笑:“还好。”她的视线从言蹊的侧脸望下来,然后又回到她的脸。 很喜欢言蹊为她着急的神情,又不敢留恋。她跟柳依依说:她都不敢打电话给言蹊,也不敢带手机,怕自己撑不住会打给她。 柳依依不能给她什么建议,但安之觉得说出来就好受多了。 也许等言蹊固定在一段恋情了,她慢慢长大,慢慢从她的生活圈子淡出,就觉得没这么难受了。 “昨晚生日过得还好吧?” 她应该要这么问吧,像其他这个年纪的小女孩一样,对身边的姐姐或者阿姨恋爱感到好奇,还会八卦,还会打趣。 也是这才是她该有的位置。 “嗯……” 言蹊沉吟,犹豫了一会儿,她终于说:“我觉得和他不可能,我已经跟他说清楚了。昨天就是因为这个耽误了。” 安之猛地张大嘴瞧着她。 “嗯,所以我今天才出来,见到挺尴尬的,反正台里也没什么事。” 言蹊并不太习惯跟安之说这些,但她现在已经是小大人了,也许跟换种相处的方式,更像朋友一样?好朋友,好闺蜜,更加亲密一些的。 说完果然好多了。 安之没回答,言蹊看了看前面的路况,她分神去瞧安之,见安之愣愣地看着她,然后她笑起来。 就那种从心间蹦出来的,整张小脸都鲜活明亮起来。然后言蹊看到了安之的酒窝。 言蹊愣了愣,还没弄清楚她为什么突然开心起来,就被她感染得唇角都勾起弧度:“怎么了?怎么?” 安之摇摇头又笑,手背也痛起来,“嗤”她抽气,又在笑。 “你看,忍忍,小心别弄到手,回家还得擦擦药。” 言蹊叮嘱她,看着她笑的样子心情也愉快笑,“傻乎乎的。” 。 第77章 回到家, 言蹊让安之到二楼休息。她下楼检查家里有什么需要买的。家里已经被安之打扫得干净, 所以不需要她再忙了。 这小家伙, 昨天大扫除了? 安之这几天需要忌口,辛辣的,海鲜含壳类的都不能吃, 只能吃清淡的。 言蹊跟安之打了声招呼, 就开车去附近的超市。 工作日去超市感觉很好,舒服,清静。她买完东西开车回去, 感觉清风拂面。她很少在工作日偷懒, 觉得很轻松, 也许这些年工作强度太大了,她需要放松一下。 她打了个电话到台里,干脆一整天都不过去了。翘班。 中午她本来想试着做几个菜的, 手忙脚乱地都炒糊了,最后只把粥熬成了, 严格来说, 是锅熬成的。言蹊有些沮丧,她真的一点做菜的天分都没有。 安之笑眯眯地望着她, 更让言蹊不好意思。最后她们只能点了外卖吃。 下午安之看书, 她坐在二楼客厅的圆形木几旁, 脚伸直坐在地毯上,她把书放着,只能用左手翻, 用吸管喝水。但她看得很认真,言蹊在她旁边靠在沙发上看电影她都不觉得吵。 “什么书这么好看?” 言蹊疑问。 “哦,科学家那些不知名的故事。二舅舅给我的。” “讲什么的?” “嗯,一些科学家的趣事,我刚看完居里夫人的,还有这位何泽慧,我之前都不知道这位女科学家,我刚才去百度了。” “何泽慧?唔,钱三强的夫人?” “对啊!你看她也很厉害,但是居然都没在教科书上,就很少被提起,我发现全世界都这样,对女人所取到的成就轻视,反而对她们私人的生活八卦,男人呢,做出一点点事就大书特书……”安之撅着嘴说道。 言蹊轻叹点头,“是啊,这个社会就是这样,对女性很苛责。” “这本书写了很多很厉害的女科学家。我以后也要像她们一样!” 安之兴奋道。 “当个科学家?” 言蹊望着她笑问。 “嗯……可是我没办法像她们一样不追求金钱,我想要有一份能够赚钱又是我自己喜欢的事业!” 言蹊微笑赞许:“挺好的,只要你喜欢就可以了。” “喜欢还不够,还要能赚钱,赚很多钱。” 安之道。 言蹊扬扬眉:“赚很多钱做什么?” 安之微微一顿,有点羞赧道:“……我从小就花了你很多钱……一直到现在。” 言蹊神情柔软,凝视着她:“也没多少,再说,你爸爸一直有给我汇款,还有……你妈妈这几年也有。” “可是你都没有花他们的,我知道。” 言蹊说:“那是我因为不需要用到啊,你读书也没用到钱,就是一些平常的开销而已。” 安之低声说道:“但我还是要还你的,我在想,我高考后去打工,然后大学可以申请助学金……” “打工?不行,你还没成年呢,不合法。” 言蹊马上拒绝她,“我不同意。” 安之莫名心尖有些甜。 “不行,听到没有?” 言蹊还真的有点严肃。 “知道啦。” 安之冲她甜甜一笑,当作答应她。 转回头去看书:“你看她这里说,何女士看书的时候,喜欢用鹅卵石压书页,所以她散步的时候喜欢拣鹅卵石,咯咯,真可爱。”说着,她埋头继续看。 言蹊瞄着她,轻笑。是的,真可爱。 整个下午,她们在同个空间看书看电影,互不相扰,却是很久都没有出现过的场景了。 晚上的时候,外面下起了大雨,气温骤降。往外望去,灰茫茫一片。言蹊早早把门锁好,防盗措施设好,关了一楼的灯就上了二楼。 安之正第N次准备涂烫伤膏,她左手的几个红点并没有水泡,所以已经没事了,右手还很厉害,4分之三的手背连同一截手腕凸起一排水泡,茶色的烫伤膏体残留在上面,狰狞惨不忍睹,看得安之心情郁闷。 “要我帮忙吗?” 言蹊走过去。 “我要缠一下消毒纱布。” 安之说。 言蹊走过去帮她,“为什么要缠起来?” 安之不好意思道:“我要洗澡。” 言蹊微微蹙眉,“缠了还会碰到水,还有手不是还很不舒服吗?” 安之更加不好意思:“可,可我昨晚在医院就没洗澡……” 言蹊笑着睨她一眼,安之囧得都要躲到桌底。 “那没办法啦,我帮你洗。” 言蹊仿佛不知道她说了什么,拍拍安之的头,起身走向她的房间:“你先到浴室去吧,我去给你拿衣服。” 安之 在她身后吓得张大了嘴,完全懵住,根本都合不上。 言蹊还在房间里提高声音问她:“穿睡裙好吗?还有你的小裤放哪里……哦,我看见了。” 安之好不容易合上嘴,还在震惊中。 “放床上好了。” 言蹊拿了毛巾就往浴室走,“走吧。” 安之只能站起来,慢慢地挪过去,满脑子:她知道她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吗?她知道这话对我冲击有多大吗?看她这个样子估计不知道,她估计还当我小孩子呢…… 言蹊开了浴霸,扫了她一眼:“怎么,害羞啊?你不记得小时候我帮你洗澡了吗?” 安之蓦地脸一烫,她怎么会不记得,但是言蹊只是帮她洗了头发,并没有洗澡。 何况…… “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她想要说,但是因为她太紧张了,声音都发不出来。 “要洗头发吗?”言蹊轻问她。 “嗯。”安之敛下睫毛,心跳开始失速。 言蹊放了水,把她头发打湿,轻轻揉搓,安之貌似乖巧地坐在小凳子上,其实紧张得全身紧绷。 “我手法还可以吗?”头顶传来言蹊的轻笑。 安之红着脸,言蹊的动作很轻柔,能够感觉她柔软有力的手指在她发间穿梭。 “我想到我第一次给你洗头发,那时可混乱了。”言蹊眸光温柔。 时间过得真快啊。 很快洗完,冲掉水,言蹊拿毛巾擦抹她的头发。 安之的头发不是很长,刚过肩膀,非常乌亮细软,把半干的发撩开,就露出少女白嫩纤细的后颈,还有小小的耳朵。 “接下来我自己随便洗洗就好了……你……出去啦。”安之站起来,紧张兮兮地想把她赶出去。 “小心手。”言蹊好笑地看着她,“怎么啦?害羞?我又不是男的……” 此话一出,两人都愣住。 安之尴尬地撇开视线,言蹊才想起安之给她提过的秘密。不过,是她应该没关系吧?她们这么熟悉了……话说就算是喜欢同性也不代表不能跟同性一起洗澡吧? 言蹊头脑有点混乱。两人诡异地静了几秒。 言蹊掠了下头发,“嗯?……没关系吧?” 安之咬了下唇,默声点了点脑袋。言蹊知道她害羞,先转过去冲洗浴缸,放热水。 安之穿着昨天去医院的天蓝色卫衣和牛仔裤,她左手抓住衣服的下沿。几缕未干的头发从领口溜进来,凉凉的,贴着她逐渐升起来的体温。她并不是左撇子,因为紧张,动作颤抖不稳,衣服掀起遮住视线,安之费力想把衣服掀起来,这时,熟悉的气息凑近,一只手握住她的衣角,一下子褪离她的肌肤。 安之卫衣底下就穿了件白色蕾丝的抹胸,纤巧丝润的双肩,抹胸盈开一抹微隆的弧度。 安之气息都在颤抖,低垂着头,完全说不出话来。 言蹊这时还觉得没什么,等她指尖真正触到少女青春饱弹的肌肤,那抹胸下面的春~光乍现。 她才觉得有些异样。 那两妹粉嫩可爱的幼桃随着少女的呼吸颤颤的。几缕发丝黏在她的锁骨,掉在她的桃尖。 言蹊似乎觉得画面静止了,也许是浴霸开太大了,觉得有些闷。 谁都没有说话,安之的手滑下来解开牛仔裤的扣子,她仍低着头,左手用些力去扯低牛仔裤,笨拙地弯膝盖去配合自己的动作。 言蹊好像站在原地好几秒后才伸手过去帮她。 牛仔裤直接掉到地上,安之白皙的脚丫子踩出来,她全身就剩下一条粉色棉质的小裤,印满了小小只的兔子。 浴室里只有花洒流出来的哗哗的水声,也许还有屋外淅淅沥沥的雨声。 言蹊突然开口,“我去看看水。”她转过身,走到浴缸。安之烫着脸,脱下小裤后迈着步子走过去,言蹊待她走近又斜过身子避开她。 安之迈进浴缸,陷坐在水里。 两人不约而同不露痕迹地齐齐松了一口气。 言蹊找了个最适合的位置蹲下,安之纤弱的光~裸的背。 言蹊开口,才发现自己声音莫名有点哑,她说:“把右手举起来,别弄到手。” 她就说了这句话,之后就默默地给她洗着。两人非常有默契,言蹊的毛巾都不用碰安之的身体前面。 很快洗完,言蹊拿着一大浴巾张开,顺便遮住了自己的视线,裹住了安之温润柔滑的身体,安之的右手举起来,言蹊把毛巾一角围绕她凸起的弧度裹着。 靠得近了,少女的肌肤如珍珠剔透水润,言蹊的指尖触碰,仿佛电影里的慢动作镜头。 安之的低着的脸颊红透了,咬了下唇,觉得气氛静的太让人窒息了,她小小声道:“不知……怎么的……突然这里就大起来了。” 她看过生理书知道为什么,这是女孩子最正常的最独一无二的最美好的身体部位,也许现在也很青涩,但她私心地想要让她喜欢的人见到。 安之终于抬起眼看她,欲语还羞的。 作者有话要说:请结合第七章一起看。 第78章 安之说完这话, 羞耻的情绪已经充斥全部的思绪。 她说了什么?她怎么会说出这种话?她这是怎么了? 这是下意识的试探吗? 可能是她知道了言蹊和那个男人不可能了, 所以她起了侥幸的心理 她觉得又羞囧又期待又害怕, 急匆匆地瞄了瞄言蹊,连她表情都不敢细看。 言蹊没说话,她瞧着少女细白的肩膀还有几滴未干的水珠。想都没想地滑上少女的肩膀, 水珠碎在她的指尖。 安之的心都被这个动作提起来了, 她觉得她应该要说什么,但也不知道要说什么,她想要观察言蹊的表情, 但她不敢。为什么言蹊不说话呢, 她们站在浴室有多久了, 也许只是一分钟还是一小时? 就在她忐忐忑忑的时候,言蹊说话了,非常镇定的一句: “嗯, 应该给你买内衣穿了,快出去吧。我打扫下浴室。” 言蹊跟她说完就转过去清理浴缸。 安之望了望她, 怔怔地走回她自己的房间。 安之裹着浴巾坐在床上, 呆呆的,然后她自嘲地笑了笑, 是她想多了, 刚才没有长时间诡异的沉默, 完全是她一个人的错觉。 是呢,言蹊根本就不喜欢女生,所以根本不会对女性的身体有反应, 何况,何况,安之沮丧地想,也许她还认为自己才是五岁呢…… “发什么呆,赶紧穿好衣服。” 言蹊走了进来,她随意地把长卷发卷到脑后,松散微乱,衬得她侧脸的轮廓很美,耳垂那颗小小的珍珠在灯光下晃着盈盈的光泽。 言蹊那种温柔静雅的气质和她的年龄段融合得非常完美,就算她喜欢女生,也不会喜欢自己的吧…… 安之深深地吸了口气,压下酸酸的痛意。她拉下自己浴巾,拿过睡裙,从领口套进去,是件纯白的半袖纯洗棉睡裙,她把左手伸进去,她的头发没有全干,右手不方便,正在纠结着穿进另外一只袖子。她笨拙地想穿好,但是这一幕,少女凌乱的发丝,雪白的还沾着水汽的肌肤,脱掉一半的浴巾是桃红色的,她那蜜桃未熟的果实怯怯地被盖住一些。 言蹊的目光盯着久了点,她爱摄影,但没拍过什么人体,觉得这一幕十分入景。 真正的美是无关性别的。 真正的爱也是突破性别的。 她心思突然浮动了下,是不是欲望也是不需要被性别限制的…… 言蹊回过神过去帮她。小心翼翼地把右手也穿好。衣服穿好,浴巾滑下来,裙子很长,过了安之的膝盖,露出她两节白嫩的小腿。 言蹊抓着她的手皱眉,“把纱布拆掉吧,刚才还是溅到水了。”安之的手背那层泡皮,一动还是会痛。言蹊坐在她身边,靠得很近,集中精神,非常小心地,一点点揭开纱布。 安之看着她专注的神情发愣。 感觉被她呵护在手心里。 暖暖的。 被她当做是小孩子也好。 可以再贪心一点。 “可以了。”言蹊眉心蹙着,看在安之眼里就是心疼的模样。 安之抿嘴笑笑,翘了翘没擦干的脚丫子:“脚脚。” 撒娇让她给自己擦脚的意思。 言蹊睨了她一眼:“使唤我上瘾了!” 她轻打了下安之的腿,拿过毛巾地给她擦干脚丫子。 少女的脚板偏瘦,很窄,很白,比言蹊要小一码鞋。穿35码。言蹊记得,她记得安之的例假时间,穿衣的尺码,鞋码。 心思顿了顿,可能还要记住内衣的尺寸,因为要给她买。 安之笑起来,“好痒。”她缩起脚,拿过棉内裤,套脚进去,左手往上拉。裙子也被带起来,露出了一小段仿佛牛奶泡过的大腿肌肤。 言蹊想都没想,手钻进她的裙子沿着她腿部的线条,摸到点棉质的布料拉上去的同时,也触碰到果冻般滑嫩的肌肤。 少女的臀瓣和细腰。 安之慢半拍反应过来,受惊一样“呜”一声往后一歪,呆呆地望着她,两边脸颊染着红晕。 言蹊这才觉得不妥,低头一看,手还在少女的裙里面,她脸一热,急忙收回来。 还好她不是男的,要不就是那种把手伸少女的裙子的猥琐老男人了。 但在安之这里,她会不会把她当作是猥琐的老女人…… 不不不,应该不会,安之应该把她当长辈的。 但是,言蹊不喜欢长辈这个称呼,显得她很老。 眼下写场景该说什么好呢。 言蹊苦恼。 少女把膝盖并起来,脸红扑扑的,打破沉默:“姨姨,给我吹头发……” 吹风机的声音响起,言蹊给她吹着头发,动作舒缓轻柔。 安之的心有点酸有点甜。 言蹊疼爱她,把她当做小女孩般宠爱,但她可能觉得自己已经大了,要注意尺度的问题,何况她跟言蹊坦白了喜欢女孩子的事实。 她就更加有顾忌了吧。 在这一刻,安之想回到小时候,什么都不懂的在言蹊身边长大的小时候。 “头发要留长吗?” 言蹊问她。 安之微笑:“像你一样吗?” “嗯……”言蹊揉揉她的头发:“留长想要烫一烫吗?你的发质比较细,不好烫,不过……留长应该会很好看。” “还没想……” 安之没来得及说完 ,言蹊的手指又摸到了她的耳根,还有后颈,安之像触电似的缩了缩脖子,觉得耳朵一下子就烫了起来。 而且言蹊好像也知道了,因为她立刻就把手收回去了。 过了几秒,言蹊说:“我先把毛巾拿出去。” 她收起毛巾就走了出去。 安之捂捂脸,现在言蹊肯定觉得怪怪的了。她抓住耳朵:你们这么不争气,这么容易就红了啦! 她往后倒在床上,脸红极了,还不如像小时候或者像不久前,她还能摸她的头发哄她睡觉。 现在不行了,她太容易露陷了。她在暑假时克制自己不主动见她,不主动打电话给她,练就的一身本领立刻就破功了。 她下意识戳手指,不小心戳到手背,轻轻地“嗷”了一声。 她仰躺在床上,发了好一会呆。 言蹊带着“我真的是猥琐的老女人?”这个念头纠结着洗完澡,做完基础保养。想了想,她还是走到安之的房间,“要睡了吗?” “还没。” 安之坐了起来。 “决赛复习得怎么样?”言蹊长发全部散下来,刚洗完的缘故,随着她的走进,花香扑鼻。她坐到床边,用手抓了抓。 安之前些日子顺利通过初赛,名次很好,“还好吧。” “我给你请了一周的假,你好一点再回学校吧?在家复习可以吗?” 安之眨了眨睫毛:“没有问题。” 说起学业,她小脸都是自信,让她眼神都亮晶晶的,非常可爱。言蹊扬起笑意轻掐了下她的脸蛋,安之的酒窝深深地凹进去,她突然有点想去戳一戳的冲动。 停住!要不你真变成猥琐的老女人了! “那早点睡吧。” 言蹊不露痕迹地收回手指,刚想起身。 安之扯住她的袖子,“姨姨,你今晚陪我一起睡嘛!” “怕打雷吗?” 言蹊笑问她。外面雷声隐隐,大雨倾盆。 “嗯。”安之略带羞赧地点点头,其实她不怎么怕,就很想向她撒娇,像小时候一样,只有表现得孩子气一点,言蹊才不会太顾忌吧。 “那不行,我会压到你的手。” 言蹊摇头,她瞧着她笑,“我可以陪你一会儿。” “好吧。” 安之撅撅嘴。 “睡好。我帮你擦点膏药。” 安之乖巧地睡进被子里,一直控制不住笑,看着言蹊小心地拿棉签给她擦药,拿纸巾擦点边缘多余的。 “好了,还有什么要吩咐的吗?”言蹊给她擦好,顺边自己也洗好手,噙着笑问她。 “没有了,” 安之躺着笑着瞧着她,从这个角度看上去,言蹊的脸光洁皎白,鼻梁高而挺,笑意盈盈的。 “姨姨,你真好。” 言蹊这么好的人,就算没有廖承宇,还会有别的更好的人。她终究不属于她。 至少这一刻她还能向她撒娇。 安之的笑容敛了敛,眼神黯了黯。 “知道我就对了,” 言蹊揉揉她头发,“没事就睡吧。” 安之悄悄咬了下唇,再次拉住她衣袖,“姨姨……要亲亲。” 她从来没提出这样的要求,言蹊有些怔忡,没反应过来,“啊?什么……” 安之脸红,急忙掩饰道:“你小时候也亲过我的,像小时候那样亲……” 言蹊疑惑地回忆:“有,有吗?” 她并不是喜欢亲吻小孩的人。大小胖她都没亲过,现在的骏骏也没有,安之有吗? 无论那种形式的亲吻,言蹊看得特别重,不会轻易的主动。她可以接受别人的亲昵,但自己就是不习惯主动。 “有的!有!”安之忙不迭地说。 这时候要表现得像不讲理的小孩子,哭闹的小孩子,也许言蹊就会答应了。 言蹊手抚额角,安之嘟着嘴,泪光闪闪地看着她:“不可以吗?” “……呃。”言蹊尴尬地不知道怎么办。 “那算了。“安之左手抓住棉被盖住自己,“呜呜呜,手好痛,呜呜呜,要留疤了,呜呜呜……”她睁着眼睛,本来是假哭的,不知如何,眼泪就涌了出来。 她吸了吸鼻子,觉得真的要哭出声了。 蓦地,被子被轻轻地拉开,视线出现言蹊的脸,俯下的角度美得像打着柔光一样,浓密的睫毛微微颤动,眸光在她的脸上一寸寸地拂过。 似乎在考虑要亲她哪里好。 安之连睫毛都不敢眨,似乎连呼吸都忘了。 心脏一阵阵颤栗的跳动。 那几秒长得像一个世纪,又短得几乎都没存在过。 言蹊的吻轻轻地落在她额头。 很快。安之伸出去抓她衣襟的左手落了个空。 而且,那一瞬,她下意识地闭上眼睛,看不见言蹊的表情。 等她睁开,言蹊已经直起身来了,明媚的眼神,温柔地望着她。 “现在可以睡觉了吧?”言蹊戳戳她酒窝。 安之抿唇嘻笑,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想要说什么话一样。 言蹊唇角噙着笑,单手撑着身体,长卷发垂下来,掉在被上,几分旖旎的气息环绕在她们周围。 她不自觉地脱口而出,“嗯?还是要多亲几下?” 此话一出,安之瞪大眼睛。 过了两秒,言蹊若无其地起身,“好了,快睡了。”她若无其事地留了壁灯,也不看还在震惊中没回过神的少女,轻轻地带上门,路过客厅,回到自己的房间, 门关上,言蹊捂住眼,几近叹气喃喃:啊,猥琐,太猥琐了我……” 第79章 隔天言蹊去上班后, 安之接到了许嘉尔的电话, 说她要过来探望她。 “小班长!听说你伤到爪子啦, 哈哈哈哈哈!” 在电话里她笑得没心没肺。 许嘉尔提着一袋零食在言蹊 小区的门就被拦住,小区对外来客访简直比学校还严。安之在电话里跟保安打完招呼许嘉尔才能进来。在别墅区又被拦了几分钟。 “我的天!你是住在皇宫里吗?”许嘉尔憋住气,一手提着袋子, 一手拿着手机, 背着书包,没好气地说。 直到她看到了在一栋别墅门等待她的安之,穿着纯白色的宽松裙子, 黑发刚刚过肩, 蜜糖似的脸蛋看到她时候微笑起来。本来是阴天的天气, 建筑物都是暗色,她像一株清新的茉莉花,向她招招手。 许嘉尔什么气都没有了。 “请进吧。” 这别墅也是重重关卡, 大门,小院子。屋子的大们, 防盗门。玄关, 内门。 “要喝什么吗?” 许嘉尔呼一口气,“冰可乐。” 安之从冰箱拿了一罐给她, “你逃课啊?” “我跟班主任说来看你啊, 然后拿了很多试卷给你。” 许嘉尔不动声色地打量了周围, 这栋别墅简直超出她的想象范围,一楼暖色调装修,客厅也宽敞舒服, 很多很有爱的细节,盆栽,装饰,还有…… 她视线锁在玄关处那面墙上的标记,两排身高标记,一排只有一横,另外的可以看出不同的年龄段。 标记性的东西,最能看出人的关系。 许嘉尔默默喝了一大口可乐,冰冰的焦糖汽水口感在口腔散开来。 安之在看着给她的卷子,没有注意她的目光。 许嘉尔凑近看她的手:“哇,烫得不轻,疼死了吧?” “嗯,可疼了。” 安之 低头看着卷子,她声线软软的,看上去像在跟人撒娇的错觉,但其实不是的。 所以许嘉尔很好奇,当她真正撒娇起来回事什么样子的? “你在家做什么?偷懒还是复习?” “嗯……” 安之昨天都没复习,就是看了一本书,余下的时间都在想着言蹊,还有想着怎么跟她撒娇,昨晚让她得逞了,骗了一个额吻,还有言蹊给她洗了澡,可以说都被她看光光了,几乎被看光光了。 安之有种羞耻的欣喜感,昨晚翻来翻去反复体味。傻笑了一整晚都没怎么睡。 许嘉尔观察她的表情,安之不能看到她自己的表情,简直就是在恋爱里刚尝到甜头的娇羞小模样。 许嘉尔心很堵。她沉默了一会,状似轻松道:“对了,你的房间呢,我能去看看吗?” 安之犹豫了下,因为二楼是她和言蹊的私人活动地方,除了熟人,都很少人上去。 “好吧,走吧。” 她也不好拒绝。 房子的楼梯在二楼转弯,因为是秋冬所以铺了地毯垫客厅里才铺着地毯。映入眼帘的是两墙嵌入书架的书,还有看上去就很软很弹的沙发。处处是有趣的有心思的设计。一副布满水汽雾气水痕的反光车窗摄影作品,几何拼接的地毯,彩色的抱枕,悬挂的灯。圆乎乎的胖兔子摆件。绿色盆栽,和干花。 几上放着安之的笔盒,还有一些书。 点了蜡烛,橙花的清香还混了点香橙的甜度,很好闻。许嘉尔略略扫了一周,在两间卧室的门多停了几秒。 安之赤脚踩到地毯上:“我刚把书翻开,还没看呢。” “那我陪你学习一会。” 安之想了想,点头:“好啊。” 许嘉尔坐在她对面,书翻开着,地毯上放在卷子,她的右手放在桌面上,细白的一截对比着她的烫伤创面。 “理论题应该没问题,可是这周本来老师让我在学校多做实验的,可是我的手……” 许嘉尔意有所指笑道:“伤到手可是一件大事!” 安之略苦恼道:“是的,我还得做实验呢。” 许嘉尔瞧着她的表情,偷笑,两人说的根本不是一件事。 “你也不能做题,我们来问答好了,把一些基础的知识点先过一遍。” “好的!”安之对她笑,那笑容让许嘉尔失神。 “溶于水的有机物:低级醇,醛,酸,葡萄糖、果糖、蔗糖、淀粉、淀粉。氨基酸。苯酚微溶。” “苯酚微溶于水,大于65摄氏度容易溶于水,易溶酒精等有机溶剂等。” 她们两个人很快地过了一遍知识点,又聊了一会天。 楼下传来声音。安之笑:“刘奶奶来了!” 她回头对许嘉尔说:“要不你留下来吃中饭吧。”许嘉尔欣然答应。 安之很少有同学来拜访,刘奶奶非常高兴,老人家一开始还以为许嘉尔是男生,待她开口叫人,刘奶奶才愣愣道:“这闺女真俊啊!”得了夸奖的许嘉尔冲安之挤眼,得意的模样。 刘奶奶做了很多菜,把她们喂得肚子圆圆的。 “真好吃啊,”许嘉尔揉肚子,“我都多久没吃到家常菜了。” “你爸妈不做菜吗?” “他们整天出差,哪有空管我啊,我都是吃外卖的。”许嘉尔说着就躺地毯上了。她察觉安之看她的目光,翘起唇角:“不过我乐得自在。” 安之问她:“你下午也不去上课吗?” “不去!没意思,你又不在学校。”许嘉尔看她。 “哦,”安之不知道怎么接这话,只好又回到题上,“这道题……” 许嘉尔注视着她,她身上穿的裙子比较家居,纯棉的,坐得久了有点皱。裙子很长,但是掩盖不了她纤长的腿,脚腕也很细,仿佛一只手就可以握住。 而且应该是烫伤不方便穿衣服的缘故,她并没有穿内衣。 虽然衣服宽松,但还是可以看见一些些隐隐的轮廓。 许嘉尔不好细看,也只能把注意力放到题目上来。 刘奶奶给她们做了热奶茶,端了一些零食到桌边,笑咪咪地下楼去了,不打扰她们学习。 她收拾了厨房做好晚饭放到冰箱里,出门前正好接到言蹊的电话,她笑呵呵地道:“安之在学习,可能没听到你电话,吃了饭了,她同学来看她,一起留下来吃午饭了。” “哦,还没走呢,感情真好!一起学习呢,是女生,对对对,……头发短得像男孩一样……可俊了!” 许嘉尔和安之拆了她带来的零食,边吃边做题。安之还拿不了笔,两人就讨论做题的思路。 “上次我跟你说出国的问题,你有没有考虑?”休息的时候许嘉尔问她。 “噢,我大学应该还在国内读吧。”安之回答她,“你已经决定要出国了吗?” “嗯,我最近也在看一些学校,我爸妈想让我去美国,我应该会去那边吧。” 许嘉尔沉默了。 “我,”她瞧着安之的双眼,“本来已经想好出国了,现在我又觉得有点没意思了。” 安之被动地与她对视:“可这是你真正想做的事情,你就该去啊,你也说过,国外的环境会更好一点,出去见识一下总不会错。” 许嘉尔静静地望着她,突然一笑:“……也对。” 安之避开她的眼神,想再说什么,又觉得不太合适。 许嘉尔望着她,叹口气,一看她就是非常心软的人。事实上,她会为了陶安之留在国内吗?绝对不可能。许嘉尔是绝对知道自己要做什么而且一定会去做什么的人。她的父母从小教育她,对于自己好的绝对要去做,不用管别人怎么想。自己永远是最重要的。 但她终究忍不住要耍点小心机,想去试探面前的女孩子。 如果费劲一切去追这个女孩子,她能追到吗?也许能。但许嘉尔知道,自己永远比不上她内心那个人。 这是一场必输的比赛。 但如果不追求她,许嘉尔又很不甘心。 “我要眯一会儿,你要累了也可以睡一会,回去就带好门就可以了。” 安之打了个哈欠,昨晚没睡好,她已经困了。她爬上沙发,一躺下很快就睡着了。 许嘉尔无奈地笑了笑,这么没戒心真的好吗? 屋子里很安静,许嘉尔本来是想走了的,但是这种安静的氛围里她可以听见安之细细的呼吸,她侧躺在沙发,右手放在抱枕上。 她凑近看她的手背,视线从细白的手臂上去,停留在她的脸,和粉唇。 熟睡的少女,像等待着人去亲吻她。 心动促使许嘉尔前近。 她不在乎她不是等待的那个人。 许嘉尔抚摸上她的脸颊,她很想亲吻那花瓣一样的双唇,但许嘉尔做不到,所以她俯低轻吻着她的脸颊。亲吻了一下她更加心动,忍不住又亲了一下。 被亲吻的少女微皱下眉,似乎觉得有点痒,她把脸往内一靠,她唇部的轮廓就呈现在许嘉尔面前。 许嘉尔像被说服一样慢慢地凑近。 猛地,客厅门口一声非常明显的响动。 她转眼望去,言蹊站在那里,黑发,长风衣,长靴,一对冷光潋滟的眸子,凌厉地盯着她。 第80章 安之不知道睡了有多久, 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她打了个哈欠, “姨姨!你回来了?”她发现言蹊坐在沙发边, 她的书卷子都被收拾整齐了。 言蹊嗯了一声,见她睡得脸红扑扑的,帮她顺顺头发。 “许嘉尔回去了?”安之在屋里扫了一圈。 “哦, 回去了。”言蹊淡淡道, “去洗把脸,我们下去吃饭了。” 安之摸摸脸,“哦。”有点疑惑, 她流流口水了? 两人吃完饭, 安之感觉言蹊有些沉默, 问她:“今天工作顺利吗?” “嗯,还好。” 安之其实想问的是她和廖承宇见面会不会尴尬之类。但看到言蹊仿佛不想讨论工作的事, 安之就不再问下去了。 晚些的时候, 安之自己去洗完澡,言蹊仍拿着大毛巾把她裹起来。换完了另外一条裙子。安之暗自留意她, 沮丧地发现都没有昨晚那种怪异的气氛了。言蹊全程很淡定, 一副已经习惯的表情了。之后她就开始复习功课,可是心不在焉的。 过了一会儿, 言蹊洗完澡也出来了:“不到房间里去?” “嗯, 想在这里, 我还不能拿笔。”安之看着一堆卷子沮丧,看来这次月考是缺考了。 “今天白天怎么复习的?”言蹊慢悠悠问。 “许嘉尔陪我复习化学的,我们讨论做题的思路, 可是我还有这么多卷子呢……” “想拿笔写字!”安之苦兮兮地说。 言蹊被她逗笑了,“拿卷子过来,我来替你写。你来说。” “咦?可以吗?” “可以,先做什么科?”言蹊也坐到地毯上。 安之看着她眨眼:“语文??其他科的知识点你早就忘记了吧……”言蹊是学新闻的,中文和英语也很好,但是理科的知识她早就忘光了吧? “……小看我!”言蹊瞪她一眼,抽出数学卷,起身拿来几张稿纸,“我才不信我不能做数学!” “一个圆锥和一个半球有公共底面,如果圆锥的体积和半球的体积相等,则这个圆锥的母线与轴所成角正弦值为?” “嗯,”言蹊托着腮,“我想想……” 安之看了看,左手在桌面划了划大概知道答案了。 “体积相等,那么圆锥的高就是底面半径的2倍?” 言蹊喃喃声。 安之瞧着她认真的表情,偷笑“所以h=2r,好的,是这样,让我算一下,结果是 5分之根号5? ” 安之点头:“嗯嗯,跟我的一样。” 言蹊的唇角很明显地勾起,有些小得意的样子,往下看题。 安之的心噗噗跳起来,情不自禁地留意着她的表情和小动作。 “余弦定理是不是这样?” 言蹊皱着眉然后在纸上写给她看。 “这里要乘以2……” 安之小声提醒她。 “哦!” 言蹊恍然大悟,“这就对了,我说呢!” 她刷刷地计算,偶尔蹙眉,偶尔拍拍头,瞧在安之的眼里可爱到她想去抱她。 “姨姨好棒!解出来了!”安之笑嘻嘻地夸她。 言蹊脸一热,她是在安之的提醒下才解出来这题,剩下的题目她一看就头疼,只能弃笔投降:“算了算了,我承认吧,我真的不会了!”她丧气的样子,嘴唇还无意识地嘟了嘟。 安之还是少见她这么孩子气的一面,她心动不已,扑过去抱住她:“姨姨,你好可爱啊!” 言蹊被她突然来的动作吓一跳,被动地接住她,也不知道怎么接这突然来的评语:“……” 安之从刚才就想抱言蹊,像昨晚一样撒娇可能就会成功,她干脆大胆地坐上她的大腿,面对面抱住她,把头靠到她肩膀。 言蹊:“……你这是做什么?要抱也不是这样抱的……” 安之其实有些紧张,但强自镇定:“就要这样抱。”一定要像小孩子那样无赖。 言蹊有点头疼:“你这次烫伤手怎么像回到了五岁?你五岁都没这么粘人。” 安之在双手搂住她的脖子:“对啊,我发现那时候可吃亏了,都没发挥年龄优势!” 言蹊:“……”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她调整好姿势,半搂住安之,拍拍她的肩膀,“好了,你下来继续复习。卷子还没做完。” “不嘛,要抱。”安之搂住她不放手。 言蹊有点不自在,主要是她们刚洗完澡,就穿着睡着的衣服,安之贴她贴得很近,都能感受到她青春香软的肌肤。 以前安之年纪小,以前她不知道安之喜欢女生,这些都没问题。更何况,安之不是在跟许嘉尔谈恋爱? 言蹊回想今天的看到的画面,心情仍旧不愉快。她是提早回来,不太放心安之一个人在家,尤其知道许嘉尔也跟她单独在一起后,就更加不放心了。 她必须承认,她对许嘉尔没多大好感,一开始先入为主的印象就不太好。许嘉尔让她联想到大学同宿舍的一个人,以及一些不好的回忆。 大一时同宿舍四个人,辍学一年回来的陶臻臻当时名声不太好,她自己又骄傲,所以一开始对她们都不理不睬。一个是学霸,除了图书馆就是食堂,也没怎么接触。剩下那个是很俊俏的女孩子,叫孙亚维。比较开朗善于社交,言蹊一开始觉得她是个不错能交往的人,后来她就开始有意无意地撩她,言蹊才觉得不太对劲,然后对方对她公开了性向,言蹊那时第一次身边出现喜欢女孩的女生,难免有些惊讶,不过她接受得很好,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 孙亚维开始更加变本加厉,有意无意地进行身体接触,摸她的手,搂她的腰,表现得就跟不经意一样。言蹊后来觉得太过了,就委婉地说明,谁知对方一脸冤枉:“天啊,直女就是自我感觉良好,以为弯的就一定会看上她……这是妄想症吧?” 言蹊还是第一次被人这么嘲讽,愣在原地久久回不了神,还以为误会了别人。 这也罢了,幸亏第二学期孙亚维就搬出去和女友同住了。偶尔才会回宿舍。大二她与高既明谈恋爱,在学校里他们这对是挺出名的。有次她单独在宿舍又碰到回来的孙亚维,被她堵住去路,不怀好意地打量她:“你知道吗?,男人在床上的能力是有限的……”她在言蹊的面前摆动手指:“我不一样哦,我可以用手指就能让你爽到求饶!” 言蹊被她恶心得不行,她想走开,孙亚维还不让她走,言蹊生气得一手推开她。孙亚维嘻嘻还想上前,当时才18岁的言蹊气得不行,一拳打过去就把她打趴了。把她打怕了,从此不敢主动出现在她面前。一遇到她就避开。 这个人给言蹊带来的影响很大,以至于她之后有很长一段时间对同性恋印象很不好,后来想通,觉得不能这个样子,哪个群体都有令人不愉快的人,主要是人,跟人的性向无关。 她这么多年的家教和个人的素养都不允许她因为某个人的原因就而产生偏见。 言蹊知道安之的性向后非常庆幸她能想开,要不然就没办法好好地接受安之。不过她还是不喜欢许嘉尔,因为她外观让她联想到孙亚维,言蹊知道这是她自己的问题,其实许嘉尔是挺不错的年轻人,她看在安之的份上,在学校那次她们被为难帮助她,默许她和安之交朋友。 但,言蹊的脑里闪过下午的那一幕,如果她不及时赶到,许嘉尔还会对安之做什么?就算是她们在谈恋爱,可是安之才15岁…… 等等,言蹊手搂着安之,有个突入而来的发现: 她对安之在身体保护的问题关注得不够。 她小时候言蹊教过不能随便跟陌生人走,尤其是陌生的中老年男人。上学期间一定有人接她,假日出去也有司机接送,而且她们经常会通电话。初中就给她说一些必须知道的生理卫生,生命的来源之类,特别强调跟男生在一起要保护自己。 上了高中之后稍微放松了,尤其是她知道许嘉尔可能跟她谈恋爱的时候,不想对她强加管制。而且她自然而然地认为,现在的小孩很多都很早熟,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她们应该早就知道了。 可是安之不一样,她虽然也爱上网,玩手机,但是毕竟从小就跳级,而且比同龄人花更多的功夫在学习上面,她这傻乎乎的,什么都不懂的陶陶,估计被人占了便宜还不知道呢。 言蹊懊恼得不行,责怪起自己。 “陶陶?” “嗯? ”安之应了一声,仰起脸来看她。 言蹊抚着她的头发说:“以后要注意保护好自己知道吗?” “啊?” 作者有话要说:即使言蹊没回来,许嘉尔也是不会亲下去的。为什么设计这个情节,因为符合许嘉尔的个性,敢做敢担,坦坦荡荡。 我以为我在上一章就写得很清楚了,她有种接近心爱女孩子的心思,又很骄傲,所以她第一下避开了女孩的嘴唇。因为这女孩子不喜欢她。她要真追安之,是有可能追得到的。言蹊的不可能,就是她的可能。我完全可以这样写。但我没有。 因为她知道,即使她真的追到了,安之内心也不可能完完全全属于她,但有时就是会控制不住,明明知道不可能,但是还是吸引的心不能停止。那两下亲吻,也是遂了她的心愿。 至于安之为什么没有戒心,很简单, 她真的把许嘉尔当朋友,所以让她上二楼。前面说过杨蒙蒙甚至在三楼都有房间。她比较单纯,不会第一反应往什么地方想。 写手在自己能力范围内构造一个角色,就是让人来解读的,这点我不介意。你完全可以说我写崩了之类,但如果看不下去就别看了,毕竟被人歪解角色我也是很难过的。 后面的任何情节我也不再解释了。老实说,挺无奈的。 第81章 “即使是你的恋人, 没有经过你的允许, 都不可以抚摸你, 亲吻你,其他的人更加不可以,男人不可以, 女人也不可以, 你知道吗?”言蹊有些严肃地对她说。 她特别强调了男人和女人,全部年龄段的都要注意。 安之并不知道言蹊刚才进行了怎么样的心理活动,她就是疑惑为什么言蹊突然这么说。她本能地乖巧的点头, 转而想想不对:“可我没有恋人啊?” 言蹊顿了一顿:“你不是在跟许嘉尔交往?” “啊!当然不是!”安之慌得都从言蹊腿上滑下来, 一屁股坐到地毯上, 急急地摆手:“没有!没有!” “没有?”言蹊惊讶,接着怒气蔓延上心头,没有的话, 许嘉尔还对安之做出那种举动?她问:“她是不是喜欢你?” 安之迟疑道:“她是有说过,但我拒绝了, 她有很多人喜欢的, 我感觉她也不是很认真的样子。” 安之这还是第一次遇到女生对她表白,她把许嘉尔当成是朋友, 更加不知道怎么处理才好。许嘉尔被拒绝后也没明显的后续, 身边也一直有很多玩耍的同学, 情书也照收。 安之不太理解,像她喜欢言蹊,眼里就只有言蹊一个人。但别人没有更近一步的举动, 自己也不能太多心了。 “我想在她心目中我也没有多好吧,何况她也打算要出国了。”安之说着。 言蹊默默地听了一会儿,对她说:“你这话不对,不能说你不好。谈恋爱这个事情很复杂,既然你觉得和她没有可能,就要跟她保持距离才对。” 安之垂下头。 言蹊瞥了她一眼:“还是你也喜欢她,就是觉得这个时候不适合谈恋爱?” “不不不,我只把她当朋友。”安之的脸掠过一点红晕,“我只是觉得有点难过。” “我知道,你想要有朋友。”言蹊嗓音放软。 安之垂着头,她闷声道:“姨姨,如果有你不喜欢的人喜欢你的话,你也会跟她保持距离吗?” 言蹊想了想,点头:“会跟他保持距离。” 安之听完这话,整个人就陷入了低落的氛围。她径自看卷子,默默做题。什么话都不想说了。 言蹊在旁拿手机上网,把她的表情都在看在眼底,安之在看题,她的小嘴也撅着,看着就是不开心的样子。言蹊细思一下,忍不住心疼。 她知道安之交一个朋友有多困难。 “陶陶?”言蹊轻声叫她。 安之小小地“嗯”了一声,没看她,把数学卷放一边。 言蹊愣了一下:这就做完了? 安之拿过语文卷放面前,“啊,好多字……” 她撅起嘴:“好烦,不想写。”她翻到作文, “台湾漫画家蔡志忠说如果拿橘比喻人生,一种橘子大而酸,一种橘子小而甜,一些人拿到打的就会抱怨酸,拿到甜的又会抱怨小;而我拿到了小橘子会庆幸它是甜的,拿到了酸橘子会感到她是大的。请选择一个角度来写作文。” 她读书的嗓音软软脆脆的,言蹊听她念完微笑着问:“你想怎么写?” 安之显然不在写作文的状态,她赌气道:“我想要又大又甜的橘子!不想写作文!” “噗!” 言蹊逗她:“可是不行哦,鱼和熊掌不能分兼得。” 安之撅撅嘴不想搭话的样子。 言蹊像模像样地跟她审题立意:“可以从很多角度去写这篇作文啊,如何正确看待人生中的得与失。心态决定状态,人生中的取舍啊,乐观看待人生的待遇啊……” 安之望着她,一脸“我不想听不想听”的表情。 她黯然低下眼,所以无论怎么选都只能放弃一样吗?还得尽量乐观的面对,这就是所谓的乌云的银边吗? 就像她和言蹊,只能保持这种亲友的关系。如果她跟她表白,她就会远离自己,而安之就会失去她。 只能二选一吗?就像这两种橘子一样? 安之 强行忍下心间的苦楚,干脆对卷子发火:“讨厌语文!讨厌写作文!我不要写!” 这耍脾气的模样倒是少见,言蹊略为惊异地看着她,安之侧过身子,粉白的一张脸鼓着脸颊,原本的婴儿肥已经褪去不少,脸型是瓜子脸,睫毛软软细细的,完全可想象出以后将会是怎样的美丽动人。 陶臻臻和陈慕齐的基因结合地还是很完美的,更何况,安之虽小,但气质上已经与她的父母截然不同,是一种很柔韧单纯的坚定的气质。 言蹊忽然笑了一下:“好了,不写就不写,那改天再写吧。” “改天也不写!” 安之发脾气,她从小乖,现在完全是莫名借题发挥,而且突然感觉胡闹的感觉很好,也很好奇言蹊会怎么回应她。 她明明心跳都加快了,嘴上却迸出:“我就不要 写!” 顺手把卷子往桌下一扫。 一叠卷子哗啦全都散在地毯,安之暗自吃了一惊。觉得自己有点过了,可是事已至此,只能硬着头皮演下去。 她快速偷瞥了眼言蹊,见她唇角的笑意滞着,眼底的有些困惑的光芒。 安之心想:糟了,这可怎么办? 她不安地站起来,想着干脆回房间算了。 可是言蹊接下来的一句话,让她呆住了。 “好了,那就不写,要抱抱吗?” 安之转头,见言蹊正望着她,一双笑眼里的困惑的神色不见了,换上了温暖的神色,对着她张开手臂。 安之脸瞬间红了,为自己的小心思感到羞耻,羞耻中又藏了很大密度的欣喜。 别别扭扭地回去,最后干脆心一横:“要!” 言蹊也没想到安之跟刚才一样,坐到她大腿来把她环抱住。 嗯……似乎这个姿势有点怪异…… 言蹊把她刚才的发脾气理解成青春期的叛逆,何况最近安之考试将近压力大,手也受伤,还遇到许嘉尔的事情。心情是比较起伏不定,她能理解。 哄一哄她好了。 只是她微微困惑,这青春期的女孩子心情变化也太大了吧?暑假里不理她,这几天又这么黏着她。 每当言蹊想把她当作小孩子的时候,安置表现得像大人。当她想把安之当作大人来看的时候,她好像一下子又回到了小时候,还更加娇气。 怪不得单位里的前辈说青春期的孩子要特别注意他们的成长状况呢。 言蹊想到这里,顿时觉得自己已经了解了大部分的状况,心里也有了底的时候,安之把头埋在她的肩窝,她现在是侧坐她大腿上抱着她,声音细软:“姨姨,你刚才说别人不可以不经过我的同意就抚摸我,也包括姨姨吗?” 言蹊顿时一窒:这话听着也太怪异了。 啊?她该怎么回答? 回答不包括?意思是自己可以不经过安之的同意抚摸她? 回答包括她不能不经过安之的同意抚摸她? 问题是:为什么会把自己放在这个‘抚摸她’这个语境里面? 更别说,她刚才说的话还包括一个“亲吻她”呢。 言蹊对安之说这话的时候,并没有将自己考虑在内,她心想着是其他的可能觊觎安之的男女。 安之的这一句话,就把她扯进了这个范围内,言蹊一下子就懵了。 那种“猥琐老女人”的感觉又回来了。 “嗯?姨姨?” 安之把头略低些,靠在她的肩膀,眨眨眼问她。 “嗯……”言蹊三十年来都没有遇到这么难以回答的问题。 “姨姨,不一样吧。”她艰难地答道,“我是说其他陌生人,或者你以后喜欢的人,跟你恋爱的人,我当然不在里面,像舅舅们舅妈们也不一样,大家可以亲近一点接触。” 安之的心一紧,咬着唇不说话。 她不说话,言蹊细细咂摸刚才自己说过的话,感觉不出有什么不对。 气氛有点尴尬,她拿过卷子,翻来念道:“《荀子·劝学》指出,蚯蚓虽然身体柔弱,却能‘_______,_________’,是用心专一的缘故。是哪两句呢?” 安之嘟嘟嘴,回答道:“上食埃土 ,下饮黄泉。” “昨夜闲潭梦落花,下一句是?” “可怜春半不还家。” 安之靠在她的肩膀,能够清晰地感受到她说话时候气息的浮动,闻到她领口处好闻的味道。 “江水流春去欲尽,” 安之恍惚道:“ 江潭落月复西斜。” “真的不想做题吗?” 言蹊轻笑地问她,说话的时候呼吸拂到她的脸上,安之悄悄地搂紧她,“不想。” 言蹊觉得她抱得有些紧了,安之已经不是那五岁多抱起来像软萌萌的抱枕的时候了,怀中是一个青春期的少女,有着淡淡的甜香,胸前能够感受到她的发育得很好的特征。 言蹊觉得有些不自在,眼角瞥到她一截白藕似的小腿,脚踝处落有一大块淤青,应该是不小心撞到的,特别显眼。 第82章 言蹊搂着她的背, 拉起她的腿, 拧眉看着那块淤青。 “疼不疼?” 安之眨眨眼, 言蹊的手握着她的小腿,她朝她靠近,领口的皮肤如同香皂一样滑白, 随着呼吸隐隐的, 是熟悉的浅浅的kai的香氛。 “下来,我去拿药给你擦一擦。” 安之其实不太愿意,但是再这样抱下去她会不知道自己要说出什么话来。 她坐在地毯, 看着言蹊去柜子里取出一瓶跌打万花油。她倒出一点液体, 按揉着给她擦上, “还有别的地方吗?” 安之拉起睡裙来查看。“这里,还有一块,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撞到的。” 快到臀部的腿侧的另外一块淤青。 言蹊怔了怔, 又想起那天晚上把手伸到少女裙子的画面,她咳一声, “你自己擦吧。”她移开视线。 安之垂眸, “嗯。”自己擦了擦淤青的部位。 “好了,没事就快睡吧。” 言蹊转身就进了自己的房间. 安之懊恼地盯着她的背影, 她让言蹊不自在了, 她太贪心了。 说好的不能让她知道的。但安之在知道她和廖承宇不可能后, 又起了小心思。 如果如果,她能够有一点点喜欢自己的可能性? 安之自己先否定了这个念头,怎么可能呢?刚才……言蹊就把自己排除在她的恋爱对象之外。 言蹊回到房间, 抚了抚头发。 虽然安之现在15岁了,但是女生之间抱一抱也没所谓吧?何况她只是在撒娇而已。她为什么会觉得不自在,还是因为安之性向的原因? 言蹊默默责备自己。 她大学时因为遇到了孙亚维那让人糟心的人,后来排斥过很长一段时间,却也真正引起了她的好奇心,看过一些书籍。 在安之跟她坦白性向之后,她再去看了一些资料和研究。 之前她一直以为安之知道自己喜欢女生必须会有契机,现在觉得这个想法不一定准确。 性向该是很自然而然的东西,像她之前理解的,性取向就像有人喜欢吃苹果有人喜欢吃梨子一样,无可厚非。有些人开窍早,有些人开窍晚。安之也许就是属于比较早的那种人。 言蹊觉得自己有些失职,也许安之在意识到自己的性向的时候有过很大的心里挣扎还有恐惧,自己竟然一点都不知道。 安之虽说在她身边长大,她算是她的监护人,家长,但言蹊从来不觉得她能站在年长的位置教育她,也不会认定年长的她全部的观点都是正确的,她也并不是全能。她自己还没当过母亲,跟自己的母亲相处时间很短,所以在跟安之这么多年的相处时间,言蹊只是本能地尽可能的以她想象的能做到的去对待安之。 当然会有忽略,但是言蹊自认她已经在能力范围内做到最好。 安之在这十年有受她影响吗? 有的。她提供了一个安全舒适的环境给她。 其他的,言蹊想,她好像也没多做什么。 学习上,安之从未让她操心过。不知道有多少父母因为孩子的学业操心忧心,以至于影响家庭经济亲子关系。 生活上,安之从小就会打理自己,甚至还会做饭。而且因为有了她,言蹊自己的生活都规律了很多。也许言蹊放弃了一些娱乐,但回头想想,她也没什么好后悔遗憾的,还有安之也带给她无数的快乐。 言蹊想,换做她在安之的位置,经历过年少时候的那么多的坎坷,一定没有办法像她一样。安之是靠着她自己成长成这么优秀可爱的女孩子。就好像,言蹊意外地带回家一株小植物,只是给她浇浇水晒晒阳光,某一天突然发现她已经变得花繁叶茂。 言蹊面上泛起温柔的笑意。 一眨眼就十五岁了。老实说,时间很快,她以前只想着安之在她身边长大就可以了。 现在…… 能够成为安之喜欢的人究竟是什么样子呢?言蹊头一次思考起这个问题。 她不是关注身边人私生活的人,可能会对哥哥们比较多关心一点,还有好闺蜜柳依依的,但是柳依依也不用主动去关注,她事无巨细地都会告诉她。 而且生活中她倒是发现不少gay,至于les 她真的没注意。除了大学时候的孙亚维,明明确确是喜欢女的,还有就是许嘉尔。 她们外型都是比较中性的俊美。言蹊知道是自己刻板印象了,女生当然想怎么打扮自己都可以,穿着中性不代表就是les,但是les会偏向中性打扮吧? 但是安之长得软软白白的,从小就很女孩子气,大声说话都很少,运动神经也不发达。她也喜欢女生。 言蹊很困难地想到安之恋爱的模样,可能她还认为她还小。更别说要想象她跟女孩子在一起的样子。她之前就一直避开去思考这个问题,即使有在猜测她和许嘉尔在谈恋爱,她也觉得无法接受,又不得不接受,所以一直都在冷处理,只能跟她强调学习为重。 现在必须要正视这个恋爱问题了,因为都有人当着她的面来欺负安之了。 忧虑在她心中徘徊不去。 安之总有一天要恋爱的,要是什么样的人她才能够放心呢? 隔天柳依依约她去逛街,她有一堆话要对她发泄:“我跟你说,言以南真是怂包!”她妆容精致,面色都是鄙视,拿起一件白衬衫查看尺寸。 “他让我去接近那个余医生,打听她的情况,你说在同一间医院,连人家的一些基本信息都不知道!我拿了一些化妆品衣服赞助给那些小护士,要到了她的排班表,然后跑医院,约她出去吃饭,哎!不知道的人还以为追她的人是我呢!” 言蹊摇头笑。 柳依依边把看中的衣服拿给店员边不停地吐槽:“我觉得他没戏! 我跟你说那个余医生简直了,太优秀太御姐了,不是他这个娘炮驾驭得住的!而且你知道她老家哪里吗?重庆!谁不知道重庆是姬都啊!” 她声音大了点,店里其他的几位客人纷纷侧目。 店员小妹瞪大眼睛。 “啊?你是重庆的,哈哈,我没说错吧?” 店员小妹耸耸肩。 “啊?是吗?”言蹊一副“我就不知道啊”的表情。 柳依依给了她一个白眼,接着说:“然后我好不容易拉扯到言以南身上,我问她对小南印象怎么样啊?” “你猜她怎么说?她说,‘嗯,挺漂亮的!’” “……” 柳依依无力地叹口气,“我第一次听说女人对男的评语是漂亮……你觉得有戏吗?” 言蹊忍着笑,“我不知道……” “有戏才怪!我宁愿相信余医生是弯的,也不会信她能看上言以南。” “别这么说,我三哥可是很美貌的,也说不准。”言蹊笑道。 柳依依扑哧笑:“也对,美貌!” 柳依依挑完男装,又拉着言蹊去挑女装,正好秋冬新装上市,商业街里的设备齐全,餐饮,服饰店琳琅满目,装修也高雅舒缓。她们在一处休息处坐下。 “不说他了,说你吧。” “说我什么?”言蹊瞥她一眼。 “别这么看着我啊,谁让我现在是你们二嫂了呢,有义务要关心你们! ”柳依依摆摆手,“现在跟那个廖承宇碰到会尴尬吗?” “开始有一点,这几天好多了。毕竟都是成年人了。”言蹊不以为意。 “嗯……”柳依依瞄她一眼,说:“言小五,你有没有觉得你这些年对男人都不感兴趣啊?” 言蹊疑问地看着她:“你又想说什么?” “言小五,那你能接受比你小的男生吗?” 言蹊摇摇头:“想都没想过,不能。” “有些我们这个年纪或者更加大一点的女性能接受姐弟恋,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现在男人质量都太差了,就同个年龄层的男女,男的稍微有点成就就浮夸得不行了,更别说丑的胖的一大堆,而女性不一样,一般稍微有事业的女性都把自己打理得不错,所以凭什么要看上一个那样的男人,为什么不能挑一个年轻的清秀的肉体。” “他没钱也不要紧,姐姐有啊。他只要听话乖乖的对我忠诚就够了。” 言蹊无法反驳:“是有道理……可是我十分确定我不喜欢年轻的男的。” 柳依依一双媚眼配着长而密的假睫毛,深邃撩人,“那年轻的女孩子呢?” “啊?”言蹊没来由地磕了一下,“什么?” 第83章 言蹊下意识反问:“你为什么这么问?” “啊?”柳依依眨眨眼:“微博上很多小姑娘不是吵着要嫁给你吗?我就顺口问问, 你……在紧张吗?” 言蹊被她问得一懵, 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在紧张, 立刻摇头否定:“这哪里是顺口就……我没有紧张。” “这有啥,年轻的女生也不错啊,我见过年龄相差很多的女生情侣的。” 言蹊顿了顿问道:“是什么样子的?” “很亲密啊, 国内我也有见过, 国外也有,上次在Gucci 前排,我就看到一对, 特别美, 金发的, 年纪要小一点,甜美阳光。年纪大的,比她要高大半个头, 又冷又傲又不爱说话。” 柳依依比划着:“但是全程手这样,搭在她伴侣肩上, 啧啧啧, 秀恩爱秀那么自然。” 言蹊手托着腮,被柳依依说的话带入了画面。 “怎么样?”柳依依也手托着腮, 凑近笑嘻嘻看她:“我看你这些年都对男人没兴趣, 要不要考虑一下?” 她扬了扬眉。 言蹊:“……为什么你也这么问?” 柳依依:“哦?有谁问过了?” 言蹊当然不会把安之说出来:“……我忘记了。” 柳依依:“……哦。” 言蹊犹疑地问:“所以……女人弯的可以看出来吗?” 柳依依疑惑道:“你这是什么意思?什么看得出来?” “我的意思是, 如果大部分弯的女生是不是都挺中性化的?” “不会啊,也有很多很女孩子气的,不是看外表决定的。” “我知道, ”言蹊尝试着表达清楚:“你看,如果是两个男的话,那么很好理解有……”她话语卡了卡,“有分攻受的,这么说对吧?” “没错。”柳依依点头,神情多了几分兴趣。 “那么女生之间也分吗?是不是一定是一个偏男性的,一个偏女性的?” “你说在床上?”柳依依一语道破道。 “呃,”言蹊倒也没想到她大胆直接地说出来,“也不完全,也是吧?”经柳依依一说,言蹊也不由得往那个方向想了想。 突然,她心一颤,有点陌生的异样的感觉。 “唔,这我就不知道,毕竟,我又没跟女人上过床。” 柳依依耸耸肩,她拿出粉饼盒查看自己的妆,粉扑轻轻地拍了拍脸蛋,忽然目光扫到她:“言小五,你这么好奇呀?” 言蹊闻言一怔,低下眼:“说到这里,就多嘴地问问。” 柳依依把粉盒合上,“嗯,你这么说,我也好奇起来,你说这男女的欢愉是双向的,可以理解。男男,也大概能理解,可是女女,应该是单向的吧?那就代表了只能一个人享受?” 柳依依说起这种事来毫不羞涩,但言蹊脸颊微烫,轻轻咳了一声。 “毕竟,”柳依依摸摸自己做完美甲的手指,“是通过这里。” 言蹊眉眼一跳,第一反应居然是——陶陶手烫伤了。 这个念头刚跳出来,她立刻又甩掉——这跟她的手烫伤有关系吗? 接着是——天啊,你在想什么?这是陶陶的隐私。 所有思绪混乱着陌生的感觉纷沓至来,言蹊感到头晕起来,纤长的手指按了按额角。 “你今天有些奇怪。”柳依依笑嘻嘻地望着她,“以前都没见你对同性话题如此感兴趣。” “呃,是电视台,的一个问卷调查……”言蹊从未撒过谎,这句话一听就漏洞百出。 “哈哈哈哈,”柳依依明显就知道,也不说破,只是笑得花枝乱颤。 言蹊囧极了,她在内心说她不是要撒谎,她只是为了保护陶陶的隐私。可是,她完全直接可以跟柳依依说她对同性好奇啊,她为什么要撒谎? 这样更显得她心虚。 等等,她为什么要心虚? “你要真觉得好奇,网络上有小电影可以看的,翻~个墙就可以了。”柳依依盯着她看,眼神狡黠。 “不不不不,我知道怎么回事,我看……”言蹊差点没咬住舌头。 “咦?你看过?”柳依依耳朵尖。 “没有。”言蹊绷住脸,她不能承认。 柳依依:“哦?哈哈哈哈哈哈。没啥的,看过很正常啦,我还看过钙片呢!”她似笑非笑地盯着言蹊笑,笑得她头皮发麻,后来也没再继续逛街下去。 言蹊当然没看过小电影,她看的是真人现场版。还记得是大二的时候,那时孙亚维已经搬出去住了。 那天下午,她临时没有课就留在宿舍,她们的宿舍是公寓,上面是床铺而下面是书架书桌一体。言蹊比较注重私人空间,床边也用帘布围了起来。 她躲在她的私人小空间里看着书,突然宿舍门被打开了,接着是孙亚维还有另外一个女孩子的声音。 “哎呀,你别着急。” “反正这时候我公寓没有人,我们还没在这里做过呢。” 言蹊还来不及开口说她在公寓的时候,就听到此起彼伏的湿吻声,含糊在一起的笑声,是边亲边笑的人才会发出的。 言蹊尴尬极了,已经失去了说话的时机,只能假装自己不在,尽量不要发出声音。她的床位是靠里面的,而这两个人进屋的声音很大,片刻。另外一个女孩子就呻吟起来。 言蹊听得眼皮发跳,屋内也没其他人,一切声音无限扩大,衣料扯开的声音,鞋子踢掉的声音,椅子移动的声音,还有女孩子的嗔叫:“啊,桌子撞到我了……” 孙亚维嬉笑一声,也不知道做了什么动作,女孩子就哼哼嗔嗔地叫着。 言蹊掩着发烫的脸,这两人也太大胆了,还有声音至于这么大吗? 她这下真的是走也不是,听也不是了。 可是忽然心被什么一挑,言蹊慢慢把手伸过去揭起一点帘布。 那个画面给当年的她留下了深刻不可磨灭的印象,她当时脑子几乎是“轰隆隆”的声音。 两个女孩子痴缠在书桌上,孙亚维身下的女孩牛仔裤褪到了足边,双腿开着,而孙亚维的手埋她的大腿间,从她这个角度可以看到她们都在忘情地律动着。 言蹊不知道自己目瞪口呆瞄了多久,等她意识到,急急地就把帘布甩开。心口发紧,心跳爆表。 由于她本身对孙亚维并没有好感,所以当时她并不能辨认她是被恶心到了,还是被惊吓到了,还是其他的感觉。 就像是被强行科普了了不得的事情。 仅此而已。 她把这个画面锁到脑海深处,不去管。 晚上,她回到家,安之已经睡着了。言蹊轻推开她的房间门,她悄步地走到床边,低头观察了她手背的创口。 壁灯晕淡的光芒下她的睡颜安静乖巧,也不像前两晚那么闹了。言蹊嘴角泛开点温柔的笑意,拂开她面上的发丝。 其实闹一闹也很可爱。 十几岁的女孩子几乎是一天一变,虽然天天见,不知怎么的,此刻竟有些陌生的感觉。言蹊的手顺着她的脸庞的抚摸着她脱去稚气的痕迹。 突然安之脸颊微动,酒窝像朵小花似地舒展开来。 言蹊也被感染地笑起来,接着她很自然地俯低头,唇部在触到安之的脸颊时,言蹊才猛地意识到她这个动作。 心漏跳了一拍,她急忙坐直起身来。这才不止,她一下子就站起身来。 夜半深人已静,月不见心微乱。 言蹊不敢多呆,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回到自己熟悉私人的空间,言蹊镇定下来又觉得有点好笑,她这是做什么?只是亲亲安之而已,大人亲小孩子一样的,心虚什么呢? 最近琐事太多了,弄得她脑筋不清楚。言蹊觉得自己需要好好睡一觉,好好休息一下。 言蹊以为自己理所应当睡着了,可是倏忽间,好像又回到了那个帘布掩着烈日的午后,夏天的蝉叫,桌子隐隐的响动,还有女生亲热时的吟哼声。 天气很热,烈日如金光。眨眼间金光一暗,视线灰白下去,蝉不再嘶鸣,换成了凉意的灰色,葱色饱满却萧索。 客厅的沙发边有两位少女,短发的去亲睡着的少女。 言蹊浓睫颤动,皱紧眉,手划动了下,似乎想要去阻止。 画面一灭。言蹊翻了个身,放松身体陷入沉睡里。她眉眼柔顺下来,熟悉的床被,柔软的像云朵。陷在里面,深深安眠。 她抓了下云朵搂紧,发现云朵里还有更实质的东西,香软微温的,是人体的温度,仿佛还沾着刚沐浴后的水汽,柔柔的手臂勾着她的脖子,带来了一丝丝重量感。 言蹊睁开眼,一撩被子,少女赤~裸美好的身躯就在她怀里,牛奶泡过的肌肤,微红的幼桃一一映入视野。 少女倦意糯软的声音在她耳边:“……姨姨,要亲亲。” 巨大的感官冲击,言蹊透不过气,一下子翻身坐起来,急促地小口地喘着气,这才真正地醒过来,夜阑人静,一萤灯光,除了她自己,什么人都没有。 言蹊靠在床头,一手撑着自己,掠了下凌乱的长发。她穿了件薄锻的长衬衫入睡,此刻薄汗印湿了领口,锁骨的形状隐隐约约的。 她伸手去够床边的保温杯,手部的颤抖泄露了本人的慌乱。 好不容易拧开杯盖抿了一口,言蹊才觉得慢慢苏醒过来,随即梦里的画面逐渐清晰,她无力地喃喃声:我的天…… 第84章 言以东打电话来的时候, 也没想过言蹊会答应相亲, 对这个小他十几岁的妹妹, 他像对待他没有的女儿那样纵容:“不是相亲的,你就跟他见一面,大哥不是逼迫你, 就是……你单身实在太久了……” 如果她不同意, 言以东准备搬出言爷爷和言奶奶,但出乎他的意料,言蹊在电话那边沉默了会儿, 就答应了。 餐厅。言蹊正与对面的一位男子吃饭。 对面是言以东介绍的人, 大学数学系副教授, 博士,三十出头。彬彬有礼,谈吐不俗。但是言蹊开始走神, 索然无味的感觉悄悄地袭上她的心头。 餐厅是好餐厅,坐落在江边, 居高临下, 可以看清楚一垠无边的江景,如果下雪, 雪花飘洒在汩汩流过的江面, 倒映这江边的如星的灯光, 画面是难以想象的壮观而美丽。 言蹊想起,也就是这样一个下着雪的夜晚,安之和她下车看江上的雪景, 回到家安之就跟她说她喜欢女生。 对面的数学教授还在款款而谈:“运筹学其实是应用数学的一个重要的分支,但是目前大部分的高校在培养这个专业的学生有很多问题,上个月我就写了一篇论文,着重分析了这个话题,比如……” 言蹊喝了一口红酒,面上标准的主持人微笑,八颗牙齿,不多不少,亲和温柔,心思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她撩了一下耳发,触摸到她Tiffany的珍珠耳环,微凉的触感。 那个梦对言蹊影响很大。 好几天她都不能原谅自己,也不能好好面对安之。幸亏安之忙于备赛和功课,应该没有觉察出她的异样。 她责怪自己也怪柳依依,一定是那天聊太多同性的话题,她才会梦到孙亚维和她女朋友,幸好在梦里没有太过火的举动。言蹊定下心思索,她帮安之洗澡,所以会梦见她不穿衣服。还有前些天安之撒娇,让她亲亲。 嗯,所以才会梦到。一定是这样。 这样想心里就好受多了吧。 不过通常这种梦隔天不就会忘掉吗?可是言蹊没有,特别是后面的记得特别清楚,触感,声音,样子…… 言蹊猛地甩掉脑海里的画面,去拿红酒杯,转念一想,拿起水杯,喝了一大口,尽量让自己集中精神。 屋内静悄悄。安之揉了下眉心,放下笔,不能写太久字,手还是会疼。 客厅留着灯,一楼的玄关也留着灯。 “你要出去吗?”安之问她。言蹊吹完头发,衬衫加长裤,外套。很简单的穿着,妆容也很淡,跟平常没什么区别,就是换了口红的颜色。 “嗯……”言蹊从镜子里看了她一眼,顿了顿,才说道,“相亲。” 安之默默地站着,手指掐了掐手心。 “自己在家可以吗?我应该不会太晚回来。” “……可以的。”安之抬眸去望言蹊,即使穿着简单,她卷发披下来,眼波流转,动人心弦。 她没有立场说什么,前些天的任性撒娇已经让言蹊不自在了,她能够感觉到她的尴尬。 “戴那个耳环吧。”安之突然说。 “哪个?” “Tiffany 珍珠那个,金线的,很好看。” 言蹊拿出那对,拈起来,撩开头发,侧头对着镜子戴上一边。脸微侧,打量着,觉得不错,又戴上另外一边。 耳环是金链缀着一颗珍珠,复古优雅,在灯光下泛着柔润的莹光。 安之的目光从她雪白的耳垂,含着笑意的嘴角掠过。缓慢地低下眼睫,心里苦涩,不能言语。 “那我回去看书了。”安之转过身走了几步。 言蹊在后面叫住她:“陶陶?” 安之回头,见她眼底飞快地闪过一丝光,“你……一个人在家可以吗?”似乎本来不是想这么说,临时换成的这句话。 安之浅笑:“……刚才不是说啦,我可以的。” “对,”言蹊顿了顿,她似乎在犹豫什么,眼光也不跟她长久接触,拂过她身体,又偏开,“……内衣合适吗?” 安之怔了怔,怎么突然说起这话题来? “哦,如果不合适,我等会回来的时候再给你买合适的。”言蹊还是没看她。 安之低头微微羞赧地“嗯”了一声。 突然安静了,屋里沉淀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气氛。 “那……我出去了。”言蹊掠掠头发,下楼去了。安之跟着她的脚步,来到了楼梯口。望着她走下去,听着她轻轻关上一楼玄关的门,不一会儿,听到了开车的声音。 而这时,安之又站在楼梯口,一楼下面安安静静的,她还没回来。安之在楼梯口坐下来,灯依旧亮着,外面的天是黑暗的。 也许外头有月亮,也许没有。 在小时候很多的夜晚,安之也是一边写着作业一边等着言蹊下班回家,似乎已经成为了习惯。 安之抱了抱膝盖,把头靠着膝盖上面,乌亮的头发如瀑布,长发刚好覆满了纤弱的肩线。 她只能目送她出去,等着她回来,也许有一天她能够看到她,也许不能。 言蹊终于受不了对面教授的长篇大论,找了借口离席,对方问她要电话号码,也被她推脱掉了。 一出餐厅,一进车里,她连那个教授什么模样都不记得了,只记得刚才的三文鱼味道还行。 言蹊自嘲地笑了笑,完了,她大概要孤独终老了。 她在车里坐了一会儿,翻车子的格子,有一罐安之留在车里的糖果,密封地紧紧的,她剥开一颗,含在嘴里。 果汁糖。橘瓣形状的。 言蹊这才驱车开往家里。冬夜的天总是非常寒冷,路灯散发着倦怠的桔光。往外瞧去都是贴了广告的牌子,居高的屏幕放着某牌化妆水的广告。 言蹊心念动了动,驱车进了商场的停车场。她穿着长款的军绿色外套,长腿踩着高跟鞋进了商场,来到了内衣店。 安之刚到穿内衣的年纪,挑纯棉的,素面白色,塑形款的,可以稍微大一些。 她给自己也拿了一套平常穿的款式。 准备去结账的时候,她被另外一套吸引住视线。白色调,胸前只是贴着胸型的若隐若现的蕾丝,没有环扣,没有肩带,只是两条细细的带子系在后颈和后背。 非常少女,非常清纯的性感,又十分诱人。 言蹊咬着唇盯着看半天。 连sales小姐都过来笑着问:“这款对于你可能太小了,也比较稚嫩,同牌子的有另外比较适合你的……” “不不不,我就是……看看。”言蹊脸颊飞快地浮起一点可疑的绯红,她像烫了手地放开这套内衣,买了单出了商场。 上了车后,干脆把车窗摇下来,吹吹冷风。 后遗症,绝对是那天梦境的后遗症。她吁出一口气。她最近是怎么了?她几乎是哀叹着。 “心理空虚。”柳依依肯定会这么说。 “生理和心理双层空虚。”言以南应该会这么讲。 “三十岁对每一个女人都是大关,小五,社会环境和生理带来的压力,正常的。”大嫂跟她这么讲。 “过了三十会好一点吧?” “也许会,也许不会。” 言蹊揉了揉额角,也许过几天就会好了。她终于驱车到了家。 一室温暖。 她拿着包装袋,走上楼梯。楼梯口坐着一个熟悉的身影,她头埋在膝盖间,柔顺的头发散下来。 “陶陶你怎么在这里?” 安之仰起头,脸颊有一点压出的晕红。她揉揉眼睛,“你回来了?” “回来了,你在这里等我吗?” 安之低着头掩饰着想要站起来:“没有,我就刚才无聊出来……” 刚一动,腿麻了,差点没站稳。 言蹊腾出一只手及时地拉住她,安之歪倒向她的怀里。 她怀里有外面寒夜的凉意还有淡淡香水的气息,她穿着高跟鞋,安之才到她肩膀一点,结结实实抱了满怀。 安之心蓦地漏掉了好几拍,都不敢动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她错觉,言蹊仿佛也僵了僵。 时间的指针仿佛都停滞了好几秒。 然后才缓缓转动。 言蹊若无其事地拍拍她肩膀,松开她,“我有东西给你。”她把包装袋拿给她。 安之定定神,拿过袋子一看,“谢,谢谢。”她咽了咽口水,随着她走进客厅,“相亲……怎么样?” “无聊。”言蹊摊摊手。 安之暗自透出一口气,“你会跟他再见面吗?” “不会。”言蹊非常肯定。 安之抿了抿唇,觉得自己的欢喜也有些心酸,至少这个不用担心吧……可是还会有下一人。 “明天考试还是后天?” “后天,然后马上就期末了。” 时间很紧,如果这次决赛成绩取得好名次的话,就能够进入国家集训队,然后可以参加国际ICHO的比赛。 安之对进入集训队志在必得。但是她的手还没完全痊愈,怕会影响到考试的状态。 她头一次对考试有些紧张。少女白皙的脖颈修长,下巴的弧秀润柔美,因为忧虑,她轻咬着唇瓣。 粉嘟嘟的,饱满花瓣似的唇。 言蹊移开视线,低声道:“不用担心,一定可以的……要对自己有信心……” 这鼓励的话简直跟白开水一样平淡,言蹊内心吐槽自己,你还是文科生吗?你还算主持人?你就这词汇量…… 但是安之像被鼓励到一样微微眯起眼笑起来,点点脑袋,“嗯。” 言蹊凝望着她的酒窝,浅叹一声。 夜色迷离,言蹊辗转难眠。 干脆起身,床头柜有柳依依送给她的东西。 她步伐滞了滞,没有拉开柜子。 披着衣服,到了三楼,她的摄影爱好的房间。杂志,相机,冲洗出来的作品都有。 她在里面待了一晚。 第85章 安之去集训后, 言蹊比平常花了更多的时间在三楼。 三楼除了她的摄影房间, 客厅里还有安之的小小实验室, 言蹊每天都会看到。 安之从高一就挺想要一些实验必备,但她不太好意思说。言蹊发觉她高中开始就不太愿意花她的钱,几乎没有开口要过东西。 这还是言蹊发现的。 安之会在厨房里做小实验, 把用来发面的小苏打慢慢放入装着食醋的啤酒杯, 大量的泡沫涌了出来;用家里的碘酒点在面粉上,变成了蓝紫色;让家里的锅生锈,然后柠檬水或者醋浸泡, 擦拭。 这等小实验她像做小蛋糕一样有兴趣。事实上, 言蹊觉得她小时候烘焙感兴趣, 可能也是开发了做实验的兴趣。 言蹊原本不知道,因为安之都是悄摸着做的。每次她回家,厨房都是干净的。 安之收集了眼药水瓶子, 塑料瓶,甚至还会收集竹炭, 香烟灰等等等, 把刘奶奶愁得以为她在捡废品,不得不告诉了言蹊。 言蹊一听就懂了, 犹豫再三, 决定在家给她建一个小实验室。 言蹊给她买的Muji 的长桌子, 还专门在阳台处接了一个水槽。 今早难得有稀薄如蜂蜜的阳光透进来,照在桌子上的器具。 试管、导管、橡皮塞、烧杯、玻璃棒、量筒、铁架台、一些试纸,褐色的广口瓶, 小瓶子之类。 “不准做太危险的实验。” 当时言蹊只有一个要求。 安之兴奋地点点头,粉脸都亮起来了,她也很小心,但两个月后还是把窗帘给烧了,吓得言蹊有很长一段时间禁止她在家里做实验。 “去学校,或者去找你二舅舅。你一个人不要做实验。”言蹊惊魂不定,她自己并不懂这些,没有办法护住她,也没有办法教她,只能摆出“监护人”的架子约束她,言蹊顺便还拿走了她认为最危险的工具——酒精灯。 “可是二舅舅是学物理的。”安之当时还抗议来着。 “他一定认识懂化学的人,反正,你不能一个人。”言蹊板起脸拿出威严。 言蹊记起安之鼓着脸很不情愿又不得不听话的样子。 安之进了集训队,在城东的外国语大学里,要一个半月。她才走了三天,言蹊就觉得屋子里空荡荡的。今早上了三楼,还把她很久没用的实验器具清洗了一遍。 另一间是属于她摄影爱好的房间。 摄影对于言蹊来说,是一种很远又不远的爱好。也不是没做过摄影家的梦,可是自从她好几年前匿名寄出去的作品无一被采纳后,她就没再尝试了。 她想,摄影是她内心的一点执念。她通过照片去认识她早逝的父母,感受他们的爱情,了解他们的为人。成长时期她拍了很多家人的照片,除了老宅在言爷爷言奶奶的相册,她自己还有她独自的收藏。爷爷奶奶,哥嫂们的,侄子们,都是合照。还有属于安之的很多本。 她单人的,她们出去游玩和杨蒙蒙的,还有她们两个的。 有很多也存在手机里,但相机的质感有所不同。 她最近在整理照片,调试相机。她学过一些拍摄技巧,也懂得一些相机,长期阅读杂志。但是她自己认为,感受和领悟这些是需要契机,需要成长的,需要天分,也需要积累,她不着急。 人生其他的东西都是强求不来的,但是兴趣是可以培养的。 安之去集训的头一周,她整理了摄影室,换了家里需要换的灯泡,家具并清理,甚至还给几株花换了花盆。 下一周,她整理了两墙书架。 到了第三周末,家里已经完全没事可以做了,带上相机出了门。 言蹊觉得完全可以预料到自己退休后的生活。并打算再去学几个爱好,甚至考虑童年没能坚持练下去的书法。 等着安之每天晚上给她打电话,这还是安之第一次住集体宿舍。 “几个人一间,四个人吗?” “嗯,对呀,她们好勤奋,都没人玩手机,我偷偷出来的。” “嗯,晚上睡觉注意盖好被子,别着凉。” “人好多,不太习惯这么多人一起睡,还得排队洗澡。昨晚有人打呼噜,我都睡不着。” 安之的嗓音软绵绵地在抱怨,又像在撒娇。 言蹊听着想笑又心疼。 “我想吃芝士鸡排,想吃鳗鱼饭,想吃炸鸡翅!” 她在抱怨食堂饭不好吃。 “好的,等你比赛完我带你去吃。” “你……会来接我吗?” “好的,我去接你。” 得到了保证的安之在那边笑起来,言蹊又鼓励了她几句。 每一晚都会说几分钟,睡觉前也会发短信。 另外一个周末,言蹊去参加了大学同学的婚礼。冬天的婚礼还在靠江的酒店,豪迈地包了一天一夜。言蹊跟这位同学不是很熟,但是交际圈难免有时会碰到。 言蹊一走进就吸引了绝大多数人的目光。 近些年,她已经在邶视这个主流电视台名声鹊起,外表出色,家世清白显贵,名副其实的单身贵族。一走进来就是焦点,今天很多女性都穿了裙装,她相反一身西服,长腿细腰,走路优雅犹如在做节目,长发慵懒微卷披肩,又多了一丝妩媚。 不少人上来跟她聊天套近乎,言蹊今天就是来社交的,她露出熟悉疏离的笑容,轻声与人交谈。 没有想到被绊住了,以至于她没有接到言以南的电话,还有语音信息。 周末难得清闲,柳依依瘫在沙发,大长腿架在言以西膝盖上,看着极限挑战。 她指着屏幕上的黄渤:“这大概是世界上我唯一不考虑脸但想要睡他的人……” 正在看书的言以西瞥她一眼。 柳依依打了个哈哈,摆手道:“没有,玩笑玩笑,当然我老公最棒!” 之后接到言以南的电话,过了二十分钟他就过来砸门了,坐到沙发上别别扭扭地支支吾吾地,终于在追问下说出来:“我和余医生睡了!” 然后娇娇羞羞道:“你说她会不会对我负责啊?” 把柳依依噎到半响说不出话来,给言以西一个眼神:“你确定这是你弟弟不是妹妹?” 太娘炮了吧? 言以西低叹口气,说:“交给你了,我去做饭。” 那边言蹊也刚好脱身,打电话过来询问言以南。 电话接通着,言以南开始说:“昨晚我们下班去酒吧里喝了一杯,然后去了我公寓,之后,之后就不可描述了。” 言蹊在那边还没说话。 柳依依嗤笑一声:“不就是一夜情?这有啥大不了的。” 那边在开放式厨房刚把围裙系上的言以西,闻言又淡淡地飘过来一眼。柳依依马上甜笑地冲他摆手:“哈哈,哈哈,老公,开个玩笑啦。” 转过来瞪言以南:“然后?拜托你像个男人好吧。” “然后天亮她就走了,什么都没说,我打电话给她她今天有手术,没接到电话。”言以南几乎揪着衣襟说。 “什么都没有说吗?”言蹊问道。 “一个字都没有,完全不像我之前见过的女孩子,我都没招了,所以我才来问你们!” “现在我们算男女朋友吗?算吧?”言以南满脸纠结,又隐隐带着兴奋,完全像个深陷不可自拔的小女生。 柳依依几乎要吐血。 言蹊走到酒店礼堂的外面,迎着海风,听着电话那边的柳依依在训言以南,她撩一撩头发。 “有没有搞错,你是笨蛋吗?人家现在没发招你就先乱了,你淡定点,你还大她三岁呢!你既然要走心就不要那么早走肾啊!” “我也是根正苗红的青年!我也有正常的需要好嘛!” “你说你除了这张脸还有什么让别人看中的优点?” “她是说过我长得漂亮啊!她喜欢就可以了!哎哎哎,不要太性别歧视了,男人为什么不可凭借美貌攻略女人!” “……” 言蹊眯眼掩嘴笑起来。 这时有人叫了她一句:“言蹊。” 言蹊应声侧过脸,头发随着她的动作随着风拂过脸颊。见到来人,她一顿,瞳仁微微睁大,眨了下睫毛,似乎完全没有预料到这人的出现。 周围风声一下子变大了。 那声音又叫了她一句,这回听上去有些遥远的熟悉感,“言蹊。” 他穿着套浅灰色的西服,内里衬衫衣襟敞开,没有打领带,得体中又有点不愿意被束缚的潇洒。 棱角分明的脸,因为时光变得更加英俊沉稳,见到她,表情惊喜,“好久不见。” 第86章 临近年末 , 又是满城风雪。 安之在外国语大学门口已经等了三十分钟, 脸都快冻僵了, 她在原地冷得跺跺脚,搓手哈热气。安之提前出来,手机没有充电, 已经没有电了。 言蹊还没来接她。她也不知道等了多久了, 也没法通知她。 她瞧了眼空中的雪花,把手藏进衣兜里。可能交通会有些堵塞,她再等等。 四十几天的集训, 几乎全国最好的高中最厉害的高中生都集中在此。有些学校有竞赛班, 有些成员从高一开始就为了竞赛做准备。 她最后并没有被挑中去国外参加ICHO 竞赛。最后一次的实验测试她没有发挥好, 带队老师们考虑综合实力,还是选了另外的一位同学,连同其他三位代表国家队去参赛。50人选了4人, 安之是第五名,铩羽而归。 老师们仍旧非常看好她, 特意找了她说话安慰她, 说这只是一次考试,让她不用太在意, 未来还有更广阔的学习空间等着她, 她会有更大的成就 。 安之再哈了哈冻僵的手。 最后一周是考试周, 很多的测验,考得不够理想也是可以理解的,也许自己就是太自信了。 一点雪片飞进她的眼睛, 凉凉地沁入。 安之叹口气,拉着行李箱,没有电的手机在她的衣兜里,也不会再响起来了。估计言蹊是被什么耽搁住了,她拉着小行李箱离开了校门口。 安之一步一步地拉着行李箱走。前几天,柳依依在给她的电话说漏了嘴,安之知道言蹊的前男友回来了。 她并没有见过这个人,只是长大后在言家人听到过。喜欢上言蹊后,她偷偷地向柳依依打听过,知道这是言蹊喜欢的人,他们有过两年多的恋情。 就像童话里的怪兽,你以为只是存在于虚幻中,没想到有一天真的在现实中出现了。 她在十字路口等红灯,穿得不够厚,觉得四肢都僵硬了,听见自己呼呼的喘气声,好冷。 绿灯一亮,她拉着行李箱过路,迎面而来也是行色匆匆的路人,穿过斑马线。安之突然警醒地摸摸衣兜,猛地回头,看见的都是陌生的背影。 手机不见了。 雪天路滑,开车不易。言蹊在路上被别人剐蹭了下,对方一见言蹊的车子,胡搅蛮缠不讲理,言蹊拧着眉耐着性子处理好事情,正要回车,就看见了对面马路的高既明。 言蹊皱皱眉,在婚礼那次偶遇,两人不咸不淡地说了几句。无非是:“好久不见。” “好巧。” “我收到邀请,回国来参加婚礼。” “我也是收到邀请。” 说实话言蹊当时一点准备都没有,所以一下子有点应付不来。幸好这时有人上来拉走高既明去寒暄,她松一口气,找了借口提早退场。 后来她又笑自己,不就是前任吗?她这样处理,倒显得有点不够大方。她把这事放下,隔天高既明给她打电话,“幸好你电话还没有换。” 言蹊回道:“用着方便,老号码习惯了。” “难得回国一次,我想去拜访一下言爷爷和言奶奶。” 言蹊顿了一顿。 当年他们热恋的时候,最开心的一件事就是发现彼此的爷爷辈居然认识,还颇有渊源。老一辈的知识青年在那个特殊的受到迫害的时刻,言爷爷向高既明的外公及时透了消息,他外公带着妻子逃到了香港,之后出了国。 老人家再也没有回过国,反而是高既明的母亲回国认识了高既明父亲,之后在邶城结婚生活抚养子女。 “我外公前年去世了。”高既明在电话里说。 言蹊动容,“节哀。” 言已至此,言蹊无法拒绝。高既明去了言家老宅拜访了言爷爷言奶奶,他长成那模样,年轻时就很有魅力,现在谈吐温和,未语先挂笑,谦逊有礼,言爷爷言奶奶一贯喜欢他。就连心姨,也欢喜地去厨房交代多做几个菜留他吃饭。 连言蹊也有一两秒的恍惚,仿佛回到了她第一次带他回家见家人的情景。 只不过,时光不老,旧事已远。 言蹊以为只不过是一次偶遇和一次拜访,没想到今天又遇上了。 高既明走过来,寒冬腊月,漫天飞雪,他穿着长款羽绒服,围着围巾。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是从爱情电影走出来的男主角。 来到她跟前,对她露出牙齿一笑。 言蹊有点头疼,这次又怎么了。天冷,她没时间跟她打岔,她说:“你这次又是恰好路过?” “不,我是来找你的。” “我没空,我得到外国语大学去接人。”言蹊看了下时间。 “外国语大学?嗯,那边路在堵车,你这时开出去也只会堵在路上而已,给我一点时间。” 言蹊拿出手机查看路况,边拨电话边问:“有话就在这里说吧?” “太冷了,你看你脸都白了。我们找个地方喝杯热的吧?” 言蹊没打通电话,仰天看了看越来越大的雪,点点头。 就近找了家咖啡店,言蹊手摸到温热的杯子,神情舒缓下来。店里温暖,她伸手别了下头发,又喝了一口。 接着像想到什么,她翻来手机查看,又拨电话。 高既明把她的一连串动作表情看在眼底,出言轻笑问:“是很重要的人?” 言蹊蹙眉自语道:“怎么不接呢?”都没有注意到他刚才说了什么话:“嗯,什么?” 高既明笑笑:“男朋友?还是……老公?” 言蹊摇了一下头:“都不是,是……” 她突然卡了一下,不知道该怎么说安之的身份。 “有什么事吗?”她发了条短信,暂时把手机放一边。 “这次回国,有个机会,盛达游戏想请我过去做款游戏的开发。” “嗯?你是想回来?” “有这个打算,我爸年纪大了,还有……”高既明的视线落到她脸上,温和深邃的眉眼浮上笑意,不言而喻。 言蹊觑了他一眼:“那你太太呢?” “太太?”高既明一愣,然后笑起来“我怎么不知道我结婚了?” 言蹊看他表情不像作假,她惊讶道:“我听说你女朋友跟你求婚,然后就你们订婚……” 高既明似乎回忆了下,然后笑道:“是Alex ?跟我求婚的只有她了,但事实上是……” 他笑容有点无奈:“Alex 是跟我求婚,可是一个星期后她又觉得当时太仓促了,她还没准备好,又取消了婚礼。” “啊?” “对!”他尴尬道:“而且是她当众给我求的婚,也是她当众取消的,说她被东方男子的美色迷得丧失了理智,才会想要走进婚姻,幸好及时醒过来。” 言蹊噗嗤笑出来。 “丢脸吧?”高既明摇头笑道。 “当时我们这边的同学,朋友不是都传遍了你结婚的事实,那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我离得远,跟我父母说清状况,其他人就算了……要澄清也很没面子。” 言蹊垂下眼睛,握着咖啡杯的手指动了动。她抿了抿唇,没有接话。 “当时一心想出国,除了见识外面的世界,也想证明自己,我放弃了很珍贵的感情。” 言蹊觉得这话多少有点不公平,她摇摇头:“是我跟你分手的。” “不,言蹊,”高既明的手伸过来,想要牵住她,怕她介意,又收回去,“是我没有给你足够的安全感。” 言蹊怔住,转头去看他,没有想到她能从他口中听到这句话。两人对视了好几秒,言蹊转开视线,“我必须要走了!” 她边走边拨手机,那边传来机械化的甜美声音“您拨打的电话的电影已经关机”,言蹊皱眉,按掉,重新再拨,脚步加快到停车的地方。 “言蹊,”高既明追上来,“我还有话对你说……” “我现在没空。”言蹊看下时间又去翻短信,没有回,心里愈发焦急。 “言蹊!” “对不起,我现在真的赶时间。”言蹊已经来到了车前,掏`出钥匙。 这时言蹊的手机震动起来,她急忙接通。 安之身上并没有现金,手机也被偷了。幸好她还有交通卡。地铁站入口,行人匆匆。安之进了车厢,刚好有座位,她疲倦地坐下。走了很久才找到地铁口。 并没有直达到家里的地铁,她坐了五站,出了地铁,来到了柳依依的公司。 柳依依出来接她的时候,安之缩在接待室的凳子上,蜷缩成一团。一见到她就说:“要给姨姨打电话。” 柳依依按了免提,铃声响过,言蹊的声音响起:“依依?” “你在哪里呢?小安之在我这里,她手机被偷了。”安之在旁边地叫了她一句。 “陶陶?好的,在你那里我就放心了,我这边……” 这时,言蹊那边有个磁性清和的男声响起:“依依,你好,好久没见,什么时候能聚一下?” 柳依依和安之在这边听得一字不差,柳依依怔了怔,她看了一眼安之,慢慢地道:“噢……你也在啊?” 安之睫毛颤了颤,敛下来在她苍白的小脸留下一层深影。她无意识地抱住双肩,觉得今天真是太冷了。 第87章 言蹊拉开了车门, 高既明上前拦住急切地她:“言蹊, 我本来想确定后再找你, 但是我忍不住了!我已经接受了盛达的Offer ,我这次回去就是会处理好交接工作,最多三个月!” 他掰住车门道:“言蹊!再给我一次机会!” 言蹊目光复杂地看着他。很多年前, 他要出国她要分手, 他也是这么求着她,“言蹊,谁说异国恋就不行, 我不同意分手!你再给我一次机会!” 当时高既明年少的面孔和如今成熟的面孔重叠在一起。言蹊闭了闭眼睛, “我真的必须要走了。”她跨坐进车, 开动车。高既明站在原地一直目送她离开。 言蹊沉了沉思绪,吸了吸气,打电话给柳依依:“你们在哪里?我现在过去。” “别了, 西环路出事故了,这冰天雪地的, 你过不来的。” “原来是出事故了吗?怪不得堵了那么久, 我早上出门也把车碰了一下……”言蹊话没说完,就听到安之急切地问:“姨姨, 那你没事吧?” “我没事, 就是车头被碰了一下。”言蹊心一软, “对不起,我今天是提早出门的,本来想着应该能按时到, 我之前跟你打电话没接到?” “我一出门就没电了,可能那时候你打了电话,我还没接到就没电了。” “啊……我打不通电话就该赶过去的。” 安之说,“是我提早出来的,因为……老师们说要给参赛的同学开个动员会之类,我不想参加。” 柳依依这时说:“有什么大不了的,我们不去参加,就是一场考试而已,我们不去! 我问你舅舅了,你进了国家队集训,保送的机会就很大了!” “你们在哪里?我看绕个弯去跟你们汇合。”言蹊还是不放心。 “行了行了,安全要紧,我会把小安之安全送到家的。”柳依依也没等言蹊回话,就掐了电话。 言蹊回到家一直等到了八点多,柳依依才带了安之回来。她在一楼的客厅等着她们。 “这么晚?”她轻声问道,眼睛第一时间看向安之。 “我带了安之去补办手机卡,吃饭,”柳依依把安之的行李箱推到一边,“这天太冷了。” 言蹊注意到安之身上穿了件没见过的外套,Valentino 的长款白色外套,给她穿着太长了,衣领是皮草的,她小脸裹在其中,晶莹剔透的。 “你今天怎么回事啊?怎么突然跟姓高的……”柳依依把“约会”两个字咽下,悄悄地给了言蹊一个肘击:“姓高的骚扰你了?” 言蹊叹一声:“路上碰到的,不提了,今天是我没考虑好。” “他不是结婚了吗?怎么还揪着你不放,打情怀牌啊?” 言蹊摇了下头:“没结婚。” “WTF!没结?”柳依依惊叫一声,瞥了瞥安之,压低声音:“所以他想跟你旧情复燃吗?” 言蹊蹙紧眉,不知道怎么表达,余光看到安之正静静地看着她。波光粼粼的清澈的,又像琉璃一样易碎的眼神。 言蹊的心房猛地被一只手狠狠地攥住的感觉,她推了推柳依依:“我过后再跟你说。” 言蹊走近了一步: “陶陶,对不起,本来今天说好要去接你的。” 安之沉默着摇了摇头。 柳依依看了看她们,索性加把火:“你可不是要道歉吗?安之今天身上又没钱,手机又丢了,还在大风大雪里等你那么久。” “二舅妈,”安之微微偏过头:“没有啦,就走了几步而已……”她牵动脸颊牵动酒窝笑起来,等把脸转向言蹊的时候,笑容已经很真实了,“姨姨,我又不是小孩子,可以自己回家的,今天是意外啦。” “就是手机丢了,好可惜,都怪我不小心。” “丢了就丢了,我再给你买。” “二舅妈把她旧的给我了。” “哦……” 柳依依在旁忍得牙疼,也不想管了,干脆趁早回家抱老公算了,她摆摆手:“那我就先回了,大冷天的。” “二舅妈,衣服。”安之伸手想把外套脱下来。 “不用,给你吧,等你大几岁也能穿了。” 安之道了谢,柳依依盯着她,掐了下她小脸蛋,眼尾瞥了瞥言蹊,决定再多嘴一句:“明天出门别穿那么少,小孩子家家的,冻坏可怎么上学?” 安之赶紧阻止她不让她继续说下去,给她开门。 柳依依走了,气氛顿时尴尬下来。 安之对着言蹊笑了笑,把行李箱拉过来想要上楼去。言蹊握住拉杆,想帮她的忙。 “不用了,姨姨,很轻的。”安之自己提着就走上楼,言蹊无所适从地站着。 她懊恼地按了按头,跟着上了楼,不知道该说什么好,“陶陶……” 安之笑容虚浮,然后说:“嗯,姨姨,我累了,我想进去睡了。” 门一关上,安之就蹲坐了下来。房间里没有开灯,长外套把她裹得崩崩的,她全身无力,只能靠衣服支撑着。 言蹊也许没有发觉,但是安之知道,高既明在她的心目中地位是很重要的,以往她不会忘记自己的,就算有工作或者有事情她需要忙,也要让自己知道,确保她的安全。 如果她们只是普通的亲友关系,今天只是一连串的意外发生在一起,她也能光明正大地抱怨几句,不会这么难过,这么委屈…… 如果她不喜欢言蹊的话,她能够把自己当小孩好好向她抱怨几句。但她喜欢言蹊,她希望她把她当大人,然后言蹊能够发觉她的委屈。 安之趴在地板上,心里有个声音:这应该只是个开始吧?以后她在言蹊心目中的地位会慢慢慢慢地退后。 她以为她能够进国家队去比赛,她没能做到。自从廖承宇跟言蹊不可能后,她也以为能再多跟她撒娇几天。 事与愿违,无能为力。 安之默默咀嚼这两个词给她带来痛楚,还有嫉妒。她从没这么嫉妒过一个人,嫉妒他跟言蹊谈过恋爱,嫉妒言蹊喜欢他,嫉妒他的性别。但理智告诉她,她是没有权利去嫉妒的,也没遇权利去委屈。 但她就是控制不住的难过,委屈和嫉妒。 很痛苦。 言蹊在客厅来回走了好几个圈,想要去敲门的手好几次伸过去又收了回来。 隔天早上,安之发现言蹊在等她。 “我送你去学校吧?今天期末考试吧?”言蹊看着她微笑。 安之知道言蹊是在对她示好,她莫名觉得鼻酸,咬着唇不说话就走出了门,她没有看到言蹊在她背后蹙起眉。 安之裹紧围巾,垂着头数着脚步走着。 一步,两步,三步…… 耳边的风声,旁人说话的声音,车声……是她吗? 安之用余光一瞥,不是她的车。 她失落地继续走,觉得自己好矫情。 突然,身后传来一声喇叭,安之的心一跳,不由自主的顿住脚步。言蹊开着车子徐徐地来到她身旁停下。 摇下车窗,仍是温柔的笑意:“好了,快上车,不要迟到了。” 安之咬住唇好几秒,终于上了车,言蹊见她乖巧上车后笑眼弯了弯,自然地伸手过来想要揉揉她的头发。 安之把头一偏,言蹊的手落了个空,她一愣,短暂地失言。然后收回手开起车。 路上还有积雪,言蹊开得特别稳和小心。车里安静温暖,没有人说话。 言蹊过了一会儿说:“下午考完我来接你,我们去吃你想吃的好不好?鳗鱼饭还是芝士火锅?” 安之揪了揪衣角,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到了学校,安之下了车。 “陶陶?”言蹊从车窗探出头来,寒冬的早上,她的容颜迷人地像画报里的封面女郎。 她仿佛想要说什么,却仍旧没说,只是对她笑了笑:“加油,我先去上班了。” 安之怔望着好一会儿她离去的车迹,觉得自己简直矫情到了极点。 下午考完放学,安之走出校门,就看到了言蹊的车子,她应该很早就到了,被后面好几辆车围着。 安之走到她车前,言蹊正靠在座位上用手机看书。她通常不喜欢用手机看书的,嫌弃屏幕太小。安之猜她是等了一会儿太无聊了。 “嗯?考完了?我们去吃东西吧?”见到她后,言蹊把手机放一边,依旧是温柔的语调。 她越对她好安之内心就越难过,越酸楚。一边讨厌自己矫情一边暗自难受。在这种说不出口的煎熬中,她反而站在原地不动。 言蹊稍微愣了一下:“不去吗?” 安之垂着头不动,也不走。 言蹊后面的车子的家长接到孩子往外开走了,只有安之还杵在原地。 言蹊皱眉表示疑惑,想着到底有什么问题,她摇了摇头,“陶陶,我不懂……” “你是不是还在生气?”言蹊只能猜一猜。 言蹊默了默,微微叹气:“你上车,我们回家再说好不好?” 她们两人僵住这里有一会儿,有很多同学看到安之就站在车门前,就是不上车,投来好奇的目光。 许嘉尔更是如此,她站在原地已经看了一会儿,眼神探究。 她离着她们有好几步,喊道:“小班长,什么事情啊?” 安之也不知道自己哪条神经搭错了,居然回过头去说:“你等等我,我们一起去吃饭。” “啊?”许嘉尔一脸雾水。 “我们以前说好要一起去吃饭的,你还记得吗?”安之从眼神传递给她“拜托你,配合我 。” 许嘉尔的表情从惊讶到了然:“哦……那就一起去吃吧?” “好的。”安之转过头,看着言蹊:“我和她去吃饭,姨姨,你先回去吧。” 言蹊没有回答,她只是看着安之,表情冷静。足足有三四秒,她重复地问:“你现在要和她去吃饭么?” 安之想要去细看她的表情,心揪成一团,理智像是大海里漂泊的小舟,哪里都靠不到岸。 言蹊已经点头道:“好吧,你们去吧。”她撤回目光,发动了车子,安之嘴唇动了动,欲言又止言蹊最后说:“记得手机微信绑定我的卡。” 她后面的车子都已经开走了,给她清空出一大片路段,不知道是车子的性能太好,还是她的情绪波动,车子“咻”地一声就飞扬而去。 作者有话要说:还是说一下这章的改动。 我改了两次。 第一次是在刚发布不久,有个读者告诉我说有点逻辑不通。 因为在原文第一稿写了“手机没有充电,已经没有电了。”这一句和后文的“手机在她的衣兜里,也没有响起来。” “因为手机已经没有电了,那它不就不存在会响起这种情况了”,这是她说的原话。 只不过我当时像表达的是一种心里状态,“一种内心的期盼,明明知道它不会响起,还是期盼它响起来的”心理,因为这是我的亲身心里状态。后来我觉得表述不好,何况并不是很多人都能够理解。所以我改了。 然后之后的吐槽剧情,吐槽旁的,甚至还说暂时不看了转看其他文还有不少应和的评论,(我还算能接受)我不能接受我“人设崩”这个评论。 我昨晚想了整晚,并不觉得有崩的情况,反而觉得前后对话可能会有更好的衔接。 我之前有过丢手机还能打通的情况,但想了想还是改成大部分人会发生的“关机”现象。 有评论说这么改反而拉近了安之与言蹊的关系让人觉得怪怪的,也改掉了言蹊对前任失神。 我从未写言蹊对前任失神,我只是把“两人对视了好几秒”,改成了“两人对视了好几秒,言蹊转开了视线”。 还有添上“心里愈发焦急。”(很明显,有些人认为从对话和小动作并不能体现出主人公的心里) 以上就是我改动的地方。 现在来说说我: 一,没有人比我更加慎重她们的进度。我推翻了多少写法只有我自己知道。 二,我知道这番说话也会让人吐槽,吐槽我的人不会说我改得好,没吐槽的人反而会说我改了变得刻意。我双方都讨不了好。 但是我为什么要说,因为憋屈,不要老脸也要就地滚一滚说委屈。 三,我知道最好的方式就是一更新就不再改动,但我没有办法做到。我就是会手误会有错别字会有bug,我不怕丢脸,EX文里的trust fund现在还是“信任”基金。我不改后面就会有人不断地提醒我,所以有时我也烦。 四 没有错,73章刚写了小作文,这章又写了,希望不要有了。(并没有老泪纵横) (老灯,叫我说你什么好?说好的年纪大要高冷一点呢) (2017年7月13日 17:00) 第88章 安之像被点穴了似的僵立在原地, 脑海里不断地回放言蹊从温柔地耐心地劝说着她到满脸平静地对她说:“好吧, 你们去吃饭。” 一帧帧的, 每个表情细节都没错过。 然后她心里生起一点恐慌:言蹊她该不会是生气了吧? 她努力地回想以往言蹊生气的样子来作对比。但是记忆里空空白白的。言蹊从来没有对她生过气。只有两次接近,一次是她小时候离家出走想要回她出生的地方。另外一次是她逃课,言蹊找不到她。 不过那两次她都有责备她, 更多的是担心。言蹊从来没有对她发过火, 从来没有真的生过她的气。 安之鼻子突然酸起来,已经开始先怪起自己来。 “哎!”旁边的许嘉尔戳戳她肩膀,“小班长, 我们去不去吃饭啊?还是你利用完我就不管了?” 安之深呼口气:“走吧。” 许嘉尔边走边斜眼看她:“你们这是吵架了还是吵架了?” “你别管了。”安之黯然地垂下眼, 继而想起什么又跟她道歉:“对不起。”、 许嘉尔摆摆手:“没所谓啦, 幸亏我想开了,要不然还真会难过。” 安之歉然地看了看许嘉尔,许嘉尔冲她挤挤眼睛。 自从上次见完面, 她们就很默契地远离地对方,实际她们也很忙, 安之忙竞赛, 许嘉尔忙着参加托福考试等各种出国准备。 她们去吃烤鱼。店里灯光偏暗,墙上有着许多涂鸦和俏皮话, 放着蕾哈娜的音乐, 座位和座位隔开, 她们挑了位子坐下。 “你不能吃辣吧?”许嘉尔看着菜单。 “嗯……不过没事啦,你可以点。” “那么微辣好了。” 她们点好菜,饮料。 安之问她:“出国的事情还顺利吗?” 许嘉尔点头道:“还行吧。我托福过了, 接下来就是一些琐事,很多手续……” “过完年,下学期的时间就会很快了。” “嗯……是。” 说完这几句话她们两个你看看我,我看看我,又不知道说什么好了,“扑哧”一笑都笑起来。 “嘿, 别这么尴尬,”许嘉尔朝她笑道:“小班长,虽然我们不能当情侣, 也可以当朋友嘛,怎么了,你有心事?” 安之并不知道怎么开口,何况也不确实适不适合跟许嘉尔说。一言难尽。 鱼端了上来。鱼是去了骨头的,先煎到两面微黄再下去烤,滋滋油光,鲜白的鱼肉,红辣椒绿色配菜点缀,清香扑鼻,让人食欲顿开。 许嘉尔显然是爱吃鱼的,她拿起筷子说了句“那我不客气了”就开吃起来。 安之咬了口鱼肉,皮脆肉嫩,辣度也还可以。她夹了筷鱼肉浸了浸汤汁送到嘴里,鱼肉在舌尖化开,她突然呛了一下“唔”地一声,被辣到了。 许嘉尔看着她笑:“你也太弱了吧。” 安之吸了一口椰子汁,“从小就吃不了辣,但是还挺喜欢吃的,一点点辣没关系。” 她是来到言蹊身边才吃到辣菜的,她外公口味清淡,言家人却酷爱吃辣,第一次吃到是一道水煮鱼,她夹了块鱼肉,刚咬一口就被吓到,辣得流泪吐舌头。当时言蹊坐她身边,马上反应过来,拿起凉水喂她。 安之记得她当时半搂着着她,对着不断吐舌吸气的她轻笑:“没事,没事,过一会儿就不辣了。” 她手指捏捏她的下巴:“舌头给我看,辣红了没有……” 这之后,每回她们去吃火锅,言蹊点的都是鸳鸯锅。但是安之每次都会想要挑战吃辣的,言蹊就看着她被辣得眼泪汪汪不得不去吃回清汤锅的模样笑。 在吃的上面,言蹊都会迁就她。安之也是。唯一没有共识的就是番茄炒蛋到底应该放糖还是盐巴,谁都说服不了谁。 安之想起言蹊第一次听到她说放糖时瞠目结舌的表情,还有后来她们争论她较真的模样:“不行,不行!必须放盐,这是原则问题!” 她对她一贯包容耐心却在这个问题有可爱的执念,以至于后来她们决定家里这道菜不再出现,变成了一道禁。菜。 安之咬着吸管,她想言蹊了。她瞥了眼旁边的手机,这是柳依依的旧手机,苹果6plus,她刚拿到,还没换成她喜欢的手机壳,里面也没有她和言蹊的照片。而言蹊那时走之前还记得跟她说“微信绑定我的卡”,她就算生气也在为她考虑。 本来集训了四十来天,跟她分开那么久,每天都要给她打电话发信息,她之前没觉得自己娇气,一个多做的集体住宿生活才知道言蹊给她提供了多好的生活环境。 本来她想着集训过后,她要回家多腻腻她,趁机跟她撒娇,跟她说没有被选上她心里有多难过。 可是现在居然就变成了这个局面,而且言蹊并没有错,错的是她,矫情的是她,发脾气的是她,不讲理的是她。 安之咬着吸管,愁肠百结的模样全都落在许嘉尔眼底,她暗自叹口气,幸亏自己撤得早,面前的女孩子不会属于她,这盘鱼倒是只有她在吃。 许嘉尔说:“你再不吃,骨头都不剩了。” 本来这鱼就是剔了骨头的。安之一笑,“我不饿,你尽管吃。” 许嘉尔一脸洞察道:“你们果真吵架了?” 安之摇摇头。 “你表白了?” 安之脸一僵。 “想也不可能啦。”许嘉尔喝一口可乐,“我一直有个问题想要问你,你分得清楚你对她的感情吗?” 许嘉尔定神瞧着安之道:“到底是不是爱情?” 店里人声杂杂,烤盘上的鱼肉热腾腾翻滚着香气,满满的烟火气息,安之的外套搭在椅子上,她穿着厚线毛衣,微低着头,头发柔顺地簇拥着她奶粉白般的脸,睫毛细细软软在灯光泛着光。 她说:“我也希望不是。”她就不用受到这种折磨,想要靠近不能靠近。不该靠近却又想要靠近。 许嘉尔不说话了。 然后她叹口气。 “你太依赖她了,你如果不能跟她保持距离,你在她眼里永远是小孩子。” 安之一双杏眼迷蒙地望着她。许嘉尔心里想着,原来怀春少女忧郁时是这样子的。可惜,不是为她而忧郁。 “但以你们的年龄差,她可能永远都会认为你是小孩子,你们的情况,她喜不喜欢女生还不是首要的问题,而是你们多年的相处下来的感情。” 安之咬着唇:“所以我应该早点死心是不是?” 许嘉尔盯着她沉思。 她回想到她偷亲安之的那个下午,言蹊站在客厅门口,眼神凌厉地盯着她,许嘉尔能够看出她是靠着修养努力地压着某种情绪。 到最后言蹊只是冷冷地对她说:“让她睡吧。” 也许,只是也许,有一点不同的意味在这两人之间。 许嘉尔甩开这个念头,这不关她的事情了。 “我没有办法跟你说答案,毕竟我这么帅也没追到我喜欢的女孩子。”许嘉尔笑了下,她嘴角微抿往上一勾,眼神深邃坚定: “但我不会喜欢不喜欢我的人,我想要两厢情愿的感情。” 两人吃完饭分开,安之搭公车回到小区时候,已经夜幕低垂了,她在大门站定,寒冬的夜风刺骨,她半边脸埋在围巾里,盯着她自己落在幽暗地面的影子。 家里灯火通明。 安之刷卡进门,跨进小院,来到大门,推门而入。一楼玄关的灯是早到家的人亮着的,只不过这次她是晚归的一个。 安之锁好门上楼,长长的台阶,她还没有想好怎么面对言蹊就到了。她盯着自己的兔子毛绒拖鞋一会,才走进去。 言蹊坐在沙发上,屏幕放着某个印度的采访节目。她低着头,膝盖有个本子,她手里握着一支笔正在纸上写着什么,下一秒停了停,思考。 头发绑着,压在耳后的一缕发丝,垂落在耳边,整人温温和和,沉浸在她思绪里。 安之内心说不出滋味,言蹊好像什么事情都没发生,她在忙她的,连她进来都不知道。 安之不知道是要跺跺脚,还是要大声说一句话,好引起她的注意力。还是直接走进房间再摔上门。 无论那个选项都很矫情。 她就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地注视着言蹊。 言蹊写完一行字,抬头,猛地看见她,稍微吃了一惊,微微一笑:“回来了?”她把笔盖盖上,抬眸望着她,一双笑眼温和柔软。 言蹊怎么能这么平静?她不生气的吗?还是因为把她当小孩子,所以不计较吗?把她当小孩子的话,晚归她不担心的吗?怎么不给自己电话……虽然也才七点不算晚归……但冬天本来天就暗得快! 不把她当小孩子的话……她跟许嘉尔去吃饭,当面放了她鸽子,她不生气的吗? 安之心思绕来绕去,把自己也给绕晕了也更加难受,她干脆扭身走到房间。房门一闭,把言蹊那错愕的表情也关在外面。 走火入魔,不可自拔。 深陷其中,甘苦自知。 隔了一会,安之偷偷扒开门缝,目光去搜寻言蹊。 她仍在沙发上,脸朝着她门口的方向,眼神却落在地毯上,她蹙着眉沉思,五官的表情隐约而模糊。 半响,她长长地叹了口气。 空气中似乎沾染了她的气息,而她那声长叹无形汹涌过来的压力,瞬间砸向了安之的心,她揪住了胸口。 第89章 惊蛰过后, 天气并没有回暖, 邶城沉沉的阴冷天气, 阳光也不多见,天幕低垂,让人透不过气。 言蹊和同事们策划的新节目又一次没有通过。同事丧气地说:“印~度都能做出那样的采访节目, 我们为什么就是不让通过, 这创作者的寒冬什么时候才会过去!” “我们何苦费那么大劲呢,学学别人,买个版权改一下, 请几个流量明星, 拉几个赞助, 有收视率,我们也能轻松拿钱! ” “心有不甘哪!心有不甘!” 节目受阿米尔汗那档真相访谈的启发,早些年国内也不乏这样的节目, 现在都见不到了,只有存在一些纪录片里。他们也想制作一档能够放在主流卫视播放的节目, 针对现代社会的各种问题, 例如男女比例失调,就业平等, 转基。因食物, 家庭暴力, 山区教育,未成年犯罪,儿童性~侵害, 以及同性,婚恋等等,尽量完整地接近问题的核心,引起人民群众的思考,揭开这些难题的谜底,寻求解决的办法。 但是改了又改,列举的问题删删减减,上头还是没有通过,下头也没有团队愿意制作,更加没有投资赞助。 这项策划只能暂时搁置,也许是永久。 言蹊知道消息后,一个人去了天台站了很久,对着阴云翻滚的天,第一次有了抽烟的冲动。 活到三十岁,她困惑的事情越来越多了。随着年纪增长,她发觉很多事情并没有变简单,反而变得越来越难懂,和复杂。 四月份的时候,言爷爷因为心脏血管堵塞需要做手术。言家的孩子们分配工作,年长的几个来到医院,小一辈陪着心姨,言大嫂和言奶奶在家。 言爷爷已经八十出头,任何细微的手术都很有危险。言以南扫了一眼担忧但仍然保持冷静的家人,轻咽了下口水,转头对余医生讲:“我知道我不能问这个问题,你老实告诉我,真的没问题吗?” 余医生此时的微笑看上去非常可靠和美丽:“你知道我们不能百分百跟病人家属保证对吧?所以我只能说主刀的医生是最好的。”然后她拍拍言以南的肩膀,小声的说:“我会全程跟着的,你放心,没事的。” 她向言家人笑笑,就进去了手术室。 有惊无险,言爷爷手术非常成功,已经被推入病房休息,言家人松了一口气。 刚才一直在外面宽慰家人解释手术原理的言以南一见到余医生,大庭广众之下揪住她的衣袖,“天啊,吓死我了!” 这本来已经放心的言家人都被恶心到了,纷纷散开,装作不认识他的样子。 言大哥去跟医生商量术后事宜和费用,言以西和柳依依去病房看望言爷爷,言蹊尴尬地对余医生笑笑,突然眨眼困惑,余医生的名字是什么? “胜男,余胜男。” 言以南一米八几,余医生穿着平底鞋还要比言蹊矮几公分,但是看上去气场比言以南强大太多,他在她旁边简直小鸟依人万分依赖。 “小五,我们的名字配吧,都是nan ,简直是一对。”言以南就差点眼冒红心了。 连言蹊都受不了,她去看了言爷爷,跟哥哥们交代一声,便驱车前往老宅去。 家里言大嫂带着骏骏,和心姨在客厅等着消息,听到手术顺利终于松口气,放心去准备食物了。 言蹊上了二楼,到门口处听见了言奶奶哼着曲子,细细一听,是月圆花好的曲子。 “小五,这是你爷爷和我很喜欢的歌,你爷爷唱美声比较多,但他也会唱这首,大学时候我们还一起表演过。” “嗯,很好听。” 是安之的声音。 言蹊停在门口,勾了勾唇角,奶奶老是把安之跟她认错,有时会神奇地分得清楚。 但是这几年这情况也越来越频繁,她奶奶清醒的时间越来越少。言蹊眼神黯然,瞧着里面的画面。 她坐在躺椅上,旁边的少女凑在她旁边耐心地跟她说话,她站起来拿着一条毯子盖住言奶奶的腿部,“奶奶,冷吗?” 言奶奶笑眯眯地道:“小安之,你长高了好多,快跟你姨姨一样高了。” 安之挠挠脸,“没有啦,太奶奶。” 言蹊轻笑一声,安之必须适应奶奶的记性来及时变称呼。 “太奶奶,你听听我唱得怎么样,浮云散,明月照人来……” 言蹊见过安之细心地对待老人和小孩,就是没听过她唱歌,她温和地凝视着她们。 安之轻轻哼唱着,她声音软软的非常抚慰人心,言奶奶笑着跟她打拍子,睡着之前还扯着她悄悄说:“我把你扯坏的那盆牡丹给藏起来了。” 安之起先还困惑地想了想,下一秒反应过来说的都是言蹊,她抿嘴笑笑,侧过头就看到言蹊。 安之走了出来,“太爷爷还好吧?” “没事了,手术很顺利,”言蹊望望睡着的言奶奶,“谢谢你陪奶奶。” “嗯,不要这样讲,我也担心太爷爷太奶奶。”安之嗓音的,她抬头打量言蹊。 言蹊眉眼之间都是疲态,她甚至都没有化妆,脸色有点苍白。她嘴角仍有温柔的笑意,“你做的很好,很乖。” 然后她们就沉默了。 自从年前的那次别扭,她们就回不到以前的状态。 安之每次面对她心思就开始飘忽纠结,无法面对她。而言蹊捉摸不透她的心思,只能冷处理。 “姨姨,你不要太担心了。”安之的一双清澈墨亮似的眼睛藏着忧色望着她。 言蹊抿唇嗯了一声,倦意从四肢百骸蔓延开来,她缓缓地在沙发坐下。看着长辈老去病痛自己却无能为力,没有更难受的事情了。 安之咬了咬唇,不给自己犹豫多想的时间,很快地俯下身子,少女的双臂快速地搂抱了她的肩膀,因为慌张,她的脖颈轻轻撞了撞言蹊的肩膀。 那一刻安之屏息,言蹊的肩膀纤瘦,她的发丝拂上她的脸,鼻尖闻到的都是她的香味。 只是不想看到她这么难受的样子。 她没有办法,她只能抱抱她。 一秒,两秒。 不能贪心的念头冒了出来。 再多一秒就可以了。 安之想着。 然而,言蹊往前靠了靠,接受了她的怀抱,手放在她的后背抚了抚,甚至头也靠上了安之的肩膀。 就像她也很喜欢她的味道。 安之在心率过快的紧张中,弯着的小腿开始抖起来,她身不由主地往言蹊倒过去。 而下一秒,也许是下意识的动作,言蹊拢过她的腰,顺手就把她怀里一带。 安之睁圆了眼睛,整整反应了两秒。才发现她结结实实地被抱在言蹊的怀里,她的手勾着她的脖子,侧坐在她膝盖上。 周围的气氛都凝固了。 安之动都不敢动,头靠在她肩上,不敢去瞧言蹊的表情,她的胸刚好就碰到言蹊的。 也不是没被这样抱过,但没有一次这么…… 安之眨了眼睛,心脏感觉不是自己的,万一被她发现怎么办…… 但在下一刻,言蹊拍拍她示意她起来,“乖,坐好。” 安之心有些抖,站起来,低着发烫的脸在旁边坐下。她没有看到言蹊很不自然地偏了偏角度,似有若无地缓了口气。 又是好几秒的沉默,安之抓住了一个光明正大的话题:“姨姨,有件事,学校报送录取的的名单下来了,我也在,是理工大学的化学专业。” 言蹊欣喜道:“这正是你想要的学校和专业,太好了!” “哎,太好了,也不用再熬两个多月,真厉害,陶陶!”言蹊明显很开心,搂过她就揉她的头发。 安之好不容易褪红的脸再次地慢慢粉起来,“我们班主任老师说让你给她打个电话,有些事必须要跟家长确定一下。” “哦,好的,我现在就打。”言蹊拿出手机。 “哎姨姨,今天周末,老师休息呢。”其实这个不是重点,而是言蹊从年前就没有好好休息过,更何况现在言爷爷又生病了。 “嗯,那好,”言蹊一扫刚才的疲态,笑靥璀璨,安之不敢细看,酒窝陷进去,无法控制的甜蜜。 “总算有个好消息了,”言蹊笑着,“不行,我还是得去打扰下老师,我现在就去打电话。”言蹊站起来一手拨着号码,另一只手摸了下她的脸,便向外走了出去 她的笑就像一阵初夏的晚风轻飘飘地拂过安之的心,朵朵小花绽放,甚至还摇摇脑袋。 只为这一刻,似乎所有的苦涩都值得。 想要珍藏她的笑。 第90章 言爷爷出院以后, 精神状态还可以, 只是毕竟年纪大了, 恢复期非常长,言大哥工作调动需要时间,其他人自觉增长了留在老宅的时间。 言蹊接到了高既明要来拜访的电话。 他月前回国, 在胜达游戏担任技术部门的负责人, 又在邶城买好了房子,正式定居下来了。 这天刚好全家都在,他穿着灰色的针织衫, 身材挺拔眉眼深邃, 言语风趣又很会聊天, 让人挑不出毛病。 安之这是第一次看见他,看着他轻声跟言爷爷交谈,坐在言蹊旁边的样子。她不想承认, 但他们确实很般配。 柳依依拍拍她的肩膀,只有她知道她心事, 安之垂下头。 “哦, 这是安之么?”高既明朝她走了过来,“你好, 初次见面。” 安之毕竟年纪小还学不会对不喜欢的人客套, 她本能地抵触拧了拧细眉, 盯着来人不说话。 倒是旁边的柳依依哼了一声:“老高! ” 高既明冲她一笑:“依依,好久不见,还没祝你新婚快乐。” “我都结婚快两年了。”柳依依闲闲道, 她没给他好脸色,“你现在是不走了?” “不走了。”高既明的目光去寻找言蹊,不言而喻。 “哼,你这是浪子回头还是难忘旧情啊?我跟你讲,你别想再伤害言蹊。” 高既明眼神有点无奈:“我才是被分手的那个。” “哦,就你一个人回来呢,还是会有前任追着你过来……” 高既明笑着摇摇头,一点都不介意被她调侃,到底伸手不打笑脸人,柳依依也不好再说下去。 柳依依之前就知道高既明很讨女生喜欢,永不会对女生发火,年轻时可能还会有点得意骄傲,现在这个年纪的他更加沉稳有度。 安之冷眼旁观,更觉泄气。 大概是她的目光太有敌意了,高既明端详着她,眼里有笑意。 安之不情不愿地点了个头:“你好。” “听说你九月份就要上大学了,祝贺你。” 不知道是不是安之多心,总觉得他语气有种自来熟,或许他把自己当成言蹊的什么人,所有才有种居高临下的长辈似的赞赏口吻,反正安之不喜欢。 一项乖巧懂礼貌的安之撇撇嘴,“哦。” 高既明还想逗她说几句话,但是安之全然不领情。 柳依依在一旁憋笑。 言蹊走了过来,“怎么了?” 高既明侧头对她笑:“安之很有个性。” 安之心里接他的话:不,我就是讨厌你。 言蹊正要说什么,心姨走过来让他晚上留下来吃晚饭。 今晚也算是他们的家庭宴了,言爷爷言奶奶在楼下跟他们吃。大小胖从寄宿学校回来,言以东也赶了回来。 安之觉得心里刺刺不舒服。抬眸偷望向言蹊,而高既明也同样笑着以目光询问她,好像在说“你同意我留下吃晚饭吗” 或者是“我看看你同不同意我,好摸准你的心思” 她看到言蹊回望他,目光难以解读,安之努力地在她眼神分辨出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 “心姨,不用,他等一下就走。”言蹊开口。 “啊?留下来一起吃晚饭,人多热闹点。”心姨劝道。 高既明此时却轻笑道:“不了,谢谢心姨,我还真有事。”然后他目光又回到言蹊脸上:“希望下次能有机会。” 言蹊冷淡地盯着他几秒:“我送你出去。” 高既明一点都不介意被赶,反而抿嘴笑了下:“好的。” 他们一起走了过去,高既明跟言爷爷和其他人告别,大小胖被他的游戏收买,已经在问他什么时候再过来,又被大人呵斥。 安之黯然地看着他们一起走出去的背影。她记忆里的言蹊总是单独出现的,或者跟家人一起,或者和她。她没有亲眼见过,言蹊跟男人走在一起的画面。 这个高既明,跟廖承宇还不太一样,他引起了言蹊很多情绪,甚至能够分她的神,刚才言蹊都没有看她,也没有跟她说一句话。在她也在的情况下,言蹊并没有看到她。 安之站在原地惶惶的。 柳依依看在眼里只能叹气。 言蹊把高既明送到他车停的地方,便说道:“以后没有什么事情的话,你不用来我家了。” “这么不欢迎我?”高既明浅笑道。 “你到底想做什么?”言蹊扬起眉毛。 “想要追回你。”他直言不讳。 言蹊一顿,把脸斜向一边,露出了秀白的脖子:“过去的都已经过去了。” “我本来上个月就想来找你,可是房子和公司那边都有很多琐事,而且爷爷刚做完手术,我知道你一定很辛苦……” “言蹊,我回来了,我再也不走了。” “为什么你会认为我一定会答应?你不会以为我这些年一直单身就是在等你吧?”言蹊回头看了他一眼,她眸中神色淡淡的。 高既明知道这个问题必须要谨慎回答:“我怎么敢这么想,我承认,我知道你单身我很意外,也很惊喜。” “我说了你可能不信,Alex 跟我退婚后我就没再有过恋情,有过一些人在我身边,但都没有心动的感觉。没有人像你一样让我那么心动过,心痛过。” 高既明一向会说情话,当年他们在一起的日子,言蹊也为他的温柔和深情沉醉过。 他说话时,眼神会凝望你,不知不觉地将你带入他的语境,让你相信一切并为之感动。 言蹊听到“心痛”这词心里微震了下,眸中有了波澜。 “我是个傻瓜,到现在才回国来,”他眼神坚定:“我一定会以实际行动证明给你看,让你重新接受我。” 言蹊走进餐厅时,大家都已经开吃了。言爷爷朝她招招手,言蹊走到她旁边坐下。 “姑姑,高叔叔会不会是我们的姑父啊?”大胖问道。 “嗯,他看起来不错。”小胖附和道。 此言一出,餐桌上的大人们都有不同的反应。 安之端着碗的手一颤。 坐在言蹊对面的言以东呵斥道:“你们两个不要多嘴!还有……哼!那个高既明我还没原谅他呢!” 在他旁边言大嫂抱着骏骏在喂他吃饭:“叫孩子们不要多嘴,你不也是在多嘴!” 言以东:“……” 言大小胖看着吃瘪的爸爸,捂住嘴呵呵直笑。 “既明这些年倒是沉稳了一些。”言爷爷突然开口道。他一开口,大孩子们都若有所思。安之把碗放下来。 言大胖却像瞅准了机会抖机灵道:“太爷爷,您也觉得高叔叔可以当我们姑父吧?” “哎呀,大胖你真是烦人,你自己有没有女朋友啊?”柳依依担心地瞅了眼安之,出声道。 大胖得意洋洋地想要说有,不料他刚才还在斗嘴的双亲齐齐向他投来审讯的目光,巨大的压力让他闭上嘴,还挨了旁边的小胖一肘击。 大胖斜对面上角的言以南只顾着发微信,完全不顾餐桌上的话题,听到话题尾巴“女朋友”,他眼睛盯着手机屏幕,举手:“我有女朋友,有一位全世界最棒最漂亮的女朋友。” “嘿……余医生是很棒,但还称不上最漂亮吧?”柳依依昂了昂下巴。 言以南瞪着她:“反正她在我眼中是最美的。” 柳依依同样回瞪他,直到身旁的言以西给她夹了一筷子牛肉,她耸耸肩,随他去。 餐厅上热热闹闹,言奶奶不在状态,她放下喝粥的勺子,小声地问言爷爷:“既明是谁?” 言爷爷轻声问道:“粥太烫了吗?”他摸了摸碗边;“还好,要不要吃点酱菜?” 言爷爷和言奶奶在言蹊的记忆里头发就是花白的,这几年完全白透了,而且稀疏了不少,腿脚不那么灵便,动作也迟缓起来。 言蹊本来想要说什么的,看着他们全都一个字就说不出来了。她内心长叹了一口气,心绪完全揪成一团。 “哦,我想起来了,是小五的男朋友。”言奶奶柔和不太灵敏的眼睛在餐桌扫去,她在餐厅后面的位置顿了顿,再扫回来,细细盯了言蹊,才把她认出来:“小五,奶奶差点忘记了。” 言蹊瞧着她的面孔,抿了抿唇角,到底没能反对。 不过一会儿,餐桌已经抛开这个话题,叽叽喳喳起另外的话题,言蹊垂头用筷子戳了戳碗里的米饭。言蹊蹙紧眉,原本想要支起手托住下巴,突然生生地顿住在脸侧。 从刚开她就没有听到安之说话,她目光寻找她。 安之静静地坐在那里,灯光中的少女低着头,密密软软地睫毛垂着,周遭都是热闹的人声,只有她缓缓地在这样的背景里沉默。 这两年言蹊跟安之的关系都没有很好的状态,她一时跟她撒娇耍赖,一时跟她冷战赌气,一时又很乖很体贴,她从来不能准确地及时地感受她的情绪。 但是此时此刻,她真切地感受到了她的孤单,还有别的什么很沉重的…… 言蹊的心毫无预兆地刺痛起来,她想要叫她的时候,安之突然拉过面前的盘子,然后言蹊就看着她夹起一大块青辣椒塞到她嘴里。 言蹊愣住。 她望着安之被辣得眼泪就流出来了,呼气,吐了吐舌头,捂住嘴站起身来,逃离了餐厅。 言蹊的心痛得厉害,嘴唇微微翕动,没说出话来。 第91章 言蹊去找安之, 见到她眼睛红红的正从洗手间出来, 走到客厅去喝水。 “陶陶, 辣到了……还是?” 还是哭了? 言蹊打量着她,眼睛红红的,嘴唇也红红的。 安之喝了一大口, 咽了下去, 抬眸对她笑:“我想吃那道虎皮青椒很久了。” 言蹊注视着她,不说话。 安之阖下眼帘。 言蹊再次感受密密砸来的苦闷,来自安之的不沟通和隐忍。 她近来事情烦杂琐碎, 受限无法施展的工作, 卷土重来的旧爱, 老去有恙的至亲,费解难懂的青春期孩子,这些事这些人让她感到空前的压力。 她微叹口气, “你还有什么事情不能跟我说的呢……” 安之眼眶瞬间更红了,她什么都没说, 只能狠力咬住唇。 柳依依在言蹊后面看得牙都痛了, 只能上前去破僵局。 “你们两个在聊什么?” 安之猛地抬头:“二舅妈,你不是说带我去洗头发的吗?我们现在去吧。” 柳依依一愣, 言蹊回头也看到她了, 她只能接招:“哦……那去吧。对对对, 我正好要去修一下头发,我们一起去,顺便做做脸。” 言蹊的目光在她们两个身上打转:“现在这个时候去?” “对啊, 你要不要来?”柳依依只是顺嘴道,安之一听差点就要说出不要。 她的视线和言蹊的撞在一块,言蹊凝视着她,明显把她的意思看懂了。她没有什么感情色彩地说:“……你们去吧,我不去了。” 她转身就走,没看到安之在她后面捂住嘴眼泪就掉了下来。 安之被柳依依带出去了,到晚上快十点了还没回来,言蹊不放心,给柳依依打电话,谁知道她说太晚了带安之直接回她房子了。 言蹊心里憋了些气,也不知道刚冲她们两个谁发泄好,不回来也不会跟她打个电话发信息通知一下。 她放下手机,去陪爷爷奶奶聊了一会儿,十一点回房间洗澡睡觉。 这一躺下,翻来覆去辗转了一个多少小时还没深睡,她干脆起来,摸出一本书看,书也没看进去,还是觉得心烦。 言蹊起身踱着步子绕圈圈,实际她也没意识到自己在绕圈圈。她在想餐桌上吃晚饭的事情。 她在这种焦虑中发现了一个问题:她从来都没有考虑过安之长大后的生活是什么样子。别说安之,连她都不知道该怎么调整。 站在安之的角度想,她本来就没有家,自己就是她的家,言家人也是。而任何外来人都会对她的位置造成冲击,所以她难过是可以理解的。然后她又不能说,因为…… 言蹊突然想到小时候安之刚来的时候,她连不喜欢喝盒装牛奶和吃苦瓜都不敢说。 可能在她心里,一直觉得自己是寄人篱下吧,再加上处在敏感的青春期,所以她会情绪不稳,默默地自己承认着。 言蹊心再次酸涩起来,也有一点点无奈。她也能哄哄她,抱抱她,像小时候一样,但现在跟她太亲近的话,言蹊又会觉得自己猥琐。从理智的角度讲,孩子长大都会离开的,她自己也会有自己的生活。 言蹊失眠了一整晚,然后发现这十年来她和安之有太深的羁绊,一时半会儿她也找不到很好的调整方式,想明天跟她好好沟通,但首先安之得愿意跟她好好沟通才行。 隔天晚上她下班后来到安之的房间。 安之正在房间里她刚洗完澡,正在吹头发,情绪看上去也平稳了不少。 言蹊找开场白,“剪头发了?” “嗯……”安之梳好头发,蓬蓬的垂在肩膀处,半长的,“夏天要到了,剪短了一些。” 言蹊打量她:“还染了颜色。” 深茶灰,头顶到耳际的发色偏深茶,而在发尾发型师又给她压了点灰色。有点渐变的感觉。不同于黑发的单调,配合着安之的气质,显得文静又灵动。 “很好看,很适合你。”言蹊说。 “嗯,二舅妈也这么说,让我固定找那个发型师了。”安之笑了下。 言蹊在判断着安之的肢体语言,问道:“陶陶,我在想,你也不用参加高考,你暑假有没有什么安排?” 言蹊想,自从安之上了高中,她们就没出去一起玩过,这个暑假安之有三个月,也许她调整下工作,能有半个月空,陪她出去旅游,能好好沟通,知道她心里是怎么想的。 安之顿了顿,然后说道:“二舅妈已经帮我报了一个去南京的夏令营。” 言蹊诧异地脱口而出:“已经报了夏令营?” “嗯,是关于文化历史的夏令营,这次去的是六朝古都南京。”安之想了想,补充道:“去二十天。” 言蹊有种被人抢先一步的郁闷,她按了按额角,“……也好。” 从她的房间出来,言蹊打电话给柳依依:“你怎么突然给安之报了夏令营?靠谱吗?” 柳依依那边声音嘈杂,大概是在看枪战电影,她先说了句老公按暂停。 再对她说:“靠谱靠谱,报名的必须要签意外保险的,你放心啦,夏令营那边每天都会跟家长联系跟进的。” “而且我打听了,报名的都是跟安之差不多年龄的学生,带队老师还有导游也都很有经验,放心啦。” 言蹊一时间也想不到别的什么,更加郁闷。这两人决定之前不能跟她商量一下么? 柳依依在又说:“对了,七月份我想带安之出国。” “什么?出国做什么?” “七月份时装周就开始了,这孩子还没出过国呢,我想带她去见识见识,我今年要去纽约还有米兰,日本不知道去不去,现在还没确定。” 言蹊皱眉道:“你这么忙,还带她去什么?能照顾得了她吗?” “她可以当我小助理啊,陪我去看秀,还可以见到一些好莱坞明星,我也不是一天到晚都忙着……对了,她有身份证了吧?” “有了,但是……”言蹊措手不及,这安排简直打乱了她的计划。 “我昨晚已经问了小安之,她愿意跟我去。” “……” “不过这也要等她从夏令营回来,我提前跟你说一下,免得你说我们不跟你商量。” 言蹊无话可说,只剩一句:“……你们关系什么时候这么好了?” 她回到安之的房间询问她的意思。 安之看着她:“嗯……我想去。” 言蹊胸口的衣襟重重的起伏了下,她想要说什么,最后还是忍住了。 “好……” 她沉默地仔细地望着她几秒,转身离开了房间。 柳依依扔下手机后长吐了一口气,对言以西说:“我真是为了你们言家‘鞠躬尽瘁’了!” 言以西疑惑地瞧向她。 柳依依把他一推,爬过去:“你最好今晚好好补偿我,我的心都快操碎了。” 安之参加夏令营之前去先去跟许嘉尔道别,她上大学之前先过去美国与正在那边工作的父母汇合。她们先去学校周边的小吃街吃东西,手抓饼,热狗,咸豆花一一吃个遍。 “我还以为你至少会考虑下出国呢……”许嘉尔对她说。 安之喃喃道:“因为我还想再长高一点。” 许嘉尔不解,安之笑笑,这个身高梗只有她和言蹊懂。 上次跟她不欢而散,这是第一次言蹊跟她冷战。安之默默地承受着,她确实是需要冷一下,她必须早点习惯言蹊会有除了她以后的生活。她需要暑假这点时间想清楚。 安之转移话题:“你还会再回来吗?” 许嘉尔道:“短暂时间可能不会再回来了,我以后应该会在那边生活,我想要结婚成立家庭。” 许嘉尔永远都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并付诸行动,她一直在前进。 安之送她去机场。 “小班长,很高兴认识你,希望我们以后还能再见面。”许嘉尔张开手臂。 安之与她拥抱:“你肯定会成为很棒的人。” 许嘉尔抱住她笑:“还会有漂亮的女朋友!” 安之扬起酒窝:“那当然,你这么帅。” “你终于觉得我长得帅啦?” “我一直都觉得。” 在人潮涌动下,她们拥抱后分别。 安之想她会永远记得许嘉尔,记得她的自信骄傲,豁达和坦荡。在心里的一角珍视着许嘉尔曾经对她的喜欢。 安之不喜欢分别的场面,所以她及早转头离开。 她没有看到许嘉尔又回头看她,帅气的少女最后一次凝视她喜欢过的少女,回忆了下曾经的遇见,不可抑止的那次亲吻,以及明知道会失败的告白。深吸口气,在内心与她的初恋告别,大步流星地朝登机口走去。 第92章 在跟廖承宇没有可能后, 言蹊其实已有了可能要独自过一生的准备。特别现在安之大了, 上了大学后会越来越不需要她, 所以她考虑的生活是:工作,培养兴趣,旅游。 但最近的一系列工作生活上的事情让她有些不知所措, 等到六月中旬, 言爷爷复查的报告出来,她看到结果才大松了口气。这段时间她一直住在老宅,每天在路上来回三个小时, 一下子就憔悴瘦了不少。言爷爷将他们几个需要工作的都打发回自己的住处。 言蹊回到家, 才意识到安之也不在家, 她去夏令营去了。她独自在客厅坐半天,摇头笑叹,她这么大的一个人跟安之置什么气呢, 她想要打电话给她,突然一想, 咦, 她也没有打给她…… 言蹊心底浮起几分烦躁,拨电话的手就收了回来。 在她犹豫间, 电话就响了起来, 言蹊突然心一跳, 下一秒就看到高既明的电话在屏幕上闪烁。 她抚额,对了,还有这事。 高既明往电视台送花送了一个月, 言蹊阻挡不了,因为他说已经订了,那一个月,电视台的女同事每天都会捧着新鲜的花朵高兴地下班,而言蹊却高兴不起来。 “我不喜欢花。” “我只想让人知道我想追求你。” 大一下学期他追求她的时候,就是这么说的,当时因为他是学校的风云人物,所以几乎全校都知道了。 现在,台里的同事也几乎都知道了,有些女同事甚至还艳羡地说:“人帅,经济基础好,体贴又浪漫,”让她快答应她。 实际言蹊不排斥偶尔收到花,只是她不太喜欢这种太明显的仿佛要让全世界都知道的追求手段。 言蹊没有接电话,他又再打了一个过来:“一起出来喝一杯?” “我没空。” “你现在在你自己家吧?言蹊……” 言蹊蹙眉,“你收买了我家哪个人?” 高既明笑而不语。 言蹊直接开门见山:“我一点都不想要旧情复燃,你别费心了。” “不能给我一次机会?” “不。”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你也不能阻挡我。你好好休息,我今天就不打扰你了。” 言蹊干脆把手机关上。 台里的环境并没有好转,反倒是在今年的三伏天下矛盾空前激烈,越来越多的禁`忌和限制, 一份份策划书不断地被打回来。求稳妥协派和激进创新派不停地争论,工作的氛围越来越压抑。有些有资历的媒体人选择离职,有些却还在苦撑等着海阔天空的到来,有些为了编制的稳定生活虽看不惯只能随便逐流,有些看准形势去了别的电视台做更轻松更多回报的工作。 人生百态,形形色色,让言蹊迷茫。即使她在娱乐频道对她影响不到,但是同在一锅沸水,又如何不知火热。 八月份的时候,一位自言蹊入职就给她不少照顾和指导的老编导也离职了。这位老编导在言蹊的眼里是非常敬业值得敬佩的媒体人,为了一档节目通宵加班,甚至为了一条素材,一个镜头的准确都耗费心思。这样的前辈离职的原因表面上的理由是为了家庭,而实际上他们都知道原因——心灰意冷。 几个比较相熟的人给他饯别,老编导也不过五十出头,也不说话就是喝酒。喝到脸通红他说:“从‘当人民喉舌’-变成当‘dang 的喉舌’,现在直接把舌头也给割了。” 大家也不知道怎么劝他,都是一肚子苦水,只能陪他喝酒,连一贯不在外面多喝的言蹊也喝了不少。 老编导最后离去的话是“不要被这份工作的光环迷了眼,光环之外,我们还有责任。 ” “但, 最重要的,是你想清楚你要什么,追求什么。工作如此,生活也是如此。” “我妻子多病,孩子上学无人照顾,所以我现在最重要的就是家庭,这份工作我勤恳过,付出过汗水。这么一想,我也没有遗憾了。” 言蹊喝了个半醉,面上没有显现出来,分开之后,她沿着路边慢慢走几步,想吹吹风冷静一下,只是被风一吹,酒意冲上了头,太阳穴顿顿地疼。 一辆蓝灰色的宾利慕尚停在她面前,轻轻鸣了下喇叭,高既明从车窗露出脸来,嘴角含着笑意。 言蹊:“……你这又是收买了我哪位同事?” “我先送你回家,这个时候不好打车。”他温言细语道。 言蹊盯着她,她头发绑着,露出白皙修长的脖子,脸颊有红晕,但神情平静淡漠,毫无酒醉的样子。 “我知道你会拳击,放心。”高既明笑,“你酒量还那么好。” 言蹊拿着手机定了下位,她刚才走了一段路,确实如他说的,这里这个路段不好搭车。 她顿了顿,没有接受高既明的让她坐副驾驶的提议,坐到后座去。 车子开动。窗外夜色温柔,灯火阑珊。 高既明打开音乐,“仍然没有遇到/ 那位跟我绝配的恋人,你根本也未有出现,还是已然逝去……” 言蹊闭上眼睛养神。陈奕迅的歌曲,一直都是他们都喜欢的。 “我有时在想,我当年如果没有出国,现在是不是我们已经成了家,也许有了……” 言蹊眉心跳了跳:“你想当然了,再说人生没有如果。” 高既明一时也不言语了。 等到了她小区,高既明坚持要送她进去。 “不用了!我根本没醉,再说你进小区也麻烦,要先登记。” 言蹊说:“谢谢你送我回来。”她摆摆手就要走进去,高既明看着她冷漠的样子,脸微微一沉,扣住她的手腕。 言蹊穿着高跟鞋被他一扯,没有站稳,高既明趁机上前搂住她。言蹊脑门突突地跳,一阵刺痛,胃里涨涨的,闻到了他身上的古龙水味道更是难受。 “言蹊,你很美。”高既明低眸瞧着她,嘴唇就要俯下来的时候,言蹊淡淡地开口:“你最好不要。” 高既明往下一看,言蹊的手已经以拳抵在他的腹部,高跟鞋也压在他的皮鞋上,膝盖朝向他腿间。 “放开我。”言蹊声音毫无起伏的说道。 高既然-明只能松手,言蹊其实头痛欲裂,很不舒服,她尽量撑着不露出来,刚站好,就听到身旁不远处传过来一声清软的呼唤:“姨姨。” “陶陶?” 安之的目光在他们身上打转,踟蹰着不知道要不要走向前来,直到她看清言蹊的脸,就小跑了过来。 她刚一到言蹊的身侧,言蹊便拉住她的手,身子往她倚靠过去。安之立刻就扶住她,盯了一眼高既明。 撇下他,她们就往小区大门走。 “姨姨,你还好吗?”安之担心地问,言蹊身上浓浓的酒的味道,脸颊绯红。 “扶住我,我头痛。” 言蹊低喃道,但是仍旧控制不靠向她,怕太重。不料,柔柔的手臂环过她的肩膀,半搂住她,“姨姨,没事的,不重。” 言蹊有点恍惚,她的肩膀碰到了少女细韧的肩膀,余光瞄过去,是一点细白的皮肤,熟悉的气息,言蹊终于放松下来。 安之扶着她回了家,让她在客厅坐着,然后去百度搜解酒的方法,言蹊轻轻笑:“我没有醉,你去倒杯热水给我喝就可以。” 安之照她说的端了杯微烫的水递到了她手边,可言蹊看着清醒,动作就露了馅,手够了好几次没够到。 安之嘟囔道:“还说没醉。”把水杯递到她嘴边,言蹊弯起嘴角,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咦,好像有点醉了。” 安之:“喝水啦。” 言蹊抿了一口水:“……烫。” 安之立刻把杯子收回来,喝了一口纳闷道:“还好啊。” 言蹊歪歪头,抿唇笑起来,“哦,那给我喝吧。” 安之脸一热,不自在道:“我刚才喝到了,再给你换一杯。” “就喝这杯。”言蹊的指尖搭在安之的手背上,小口小口地喝了下去。 “你现在这里坐一下,我去锁门。”安之定定神,快速地跑出去,把大门,屋里正门,玄关门一一锁好回到客厅,言蹊已经不在那里了。 她噔噔噔跑到二楼客厅,言蹊躺在沙发,眼睛阖着,密长的睫毛像两排羽扇。 “在这里睡好嘛?”安之走过去。 言蹊头发已经解开,从沙发的皮垫垂落,尾端微卷,安之捧在手心,像一汪黑色柔滑的瀑布。 安之默默地看了她好久后进屋拿卸妆巾给她卸妆。 已经脱了一点的粉底在她脸上并不难看,与她的肤质融在一起泛着细腻的光泽。她没有画眼妆,就画了眉毛,擦了口红。 安之动作很轻地抚过她的眉毛,额头,脸颊。换了一张,去擦她的唇瓣。安之费了心神不去在她唇瓣上多留时间。 等擦掉浮妆,她用棉柔巾沾温水,铺上她的脸,捂了捂,再换另外一张擦净。 然后再回房间,拿了化妆水浸湿在化妆棉,温柔地拍进她的肌肤。一整套步骤细心又体贴,只是她的心微微发颤。 言蹊的唇角勾了勾,睁开眼睛看向她:“很专业。” 安之不好意思地笑了下,“……你没睡呀,那回房间吧。” 言蹊翻个身懒洋洋地:“不去!就在这里睡,还比较舒服。”她眯了眯眼:“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今天,刚才你还没回来,我就出去找你了。”安之说道,自动过滤掉他们搂在一起的画面。 “……玩得开心吗?”言蹊支起手问,她语气也是懒洋洋的,卸了妆之后皮肤透亮白嫩,但仍粉粉的。 “嗯,挺好的。”安之把放在她脸上的视线收了回来。 “哦。”言蹊淡淡一声,躺了回去眼睛闭上。 安之等了一会儿,言蹊的呼吸缓缓的,似乎真的睡着了。她去房间拿了张薄毯,俯下身刚要给她盖上。 突然,手腕被她拉住往里一带,安之脚下踉跄就往言蹊身上倒去。那一刻很快,言蹊搂住她,翻身压住她的时候,安之还眨了眨眼睛没反应过来,直直地仰望着在她上面露出狡黠笑意的女人。 下一秒脸颊被掐了掐,言蹊笑道:“你这小没良心的,一走两个多月,连个电话都没有……” 第93章 安之噎住了呼吸, 都没听清楚言蹊的话, 脸颊被她掐到她的地方迅速发烫了起来。 言蹊穿着件白色低领口的衬衫, 头发垂在一侧,客厅的灯光停留在她雪白的锁骨上,而衣领之中的丘壑间有条细细的金链, 随着她的呼吸起伏着。 安之把目光歪开, 根本不敢看。 但是言蹊不放过她,她躺低下来,手指继续戳她的脸蛋:“你说, 是我比较疼你, 还是二舅妈?” “是我我跟你比较好, 还是二舅妈?” “我漂亮,还是二舅妈?” 安之越听越觉得有点不对劲。言蹊这是吃醋了?她有点想笑,虽然不是另外一种吃醋, 不过,也够让她开心了。 “你比较疼我, 你跟我比较好。”安之说, 她的目光对着言蹊的眼睛,“你最漂亮了。” 言蹊那对笑眼因为酒意有些迷蒙, 也不知道听进去没有, 她听完嘴角翘了翘, 躺下来侧靠在安之的肩膀。她的呼吸拂在她的颈间,在那处安之的颈动脉快速地跳动着。 她是睡着了吗?还是她还在憋着什么话题还要问。 这个喝醉的言蹊对安之而言是陌生的,可万分可爱。 安之不可避免地想到她看过的那本边缘的小说里有相似的情节, 在书里沈钦酒醉,然后她就开始亲吻常珊,甚至还把手摸进了她的衣服里。 安之的脸燃烧起来,她在胡思乱想什么呢,言蹊才不会这样的。可是她现在就枕在她的肩膀,她的嘴唇靠近她的颈边,只要安之侧过去一点点,甚至一厘米,言蹊就能吻上她的脸颊。 她不能这么想,安之尽量目光偏移她,往外侧了侧,想要溜下沙发,她刚一动,言蹊就把她搂住,安之挣扎了下,言蹊力气比她大得多,她把安之抱在怀里,低喃道:“不许走。” 她的柔软紧挨着安之的后背,手臂横按在她的肩膀。安之脸红得像番茄一样,挣了挣:“姨姨……” “嗯?嘘嘘,不要说话,我头疼。”言蹊的唇就贴上了她的颈间,温热的气息让安之起了鸡皮疙瘩。 安之缓缓地放慢自己的呼吸,过了几秒钟,拿开她的手。再次尝试溜下沙发,她还是没成功,言蹊又一次把她按住,还把手按在了她胸前。 安之瞬间懵住了,言蹊的手还往下按了按,似乎觉得手感不错,还揉了揉。 “呜唔……不能……”安之听到了自己的呼吸声,急忙推开言蹊的手。沙发不窄,也足够两人的空间,但安之挣扎来挣扎去都逃不开她的怀抱,只能作罢脸红红地让她抱着。 幸亏言蹊只是抱着她,脸埋在她的后颈处,再也没有别的举动了。 就好像她真的很喜欢她的味道,必须要这样她才能睡着。 安之的手捏成一团,手心都是汗。本来她过去的两个多月都已经想好了,她已经决定不再痴心幻想了,真正把言蹊当成她的亲人和长辈。她的一切都是言蹊给的,她怎么能理所应当地享受她给的一切还觊觎她呢? 第一周是最辛苦的,她总想给她打电话,她随着队伍游览景点,她甚至把电话上交给了带队老师。接着是第二个星期,第三个星期结束夏令营,就径自跟柳依依去了纽约,连家都没有回。 她们所有情况的交流都是通过柳依依完成的。 安之侧过身平躺着看向言蹊,她睡熟了,随着她的动作往后侧睡着,安之凝视了她一会,慢慢地抬起她的左手,犹豫了一会,贴向了言蹊的脸颊,她的皮肤温热细腻,白嫩像刚剥开壳的鸡蛋。 原来真能这样比喻的。安之想。她的左手因为烫伤在手背还留下一大块粉色的疤,更加显得言蹊皮肤的白。 安之的手指犹豫了下,抚摸她闭着的眼睛。她很爱笑,眼尾有一点笑纹,除此之外,她素颜的样子就像刚遇到时的样子,没有改变。只是气质越来越成熟温婉,眼神越来越迷人。 言蹊,小五,姨姨。 每一个称呼从她的舌尖滑过,都带来了一次强烈的心悸。 安之想,她的姨姨就是她见过的最美最好的女人。值得最好的生活最美好的爱情,她不能再牵绊住她的脚步。 从今以后,她会变成成熟的大人,所有的心思都藏好,不再有任何的期望,也不会跟她闹脾气耍赖冷战了,做好她的本分。 安之闭了闭刺痛的眼眶,吸了吸气,平缓了情绪。言蹊的头再次枕上她的肩膀,长腿也压到她的腿上,安之咬住唇一动都不敢动,隔了一会才伸手过去摸摸她的头发,像以往她哄自己一样。 言蹊明显很受用,她轻轻地嗯了声,又埋向她的颈侧。 过了好一会儿,安之保持了很久的姿势,直到她手臂都酸了,她迷迷糊糊靠向言蹊,也睡着了。 第二天,言蹊浑身僵硬地醒过来,发现她独自睡在沙发上,周遭一股难闻的酒后气味。被自己恶心到了,她挣扎着起来,回屋去洗澡。温水冲下来的时候,恢复了点意识,好像昨晚安之在家? 她洗完澡洗漱完换了衣服下楼,果然餐厅里有烤面包的香味,还有粥香。 “姨姨,你醒了?”在厨房忙碌的少女,清新得能解宿醉的头疼。 “哦,你昨晚回来的……”言蹊按了按脑袋回想,拉开椅子坐下。 安之问:“想喝粥?有酱菜和油条,还是咖啡,柠檬水,烤面包?” “先给我咖啡。”言蹊头还昏昏沉沉,安之看了看她,先给她倒了杯柠檬水,“先喝这个吧。” 言蹊听话地喝了一大口,口腔舒服了很多,朝她点点头。 安之麻利地给她煎了个荷包蛋,和火腿片,连同烤好的土司送了上来。 言蹊愉悦地叹口气,开始吃了起来,然后又想起来:“几点了?” “快九点了,不过我已经打电话跟你同事说你会晚到了,还有你的车子也在电视台那里,我问过了,唔,我刚出去还买了百服宁,但是你头要很不舒服才能吃。” 一件件都替她考虑好了。 言蹊放下叉子,看向还在忙碌的少女,好像两个多月不见,安之一下子成熟了不少,虽然她之前也很贴心,但今早有种不一样的感觉。 “我昨天没耍酒疯吧?”言蹊都想不起自己上一次喝醉是什么时候了,就觉得头疼,记忆断断续续的接不上线。 安之顿了顿,一双杏眼瞧着她:“也没啦。” 言蹊刚想说那还好,安之继续说下去:“就是你赖着不回房间,一定要在沙发上睡,也不愿意去洗澡,臭臭地就在沙发上睡了。” 言蹊:“……” 她清咳起来:“我有这样吗?” “嗯,你都没看见你耍赖的样子,还好我没拍下来。”安之一言难尽的语气让言蹊的脸一下子就红了起来,她不太适应比她小很多的孩子露出这一面,低下头去。 丢死人了,什么形象都没有了。 她佯装不在意地快速吃完,快速回房间换衣化妆,戴上墨镜出门:“我去上班了。” 安之笑眯眯地对她说:“哦。” 言蹊走了几步,拿出手机来准备打车。 “言小五! ”言蹊愣住,回过头。 门口的少女笑弯了眼:“今晚不要喝醉哦。”那笑容,虽然很俏皮很可爱,但是…… 言蹊僵住脸,一声不吭地开门出去。 没大没小,没大没小。 言蹊按了按额角,把塞在腰间的抱枕拿出来放在桌面,把脸枕上去,忙过一阵想要休息一下。 她闭上眼,软绵绵的触感让她想起了昨晚的一些内容。拽住少女不放手,把她压在身子底下,掐她的脸……还有…… 还有,言蹊一下子坐了起来,捂住嘴,差点没惊呼出声,她张来自己的手掌,修长纤细的手指微微发颤。 现在仔细回想,掌心仿佛还有某种软嫩的触感,耳边还有少女羞怯的嘟囔。 言蹊不敢细想下去,往后一靠,捂住自己的脸哀叹一声。 怎么,怎么又这样猥琐了啊…… 第94章 言蹊觉得安之这次出去了两个多月, 似乎一下子就变得成熟了不少, 她16岁生日都在国外过的。 那时她们正在冷战, 言蹊只发了微信祝她生日快乐,给她转账封了红包,想着回来再给她补过。 言蹊觉得很内疚, 安之每一年生日都有礼物收的, 每一年她都很期待。 可是这次安之拒绝了,说只是一次生日而已,仿佛知道了言蹊的内疚, 还宽慰她说在国外过得也很特别。 安之偶尔也会叫言蹊小名, 言蹊忍不住把她之前暗自腹诽的话说出口:“没大没小的。” 安之冲她吐舌:“小时候不让我叫, 我现在都16了!” 她还会适时给家里准备好备用药,以往都是言蹊准备的,只不过她有时工作忙就忘记了。 “咳, 我不会再喝酒的,解酒药就不用了吧。”言蹊看了她买的药, 不自然地说。 安之说:“谁知道呢, 还是备着好。” 言蹊想到那次自己酒醉做出来的事情,就不好意思再说什么了。 那天她回忆起来的时候, 有想着跟安之道歉, 就算安之不是喜欢女生的话, 言蹊都觉得那些举动不应该。可是她又困惑了,因为有时候柳依依也会跟她说一些有颜色的笑话,买衣服时她们偶尔也会同在一个试衣室, 甚至买内衣也是,都不觉得有什么,还会称赞一下对方身体哪个部位长得好看。那么这样想,她那些对安之的举动也没什么的?包括之前那个怪异的梦? 可安之是喜欢女生的,言蹊再次提醒自己必须要注意分寸,她也是个小大人了,有些动作只属于她爱的人,她不能逾越。 幸好安之也没有在意的表现,不过她确实不会像之前“求亲亲,求抱抱”了,也许这是安之在提醒她。 言蹊暗暗谨记,但同时也有点失落。她小时候抱起来小小只软乎乎的,而16岁的她…… 她记得那晚她睡得很沉,头疼时有柔柔的手指在抚摸她,她鼻尖闻到熟悉的好闻的香,还有细微的脉动声,应该是枕在对方的肩颈处,少女的身子细软无比契合地贴着她的,连呼吸都是芬芳的…… 言蹊硬生生把思绪切断在这里,不允许自己再想下去了。 这段时期没有新节目,言蹊比较闲,可是高既明仍旧不改攻势。只是他现在学乖了,不再送花也不再约她。只是会上她家拜访言爷爷言奶奶,笼络了她长辈的心。 言蹊内心窝了火,她不能直接对爷爷奶奶说什么,对着言大嫂,心姨,还有柳依依说以后千万不要让他进门。 “但爷爷奶奶很高兴见到她。” 言大嫂道。 “是呀,小五,再说他也经常来,就是陪着你爷爷奶奶聊聊天而已。” 心姨说。 “你真的对他一点感觉都没有了吗?” 柳依依斜眼看她。 言蹊头疼道:“这不是重点,现在他已经引起我的的反感了。” “小五,其实爷爷奶奶都是看在你的份上,还有我们,我们大家不是逼着你成家,事实上,我一直后悔太早跟你大哥结婚。” 言大嫂看着她道:“我们希望有人可以陪伴你。” 心姨也看着她:“我是不懂你们年轻人的想法,但小五,你已经30岁了。” 柳依依摆手道:“心姨,不关年纪的事情,小五,你是怎么想的?” 她们三双眼睛齐刷刷地盯着言蹊,言蹊动了动嘴唇,刚想回答,余光扫到安之默默在偏厅,站在众人的后面,也不知道听了多久了。 “反正不要让他来,他要打电话过来,就说不方便,拜托了。” 言蹊叹口气。 “哎,小五,不是我要说你,你到底想要找个什么样子的?小高的条件已经很好了。”心姨忍不住多嘴道:“你们兄妹五个,就差你了。” “唔……我也觉得小高还行,就是人自大骄傲了点,话说回来男人就是那样,你看你大哥,不也是大男人……” 柳依依笑:“大嫂,大哥再自大在家里也是听你的。” 言大嫂抿嘴一笑:“这也是。依依,老二也听你的话吧?” 柳依依说到言以西就眉开眼笑:“我家以西倒没有大男人的毛病,他也就是话少了点,其他的没缺点。” 言蹊被这两位变着法子秀恩爱的嫂子弄得哭笑不得。瞧过去,安之也低头笑。 “你们别管我了,管好你们的老公——我的哥哥们就好了!” “我也不想管你,这要别人听到了,还以为做嫂子的逼小姑嫁出门呢,还不是你大哥操心。”言大嫂又把话题兜回她身上。 “是呀,安之都十六岁了!”心姨把安之拉入话题,“一眨眼她都要上大学了,你呢,你个人问题还没解决。” 言蹊觉得头痛,表情有些无奈。 心姨还不停止,转向安之:“安之,你说说你姨姨。” 言蹊和安之的目光对上,安之扬着酒窝对她浅浅一笑。 她说:“是的,姨姨要快点恋爱才行呢。” 安之从未说过这样的话,在言蹊的记忆里,安之对她的感情生活几乎不会问。 言蹊很意外,一时都忘记回答了。 言大嫂笑:“不要等安之恋爱了你还孤身一人,那才丢脸呢。” 安之愣了愣,低头道:“我不会……”她垂下眼帘,嗓音细弱几不了闻。本意也不是说她,所以没人在意她说什么,矛头都在言蹊身上。 “咳咳。”柳依依清清嗓子:“好了,大嫂,心姨,也不急于一时,毕竟十几年也过来了,哈哈……”她冲她们两个眨眼。 言大嫂也知道适可而止,说要赶紧做饭,拉着心姨就出了偏厅。 柳依依觉得厅里的气氛顿时变得怪怪的,她坐得离门有些远,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只能抓起手机打开照相机照自己。眼尾瞥到安之抬脸对言蹊笑了笑,就走了出去。反而是言蹊瞧着她的背影,表情有些难以解读。 “依依,你觉不觉得陶陶有点不太一样了?你到底在国外教了她什么?” 柳依依瞪她 :“你这语气听上去很像那种‘你教坏我家孩子’的家长!拜托,她长大了成熟了好嘛。” 言蹊叹口气:“我就觉得她好像……” 柳依依语气闲闲的:“等到安之上了大学,有各种联谊社团活动,她肯定很多人追,到时周末都不一定回家来,你还是先顾好你自己吧,等她去了大学,你就变成空巢老人了!” 言蹊:“……” 当天晚上,言蹊再次睡不着。幼年的经历让安之极其缺乏安全感,她担心的是她为了掩饰而逼迫自己快速成长,言蹊想到就心疼。 隔了几天,她把安之叫到身前。打开手机,图库里存有一些拍好的文件照片。 “这是……” “我房子的房产证,还有这些年你爸爸给你的钱,我把拿去投资,现在是这个数目。嗯,这个是我的。” “姨姨?”安之困惑。 “嗯,我在想能不能把房产证加上你的名字,还有这些也要分你一半,我已经约了律师,到时你陪我去一趟,如果不行,就记到我的遗嘱上。” “我不要,”安之慌神:“不行,我也用不到这些,我上了大学会有奖学金,还能申请贷款和助学金的,不用,不用……” 这不是可以随便接受的礼物,即使不太懂现在的市场行情,安之都知道这是很大的一笔数目,足够一个普通人一生无忧了。 “别怕,”言蹊反而笑起来,“不是让你现在就拿着,我可以先帮你存起来,但通过律师会好一些,有法律保障,要是我有意外或者……” 安之已经被吓到了,先是“遗嘱” ,再是“有意外” ,这两个字眼是在太严重了。 她的眼眶红了起来:“姨姨!我不要,我不要你出事……” 言蹊见她眼泪簌簌掉了下来 ,急忙放下手机安慰她。本来这些天表现得像个小大人一样的安之被吓得直哭。 言蹊哄了她好久,内心暗自懊恼:本来想给她多一点安全感,反而把她吓哭了。 秋高气爽,天青云淡,正是邶城一年中最好的时间。言蹊和柳依依送安之去邶城理工大学报到。 等全部手续办完,她们朝宿舍区走去。 “怎么我的宿舍不在化工学院那里?”理工大学建校八十余年,依山而建,地域辽阔,绿荫如盖,建筑物现代宏伟,有着令人向往的浓厚的学术氛围和青春气息。 本科生的宿舍是四人一间的公寓,而研究生是在不同的区域,两人一间的公寓,她们走到了楼下。 “嗯,宝贝。你姨姨怕你住不惯四人间,让你二舅走了后门……当然我们多交了点钱。” 柳依依说道。 安之看向言蹊,露出了酒窝。 似乎还不止这个惊喜,这时,有人叫他:“安安!” 安之觉得这个声音有些熟悉,她眨眨眼,看见不远处奔过来一位lob头娇小可爱的女生:“安安!” 第95章 “蒙, 蒙蒙?”安之惊讶地叫了一声。 眼前的少女, 棕褐色微卷的lob 头, 皮肤白皙,戴着美瞳,一把抱住她, 笑得眼睛弯弯的, “安安,安安!哈哈哈哈我们又见面了!” 完全不像初中时候戴着厚眼睛梳着两小辫的样子,但是语气确实是她。 安之回抱住她, 两人在原地又笑又跳, 搂着又叫又蹦。 “你也考到了这里!你也太棒了!” “哈哈哈!我考进来了!我就知道你在这里!” “我们说过要一起去同个高中的……” “没关系!我们可以在同个大学了!” 两个少女抢着说话又哈哈笑。 柳依依捂着耳朵往后退了几步, “青春啊青春!” “我还没看过小安之这么开心呢!” 她瞥一眼言蹊,见她含着笑意一直在凝视着她们。这样的目光,柳依依不是第一次见。 “我们走开点, 让她们说说话。”言蹊说道。 宿舍前边有个小花园。 柳依依和言蹊在凉亭里坐着,不远处杨蒙蒙拉着安之在横栏坐着。 “那时候我不是回老家了嘛……没过多久, 我爷爷生病住院, 我那时在镇上上学不知道,之后爷爷去世后, 我们又搬家搬到了镇上, 然后我爸生意不顺利, 和我妈又闹离婚,事情很多,我当时没心思回你信息了。” 杨蒙蒙跟她讲着这三年发生的点点滴滴:“你知道我入学成绩本来很好, 后来因为由于这些事,根本就无心学习,我更加没脸跟你联系,你中考的时候那么帮我复习……” “那你后来也很厉害啊,就考上理工大学了!” “我是高三拼了命复习的,还报了辅导班,整天恨不得不睡觉复习,最后终于压线考进来的,哈哈,今年数学学院分数有点低,所以我是撞大运了!” “你变了个样,我都不敢认你了!” “好看吗?我刚烫的头发,刚染的颜色,你这个发色也好看!” 两个少女凑在一起叽叽喳喳,仿佛有说不完的话。 柳依依过来拉她们去吃饭:“先吃午饭,你们以后要住一起,大把时间可以聊!” 杨蒙蒙嘻嘻一笑:“这位姐姐,我们到哪里去吃呢?” 柳依依对“姐姐”这个称呼很受用,“去外面吃,姐姐请客。” 杨蒙蒙瞧她衣着时髦,妆容精致,一双媚眼对着女性好似也在放电,立刻就崇拜了,“姐姐!你好漂亮啊!我叫杨蒙蒙,姐姐你呢?” 柳依依:“咦,你这名字跟我还挺像,我是柳依依。” “哇!柳姐姐!我们都是叠字呢,但你的名字取自诗经吧,好有诗意啊——‘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不像我的名字,我妈是个琼瑶迷,看了烟雨蒙蒙,就给我取名杨蒙蒙!” “蒙蒙这个名字也很可爱啊!” 杨蒙蒙就是个小话痨,柳依依是个大话痨,两人相见恨晚,拉在一起在前面走着,反倒是言蹊和安之默默地跟在后面不说话。 “姨姨,你怎么知道蒙蒙也来理工大学啊?”安之好奇地问。 “哦,是她先打电话给我,说不太敢打给你,怕你怨她这么就不联系你。” “那怎么不告诉我呢?” 言蹊冲她眨了一下眼睛:“因为要给你一个惊喜啊!” 她笑起来都会先习惯性地勾了勾唇角,然后眼角都弯了弯,接下来全世界都像定格了一样。 安之 怔怔地看了看她,言蹊便已经伸手过来揉揉她的头发,继续往前走。 安之觉得她必须要想一想,想一想,对了,她已经决定要放弃言蹊了。 她不能多想了。 她们一行人去吃火锅,言蹊点了鸳鸯锅。 “安安,你还是不能吃辣啊?” 杨蒙蒙笑她。 “嗯。” 只有安之一个人不能吃辣,另外三个都是无辣不欢的人,新鲜的毛肚放在冰上,薄切的雪花似的牛肉,还有鸭肠 ,腰花,胗花。还有安之爱吃蘑菇,圆面筋和炸腐皮。 饮料是青柠苏打水和豆奶。 “还想吃什么?” 言蹊问杨蒙蒙。 “谢谢言姐姐,够吃了。” 杨蒙蒙乖巧道。 柳依依戳戳她: “再来三盘牛肉。” “你不是节食吗?” “吃火锅又不胖。” 柳依依说,抬手给旁白的杨蒙蒙倒了一杯汽水:“蒙蒙同学,以后我家安之就拜托你照顾了。” 杨蒙蒙道:“柳姐姐不要客气,我跟安安是老同学了!” “哎呀,这小嘴甜的哦。” “柳姐姐你做什么的,模特吗?” “哈哈哈哈,不是不是,我是杂志主编。” 两人再次相见恨晚地聊起天来。 安之微笑的瞧着她们,言蹊问她:“要试试这边锅的吗?” 给她夹了筷涮好的牛肉,安之夹起来吃了,好像也不太辣。言蹊又给她夹了毛肚和牛肉,安之一一都吃了,不得不跟她说:“姨姨,你吃,我自己来就好。” “那你给我夹块炸腐竹,我试试那边的味道。” 言蹊说。 “嗯,这清汤挺好喝的。” 安之顺便给她盛了一碗。 旁边的大小话痨不约而同不着痕迹地往她们瞧了一眼。 整顿火锅,言蹊就动了几筷子,喝了一小碗汤,一直在帮忙烫,听着她们讲话,给她们加菜,然后确立前台结账。 “言姐姐还是这么温柔。” 杨蒙蒙感慨道。 吃饱后,她们回校区,杨蒙蒙和安之走在前头,她凑过去悄声问安之:“你还喜欢她吗?” 安之用胳膊肘轻轻地推了推她:“以后再告诉你。” “嗯。” 杨蒙蒙搂过她手臂,马上就懂了。安之也挨近她,内心不是不感慨的,有些人注定天生就能成为朋友,即使好多年不见,一旦重逢,还是熟悉如昨,毫无任何陌生感。 她侧过头去看走在后面跟柳依依闲聊的言蹊,在她发现前看了她好几眼。 研究生宿舍是公寓式结构,每层楼五个房间,每间房住两人,有电梯。安之住的是靠湖的这边的新入住不久的楼,在五楼,每间宿舍空间很大,有窗户,还有小飘窗,采光很好,两张1.2的床各自靠墙放着,书桌,床柜,书架,还有热水器和空调,设备十分齐全。 杨蒙蒙非常开心,安之也很满意。 “那我先回去了。” 言蹊说。公寓楼下有正当季节盛放的枫树,铺了一地的红叶。 安之点点头。 言蹊也觉得自己该说的都说了,无话可说了。 两人对视沉默。 “有事打电话。” 言蹊又交代了一句。 安之点点头。 “好,那我走了。” 言蹊又说了一遍。 安之扬起酒窝笑起来点头。 柳依依在不远处看着都想仰天长叹了。 等言蹊上了车,柳依依靠在车窗:“嘿,你今晚要不要我陪啊?” “你怎么还在这里?回家去吧。” “我这不是关爱你这空巢老人么!我可以暂时放弃我那英俊潇洒性感有才的老公陪你一晚。” 言蹊扑哧一笑:“少来,陶陶之前被你带走两个多月,我都过来了。” 柳依依:“那怎么一样啊?那时你知道她会回家,现在可不一样 ……” 她扬了扬眉。 言蹊推开她的手,不理她就发动车。一路到了家,理工大学离她住的地方比较远,也许依依说的对,安之以后不会经常回来了。 言蹊把车熄火停放好,进了大门。她站在院子里,低着脸,她不用抬头都知道家里是一片黑暗的寂静。小区的别墅区里的楼房栋与栋之间隔着一个车位的距离,夜风吹拂下,邻居家庭的笑语声隐隐传来。 言蹊猛然间又有了抽烟的冲动。 她极少抽,没有瘾。连安之都不知道她抽烟。 她点了一根烟,夹上指间徐徐地燃烧。 在院子里的台阶坐着,踩着她自己的影子。烟雾萦绕上她的脸颊,言蹊的红唇轻轻吐了口气,烟雾散开,言蹊掐灭了烟,缓缓地叹了口气。 十年居然一眨眼就过去了。 言蹊突然捂住了胸口。 第96章 安之很适应大学生活, 杨蒙蒙比她适应得更快, 军训的时候没事就跑过来她们学院, 跟她八卦数学学院的男~色,还有顺便看安之班上的男生。 开学最初的两个月,安之觉得杨蒙蒙就已经结成了自己的人脉网。她本来就是个小话痨, 嘴巴又甜, 外表娇小玲珑,实在是讨人喜欢。 她被杨蒙蒙拉着去参加各种社团活动,联谊活动, 认识同届的学生还有师兄师姐们。 全校的迎新晚会, 她们两个从各自学院的座位挤出来坐在最适合观看的席位。 文学院的诗歌朗诵节目, 一位穿着灰色长衫的老教授满脸肃重,语调铿锵愤慨:“ 如果青蛙耐不住寂寞 / 又算死水叫出了歌声/ 这是一沟绝望的死水/ 这里断不是美的所在/ 不如让给丑恶来开垦, 看它造出个什么世界!” 一众对大学生活满怀憧憬的新生们直接听懵了。杨蒙蒙悄声问:“教授什么意思呀?是说理工大学是死水?” 安之眨眨眼, 也不明所以。 此时台上的教授深呼吸后对着一室石化的学生道:“观最近局势有感,特以闻一多先生的《死水》献给大家, 望诸君共勉!” 等到外语学院《罗密欧和朱丽叶》的话剧上台后, 台下的气氛就轻松多了,“罗密欧啊罗密欧, 为什么你的名字是罗密欧, 否认你的父亲, 抛弃你的姓氏……” 接下来是艺舞社团的hip Pop群舞,结合着各式的街舞一律把气氛带到最高潮。 而花样繁多的节目,最给安之留下深刻印象的是一首歌, “记得早先少年时/大家诚诚恳恳/说一句是一句” 唱的人听说是文学院的大三师姐,她穿着白色的长裙,舞台甚至还用了干冰浮起烟雾,她像云海里漂浮着的仙女。安之没听过这首歌,但她听过言蹊给她朗诵的木心原版诗歌。 “从前的日色变得慢/车,马,邮件都慢/ 一生只够爱一个人” 歌声委婉动情,歌手神情楚楚。 一滴泪缓缓滚下安之的脸颊,簌簌而落晕、湿了她的衣襟。 开学两个多月,安之和言蹊仅仅通过几次电话,安之有意地不多说,只说她一切都好,还有大学生活的丰富多彩。她不再像中学以往除了言蹊就是自己的学业,她乐意让自己融入了大学校园,拓宽了自己的社交范围。 一周至少有三天早去晨跑,没事就在图书馆。那是安之最喜欢的地方,理工大学的图书馆外观像一顶巨大的学术帽,幽静宽旷,还有看不完的书。 偶尔在午后,她抬起头,透过长长的书架,她想起了言蹊,不知道言蹊最近怎么样了?她的前男友还在纠缠她吗?他们会复合吗?她会想起她吗?会觉得她有些不一样了吗? 十一月,言蹊母校校庆,她被邀请去演讲。 在大礼堂里,巨大的液晶屏幕同步把她的面孔投到学生群里,她穿着整套白色的西装,秀发如瀑,眉目如画,嘴角有一点点温柔的笑意。 她还没开始说话,很多学生就拿起手机对准她拍,礼堂里一连串清脆的连拍提示音。 主持人不得不出言劝止,学生们起哄:“再多拍几张嘛!” 言蹊轻声对主持说:“不要紧。”接笑着对准话筒说:“好了,师弟师妹们,给你们五秒钟,拍吧,记得帮我美颜哦。” 学生们呵呵直笑。 “师姐美美哒,不需要美颜。” “苹果前置拍都这么美。” “可以发微博吗?” 主持人不得不再次让全场安静,好让言蹊开始她的演讲。 言蹊口才极好风趣幽默,学生们听得津津有味。言蹊讲的主题是校园生活和职业规划,其中还穿、插一些电视台的趣事,包括她主持的囧事,是当天所有的演讲里最受欢迎的一场。 最后气氛太好,到了互动环节,有女学生捏着话筒问:“言师姐,请问你成家了吗?” 言蹊笑着摇摇头。 女学生笑靥灿烂:“那你接受女生约会你吗?” 言蹊怔住,全场学生哄堂大笑,接着掌声轰然。 等演讲结束,言蹊从偏门出来,还在想刚才的问题,她笑了笑,看了看手机。 邶城大学离理工大学不远,开车也是15分钟就到了。言蹊想了想,打退了这个心思。安之长大了,该有自己的生活,身边也会有很多优秀的同龄人。 言蹊倒是可以跟杨蒙蒙联系知道安之的情况,就像初中一样。但她克制了。安之上大学三个月了,她还表现得像个小鸡离巢的老母鸡一样…… 言蹊都想嘲笑自己的烂比喻,刚笑了一下就沉了下来。她随意地在校园走动,到了中午时分,学生们都往食堂冲去,三三两两,几人成伙,全身上下洋溢着鲜活的青春气息。言蹊能在他们身上看到安之的影子,但是安之又比同龄人多了几分沉静。 她不知不觉地踱步到了邶城大学的一处湖边的桥上,这是邶城大学一个很有名的湖,湖的中心有处小小的岛屿,上面种满了桃花。一到花季,朵朵蕊蕊,美不胜收。 可惜不到花季,要不然可以带安之来看。不过她学校应该也有,言蹊笑着摇摇头,以后这个看到喜欢的美景就想告诉安之的习惯也得改了。 她在桥上站了有一会儿,直到有个声音叫住了她:“言蹊。” 她回头见到了高既明,他也是被邀请的一员。 “我可以走过来吗?”他看着她,微微一笑。 距离上次见面也有好几个月时间了,自从言蹊跟家里人通气之后,他识相再也没上门来,也没再主动找过她。 两人站在湖边,一同看吹皱的湖水,两人沉默着。 “回来……还习惯吗?”言蹊问他。 “还行,薪资待遇都没有什么能抱怨的地方,伙食不用说了,我每天都必须去健身房。” 言蹊轻笑了下。 “我妈本来说想要见你。”高既明突然说。 言蹊不语,她跟高既明的母亲有过一面之缘,她人随和热情,曾经很喜欢她,对他们分手一直耿耿于怀。 “她让我把你追回来,要你当她的儿媳妇。” 言蹊没有立刻作声,高既明就继续说:“我叫她不要插手我们的事情,放心,她不会来找你的。” 言蹊点了下头,不好对这事发表意见。 “结果作为她答应的条件,我上个月相亲了五次。”高既明无奈道。 言蹊笑:“有合心意的女孩子么?” 高既明坦白道:“有一个印象还不错,所以我在考虑。” 多年前的那个他爱上的翩翩少年,已经能够完全变成了成熟稳重的男人,目光没有当年热恋时的那么炙热,却依旧有她的影子。 此时此刻,在曾经与对方共处的校园里,言蹊有一刻的晃神,仿佛回到了当初年轻热恋的时空里。 他说:“所以,你再不接受我的追求,我就真的要去追别人了。” 言蹊抬眼望他:“既明。” 高既明凝望她,眼神有希冀。 言蹊说:“我已经不能够像以前那样喜欢你,这样子勉强在一起,我怕以后我们连朋友都没得做。” 在记忆里保持彼此最美好的一面,可能会更好。 高既明眼神变了变,他摇了下头,想笑一下缓和气氛又笑不出来。 “抱歉。” 言蹊说。 高既明再摇了摇头,他深深地呼了一口气,说:“言蹊,爱你真是件让人又爱又恨的事情。” 她对喜欢的人是那么温柔呵护贴心,那种温柔是让他在国外众多难眠深夜的安慰和眷恋,可她的无情冷酷又像一把刀子,再坚强的男子汉都扛不住。 言蹊默默地听着,绝情的话语都让她说了,不至于不能接受他的这番说辞。 “我怀疑世界上到底没有一个人能够让你为爱奋不顾身,如果有,我真的很想看见。” 第97章 邶城四月, 全城冷雨绵绵。安之申请到了学校给新生的勤工俭学的位置, 周末去学校图书馆里帮助老师整理归借的书籍, 安之主动完了周末的值班。 周末早上的图书馆,九点半开馆,阴雨天适合赖床, 一个多小时了来人廖廖。安之推着小推车, 按照书籍的标签把书放置到书架上。 图书馆里很安静,她穿着开衫毛衣,踩着步子, 慢慢地踱步在书架间, 依稀还能听到登记书籍处校工的闲聊声, 偶尔还有一两声在懒懒的哈欠,许是哪个学院备考学生发出来的。 一小车放完,安之回到登记处去推书, 时间来到了十一点,已经有几个人在排队等着登记借出或者归还的书。她刚要推另外一辆小推车, 校工要去上洗手间, 让她先替代。 安之坐上位子,拿过排在前面学生的借书证, 扫码, 再一本本扫码, 眼睛同时看电脑确定书籍。 《儿子与情人》、 《古韵通晓》、 《歌德谈话录》 《唐前志怪小说史》、 《道林·格雷的画像》《且介亭杂文》 以及《笑话大全》 ? 安之瞅着屏幕,酒窝抿了抿,这人看的书也太杂了。 这位看书的人这时问她:“师妹, 我借的书都拿来了吗?” 普通话很标准,嗓音很好,一点点随性和细腻,就像早上那场淋落在树叶的雨。 安之瞧了她一眼,来人牛仔外套内搭一条白裙,长发绑着,眼睫如羽扇,笑意盈盈地问她。 有些面熟,但一时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安之查了一下,对她说:“还差一本《时间的玫瑰》北岛的。” “哎呀,我又忘记了,”来人敲敲脑袋,浅笑:“那只好下次啦,谢谢啦,小师妹。” 安之点点头:“不客气,师姐。” 这时校工回来了,安之起身,把桌面几本书搬到她的小车子去,推进去馆内。 拿起最后一本时,安之翻了下,一张饭卡掉到地上,安之捡起来看了看,“林涵。” 似乎是属于刚才那位师姐的。安之也没多想,放到失物招领处。 等到上午下班时,这位师姐急匆匆又跑过来,“小师妹,你有没有看到一张饭卡?” “有,但是你要先说出名字和学院,我才能确定是不是你的?” 安之神情无比认真,捏着饭卡。 师姐扬了扬秀眉,眼睛的笑意无处隐藏:“文学院大三,林涵。” 安之瞄瞄饭卡,还真是的。 林涵师姐接过来,脸上的笑意已经遮盖不住了,安之越看她越觉得眼熟。 出了图书馆,天地仍是密密的雨雾,安之撑开伞,旁边是林涵师姐,她比安之要高一些,侧脸轮廓精致,似乎很爱笑:“小师妹,你到哪个食堂去吃饭?” “我跟宿友约好在一味轩。” “咦,那不是在研究生楼那边?这么远?” “嗯。” 安之没说自己住在研究生公寓里,大一上学期刚进来不久,就听到有些风言风语,安之才知道即使是多交了费用,研究生楼也是禁止本科生住的,甚至她申请勤工俭学都花了比别人要久的审核才通过。 “你是哪个学院的?” 师姐微笑地问她。 “化工。师姐我先走了。” 安之快步走上另外一边校道,与她道别。 直到她和杨蒙蒙吃完饭回宿舍,安之才想起来林涵就是迎新晚会上唱从前慢那首歌的人。 以为不过是一面之缘,接下来一个月安之发现在校园里经常会碰到这位师姐。 湖边她背诵英文时,图书馆自习,甚至她去实验室的路上,还有食堂排队时。 这么大的一个校园,即使是巧遇,次数也太多了。 每次见到她,林涵都是一脸笑意,她有一双特别美的眼睛,笑起来灿如星辰。 引起了杨蒙蒙的注意,第二次她和安之在一起偶遇到林涵时,当晚回宿舍就跟安之说:“安安,我觉得林师姐想要追你!” 安之一开始还没放在心上,也许只是碰巧,她们聊过几次天,安之觉得她人挺好的,很健谈,说话也挺有趣,不怕会冷场。 “林师姐虽说跟男生谈过恋爱,但我打听到她似乎也交过女朋友,不简单哪!”杨蒙蒙摸摸下巴。 “就是碰过几次而已啦,你是不是想太多了?” “才怪,化工学院和文学院一个在东区一个在北区,相差远了,哪里有那么巧,哼哼。” “哎,你对她有没有感觉?” 杨蒙蒙问。 安之想笑:“才认识好吗?不过……” 她确实是不讨厌林师姐,跟她聊天也很自在。对方也给她一种熟悉的感觉,尤其她穿衬衫笑起来的样子…… 安之心神一动,怔住了。 天空灰沉沉的,一场大雨将要来临,言蹊从律师所出来,今天把久拖未决的文件签好了。 言蹊决定不把这件事告诉安之,也没对家里的任何人说起。律师所是在商场旁边,她还没走到车库就下起大雨来,凉风瑟瑟。言蹊决定去喝一杯。 一杯咖啡,一小块美式苹果派。 言蹊在商场三楼的一家文艺甜品店,靠落地窗而坐,望着雨幕吃完。 出来她拿起手机对着满天雨幕拍一张,冷风撩开她的长外套,露出内里浅绿色的裙边,言蹊别了下头发,突然毫无预兆地飞驰过一辆红色的Aventador,溅了她一腿的雨水。 言蹊皱眉“哎”一声,车上的人探出头来,见到她双目一辆,也顾不顾得能不能停车,跑下来:“对不住,对不住。” 来人一头乱糟糟的头发,T恤长裤,穿着一点都不讲究,却像杂志里走出来的男装模特。 “请给我一张名片,我一定把干洗费……”似乎还是混血,眼睛是漂亮的浅蓝色。 “不用了,意外而已。“言蹊急着赶回电视台,匆匆就走了。 隔了几天,言蹊随着柳依依去参加慈善派对,席间也遇到了他。 言蹊对这双浅蓝色的眼睛有几分印象,柳依依在她耳边道:“中文名字吴亦扬,他老爹是XX投资集团投资人,这是他与外国超模前妻生的。他是模特,直的,大家都叫他Evan,” 柳依依端着酒杯,笑眯眯地盯着前面的男人:“我见过他拍照,那身材啧啧啧,告诉你两个字——可睡。” “一看就比我小。” “不到25吧,他估计在国外呆久了,也不怎么看国内的电视,其实不认识你,但是前几天跟我打听你。消息挺灵通啊,知道我们的姑嫂关系。” 言蹊有点头疼:“你别乱来,我比他大多了。” “没让你结婚,怕啥,再说你嫩着呢,人家没准就喜欢姐姐款。” 言蹊摇头,正巧EVan上来,当惯模特的人,太会利用自身条件了,眉眼都像放电,直接开口就约她,言蹊只好推辞。EVan一点都不恼,陪着两位女士聊了几句,也不招人烦,末了,还像白衫黑裤的侍应生拿了纸巾和笔,写了他的号码,笑吟吟地递给言蹊。 言蹊推辞不了,只能收下。 回到车上她就把纸巾塞给柳依依,柳依依笑骂一句:“我是不会出轨你哥哥的!” “安之最近去你那里没有?”言蹊转开话题。 “没有啊……好像在勤工俭学吧。”柳依依掏出镜子补唇膏。 “为什么要勤工俭学?她……不够钱花吗?”言蹊皱眉。 “你不知道呀?勤工俭学没啥啦,可能要社会实践啥的。” 言蹊抿唇,默声开着车。 柳依依:“你这是回哪里?” “我回台里,这段时间我都住那边。” 柳依依瞧了她一眼,嘲笑她: “怕回去变成空巢吧?” “我总……感觉陶陶在避开我……”言蹊没理会她的话,深思道。 柳依依挑眉,口吻如往常般:“哦?上次见面什么时候啊?” 言蹊有点闷道:“……过年。”年前恰恰是她最忙的,也只是过年那几天她们一同在老宅,不过单独呆在一起时间太少了,安之要给大小胖补习,帮忙带骏骏,还有陪言奶奶。 没几天,她就会回学校了。 “我都跟你说话啦,孩子上了大学谁还粘着你啊,本来跟你就好几个代沟,正常正常啦。”柳依依的唇角暗自翘起来。 言蹊又抿住嘴不说话了。 “杨蒙蒙她这个小话痨人缘好,她们身边肯定很多玩的来的朋友啦,哦,最近还结交文学院大三的学姐。” 言蹊开着车路过一个路口,轻“嗯”了一声似乎想继续听下去。 “不过杨蒙蒙最近好像在谈恋爱,所以那个师姐大部分时间都跟小安之呆在一起。” “师姐?只是师姐吗?”言蹊问。 柳依依露出疑惑的眼神:“对啊,听说是师姐啦,怎么了?” 言蹊嘴唇动了动,说:“没什么。” 柳依依忍笑:“啊,又不是师兄,不用担心她们会谈恋爱啦。” 言蹊缓缓合了下眼睛,想张口说什么却不能说。 “要是师兄就好啦,大几岁也会疼爱小安之,挺好的。我觉得小安之也会喜欢比她大一点的。” 柳依依忍笑忍得腮帮子都酸了,她瞥向言蹊,见她面无表情,唇瓣都抿成一条直线了。 第98章 八月中旬, 言以南和余胜男的婚礼在度假村举行。 依山傍水, 风景秀丽。他们两位都是医生, 本来不想大办,为了言爷爷奶奶开心,他们选择举行一个小型的婚礼, 只有家人和朋友参加。 镶嵌着新鲜白玫瑰的拱门, 被翠绿的藤条簇拥着,言以南西装楚楚,满脸春风地站在那里, 啧了一声对言蹊说:“小五, 你哥结婚, 你也没找个伴跟你一起?” “三哥,适可而止吧。” 言蹊瞪他。 “哈哈,对对对!以后要照顾你这个空巢老人!” 言蹊手臂交叉于胸:“这个外号要叫到什么时候!” “哈哈哈哈!” 言以南春风得意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上扬的嘴角。 言蹊白了他一眼, 不想理他。走到里面的化妆室去。背后还传来言以南跟他同事搭话的笑声。 花痴! 化妆室里柳依依正在给余胜男化妆,“幸好我拉你一起去做facial, 你皮肤这样才像样嘛!” 余医生眯眼笑了笑, 还是觉得裙子很麻烦。 “拜托拜托,这可能是你这辈子唯一一次穿裙子啦, 好歹忍忍!” 本来柳依依想请专门的化妆师和服装师给她打扮的, 可是余医生坚决不要, 没办法她只能自己上场了。 穿简单的白色裙子,面纱也不愿意戴,好歹头发留长了些, 整体效果也算简单端庄,还有股利落洒脱感。 “好啦,你不要动,我给你画眼线。” “麻烦!” “余医生,你老公言以南还给自己的脸修容和打高光了,你好歹也画个眼线涂个睫毛膏吧!” 言蹊进来就看到她两位嫂子在拉锯战,一位挥舞着化妆刷一位尴尴尬尬地躲避着,旁边沙发的少女忍笑看着这个画面。 言蹊无声地笑了笑,走了进去,坐到对面的沙发。 “二嫂,你拿化妆笔好熟练!” “三嫂!术业有专攻,这跟你拿手术刀一样,还有这不是化妆笔……这是眼线笔。” 坐到沙发上的安之忍不住捂嘴笑几声,才注意到对面沙发有人在注视她。 她侧头,就看到言蹊正注视她,唇瓣有她最熟悉的暖意的温柔。 有多久没见到面了,安之根本移不开视线,她脸有点热:“姨姨。” 言蹊笑了下,安之感觉她的视线一直在她身上:“有只小兔子忙到都不回家,我还以为今天看不到你了呢。” 安之脸颊更热,小兔子……言蹊从未有这样叫过她,这称呼似乎有点不一样的东西在里面,也有可能是她多想了,“我生日的时候回去了。” “哦……” 言蹊语气拖长,安之在她的密集的视线下手脚都不知道怎么摆好。 暑假她和杨蒙蒙去一家辅导机构兼职,机构是已经毕业的一位师兄创办的,邶城理工大学的名声非常大,何况安之还是16岁就保送大学的学霸,她们经过面试和试岗,顺利地留下来了。 这一忙,暑假都过去了一个多月,她差点连自己的生日都忘记了。 安之眨了好几下睫毛,又去看言蹊,发现言蹊也在看着她,微微一笑。 安之十分确定自己的脸颊已经红了。第一眼看到这女人就心跳,目光被她的眼睛,被她的脸吸引。现在才看清,言蹊穿了个杏色的露肩短裙,长度收在膝盖以上,露出纤长雪白的小腿,脚下一双细高跟勾出性感的足勾。 视线往上那裸露的肩膀白得会反光。这是成熟女人才有的性感和风情,更要命的是,她一点都不自知。 安之不敢再看,扭头看向两位舅妈。 “好了,好了好了,三嫂我不画了,就这样吧。” 柳依依辛辛苦苦,勉强给余胜男化了个淡妆。 时间已经到了,她们一众人出去了外面。大家喜庆洋洋,也没讲究规矩,言以南直接过来拉过余胜男,余胜男毫无新娘子的羞涩忸怩,大大方方地上前就称呼言家二老“爷爷,奶奶。” 言大嫂笑着说,“等等,我们有主婚人的,这个流程还是要的。” 主婚人开始念誓词,轮番询问他们的意愿。言以南和余胜男始终对视,眼里是有相爱的人才有的缱绻。 安之不知不觉也被感动了。 交换戒指,大胖拿着言以南的男士戒指,安之拿着余胜男的女士戒指。 在全家人和还有好友充满爱和笑意的目光中彼此交换了戒指。到了亲吻环节,余胜男一把揪住言以南的领带,拉过来就亲。 婚礼进行曲一直响着。 大家大笑欢呼,围着他们周围,连空气都是喜气,言爷爷和言奶奶互相握着手,笑眯眯地看着。 安之双手捧着脸也在笑 ,虽然婚礼离她很远,但是她仍然受到触动。 言蹊的目光拂过来落在她这边。婚礼女性都避开穿纯白的,她穿了粉色的细肩带裙子,双肩系着蝴蝶结,她头发已经很长了,扎成个半丸子头。 言蹊想她是不是又高了一点点,立在人群里亭亭玉立,褪去了不少青涩,多了些少女的娇媚,无与伦比的美丽。 天公作美,晴空万里无云,长长的自助桌盛满了美食,甜点,酒水一应俱全,宾客,家人和侍应生穿梭其中。 安之一早赶过来已经有点饿了,她往盘子夹了三文鱼片和扇贝,侍应生端着盘子过来,安之眼珠子转了转,把手伸到了香槟杯子,言蹊在她后面比她更快一步,拿了那杯香槟。 “不准喝。” 言蹊抿了一口。 “……” 安之小小地撅了下嘴。 言蹊穿着高跟鞋,比她高许多,低眸看着她笑了下,像看清她的心思:“17岁了也不可以。” “我就好奇,我没喝过。” 安之想要成熟点说话,但是一靠近言蹊就忍不住放软声音。 “嗯,” 言蹊把杯子递到她唇边,“就一口。” 安之不知道她脸上的腮红能不能给她的脸红一个好借口,她扭扭捏捏地咬住唇。 其实这没什么,以前也共同用过一个杯子,一根勺子,以前她总是很害羞,这么长的时间过去了,她以为自己都已经能够自如地在言蹊身边出现了,能够成熟大放地面对她,谁知道还是那个暗恋她一靠近就会心跳不已的小姑娘。 安之从言蹊的杯子轻轻地含了一口。 “你没带朋友来吗?”言蹊问她。 “有啊,蒙蒙和她男朋友在那边。” 安之缓了缓心跳,指了指。 言蹊顺着她指的方向瞧过去,蒙蒙手挎住一位男生的手臂正在甜笑地交谈着,两人端着盘子互喂东西吃。 “那个男生是?” 安之笑了笑,“姨姨,你还记不记得陈魏?” “陈魏?” 言蹊在脑海里搜寻,恍然:“是他。”言蹊有印象,陈魏是第一个追着安之回家的人,言蹊记得自己还盘问过他,还吓到他了。 “嗯,陈魏在我们旁边的邶城航空大学,好像一次联谊他们就重逢了,然后就喜欢上对方了。” 言蹊轻笑,“也真是太巧了。” “嗯,有时候缘分就是那么奇妙。” 安之有点感慨,但是又撅下嘴:“ 就是……杨蒙蒙天天在我面前秀恩爱!” “你三舅舅也是。” 言蹊无奈道。 两人不约而同笑了笑,把目光投向那对卿卿我我的新人。 安之扫视了周围一圈,犹豫了下鼓起勇气问:“姨姨,你没有带朋友过来吗?” “有几个同事在那边桌子。” 安之瞧了瞧,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感到难受。 “你就带了杨蒙蒙过来吗?没有……其他人?” 言蹊喝完了那杯香槟,貌似不经意地问。 “啊,还有谁?” 安之没反应过来。 言蹊笑了笑,转开话题:“辅导班的工作还有多久?” “嗯,一直到开学。” “这个暑假都算了,你体验一下就好,以后寒暑假不用这么忙。” 言蹊看着她的眼神真的好温柔,几乎可以说是缱绻了。这个词刚出现在她脑海,又被安之推出去了。 “我……想打工。” 安之盯着自己的鞋子。 “你注重学业就好,我听你三舅舅说,你考进去拔尖班了?” “嗯,进了学校的‘基础学科拔尖人才培养计划’,去年十月就开始新的课表了。” “去年十月……” 言蹊心里念了念这个时间,那不是开学一个月的事情了,她到现在才知道,以前安之什么事情都会跟她说的。她长大了有自己主意了,再说告诉她有什么用,她也不懂啊。 言蹊跟自己说不要那么介意,即使这样,她还是莫名觉得不高兴。 有风吹过来,拂动她们的秀发,有一刻的安静。 有人过来跟言蹊说话,说着婚礼的祝福还有聊着新人,她们的聊天被打断。安之不露痕迹地退到了人群外面。 今天是个喜庆的日子,她放纵自己的贪心,凝视着她喜欢的人。婚礼这样情意绵绵的场合, 所有的眷恋和爱意都应该被鼓励。 至少还能有凝视她的姿势。 第99章 言蹊最新的节目收视率不错, 她却觉得疲惫。想做的节目无法做, 有心无力。 忙了几个月, 一眨眼又到了寒冬。言蹊觉得30岁过后时间过得特别快,仿佛昨夜还枕上枕头,今夜睡觉的时候又过了。 一日一日, 似乎也没重要的事情, 也没有趣的事情,然而时间分明是行走的。 这阵子她心境不太好,睡不太踏实, 某天出门不经意, 着凉感冒了, 没吃药,拖延了好几天才好。 也不知道是天冷还是她还没好彻底,这几天都倦倦的提不起精神。 直到接到柳依依电话:“拜托, 你就给Evan 约个会,人家老爸的秘书都到我上司这里来了, 对, 跟你说过他老爸是传媒老总,跟我领导熟, 得罪不起。” “他怎么还记得我?”言蹊都忘记这个人了。 “我怎么知道呀, 这都多久了。是不是最近在电视台看到你了?”柳依依也觉得奇怪。 “不去不行?” “帮个忙, 吃个饭,然后你不喜欢就撤。” 言蹊无奈,只能赴约。 没想到居然在地下酒吧, 听说是他朋友开的,言蹊一进去被强烈的音响震的想倒退三步。Evan 拉住她,蓝眼睛盯住她:“别走吗?来跳舞喝酒。” 有他的熟人上来,是个花臂青年,端了一盘子,上面几乎全都是各种颜色的酒水。 花臂青年目光惊艳地打量言蹊:“你是那个主持人吧?Mother fuck er ! so damn h ot! ”英文说的比中文溜。 言蹊说:“我不喝酒。” “开玩笑嘛?不会喝?”花臂青年咋咋呼呼道,兜里掏出几颗诡异的药丸,吞了下去。 言蹊眉心一跳,觉得此地不可久留,侧头对Evan 说:“不好意思,我有事先走了。”她挣脱Evan 的手臂,快步走出酒吧大门。 冷风一吹上她的脸,言蹊微叹一声,这叫什么事呀,乱七八糟的。还没等她松口气,后面Evan 追上来,他笑嘻嘻道:“hey,hey ,别生气大家一起玩而已,你就小小喝一杯。” 言蹊正色道:“不好意思,我不在外喝酒。” Evan 好笑地盯着她:“你干嘛表现得这么纯情?处女啊?不是吧?处女哪有你这么性感?” 言蹊冷色下来,已经跟他无话可说。她转身继续走,并打开包拿车钥匙。 “Hey !别走,我是真的喜欢你,你有一种很特别的气质,很性感又不廉价……啊!”Evan 还想拉住言蹊,被她手包一甩,打到了手臂。 言蹊冷冷地瞥他一眼,打开车门。 Evan 追上来,“Hey ,不要害羞,你要不喜欢酒吧,我们去酒店,我保证让你开心。” “你再说一句,我立刻报警,我相信你和你的朋友刚才吃的东西,警察会很感兴趣。”言蹊说完这句正要上车,突然被他用力一扯,拉近他身边。 Evan 皮笑肉不笑地道:“装什么!你们这些女主持人不就是睡上去的么?” 下一秒,他捂住档部弯腰痛苦地嚎叫了一声,“你……” 言蹊眼睛含了点凌冽的薄冰,以往温柔的主持人此刻看上去冷艳无比,“无耻!” 她开车离开现场,中途打个几个电话,过了些时间,接到了柳依依的电话。她挑几句讲了,柳依依就在那边骂了起来。 “我已经通知了我在某报的师兄,他会把消息透露给邶城东区公安估计这回已经到了。”言蹊心里堵得厉害,“会不会对你有影响,你老总会不会对你……” “管他呢,我就假装不知道好了,你不用在意我,你怎么样?”柳依依担心道。 “……我没事。”言蹊从未受过这种侮辱,她放在方向盘的手指紧了紧。 “没事就好……” 言蹊不想再聊下去,匆匆结束了电话。 注定是个不平静的夜晚,言蹊开了一会,车子居然熄火了,她下车查看,刚把车前盖掀起支好,天就下起小雨来。 夜深雨冷,冰冷孤寂。 言蹊忍不住打了个冷颤,羊毛外套立刻披了一层薄纱似的雨雾,连睫毛都沾上了水珠。 言蹊突然放弃了,打电话叫拖车来。 她就站在雾雨茫茫的一小片世界里等车。 言蹊通常不会有太多的负能量,可是此刻她觉得丧极了,一点都不想振作,一点都不想要这个年纪的成熟稳重。 车拖走后她就开始走,只拿了一个手包。 也许是雨天,道路上很冷清,偶有的路过的私家车都是匆匆呼啸而过,轮胎飞溅起破碎的水滴。 寒风无处不在地从四面八方钻进她的衣领。言蹊先是毫无目的地走着,乱起八糟地想着一些事情,掠过一些脸孔。 寒冷,倦意,寂寞密密麻麻袭来。 32岁,孤家寡人。 脑海里突然闪过这些字眼。此时此刻,大面积的心酸就这样毫无防备地在心口借着这些字眼散开,蔓延了整个心脏。 在路边的一个公交车站,她走过坐了一会儿,对着漫天雨雾抽了个烟。灰白色的烟雾散尽,她稍微振作了一下,走过去看车牌。 手指从公交站的车牌掠过,停在了其中一个公车行程上,上面写着理工大学。 半个小时后,言蹊已经站在了理工大学的校门口。 很想见到安之,今晚就想见到她。 即使回市里的路更近,她还是搭到这边来了。 安之接到电话,她想都没想,外套也没拿,就奔了出去,过了几秒又跑回来拿伞。 电梯都等不及,她直接从楼梯跑下来,气喘吁吁地跑到值夜班的宿管老师去交代一声,一刻没停地拿了门卡就往外面跑。 等到她到了宿舍门口,就看到了低着脸站在树下的言蹊。一盏微旧的路灯沿着她的身形打了个湿气蒙蒙的橘色的光晕。 听到声音,她似乎有点恍惚地转过头,下意识牵动了下唇角似乎想要笑一笑。脸色被冻得苍白,睫毛颤了颤,水珠都从她的眼皮流落下来。 安之刚看到她心就像被重刀刺了下,一言不发地跑过去,拉住她的手就直往宿舍里走。 言蹊的手像一块寒冷的冰,安之抿唇,更加握紧她的,用自己的体温暖住她 。 深夜电梯无人使用,她们刚一进公寓楼,就走了进去。电梯上升,言蹊仿佛有了点神,她唇瓣微微翕动,“陶陶?” “嗯!” 安之的眼眶都是酸涩的,她吸了口气,对她扬起酒窝笑了下。 进了宿舍,安之就叫言蹊把外套脱下来,她奔过去给热水器加热烧水,又去按饮水机,想跑去自己衣柜翻衣服,忽然又拍了拍自己脑袋,先拿出一条干爽的大毛巾递给言蹊。 言蹊进了温暖的屋子,脱了外套,拿了大毛巾擦头发,看着安之满屋子团团转,整个人像只炸毛的小兔子一样紧张。 她脸上终于有了神采,微笑道:“没关系的。” 安之回头看了一眼,外套已经湿得不能穿了。她往杯子放了块红糖姜茶块,冲了一点热水。 嫌弃太慢,直接拿勺子大力敲啊敲打碎。 做这些动作的时候,她脸鼓着,眉头紧锁着,非常严肃认真就像在做很重要的实验一样。 言蹊注视着她,嘴角不自觉地就勾了起来。 打碎后再到了滚烫的热水,搅拌。 安之终于把她端到了言蹊手边:“给,先喝一口,然后拿着,暖暖手!” 语气虽然软,但是还有点命令式。 仿佛她们之间的角色调换了过来。言蹊觉得有趣。 言蹊听话地端着杯子站着喝了一口,浓郁的甜味混合微微辣的液体流入喉咙,总算舒服了不少。 “坐那里!” 安之指了指她后面的床。 “不了,我裤子都湿的。” 言蹊推迟。 “那坐我椅子。” 安之拉过书桌的椅子硬是让她坐下。 言蹊只好听她的。 她坐在椅子上,一口一口地慢慢喝着。虽然湿衣服都贴在身体上,但心里非常暖。 她的小安之,她的陶陶,这么会照顾人。 第100章 言蹊进了浴室, 安之在外面给她找衣服, 找了件长袖宽松的灰色T 恤裙子, 她比划了下,自己穿到膝盖上面一点,她穿应该合适。 还有小裤, 安之有些为难, 都是自己穿过的,虽然都洗干净了。 她拿了一条平常少穿的,推开门进去:“姨姨……我拿了衣服……” 她声音突然戛然而止, 小而窄的浴室里, 言蹊已经脱了裤子, 安之一进去就看见背对着她的一对又长又细又白的腿掩于白衬衫下。 听到她声音,她转了过来,衬衫的扣子已经解开好几颗了, 露出了丝锻般光滑的肩膀,还有黑色内衣包裹着的高耸白嫩的双峰。 安之一下子就呆住了, 言蹊也有些怔愣, 她放在纽扣上的手指轻轻地颤了下。 安之猛地转开泛红的脸:“我给你拿了衣服……还有小裤……只能穿我的了……” 她低着眼睫,脸更加发烫, “你……不介意吧?” 言蹊动作一顿, 心尖突冒起星点激荡感, 有点说不清楚,她下意识地“嗯”了一声。 安之根本不敢逗留,把衣服挂上挂钩, 拉上门出去了。 在外面站了一会儿,安之才听到浴室里传来水声,她揉了揉发烫的脸,告诉自己不能胡思乱想。 定了定思绪,外面还在下雨,言蹊今晚应该不回去了,她动手整理了下自己的床,拍了拍枕头。 言蹊她今天晚上一定是遇上了不开心的事情了,刚才那个样子太让人心疼了。安之咬了咬嘴唇,无力感又袭上她的心头。 她什么帮不了她,至少让她今晚好好休息一下吧。 安之掏出手机,查看下外卖软件,不知道言蹊肚子饿不饿,她刚走到浴室门边想要问言蹊, 一个电话打了进来:“安之。” 是林涵师姐,她笑着说:“是这样,我今晚过来找我们同院的研二师姐,叫了牛杂吃。我给你送了一份过来?” 理工大学门外小吃街有家很有名的麻辣烫,最有名的就是牛杂牛肉,每天都供不应求。 安之有些不好意思,“师姐你们吃就好了。” “我都到你宿舍门口了,出来吧。”师姐的声音温和如春天,还带了点笑意。 “啊?”安之急忙过去开门,林涵师姐手里提了个一次性白色塑料碗。天冷,她穿着黑色皮衣外套,搭着长裙。头发绑成高马尾,见到安之,脸微侧,一枚精致的钉子耳钉在她小巧的耳垂上。 “师姐……” 安之看了眼被她塞到手里的牛杂,“多少钱?我微信转给你。” 林涵师姐轻轻一笑,目光有意无意地扫了下她的身后:“不用,我刚好有事要拜托你,是这样的,外面下雨,我回去太晚了,想说方便不方便今晚在你这里挤一晚?” “这个啊…… ” 安之为难地迟疑着。 “蒙蒙在不在?我也跟她说一下……” “啊,她今晚不回来。” 安之说。 “哦,” 林涵的眼睛亮了亮,含笑地对着她眨眨眼:“那小师妹你愿意不愿意收留我一晚呢?” 安之被这几乎可以说是调戏的话语弄到有点手足无措,而林涵就静静地凝视她,似乎很笃定答案。 这时,她听到一声温柔清润的称呼:“陶陶,是谁?” 一只素窄秀白的手按上了安之的肩膀,林涵的视线随着这只手的动作看向了她的主人。 她向来对自己的外貌很自信。 可这是她第一次知道了什么叫——自愧不如。 来人比安之要高一些,穿着件灰色的T恤裙,想是刚洗完澡,头发还未干,轻声侧脸问安之,一排长密的睫毛撩动人心。 “这是林涵师姐。” “哦。” 她的嗓音微微拉长,眼睛眯了眯,清透双眸对上她的,波光微微散开来,似乎连空气都因为她这动作而旖旎起来。 这相貌和这气质,竟让林涵感受到一股从未体味过的自卑。 “你好。” 这女人跟她打招呼,但林涵看到她放在安之的肩膀的手紧了紧,变成了一个搂住的动作。 几乎是同时林涵往后小小地后退一步,她笑容早已僵住,仍想顽强地挽留住一点什么:“这位是” 她看到面前的两人对视了一眼,女人微笑凝视着安之,安之仿佛脸红了一点,“是我的家人。” 林涵克制住深呼吸的冲动,听着安之对她说:“师姐,不好意思……” 林涵没办法听完了,强笑道:“没关系,我到二楼我师姐去挤一下好了。” “师姐给你带吃的?有没有谢谢人家?” “有的,谢谢师姐。” 安之乖巧地听话道,往下一看惊呼一声:“你怎么都不穿鞋就走了出来了……” 林涵也顺着瞟一眼,女人一对象牙白的笔直双腿光秃秃的,脚下什么都没有穿,连脚背都很性感。而这女人语气变懒了,尾调上勾,仿佛在撒娇:“你又没有拿给我……” “我还有另外一双就在床边,你快去穿……” “好啦好啦,咦,你师姐呢?” 门口早已没有人了。 林涵几乎是逃走的,她没搭电梯直接走下楼,心情无比复杂。她第一次在图书馆见到陶安之就对她起了心思,记得那时她穿着白绒绒的毛衣,标致得像个洋娃娃。林涵那时刚结束一段恋情,还在疗伤中。但仍然使了小心机,把自己的饭卡夹在书里去接近她。 她原本以为她是文科生,可能是英文学院的,没想到居然是学化学的。 稍微一打听,居然还没成年,是个小学霸。 林涵开始接近她,打近她的朋友圈,确定她是不是喜欢女生。她自己大三了,面临着就业和考研的选择,所以她下不定主意追不追这小女孩。 不由自主受她吸引,她说话的样子,认真谈她专业的样子,不笑的时候,笑起来的时候,都有一枚深深的酒窝。 这小女孩,肯定凭借这枚酒窝俘虏到了不少红心。 林涵从未这么犹豫过,怕小女孩嫌弃她年纪大,怕小女孩不喜欢女生。 好不容易确定今晚要表达心意,却是遇上了这样的一幕。虽然那女人让她自愧不如让她心生自卑,可是林涵十分确定那女人比自己年纪还要大,而且这两人在一起绝对不止一天两天了,她们之间有一种长年累月的相处下来才有的羁绊感。 林涵越想越觉得荒唐,觉得自己辗转难眠了这么久,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 正当她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时,一条微信进来:“谢谢师姐。” 还有个未点开的红包。 “红包发了吗?” 言蹊坐在安之的椅子上,正在吃着那碗牛杂。 “发了,但是她还没收。” 安之放下手机,“好吃吗?这个要排队很久的。” “嗯……还可以吧,”言蹊晃荡着长腿,悠哉悠哉得吃着:“这是她买给你的,我吃了没事吗?” 她语气意有所指。 “你吃嘛!这有什么。”安之 瞅了一眼她的脚,还是微微湿润的。 搬过一张矮塑料凳,拿过毛巾就想给她擦:“脚脚过来。” 言蹊最后一块牛杂差点没哽在喉咙:“我自己来。”她把碗放一边,同时把脚收了过来。 安之本来真觉得没什么,以前洗完澡言蹊也跟她擦过脚,但是瞧着言蹊低着脸拿过她的毛巾,脸颊似乎浮上一点红晕,她这是害羞了? 安之后知后觉也觉得脸发烫,也不去跟她争了,默默把她吃完的一次性塑料碗收起来连同屋子里的垃圾袋放到门外去。 “姨姨,你今晚就在我床上睡吧。太晚了,别回去了。” 安之说:“我睡蒙蒙的床。” 言蹊也没推辞,她擦完脚,又到浴室去刷牙。 刷完牙齿她就上床坐着,盖着被子,看着坐到书桌旁的安之:“你还有作业?” “嗯,现在拔尖班的课程难度要大一些,讲座也多,研讨会也多,上课都是讨论的形式,有时分小组预习,然后由小组上去讲课。”安之头发松开开,她边绑边说道。 “听上去很忙很充实的样子。” 言蹊说道。 安之冲她微微一笑,“你累了要不要先睡?” “不用管我,你先做作业。” 言蹊拿起手机。 安之看了看她,翻了一页笔记本,还是忍不住:“1姨,今天发生什么事情了,你可以跟我说说吗?” 言蹊顿了顿,望向她。 安之的眼神认真,那眼神满满都是对她的关怀,还有显而易见的心疼。 就是这点心疼的意味,在浴室体味到的那点激荡感又回到了言蹊的心间。 言蹊斟酌着开口,竟然很自然地说了出口,当然那些难听的词言蹊还是省略了。 没想到安之气得眼睛都瞪圆了,“这人简直无耻!烂人!自大狂!不要脸!” 言蹊本来还觉得有些生气,一听到这一连串的措辞,仿佛安之要把她会的骂人词汇都要用出来。她竟然勾起唇角笑起来,“不是多大的事情,这个社会对女性的恶意往往这样……我其实犯不着生气。” “当然要生气!” 安之拧着细致的眉,又担心道:“可是……这人会不会还去找你的麻烦,就算他暂时被抓……” “别担心,应该不至于。” “不,要是有万一呢,还是给大舅舅打个电话吧。” “好好好,你好好写作业。我现在就给大哥发信息。”言蹊安抚她,立刻发语音。 安之是看着她说完,还听到言大舅舅回语音说会让人调查还会让人保护言蹊。 “这下放心写作业了吧?都快十一点了。” 言蹊含笑地看着她。 “嗯。” 安之放下心来,又让言蹊赶紧睡。 言蹊也确实累了,她刷了一会手机就躺下了。这时,安之起身把烫好的热水袋放到她腿边。 “姨姨,快睡吧。” 安之把宿舍的灯关了,留下了她那盏台灯。屋里安静了下来。 窗外已经是深夜,夜空都是密密麻麻的雨雾,连窗玻璃都是迷蒙一片。这寒冬的雨雾看着细小,却是冰寒入心。 言蹊一个小时前就在身处余这种冰寒中,而此刻在屋里,开着暖气,盖着有着安之味道的被子,腿也暖暖的。 这个空间安全,温暖,仿佛与世隔绝,只有她和安之。 台灯的光洒在安之的侧脸和桌上,她那饱软的脸颊有如陶瓷似的无暇,这个画面,就好像电影导演给主人公的特写镜头,令人无法移开视线。 言蹊的手在被窝里摸到了安之的兔子公仔,她搂到怀里,捏了捏兔耳朵,噙着笑意又去看正在认真的安之。 她嘴里小声地念念有词: “对羟基苯甲酸酯类混合物的反相高效液相色谱分析。实验目的是:第一,了解高效……” 突然,她挠了挠耳朵,无意识道:“哎,有点痒,采用归一化法定量……。” 言蹊惊异地看了一眼,听到安之小声疑问道:“蚊子吗?” 她拿被子半盖住脸,忍不住地绽开笑意。 第101章 “实验的试剂:……对羟基苯甲酸甲酯、对羟基苯甲酸乙酯……” 安之并没有她表现得那么镇定, 明天的实验本来她已经很熟了, 只需要最后再浏览熟悉一遍, 可是毕节本上的内容完全存不进她的脑子。 她不得不小声地念起来,可她集中不了精神。 她的姨姨,她喜欢的人, 穿着她的睡衣, 小裤,就睡在她的床上。 安之的目光移过去,言蹊似乎已经睡着了, 被子扯得高高的, 就在她下巴那里。 眼下有青青的痕迹, 秀发散在枕头和被子上。 安之一看就入了神。 她瞧着言蹊的睡颜恍惚地想起了很多事情,想起了一些小时候的事情,想起了她对言蹊有意的疏远和冷淡, 想起了三舅舅婚礼上她的凝视。 人的感情真是件很奇怪的事情,离得远了感觉就没那么想念似乎连悸动的频率都少了, 但这仅仅是错觉, 一旦靠近,思念和恋慕之情就汹涌而至。 她很开心言蹊终于跟她说了心事, 又很心痛, 因为真切地感受到了言蹊的孤单。 她心痛的是她居然不在身边陪着她, 她为了她的私心远离了她。 安之默默地凝视着言蹊的睡颜,她似乎觉得被子定在她的下巴有点痒,她伸手出来拉了拉, 往枕头蹭了蹭,非常孩子气。 安之抿嘴笑了笑,起身过去给她掖了掖被角。言蹊的呼吸清浅,只有沐浴露淡淡的花香。 安之的视线来到了言蹊的唇瓣,她轻咬了下唇,心跳都乱了。 想亲她…… 她鬼使神差地俯低头。 言蹊睡着了,她不会知道的。她偷亲一下就好,一下就好。 这时,以前言蹊睫毛动了动,迷糊地睁开眼睛来,安之一下子就怔住了,几乎是脸贴脸了,连呼吸就能相闻。 安之的脸瞬间就红透了,急忙往后退。 言蹊倒是没注意到太多细节,她揉了下眼睛,“写完作业了?过来睡。” 安之强装淡定道:“我就是过来看看你盖好被子没有,我到蒙蒙那边床睡。” 为了证实自己的话,安之扭身就走到对面的床。 言蹊半直起身:“你不是认床吗?过来睡吧。” 安之心抖了抖,也不敢回头,低声说:“不了啦,我都这么大了……” 自从杨蒙蒙跟她住在一起谈了恋爱后,有空就给她科普这科普那,还给她百合小漫画看。 刚才的林涵很明显就是在暗示。她只是故意忽略而已。但是言蹊明明不是暗示,她却很想把她的话当成暗示。 这个念头生起,安之就暗自骂自己。 不要脸。 色情。 为了阻止想入非非的念头,她赶紧爬上床钻进被子,动作一气呵成,“姨姨,晚安。” 言蹊被她一连串的动作逗笑了,她刚想多说一句,就看到安之把头也给蒙上了。 言蹊刚睡了一觉,人还有点朦朦胧胧,床被暖和,一个人难免太空了些,但…… 言蹊想起了深埋在脑海里那些曾经的不合适的举动,猥琐的举动…… 不能再劝下去了。 她不愿意就算了。 她往那边床望了望,躺了回去,“晚安。” 安之是不习惯睡别人的床,杨蒙蒙的床有不同的香味,可能是来自她的洗发水,被子手感也不一样,也没有公仔抱。 安之悄悄地翻个身,尽量不发出声音,眯上完眼睛,就幻想是在自己的床。可她又想起另外一个方面,研究生宿舍白天会允许男生进来,陈魏也来过几次,说不定他们在这张床上…… 这样一想,她整个人都不好了,这张床仿佛长了刺,又似有无数的手,把她往上托举着。安之深呼一口气,这些都是假的,都是心理作祟。 寒夜寂静,隔壁床的言蹊应该又睡着了。本来她可以靠到她的怀里,她的手会搭在她的后背。 stop ! 安之在内心大叫,不能屈服这个诱惑。 安之反复挣扎来挣扎去,也不知道有没有睡着了,意识昏沉模糊。 隔了不知多久,凌晨时分,天光灰暗,安之迷糊起床去了趟洗手间。身体是有记忆的,她走回自己的床,掀起被子躺了进去,这下舒服了。 深呼吸,仿佛是白色花朵的清香沁入肺部。被子里还有另外一人的呼吸,熟悉的呼吸,发丝在她脸颊轻轻拂过,像是柔细的吻。 安之沉溺其中,这才真正睡着了。 言蹊悠悠醒转时听到了楼梯传来走动声,远处还有隐隐的铃声。 下一秒,她瞬间清醒。怀里的少女睡得正香,还小声地打着呼噜,一只手抓着她腰间的衣服。 言蹊眨眨眼,她怀里的兔子公仔呢? 她仰起头一瞧,那只兔子公仔可怜兮兮地躺在地板上。 而怀里的这只睡得脸红扑扑的,十分香甜。 外面的天气仍是阴天,雨不知道停了没有。 言蹊有点恍惚,同样的雨天,似乎以前也有这样的雨天,醒来安之也在她怀里。 似乎……这样的动作天经地义理所应当。 言蹊体会到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但她不排斥这种感觉。 温温的,酸酸的,软软的。 言蹊不知道安之早上有没有课,以前中学时候好办,除了周末每天都有。安之上了大学后很少给她打电话和发信息,而她也没有问。 完全不知道她的情况。 言蹊觉得有些不好受,也怪自己,就算她长大了,也要多关心她。 言蹊现在才意识到,在安之没有联系她的那段期间,她自己是害怕的,失落的,她只是用“孩子大了需要自己的空间”,“大学很精彩她学业又忙”,“她更喜欢和同龄人在一起”等等这些借口来说服自己。 她更加害怕的是,安之不再需要她了,不再关心她了。 而昨晚她的体贴照顾,包括她这样熟悉的偷摸爬到她床上的细节,都让言蹊放心了,甚至有点失而复得的喜悦。 虽然成长了,还是她的小陶陶。 她想着要不要叫安之醒来,手机震动起来,是柳依依,“小五,今天有没有空?昨天受惊了吧,我请你吃饭。” 言蹊正要回答,怀里的安之被吵到一样,她不满地唔唔两声,往她胸前蹭了蹭。 言蹊顿时失了言语。 手机那边柳依依的声音:“小五?嗯?信号不好吗?” 信号是不差的,柳依依的声音清晰地传来,安之很不满,她在言蹊怀里扭来扭去,言蹊一只手半撑着身子,另一只手拿着手机。 安之的领口在她的挣扎下松垮开来,奶油般的胸脯若隐若现。 即使是言蹊,也不得不承认少女的身姿动人极了,很引人犯罪。 言蹊觉得自己好像又要想歪了,而实际上她所有的心绪都像搅合成一团。 她要说什么来着? 柳依依:“……言小五!听不听得见?!” 安之皱脸哀嚎,想要睁开眼却张不开,嘟囔道:“谁呀” 她听到言蹊轻轻的声音:“……我在陶陶这里。” “什么?!你们睡了一夜啊?” 安之猛地在言蹊怀里睁开眼睛,她的视线正对着言蹊的饱软,她眨眨眼,才终于意识到她在哪里。 “……嘘,你小声点,安之还在睡……” 安之继续眨眨眼,一动不动。 “我知道了……我们中午过去,好了,挂了。” 言蹊按了手机丢开了。安之的心咚咚咚跳起来,她想着好像她上了一次洗手间然后就习惯性地爬到这边床上来睡,所以她们又搂着睡了一觉是吗? 言蹊丢了手机就不出声了,她怎么不说话呢?她是现在醒过来还是装睡呢? 错过了自然醒来的时机,现在不知道怎么办了? 最主要的是,她的脸离言蹊的胸……就只有一点点距离。 一不小心就埋胸了啊…… 好,色情啊,好刺激啊…… 安之紧张地腮边的酒窝都要颤起来了。 “醒了么?” 安之的脸被言蹊的手抬了抬,她手指微热细滑。 安之不争气地脸烫,这个动作也太撩人了吧。 不能乱想,不能乱想。 “嗯?早上有没有课?” “……没有,下午的实验课。” 安之鼓起胆子,悄悄地往后靠了靠,远离诱惑之源,小心翼翼地抬起脸看向她。 言蹊看着她,眼神深邃温柔。 安之懵懵地与她对视。 “那……要不再睡一会儿?还早。” 那一刻安之屏住呼吸,她忽而放弃了抵抗,抱住她的脖子:“嗯!” 第102章 言蹊并没有抗拒她的动作, 她甚至轻轻抚着安之的头发, 像小时候哄她睡觉一样。 安之以为她会紧张地睡不着, 但是没有,她在这种安静温暖的亲昵中眼皮不由自主地下沉,她感受到言蹊的动作也越来越缓, 她也睡着了。 就连天公都愿意配合她们, 降落了一声闷雷,稀稀落落地下起了小雨。 等安之醒来的时候,言蹊正在看着她, 安之意识还没完全清醒, 先小小地打了个呵欠, 然后发觉言蹊在戳她的脸蛋:“睡得跟小猪一样!” 安之嘟囔道:“……哪有?” “你都打呼噜了!” 安之害臊地反驳:“没有!我不打呼噜的!” 言蹊笑眯了眼:“好好好,没有。” 她捏了捏安之的脸颊:“中午我们过去二舅妈那里吃饭。” “啊?几点了?” 安之赶紧起来,“你饿了吗?” 她一看手机都十点了, 现在食堂了也没有早餐吃了,安之懊恼道:“本来还想去给你买早餐的。” “不忙。”言蹊在床上支着下巴, 瞧着她。 安之穿着棉睡裙, 领子有些宽,她随手拿了件羊毛外套披着, 拢了拢头发, 然后去柜子里翻自己放零食的收纳盒。 “我有蛋黄酥, 还有维他奶。我们吃这个吧。” 言蹊笑笑:“好。” “快起床吧。”安之催她。 言蹊掀来被子,T恤裙往上一滑,露出了她鹅毛般雪白的大腿。 安之一怔, 偏开头,脸红红的,裙子给她穿还是太短了,她看见了两腿间隙的一些内容。言蹊坐起来拨了拨蓬松的长发,对着她微微一笑。 “啊,快点刷牙洗脸吧。” 安之脸红了红,为了掩饰还故意凶巴巴道:“还有,穿鞋子!” “遵命遵命!” 言蹊浅浅地笑道。 两人到洗手间刷牙洗脸,擦好乳液日霜。 安之先把维他奶放到微波炉去热一热,这个小小的微波炉是二手买来的,冬天就派上了用场。 拿着温热的维他奶递给言蹊,再把两颗撕掉真空独立包装的蛋黄酥放进微波炉10秒。 “小心烫。里面的咸蛋黄会有点化开的。” 外皮酥脆,蛋黄浓香微咸,还有柔软到可以拉丝的麻薯,一口咬下去,口感丰富软糯酥香,甜而不腻。 “唔!” 言蹊满足地微眯起眼。 “好吃吧?”安之笑着问她。 “嗯,好吃。” 言蹊附和道,两人对视而笑。 “你今天不去上班吗?” 吃完安之问她。 “嗯,不去了。” 言蹊吃完窝回她的床,悠哉悠哉地刷手机。 安之抿唇笑笑,坐回书桌看她的笔记。 两人各忙各的安静了一会儿。 到了中午,她们要到了柳依依那边去了。 言蹊穿了安之的白T恤,牛仔裤,还有件宽松的藏蓝色毛呢制服外套,衣领镶了一条红边。 言蹊工作的这些年很少穿牛仔裤了,特别冬天,她只穿长外套,衬衫,裙子或者西裤。 这一身搭配在她身上好看极了,特别青春,就像仅仅大了她几岁的样子,差距没有那么大了。 安之的心思已经往别处飞了。 “内衣就……” 安之不好意思低着头。 安之的内衣对言蹊来说小了。 “嗯,那就不用穿了。” 言蹊绑起头发,拿过安之放在床上的袜子。 “这双兔子的袜子就给我穿了啊。” 安之的牛仔裤给言蹊穿有些短,幸好她穿了长靴。 收拾完毕,她们出了门。 她们走在大学校园里 ,阴天,昨夜积累的水滴从绿叶滴落,空气闻起来都有一股水汽。 安之很开心,她脸颊上的酒窝始终深凹着。她也穿了件差不多颜色的大毛衣,修身的牛仔裤,脚下蹬着一双小白鞋。 “希望不是你二舅妈做饭。” 言蹊担心道 。 “不会的,二舅妈就没做过饭。”安之笑,余光去瞧言蹊垂在身侧的手。 “我想也是。” 去教工公寓要走不短的路,而跟在心爱的人旁边,这段路程却恨不能越长越好。 她的一腔少女火热的心很想诉说却怕烫到深爱的人,只能凝视。 她原本想压抑,原本想远离,看不到就不会想要,一心以为早已凝固在心间里,眼神却还是出卖了她。 她也是自知的,只能看一眼,躲一眼,再偷偷看一眼。 到了的时候,柳依依打开门瞟她们一眼就笑出声:“Wow ,这是亲子装还是情侣装啊?” 安之和言蹊的脸不约而同地僵了僵,言蹊白了她一眼,安之也是尴尬地笑。 午餐是言以西准备的牛排,还准备了薯条。煮了果酒。 安之终于被允许喝了一小杯。 柳依依全程盯着她们,意味不明的笑。 言蹊觉得莫名,也懒得理她,只有安之心虚的不太敢加入话题。 吃完饭,言蹊叫了车,安之看着她上车,同她挥挥手。 很久没跟她呆这么长时间了,她有些恋恋不舍。 “回去吧,”言蹊也冲她挥手。 安之心里又酸又甜,忍不住奔过去。 言蹊见她过来,让司机先不要开车,询问地看向她。 “姨姨……你回去后跟我发短信?” 原来是这样,她笑着点头:“好。” 安之在原地目送车子开走。她心里的甜压过了酸,像蜜糖一样冒起泡泡来。 她欢喜地差点要抱住校道旁的树,整个下午,酒窝就没下去过。 等到了她的信息。 在大二的时候,安之和言蹊再次恢复了以前每天必须要联系的习惯。只是她们电话打的少,多是微信多。 日子也没大的变化,安之依旧上课,做实验,听讲座,偶尔和杨蒙蒙逛街,去参加社团活动。 言蹊上班,偶尔应酬。周末回言家老宅。 安之半个月或者一个月也会回言家老宅陪伴言爷爷和言奶奶。 晴天,言蹊说今天出太阳了,但还是很冷。 雨天,安之说姨姨注意别着凉。 雪天,安之说想出去玩雪,跟同学打雪仗玩了,言蹊问她赢了没有。 早上,言蹊说她起晚了,没吃早餐,就去台里的食堂买了茶叶蛋。安之把早上吃的蛋黄酥照给她看。言蹊感慨想念蛋黄酥。 安之说买点寄给家里去。 言蹊说不要寄到家里,寄到电视台这边来。 安之好奇地问她有多久没回家里了。 言蹊就没回了。 安之咬着纸巾想,难道是因为自己不回去,所以言蹊也没家里住? 中午,安之去食堂吃饭,叫了芹菜炒肉,烤鸡腿。拍给她看。 言蹊拍了西红柿炒蛋,配字:咸的。 安之笑,微信却回了“哼!” 傍晚,堵车,言蹊给她拍堵成一列的长长的车尾巴。 安之回她:“还在实验室。”并拍了一张穿白大褂的照片。 言蹊本来堵了十几分钟了,在车里百无聊赖地。车里放着音乐,她有意无意地跟着哼。 手机震了下,她滑开,安之梳着丸子头,穿着白大褂,笑脸盈盈,酒窝甜甜的。 她禁不住也露出微笑。 晚上,偶尔会像以前一样看电影。 “看了很多遍,还是觉得《肖申克的救赎》好看。” “姨姨,你能不能学摩根弗里曼念台词……” “……” 等到睡觉时,她们会互换“晚安。” 晚安,言小五。 晚安,小兔子。 安之捧着手机,对着“小兔子”那三个字看了好几遍,她喜欢言蹊给她的一切称呼。 每一个都咀嚼回味好多遍,甜蜜又安心。她不敢多想,能够这样的相处已经让她很满足了。 …… 安之想,从很小的时候,她们就自有一套属于她们的相处模式。 她们粘着彼此,喜欢亲近彼此,也会分开,也会冷战,但冥冥之中却有种说不出来的羁绊,调整她们相处的模式。 也许,还会有新的相处方式。 只要想到这个可能性,她就无法不神往。 第103章 阴凉的车厢, 隐隐的车动声, 还有邻座有小孩声音。安之在昏沉中歪了下头, 从旁边人的肩膀掉了下来。 有一只手过来扶起她的头,安之顺势靠上她的肩膀,往窗外看去, 是一望无际的绿色, 远处有淡色的山峦,格子状的田地。 安之缓缓地眨了眨眼皮。 “做梦了?” 言蹊轻声地问。 大二结束的这年暑假,安之迎来了她18周岁的生日。而她做了一个决定, 就是回去她生活了五年多的出生地。 言蹊调了一周的假, 陪同她前行。 她们搭乘高铁, 在路途中安之睡着了,在一片朦胧中她的四肢似乎又缩成了小小的样子,坐在对她而言宽大的座位上, 而她的旁边是戴着墨镜闭眼休息的陶臻臻。 她意识怔忡,一时恐惧起来, 仿佛这十三年的成长一瞬都消失了, 而她从未遇到过言蹊。 直到言蹊的手过来,直到她开口问她, 安之一颗心才慢慢落下来, 她本能地靠近言蹊, 摇了摇头,“没。” 言蹊对着她笑一笑,拍拍她让她继续睡。 高铁到站, 她们打了车,到了镇上。 七月的乡村夏意渐深,远离了城市的喧嚣,绵延起伏的山峦下是大片的田野。 村里不荒凉,代步工具多是电动摩托车,自行车,也有私家车。只是楼房各异,有的高,有的低,看出是自家建的,没有什么一致性,还有每个村必有的宗祠,宗祠旁有棵很老很老的树,树干很粗,上面系着许多红色的布条。 安之来之前问陶臻臻要了地址,还有亲戚家的电话。这么多年来,她们一直没有回来,房子都是托人打扫。 从小在现代化的都市长大,最多也就是大学社会实践,或者实习时来过乡下地方的言蹊,对这种南方小镇有一种新鲜感,特别是这里是安之出生的地方,她还有种天然的亲热感。 安之以为自己不太记得这里的生活了,可是下车后沿着小河堤岸走的时候,那些记忆就自然而然地浮现在脑海里。 外公骑着自行车带着她去钓鱼,放风筝,牵着她的手去宗祠拜拜。 她甚至记得宗祠正中有一扇红木的门,据说以前清朝光绪年前村里出了一个进士,宗祠里放着门,听老人讲,只要跨进去,就能逢考必过,甚至会有很好的名次,不过只能男孩跨,女孩子是不允许的。 “还有这种事?” 言蹊扬了一下眉毛。 安之笑,记得第一次到宗祠,安之三岁还是四岁,仰头看觉得那扇门很高,门顶系着一朵红布做成的大花,看到其他小男孩去跨,她也想去,大人们告诉她不可以。 她听不懂,一双乌莹莹的眼睛扑闪着,乖巧地点点头后,却迈动着小步子,她当时只有一点点高,穿着小裙子,嫩藕似的手臂抱住门边。一副“不让我跨,我就抱住不放 ”的样子,把周围的大人都逗笑了。 “那后来呢?” 言蹊笑起来,可以想象小时候的她鼓着白嫩的脸颊,很认真的萌态。 后来安之当然跨了,她外公笑眯眯地同意了。 她们边走边说话,许是她们太抢眼了,言蹊穿着一袭长裙戴着防晒的大帽子,整个人就像杂志走下来的模特一样。 安之的亲戚,她必须叫她姑姑的人看到言蹊的时候,眼睛都亮了,上上下下打量她,“你长得好像那个电视里的……哎呀,真是太漂亮了。” 言蹊微笑:“您认错人了。” 南方小镇的口音细细的,果然是安之长大的地方。 “真的吗?哎呀,真的太像了。”亲戚姑姑转眼望向安之:“我都不敢认你了,妹妹。” 村里把小女孩叫做妹妹,小男孩叫弟弟。 安之外公的骨灰已经放在山里的庵堂,但在祠堂里设有香炉,亲戚姑姑领着她们到了祠堂,让安之给她外公上香。 “哎,你妈也就回过一次,逢年过节,都没人给你外公上香,你来了,就好了。” 安之抿了抿唇,拿着香跪下。 人死如灯灭,“在天之灵” 之说可有可无,但作为子孙,还是希望能有可以寄托哀思的地方。 安之上香,又磕了三个头,眼睛已经红了。 这时,言蹊也在她身边跪下,安之愣望着她,言蹊也学着她的样子,上香,然后磕头。伸手拉着她起来,对她温和安慰地笑了笑。 待安之拿了些纸钱去外面烧的时候,言蹊问安之的亲戚姑姑:“是不是还要有什么拜祭的活动,需要烧纸钱或者一些东西给故去的人?” “啊!对,妹妹的妈妈也有给我一些钱,每年清明让我替她办了。哎。” “这样,” 言蹊若有所思,然后对亲戚姑姑道:“安之十八岁了,也要对外公表示心意,能否请你以后清明,过年,还有外公生日也替她一起……” “啊……” 亲戚姑姑愣了愣,笑道:“妹妹还小呢,等她出嫁才需要。” “是这样啊?”言蹊不好意思笑,不过她想得长久了些,“我能要您的联系方式吗?这以后可能还有事情麻烦您,不过您放心,钱方面我会准备好,这是我联系方式,我是邶城人……” 亲戚姑姑见到言蹊的相貌气质,风度谈吐,说话做事都叫人熨帖无比,结交还来不及,哪里还有什么不同意的。奇怪的是,她在记忆力搜寻,不记得陶家有这样的人物。 言蹊笑了笑,回答:“我是她家人。” 从祠堂拜祭出来,安之终于来到了她的家。 村里大多数楼房都是两三层,甚至还有别墅,她家仅有一层。 因为外公去世了,陶臻臻也没有回来住。 屋子里也很空阔,村子里的习俗,家里人去世后生前的所有的身外物都不能留下。 客厅还有电视,屋里有一张床,有热水器,厨房有些简易的厨具。 房子里打扫过了,不过还有种久无人居住的寂寥。 “住这里,没关系吗?有些简陋。” 安之怕言蹊住不惯。 言蹊揉揉她的头发,推着行李箱走进屋。稍微收拾过后,她们去市场买菜。 安之的亲戚姑姑告诉她,村里不是早市,而是下午的市场。她有些印象,菜场很大,有着粗略的分区,却不拘小节。青菜鱼肉水果,还有百货店,甚至还有小超市,热热闹闹的,一片忙碌的烟火气。 言蹊注意到她们不说普通话,而是说地方方言,安之已经不会说了。 村里小,大家谁都知道谁。她们两个人一在菜市场引来许多注目礼。 安之买了点米,蔬果,买了条鱼,卖鱼的大叔利落地给她片好。 “这里没有外卖的,大家都是自己做饭。”安之对言蹊说,“我们今晚吃鱼片粥吧。” 回到家,已经是傍晚时分,天边通红火烧的一片,有种闹腾腾的美。 裙边的脚踝甚至还能感受到地面滚热的暑气。 言蹊拿着相机眯着眼拍了好几张。 放下镜头,邻居家的小女孩咬着手指盯着她看,她对着她笑了一笑,小女孩也笑,一个缺了两颗门牙的笑,然后她捂住嘴,害羞地跑走了。 粥熬好后,安之装一些在大碗里,也装满了两个小碗。屋子没有空调,闷热难受,她额发都湿透了。 正在想怎么办的时候,言蹊就抬着一台落地扇进来了,“邻居家借我们的。” 后头跟着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安之拿了一小袋荔枝和苹果拿给她,她不好意思拿,又跑走了,安之跟在她身后,把水果拿给了家长。 即使有了风扇,她们喝粥的时候还是流了不少汗。乳白的鱼肉,葱绿的香菜,十分鲜甜,言蹊喝了两碗,吃完了主动去洗碗。 等到太阳落山,夜幕低垂,清风徐来,暑气尽消。 洗完澡出来,言蹊拿着毛巾边擦头发边迎着晚风,这才舒适地叹了口气。 夜晚的乡村万籁俱寂,还有些不知名的虫叫。凉风清爽,暮色四合,家家户户的灯光透了出来。 她撩了撩未干的头发,搬了张矮塑料凳子坐在门口乘凉吹头发,用4G上网。 刚呆了一会儿,她就知道为什么村里人为啥不出门乘凉了,不过一瞬间她两腿都是红肿的包,这南方的蚊子真毒,奇痒无比,言蹊又不敢抓得太厉害,忍着挠了几下,要被痒哭了。 脚一踏进去,视线里有什么长着翅膀的硕大飞虫就掠过去了。 言蹊惊呆了。 那是……蟑螂吗? 第104章 言蹊惊骇地瞪着那只硕大的蟑螂在空中扑腾着翅膀, 悠哉悠哉地在停在墙上。 她受到了不小的冲击, 但首先要解决这腿上的奇痒, 刚回屋拿了花露水,往手心倒,动作略嫌粗鲁地抹匀了两条腿。心有余悸, 拿出防蚊喷雾在卧室里狂喷一通。 幸好床有蚊帐挡着, 应该不会进蚊子。 她刚想松口气,耳边又听到诡异的“噗噗噗”声音,是某种欢快地挥舞着翅膀的生物。 言蹊刚转过身, 兜脸就扑过来一只浓黑毛刺刺的飞虫, 言蹊吃了一惊, 条件发射就挥出一拳,飞虫被她挥走,但是触感极其……恶心。 言蹊都想去洗手了。 “姨……啊, 什么东西?”安之刚走进房间,就被空中的飞虫吓到, “飞蛾?” “陶陶, 过来。”言蹊有些紧张地招她过来,两人瞪着停靠在墙壁收起两扇翅膀的虫子, 它的两条长长的触角肆无忌惮地挥动着。 安之歪歪头, 有些印象, “哦,蟑螂。” 言蹊:“这比北方的大多了……”言蹊觉得心毛毛的。 安之倒是不怎么怕:“我赶走它算了。”她正想要找个东西,这只蟑螂像感知到危险, 扑腾扑腾地飞出去了。 言蹊刚才的那口气总算松下来,她走到洗手间去洗手,腿上的红包又痒了起来,她皱起眉。 乡间的夜很安静,偶尔还会有一两声蛙鸣 ,鸡叫,狗吠。 但言蹊是热醒了,蒙着一层在小灯中灰黄的蚊帐外面,邻居借她们的电风扇嗡嗡转动着,吹出来的风却是温热的。 言蹊脖颈粘着汗湿的发丝,十分难受。屋子里也闷闷的,明明睡前才拖了地,睡的也是凉席。 言蹊看向安之,她睡在旁边,隔开有点距离,安之比她要耐热,她的体表温度也比她要低,此时她睡得香香的,穿着背心短裤,裸着纤细雪白的四肢。 冰肌无汗的模样,仿佛一块冰过的奶糖。 言蹊压下把她抱过来驱热的念头。她们明天还要去庵堂,言蹊不想打扰到她睡觉,她悄悄起身,走出房间,来到屋外。 刚才还有清凉的夜风,现在一丝风都没有,言蹊被方才的蚊子吓到,不敢久留,只能再去卫生间洗了个澡。等她擦干水珠时,眼尾瞟到墙角趴着一只大拇指长浓黑的蟑螂,触角跳动着。 言蹊眉心跳了跳,当做什么都没看见。 也许明天一早就不见了。 她一晚没怎么睡,一早就被烈日给烘醒了。 是的,阳光从窗外洒了进来,绕着她的床铺了一地。连蚊帐都有金色的光斑。 那个热度和亮度直接把她烘醒了。 言蹊痛苦地按了按额角,只能起床洗脸刷牙。 安之早已经出门买了豆浆,油条,包子还有矿泉水。 言蹊什么都吃不下,就喝了几口水,在安之的劝说下勉强吃了半个包子。 安之本来让她在家休息,言蹊坚持要陪她去。乡村地方没有的士车,不过亲戚家姑姑的侄子的同学家有私家车。安之拜托他载她们一程,并给路费。 言蹊头疼,戴着墨镜,上车后不太想说话,不过开车的人是个年轻的小伙子,看到她们这么漂亮,总爱嘴上多逗几句。 到了目的地,山里空气清新阴凉,绿叶葱葱,言蹊总算觉得舒服点了。 山路凌乱,也没特意的道路,偶尔有石阶,偶尔没有,而且山势陡峭。言蹊走了一段就觉得疲惫,衣领微微沁了汗,扫了一眼安之。明明她才是不爱锻炼的那个,可此时微风拂动她的发丝,阳光给她的白皙的脸庞镶了一圈金边,反而看上去精神饱满元气十足。 她甚至主动伸手牵住言蹊的手,拉着她走了一段。 女孩子的手润凉柔软,言蹊浮躁的心平静了不少。 到了庵堂,也不是大的寺庙,甚至言蹊觉得接待的人是不是方外之人都很难说。墙砖都是灰白斑驳的,听到安之想进去探望,接待人慢吞吞说着有口音的普通话,“可以,五十块。” 在她们身上扫了一圈,又补充道:“一个小时五十块。” 她们不愿意跟他多言,付了钱走进去。里面有四面墙,密密麻麻地放着骨灰罐,上面写着名字,另外一间屋子也有。 走进去的一瞬间,视野里都是密密麻麻的罐子,不知先后,却同在一间屋子,静立了不知多久,也许在等着人来探望,也许这“探望”的意愿也是在世的人想当然的。 灵魂意识早已消逝,这些不过是皮囊躯体剩下的遗迹。 但是活着的人还是会难过。 等找到外公的骨灰罐时,在祠堂里没有哭的安之立刻就抹泪了。 言蹊站在她身后,墨镜压在头顶,她没有劝她,静静地等待着她释放情绪。 “外公,等我工作后……你就不用在这里了……” “我很好,有人照顾我……姨姨。” 言蹊站远了点,让安之跟她外公说几句话。 出来的时候,两人沉默地走着。 快到正午了,天像一个倒扣的火炉,闷热没有一丝风。 言蹊越走越辛苦,而且感觉脚踝又痒起来了,估计又被蚊虫咬了,她还特意穿了裤子和喷了防虫喷雾,现在看来也没好多少。 “忍一忍,转移注意力,”她不断重复,只要忍过去这个痒度,就没事。 安之打完电话,伸手过来拉住她,“姨姨,你不舒服?” “就是有点渴了,”言蹊脸被晒得红红的,鼻尖都是汗芽。 安之把水给她,言蹊喝一口,“很快车就到了,你再忍忍。” “这天气也太热了……” 等上了车,言蹊吹着空调,虚弱地靠在安之肩膀上,又听那个小伙子在说话:“哈哈,没事,要刮台风了,下午就会下雨。” “不会停电的……不过……也不一定啦哈哈,没大事,你买几根蜡烛就好了。” 到了家,言蹊精神好了点,她吃了个苹果,又喝了一小支藿香正气水。 安之让她在家休息就跑出去买东西了。 言蹊喝了口水,微微叹气,觉得自己老了,反而要安之来照顾她。 她去洗了个澡,换上睡裙。棉裙下的长腿又添了几个红包。言蹊发现花露水只能止痒防蚊,并没有太大的作用。 实在撑不住了,她爬上床,合眼就睡过去了。 睡了一会儿,她听到淅淅沥沥的雨声。 言蹊迷糊想:总算是下雨了。过了几分钟,言蹊挣扎着起来,想确定安之回来了没有。 “姨姨……”安之已经似乎坐上了床,钻到蚊帐里来了。 “嗯……你回来了。”言蹊声音有点倦迷,她感觉安之在摸她的腿,接着有什么清凉的有点药味的膏体点在她腿上的红包。 言蹊勉强睁开眼,看见安之认真地给她擦药。 言蹊心暖暖的,问她:“被雨淋到没有?” 安之小声道:“还好。好毒的蚊子啊……” 言蹊刚想问你有没有也被咬,可她太困了,眼皮又盖了下来。 半睡半醒间,能感觉安之细软的手轻轻地按在她腿上,她喃喃着“还有一颗”,似乎犹豫着一会儿才撩起她的裙子。 言蹊似乎做了个梦,她很小的时候有次生病了,爷爷奶奶不在家,心姨喂她吃了药,她一人在床上又出汗又发冷,特别难受。 “妈妈……”她记得小小的自己叫着,床特别大,被子很空。她很想要一个拥抱,却没有人给她。 外头尽是风声,有凶猛的雨点不停地击打着窗户,她腿上已经不痒了,有温柔地手摸上她的背,缓缓地抚摸着,被疼爱的暖意浓浓地包围住她,芬芳清甜的呼吸落在她的脸上。 像隐在黑暗里的一朵还沾着雨露的栀子花,在她的脸轻柔地吻了一口。 言蹊呼吸纤长均匀,很快就睡熟了。 也不知睡了多久,醒来仍是雨声淅沥,风声阵阵。 黄色的暖光隔着蚊帐,简陋的房内台扇慢悠悠地转动。 言蹊起身揉了下眼睛,长发旖旎地贴在她的睡裙上,勾勒出她凹凸有致的胸线和腰肢。 她正懵懵怔怔地坐着,按了按自己的脸颊,指尖缓缓地拂过自己的唇心。 第105章 言蹊查看了下腿上的包, 还有些红肿, 没那么痒了。 她的胸口微微起伏, 表情迷茫,勉强捕捉到一些细节意识,却不太敢确定。 她正发着呆。 安之轻轻推门进来, 小脸见她醒来立刻绽开笑意:“姨姨, 吃东西吧。” 安之煮好了汤河粉,细白的粉条,大颗诱人的牛肉丸, 汤底清澈, 泛着稀薄的油光还有炸的金黄的细碎的蒜头酥。安之已经吃完了, 这一份是言蹊的。 等言蹊出来吃的时候,刚好不烫不冷,她才真正觉得饿了, 吃了满满的一大碗,才觉得身体舒坦了很多。 “还得喝一瓶这个。” 安之又拿出一支藿香正气水。 言蹊嫌弃地勾起唇角, “不用了, 那个味道太怪了。” 安之一双无辜的杏眼对着她扑闪扑闪的,言蹊没辙, 只好拿过来喝下, 又灌了好几口水。 安之把碗端去洗, 言蹊瞧了下手机,居然已经晚上九点多了,外面仍是呼啸的风声和雨声, 而屋子里却像风雨中的一只小船。 “好了,别忙啦,快过来坐。” 安之已经忙碌一下午,言蹊招她过来。 “嗯,我把充电宝都充好电了,如果停电也不怕。” 安之眼睛弯起来,坐过来,像一只等表扬的宠物一样。 “辛苦你了。”言蹊本来想去掐一下她的脸,顿了顿问道:“你替我擦完药就出去了?” 她目光定在安之脸上。 安之的眼神有点飘忽,她道:“嗯……我看你睡得香嘛,我出来了,做饭,给充电宝充电,还有……我还买了蜡烛,停电也不怕。” “然后洗澡洗头……”安之心虚地很,恨不能把刚才做的事情一一标上时间,几点到几点都说得清清楚楚明白明白。 言蹊穿着薄荷色的吊带睡裙,那裙子是棉布的,很宽松,因她侧睡带出了不少褶皱,反而勾勒出她的身体曲线。而她白皙小腿的红点,蔓延到裙里,让人心生一探究竟的绮念。 安之懵懵地凝视着言蹊,然后羞得捧住脸,骂了自己好多句。 突然,言蹊皱紧眉,身体蜷缩了下,似乎梦到了什么让她惶然不安的事情。身体微微颤抖,感觉很脆弱。 安之想都没想抚摸着她的背,一下一下顺着,言蹊的眉心松开了,她睫毛颤了颤,沉睡的样子像等待亲吻的公主。 安之不知道自己凝视了多久,就像小时候看过的童话书,言蹊就是那深藏在古堡里沉睡的公主。 唔,还像会骑马打坏人的公主。 不仅是她的公主,还是她的女神。 安之小心地去抚摸她的脸颊,手指来到了言蹊的唇瓣。她眼神有着迷,有渴望,还有羞涩。再多的也不敢了,轻轻摩挲着。 不敢妄动。 此刻被言蹊追问,她很心虚。 “嗯……” 所幸言蹊只是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没再继续问下去了。 外面疾风暴雨,冲击着门窗。 安之靠近言蹊,视线往她的腿看了看,“还得再擦擦药。” 她起身拿了个小罐子过来:“这在村里的医生买的,好像是他配的吧,很管用。” 安之拧开小罐子,另一只手把言蹊的腿架到她腿上,挖了膏体再细心地给她涂上。言蹊愣愣地没反应过来要拒绝,梦中那些恍惚的细节再次浮现,现下闻清楚是薄荷的味道,安之的手指明明很细,有点凉,又很烫…… 这一连串复杂的感觉很陌生,言蹊不知道怎么处理,把腿收了回来,不自在地说:“谢,谢谢。” 安之有点惊讶地对着她笑了一下,言蹊侧开脸,“赶紧去洗手,别弄到眼睛。” “嗯!等下看电影。” 安之噔噔噔跑过去,蹦跳的步子在台风暴雨夜显得有些柔细,像踩在言蹊的心间上。 两人一起看《疯狂动物城》 ,不是新片子,但是一直没时间看。 客厅的长凳是红木的,硬硬的不舒服,安之顺势靠向言蹊,她很喜欢这片子,一直在咯咯笑。 言蹊心不在焉的,安之的背自然靠向她,垂眸的视线里是她乌软的发丝,还有纤白的肩膀。 “姨姨,不好看吗?” 安之头后仰地瞧向她。 言蹊露出一点笑,“好看。” 安之转回去:“你猜谁是主谋啊?看不出来……唔?” 她自言自语喃喃道,差点就要咬手指了。 言蹊笑了下,也许是她多想了。 看完电影,如常睡觉,明天她们就要离开。 “明天如果还下雨,我们就再呆几天吧。” 买来的蜡烛没有派上用场,但言蹊点了香薰蜡烛,像下雨后花园的味道,清新的带着扎根泥土气味的植物香气,缺少的是花香,正好她们的身体的花香补充了。 “嗯,应该能走的,你不太适应这个地方,我们还是早点回去吧。” 安之打了个小呵欠,说着就睡着了。 言蹊望着她的睡颜,再次盼望是自己想多了。 她心里有了事,下午又睡了一觉,晚上就睡得不是很熟。半睡半醒间,熟悉的气息向她靠近。 安之睫毛忽闪着再次注视着言蹊的睡颜,她其实很这两天的相处,她喜欢照顾言蹊,离开了邶城那个她们生活的大城市,这个小乡村里她和言蹊没有那么明显的亲人关系。距离离得很近,近到她们仿佛可以听见彼此的心跳,近到安之能把指尖按在言蹊的唇心。 安之不敢有太大的举动,只敢细细地抚摸,她心跳地厉害,指尖感受到言蹊唇的温度,安之收回来按到自己的唇上。 这个动作让她的心充满了甜蜜。 喜欢言蹊的脸,喜欢她的唇,喜欢她的气息,喜欢她的一切。 自从那晚言蹊全身湿漉漉地在学校出现,之后这段时间的相处都让她有了一点点希望,隐秘的希望。 也许有那么一点可能性,言蹊能够接受她,她们能够在一起。 她觉得言蹊也不排斥这种相处。 甚至比以前没读大学时的相处多了一丝不一样的感觉,暧昧,依赖。 天,也许不是她的错觉,请千万不是她的错觉。 安之忍不住又把手指放到言蹊唇部,她的唇移过去,覆上自己放在言蹊唇心的手指。 这样就够贪心了。 安之稳住自己的心跳,小心翼翼地退了回来。热烈激动的情绪像潮水一样在胸腔里滚动,她闭上眼睛,过了好一会儿才慢慢睡着。 只是她没有想到,言蹊在她睡着后睁开眼睛,一股难以名状的情绪堵得她心口酸涨,过了好久一会,心跳加速,外面的风声雨声在她心里刮着淋着,她动弹不得,进退为难。 回到邶城,安之继续到补习班兼职,而言蹊去了邻市进修。 安之新学期要进入大三了,学业只会更忙更紧张,她没有多少打工的时间,所以更加要抓紧暑假的时间。 在忙碌之中不忘跟言蹊联系,跟她发语音。 出于她的意料,言蹊回得很少。 安之没多想,以为她只是忙了的原因,等她回邶城就好了,谁知道言蹊这一进修学习很长时间,等到她回到邶城,季节已经更换,冬天的脚步已经悄然进城了。 很多时候,时间在你不注意的时候很快就消耗掉了,等你回神过来,才发现什么痕迹都没有留下。 等安之意识到点什么的时候,邶城这年的初雪已经缓缓飘落。 安之后知后觉地翻开手机的微信,发现有些不对劲。 虽然她会发“乖,” “很棒,小兔子。” “晚安。” 但是只是文字,没有表情包。 以前有段时间被安之笑她老土,这之后她聊天必定会带上的,而从安之老家回来后的聊天就再也没有。 没有主动发微信给她。 没有主动打电话给她。 而打过的那几个电话,安之只记得一直是她自己在说话,撒娇,言蹊在那边有笑,也会逗逗她。 现在回想起来言蹊的话太少了。 安之耳朵泛红,心跳失率,像一只张皇失措没准备好就被扔下悬崖的幼鸟,她慌了…… 言蹊她知道了…… 第106章 安之慌了好几天, 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一紧张也不敢跟言蹊联系了。 慌里慌张的日子, 她反复翻着手机的微信聊天记录,抽丝剥茧地分析着。 如果她知道了,她不可能这么镇定啊, 她还会回她的信息, 叫她“乖,”,打趣她是“小兔子”, 好像也没啥不太一样…… 但如果她不知道, 也无法解释这些日子以来言蹊对她的冷淡。 但如果言蹊知道了而不觉得有什么的话, 是不是代表了她有机会…… 安之咬住唇,又咬手指,她在课堂上都走神了好几次。 安之慌得都要哭了, 杨蒙蒙跟她说:“要不你就一不做二不休,趁机表白了吧!” “喏, 陈魏就是这么被我拿下的。” “可是不一样啊……” 安之完全没主意。柳依依和言以西又去旅游了, 她也不敢去打扰他们,只能先按兵不动。 她提着这么一口气一直到了学期末, 到了春节。 大家都兴高采烈的, 只有她惴惴不安。言蹊照旧除夕夜回来吃团圆饭。 一家人都在, 安之不好靠她太近,只能小心翼翼地留神她的表情。 没有什么异样,也对她微笑, 像平常那样叫她陶陶,让她多吃点,安之惊疑不定,都要以为自己多心了。 吃过饭,安之犹豫地叫住她:“姨,姨姨?” 言蹊似乎顿了顿,转身神情已经如往常一样温柔,嘴角微微上翘,“嗯,我刚好有事找你。” 安之紧张得咽了咽口水,随着她来到三楼的客厅坐下。 言蹊说:“我已经给你的卡汇给一笔钱,是你爸爸放在我这里的,不过比你上次看到的数目要多些。你收到了吗?” 安之“啊” 一声,“我没注意……” 她赶紧滑开手机,是有一条被忽略的短信。 她点了点数字,瞪大眼睛:“这么多!” 她在点了点,咂舌,抬眼望向言蹊,与她的目光相撞,安之一愣,言蹊刚才看她的眼神里分明藏着什么,难以解读,只是一瞬间,一闪而过。 “嗯,你都已经成年了,这些该你自己保管了。” “全,全都给我了?”安之 有点懵。 “嗯。” 言蹊点头。 “……”安之挠了挠头发,一时间脑子里乱乱的。 “好了,去玩吧。” 言蹊已经站了起来,她也没有摸她的头,也没有问其他的,就是跟她说了这一句,然后就不再说什么了。 “姨姨!” 安之站了起来,叫住她。 言蹊的身子又顿了顿,但她没有转身,“嗯?” 安之的胸口重重地起伏着,话已经到了嘴边,就是张不开嘴。 言蹊在原地等了一会,始终没有转过头来,她一言不发,就走开了。 安之颓然地低头,果然……她还是知道了。 过了三十岁,过年也就愈发平淡,尤其言蹊这样没有成家的女性,休不休假就不是很在意了,尤其是今年。 深夜,她睡不着,跑到天台上抽烟。 寒冬,她脸对着远处,烟雾浮动。 这小半年她过得太辛苦了,身心煎熬。 、这一切都是她的错,是她没有顾虑到青春期少女的心思,是她没有定好界限,是她没有照顾好安之,让她产生不该有的感觉。 言蹊这几年读到一篇文章,记得一句话:“说人都是需要爱的,如果在年少的时候没有得到家人足够的爱护,这时如果出现一个人对她特别好,她就很容易产生情爱之意。” 那么多次,她抱着安之一起睡觉,也没有注意分寸,这都是她的错。 言蹊想了一些办法,她可以立刻就带回一个“男朋友”,或者宣称自己在相亲,但这不是好的解决方式,更会伤害到安之,她不愿意。 她也做不到完全漠视安之,这样子她们这么多年相处下来的感情就全白费了,而且也会伤害到安之。 她在天台站了一夜,破天荒地抽了许多烟,天边露出一点点橘白色,她还没想好怎么办。 只能适度地远离她,以长辈的身份来关心她,希望等她再大一点,有更广的天地,遇到更多的人,就会理清她自己的心思,明白她对自己只是一时的感情错位而已。 无论你的心情如何,太阳照常会升起。 课堂内,大名鼎鼎的Robert Granham Cooks教授正在给她们演讲,他是国际公认的质谱领域先驱人物,美国科学院院士,关于他的头衔滔滔好几页都讲不完。 理工大学好不容易请到他跟学生做一次演讲,所有学生的耳朵几乎都是竖着的。 老教授头须发白,笑眯眯的样子有点像安之小时候看到的肯德基白爷爷。 他讲的如何利用帕特诺-比希反应和串联离子阱技术直接分析血液或组织中的脂类,从而确定脂质不饱和双键的位置。 “癌细胞和正常细胞的生物合成路径不同,其脂质不饱和同分异构体比例也有标志性的区别……” 大三了,她们必须要确定研究的方向,这个老教授是分析化学的大牛,而任教的普渡大学又是分析化学世界排名数一数二的学府。 演讲结束后,老教授还赏脸看了一下她们的作业,解答了几个问题,陪同她们班的班主任一起聊天。 他对安之有点印象:“你动手能力还可以,做实验也认真仔细” ,把安之的实验报告拿过去扫两眼,“对数据还算有敏感度,可以往分析化学方向发展。” 安之受宠若惊。 班主任冲她挤了挤眼睛。 安之立刻反应过来,大着胆子向老教授要了邮箱。 课后,班主任也跟她说,让她考虑一下去国外留学。学术研究氛围比较好一些。如果有心要出去的话,大三下学期就可以开始准备一些考试了。 安之有些迷茫,上大学之前她没有考虑过出国,而现在她不是不心动的,可她又很踌躇。她明白她内心有更加期待的东西,她焦灼不安,这点期盼已经到了无法忽视的地步。 安之终于鼓起勇气回了家。 晚上八点,她在客厅里等着她,听到熟悉的停车声,进来锁门的声音,甚至还能察觉她看到家里有灯光时停住了脚步。 然后她迟疑地喊了一句:“陶陶?” 安之心跟着这句称呼漏跳了好几下,熟悉的高挑的身进入了她的视野。 “姨姨。” “嗯,怎么这个时候回来了?吃过饭了吗?” 言蹊脱下外套。 春寒料峭,她把风衣搭在手上,走过来随意放在沙发上。 “嗯,吃过了。” 安之绞了绞手指。 “有事吗?” 言蹊掠了掠头发,又站了起来,过去倒了一杯水喝。 “我在想要不要申请去留学?” 言蹊喝水的动作滞了一两秒,重新抿了一口,“嗯?读完大学后去么?” “是的。” 安之呼吸紧促,她眼睛一眨不眨地留意着言蹊的表情。 言蹊侧过脸,她的神情略有波动,睫羽微颤,整个人似乎恍惚了下,然后她扬起笑意,对上安之的眼神:“挺好的,以你的成绩我也觉得读个本科可惜了,去深造是最好的。” 安之的眼睛亮得想要滴出泪来,她只是凝视着言蹊,似乎期待着她说出一点不一样的话。 言蹊的喉间动了动,又喝了一口水道:“你还小,不适合太快就考虑就业的问题,去到国外学习,无论是科研水平,还是环境更适合你,还有更广阔的视野,有更好的风景,更……好的人在等着你。” 言蹊说得很艰难,尽量让自己的声音不带一点情绪。尽量让目光固定在一个地方,看起来像在思索的样子,而不是不敢去看安之。 安之的睫毛敛下来盖住眼睛,心也跟着重重地落下。 屋子里沉默了好一会儿。 言蹊的水杯空了,她放下来说:“好了,现在不用想这个吧,嗯……” 她按了按额角:“我要上楼去了。”她朝着楼梯走出去,安之忽然叫住她,大声说:“可是,姨姨,我不想离你太远!” “不想离开你太远。” 言蹊停住脚步,低了下头,呼出一口气。然后她转过身来,目光复杂地看向安之。 安之也在看着她,鼻尖有点发红,小脸像在期待抚摸似的。 接着她噔噔噔跑过来,扑进她的怀里。动作有点大,言蹊被她小小地撞了下。 安之搂住她的腰,几乎用尽了她所有的勇气。 言蹊的眼底泛起微亮的水光,她本能地抬起手去抚摸她的头,硬生生地顿住了。她任由安之抱着,露出点笑意安慰她说:“我总是在你身边的。” 安之埋在她肩膀的眼眶发涩。 “好了。” 言蹊扶她起来,“不要哭鼻子了,你都长大了。” 言蹊低眸瞧了她一眼,安之嘴唇动了动似乎还要说什么。 言蹊却是马上就放开了她,转身上楼去了。 第107章 早上的闹铃响了, 安之挣扎着起床, 打了个呵欠, 半眯着眼去拍拍杨蒙蒙的被子,走到卫生间去洗脸。 过了好一会儿,杨蒙蒙才在被子里探出头来, 哀嚎一声。 两人收拾一番, 揉着惺忪的睡眼,去食堂里买早餐。 星期六早上七点半的食堂,本该是没这么热闹的, 但是临近期末考, 各个学院的考生都进入备考期, 起早去图书馆,教学楼占座。 玻璃窗口内,各种包子, 油条,鸡蛋饼, 各种早点糕点排成队整齐地等着到学生的手里。 粉面摊位, 肠粉摊位,粥摊位等等都排满了人。食堂里尽是闷暖的食物香气和人声。 杨蒙蒙打了个哈欠, 拎着早餐:“时间真快啊, 我们也变成大三的老油条了。” “很快就大四了。”安之说道。 “是啊太快了, 暑假你留校吗?” “嗯。” 安之垂眼。 杨蒙蒙瞧了她一眼,内心喟叹。安之最近忙到不可开交,她第一次托福考试没有通过, 现阶段她既要备考托福和期末,每天早起晚睡,忙到越来越沉默,忙到脸越来越尖细。 杨蒙蒙都不敢劝她,怕一劝安之就倒下了,“那我回家几天就回校吧,反正我也要考研,我回来陪你。” 安之朝她露出微笑:“谢谢你。” 杨蒙蒙哈哈一笑:“我想要你督促我呀,要不然我坚持不下去的。” “陈魏呢?” “嗯,他也要考研,我们一起学习好了。”杨蒙蒙全身都是沉浸在稳定感情下才有的幸福感。 “真好啊……” 安之羡慕他们,从一开始就很顺利,同步前进,没有任何的阻碍。 安之仰头望了望天空,树枝遮住了阳光,微风轻轻抚摸她的脸颊和头发,就像那人曾经的抚摸一样。 很想念她。 整个炎热的暑假,蝉声贯耳,校道上热浪腾腾,偶尔几点雨水还没湮湿地面就已经被蒸干了。 安之第二次考托福的时候过了,接着开始备考GRE,她其实还没决定好出不出国,只是需要这些考试来填满她的时间。 安之毫无疑问是十分擅长考试的人,她善于做计划,也很会归纳。在网上听了几节课之后,就开始正正经经的备考。 暑假期间杨蒙蒙和陈魏也会跟她一起学习,学习累了后偶尔也会出去骑骑车,打打球,吃顿好吃的。 这个暑假很快就过去了,等到安之通过Gre考试的时候已经来到了九月,正午过后的一场骤雨,洗去了不少秋老虎的燥热,学校的花木像得救了一般,雨后,花香挂露,走过,清香沁入肺部。 言蹊的生日到了。 安之本来看中了一款Van Cleff & Arpels 的项链,可惜实在是买不起,只能作罢。 订了一瓶 Maison Martin Margiela的Replica香水系列,她挑了Flower Market 那款,茉莉,晚香玉还有小苍兰,有很安定淡雅的香气,直觉言蹊会喜欢的那种。 她趁言蹊去上班的时候,回到家里布置。买了一束白玫瑰用牛皮纸包裹着。然后她自己动手来做一个难度很高的蛋糕。巧克力戚风蛋糕,栗子和牛奶巧克力的脆底。最有难度的是蛋糕上面用巧克力奶油做成玫瑰花的形状,再用红色的喷砂染颜色。 最后呈现出来的是一朵大红色娇艳欲滴的玫瑰蛋糕。 安之花了很长时间最后才成功,连中午饭都顾不及吃,放入冰箱后才吁了一口大气。脖颈发麻,额发都被湿透了。 然后她摸出手机,在打电话和发信息中间犹豫了很久,才选择发信息:“姨姨,今晚我回家,我有话要跟你说。” 在点发送的时候,她又顿住了。 她有个感觉,如果言蹊收到这条短信,说不定,她会回自己今天要加班或者晚回的信息。 安之垂眼坐了一会儿,抹了抹眼睛。她叹了口气,看了眼自己,刚才忙来忙去全身脏兮兮的,她上楼洗了个澡,换了一件墨蓝色的背心,蝴蝶结松松地打在背后,背心腰间的位置镂空,露出了她完美纤细的腰肢,下身穿着浅蓝的牛仔裙。把头发也吹好梳好。 她只是喝了几口水,丝毫不觉得饿。 夜色降临,整个城市的灯光连同天上的星星都亮了起来。安之在家里默默等着,她打开了家里的灯。 想了想,又系上围裙去了厨房。一个小时后,米饭焖好了。做了酸甜鱼,土豆焖鸡还有蒜蓉菜心。 安之还没歇下来。 餐厅那张宽大的桌上上有她做的饭,她把蛋糕也端了出来。她把那束白玫瑰放在广口花瓶里,配上情人草和满天星。再放在装着香水的粉色礼物盒。 安之从未准备过跟人表白,而言蹊是经历了无数表白,没有什么人能够打动她,似乎也没有礼物配的上她。 安之的心忐忑不安,几乎是焦灼着。担心自己的这番准备太寒酸了,她的情意太稚嫩了,担心自己的心没有归属。 她又期待着,期待言蹊的车声,只待着她进门,期待着跟她表白。 言蹊并不记得她今天生日,停好车,走到门口,就看到了家里的灯光。 有一瞬间,她的心扑通跳了一下,又跳了几下。 她站定在门口,那一瞬间,什么思维都没有,只有耳边微微的夜风。 然后她打出手机,指尖颤了颤,滑倒那个名字,点了绿色的键。 不过两声,手机就接通,熟悉的细软声音传过来:“姨姨?” 言蹊抿了抿唇,牵动嘴角笑了笑:“陶陶,今晚要复习吗?” “不用啊,我在……我已经过了Gre了,另外一门Gre Sub 要到11月才可以考。” 言蹊凝望着门的位置:“嗯,那多好,蒙蒙在吗?” “蒙蒙?” “嗯,” 言蹊找了一个借口:“对,她上次问了一件事,让我跟她说几句话。” 那边声音静了:“我没在学校……我在家,姨姨,你什么时候回来呀?” 言蹊捏紧了手机,唇角牵起的笑意弧度有点痛,“我……” “姨姨!” 安之的声音有些急切,更多的是小心翼翼的恳求,“你早点回来好不好?今天是你的生日呢,我,我有话跟你说。” 言蹊的肩膀蜷缩了缩,眼眶不受控制的酸涩,她闭上了眼睛,狠咬了下唇,“我今天要加班呢……” 安之的声音戛然而断。 电话安静了下来。 言蹊心里一阵悸痛,她眨去了眼眶的湿意,“再说啦,姨姨不是早就不过生日了么……” 隔了半响,电话才传来细细的一声:“嗯。” 言蹊纤细的手掌盖住手机听筒,深深地喘了口气,继续道:“好了,早点睡吧,如果今晚太晚的话,就会在电视台这边休息了,不……” 电话那边突然传来一声很微小的哽咽。 言蹊的心颤了颤,下意识就说成了,“不……回来了。” 她缓慢地,痛苦地呼了口气,按灭了电话,转身走开,一旦转过身,她的动作很快,长腿不停地一路走到她的车,开车门,跨进去,发动车子,不给自己任何犹豫的机会,纤足一踩油门,车灯炯炯发亮,她离开了。 屋内,安之愣一愣,好一会儿发不出声音来。她似有所察地望向门外。 慢慢低垂了头。 过了好一会儿,房子的灯才一盏盏灭了下去,只留下一盏小小的壁灯。 霓虹灯闪闪烁烁,车窗外一栋栋钢筋水泥堆成的高楼大厦从公车窗掠过。安之的头靠着,她清澈的瞳仁倒映着外面折射进来的亮光,小脸晕染开一种柔软脆弱的神色。 眼睛底下是泪水未干的痕迹,而新鲜的泪珠不断地一颗颗地滚落。 月光明澈纯白,却不见星星。 言蹊穿着睡袍,在酒店内对着落地窗看了不知多久,吞了颗止疼药,才勉强上床入睡。 辗转入睡不到几个小时,她猛地惊醒,翻被而坐,撩了下长发,她看了下时间。 六点一刻。 她又躺了回去,闭眼到七点。 然后起身,收拾了下,退房。 她把车子开得飞快,回到家里。 她缓缓推开门,按灭了那盏壁灯。 一室的静寂。清晨稀薄的阳光随着她的脚步闪了进来,静悄悄的。 玄关处安之的拖鞋静静地在那里放着。 言蹊呆怔在原地,半响才挪动步子。 她不知所措地在环顾了四周,走到了厨房。 白玫瑰花独自绽放了整夜,无人欣赏她的美,已经掉落了几瓣。盖好的饭菜已经变凉,还有那红彤彤的玫瑰蛋糕已经失去了水分,像被一颗忽视冷落的少女心。 言蹊白皙的指尖颤抖地抚了上去,酸涩的眼眶掉落一颗晶莹透亮的泪珠,顺着脸颊一路向下,渗透进了那干枯的红色玫瑰花瓣。 第108章 “小五!” “大哥!” 屋子里两个人差点吵了起来。 言以东皱眉盯着言蹊看, “不过是简单的吃饭而已, 你不要那么敏感!” 言蹊的脸色很不好看, 素唇发白,她倒退坐到椅子上:“大哥,我最近很累, 不想参加什么饭局。” 言以东表情缓和了些, 到底是心疼自家妹妹,他打量着她的脸:“你都不小了,能不能关心一下你自己的终身大事……” 言蹊打断他:“大哥!我的事情能不能由我做主?” 言以东说:“当然能, 我不是逼你, 要是爸妈还在, 该多不放心你?” 言蹊的脸笼罩在一层阴影之下:“我可以独身一辈子,可以照顾自己,不需要担心。” 言以东一口气差点没噎着:“你这是什么话, 什么叫独身一辈子?” “你不用管了。” 言蹊按了按太阳穴,站起身来, 想要结束这个话题。 言以东在她身后沉着脸, 想要大声教训她又舍不得,现在搬出爷爷奶奶也不管用了, 想了一圈, 忽然说:“反正我们劝你是不听了, 是不是要安之劝你才行?” 谁知道言蹊身子一顿,猛地转过头怒视他:“不要跟她说这些!” 言以东被她吓一跳。 “大哥,你听到没有?不要跟她说这些!” 言蹊紧盯着言以东, 她声音冷冰冰的,几近逼迫。 言以东皱起眉,莫名其妙说:“不说就不说,你发什么脾气?” 言蹊转过脸,一声不吭地出了门。 言以东在身后气道:“你现在脾气大了,都会对大哥发火了!” 他们的声音不小,客厅的心姨和萧雨桐都听见他们的争吵声了,就见言蹊冷着一张脸走了出来。 心姨跟上去:“小五,你不留下来吃晚饭吗?” 言蹊:“不吃了。” 她去拿了外套穿上。 心姨“哎呀”一声道:“今天我买了不少菜,安之也说今天回来呢。” 言蹊的动作一滞,“她今天回来?” “是的,打了电话说今天回家吃晚饭,我得去厨房看看。” 心姨说着进了厨房。 言蹊 的动作突然迟缓下来,她走了几步想要出门又退回来,迟疑不定的样子。 萧雨桐在旁白给骏骏讲故事,抬头奇怪地瞧她一眼:“小五,既然安之回来,你也留下来吃吧,反正回去也要吃晚饭。” 言蹊敛下眼眸,在原地迷茫地站了足足十几秒钟才道:“不了,我还是会台里吧。” 萧雨桐看了看她:“不舒服吗?脸色很差?” 言蹊勉强地笑了笑,“没有啦,” 她摸摸脸:“可能没化妆。” 心姨在厨房喊了一句:“到五点没有啊?安之说五点回来的,我炖了鸡汤给她喝。” 萧雨桐看了时间:“还没五点,安之还没到呢。” 她说完,看到说要回电视台的言蹊还在原地站着,她神情很奇怪,似乎在发呆又似乎不是,鞋子还在原地踩啊踩,又像在思考。 脊背绷着,又似乎在紧张。 萧雨桐觉得很像安之小时候很想要糖又不太敢开口要的样子。 下一秒她从随身包拿出一支口红刚要拧开,不知想到什么,幽幽地叹了口气,放了回去,低声说:“那我回台里了。” 阴天,天低着还夹着小雪,一切都是灰蒙蒙的。 言蹊的车停在公交车站的侧边的小道。 从这个角度刚好看到公车靠站。 公车下来了一个少女,背着包,长发散着,微低着蜜桃般的脸颊,几点雪花飘过去拂过她的眼睛。 她似乎有点冷,抬手轻轻哈了一口气。 言蹊的眼睛眨也不眨地凝视着,直到她走出了她的视线。 言蹊的眼睛慢慢地润湿起来。 除夕夜,风雪满邶城,一家人挤在餐厅里吃年夜饭,欢声笑语。 每个人都要说几句这一年的收获。大人们笑呵呵地挑几句说完。轮到几个小的,言大胖交到了女朋友,言小胖刚刚分手,骏骏上了二年纪期末考了第一名。而轮到安之,她说她被哈佛大学录取了,读的是五年制的博士,相当于国内大学的硕博连读了。 “五年?” 几个舅舅舅妈们有些舍不得,不过也为她高兴,甚至举起酒杯祝贺了她一下。 安之抿了一口酒,坐了下来。 这时才敢偷偷瞄过去看言蹊一眼。 言蹊并没有看她,侧着头跟言奶奶说这话。安之垂下眼睛。 当她默默吃着碗里的菜的时候,言蹊的目光掠过来,停在她的这边,好几秒,才移开。 把一切看在眼底的柳依依暗自叹了一口气。 吃完饭,大家按照春节的惯例陪着言爷爷言奶奶看了会电视,言大小胖拿着手机也窝在一边。大家吃着小点心聊着天。 安之呆了一会儿,就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她房间的床上,放着一个纸盒子,纸盒子上是一个厚厚的红包。安之握在手里,心里沉甸甸的。打开纸盒子一看,是一件粉色的羊绒外套。抖开来,长度也刚好适合她,款式简单百搭,温柔文静,很好看。 还有淡淡的香氛。 安之的眼睛湿了湿,忍不住把脸蹭了蹭衣领。 论文答辩完,基本也就没有什么事情了,剩下的就是体检,打疫苗,提交资料,等待签证下来。 杨蒙蒙顺利靠上了理工大学的经管学院的会计系,而陈魏没有通过考研,他一边报名了公务员考试一边也打算再考一年。 大家都各有计划,但仍然承诺都会保持联系,虽然世事变化,但少年人纯净的期待里觉得只要坚定信念,定然没有什么过不去的坎坷。 安之也是这么想的,除去她的爱情。 晨光灿烂,初夏的时节,天空是晶莹的蓝色。就连晚霞也是温柔的。 傍晚,下过一场小雨,别墅院子里的茉莉花占着雨露,散发着清香。 言蹊回家的时候,一开灯才发现安之坐在客厅里。听到声音,她抬眼望向她。眼神静美,却又定定地凝视着她。 言蹊怔了怔,下意识撇开视线。她刚下班,绑着头发,穿着衬衫和长裙,站在原地,也没说话,换好鞋子走到客厅里来。 言蹊并没有走近安之坐着的沙发,她步子顿了顿,还是到了厨房,倒水。 然后她又出了神,身后的有轻浅的脚步声传来,言蹊手一抖,水就溢出了杯子。她把杯子移开的时候。 安之在背后叫她了:“姨姨……” 言蹊心一颤,去拿抹布的动作收了回来。 “你不要动,也不要转过来,我有话要跟你说。” 安之就站着她的身后,眼眶微红着,凝视着言蹊的背影,她再走近一步,只要再一点点的距离,就可以抱住她。 但她不敢,她也不敢看着她的脸说话。 言蹊的肩膀颤了颤,等着她开口。 那一瞬间,室内的气氛绷紧了,桌上被倒出的水缓缓地汇聚成一片,沿着桌角滴落。 “你放心。” 安之隔了好一会儿说。 言蹊浓密的眼睫垂着,黯然地在她眼底投下一片浓黑的阴影。 这三个字在空中打了个转,一下子就击痛了她的心,隐约的水光从她的眼底深处漫过。 “我从小除了读书也没有什么很灵光的地方,也不太会说话,也不会讨人喜欢。” “除了你,没有人对我这么好过,以后也不会有人对我这么好了。” 安之的心泛开了强烈的苦涩的味道,她用力地咬了咬唇,酒窝悲伤地陷了进去:“是我太贪心了,还想要别的好。” 言蹊抠在桌子的手指已经发白,她心脏悸痛到无法言语。 “我很喜欢很喜欢姨姨,也很爱姨姨。希望姨姨能幸福。我也会好好的,所以你放心。” “我会在那边好好学习,也会想念姨姨,在上课的时候,做实验的时候,听讲座的时候,去超市的时候……都会想念姨姨。” 安之的眼里已经满是泪水,脸颊上早已沾满了泪珠。 “累的时候也会想到姨姨,我就觉得我可以再努力一下,努力成为厉害的人。” “所以,你不要担心我。” “所以,你要好好的。” 安之抽噎着,哽咽着,上前用力地抱住了言蹊的肩膀。接着,她俯过去,踮起脚,轻轻地在言蹊的脖颈处亲吻了下。 这是第一次主动亲她,也只能是这次了。 然后她掩住嘴,放开了她,急速地跑出了门。 言蹊全身颤抖,实在无力再支撑了下去,等外面那道门关上的声音传来的时候,她的肩垮了下来,一下子就跌倒在地上。 安之跑到门外后,一下子就蹲在地上,她捂住嘴,眼泪疯狂地掉落,她缓了好一会儿,才慢慢地往外走。 不知道几点了,夏夜漫长,还有不少人在外面散步,安之的视线都是朦胧的水汽,似乎也看到有人好奇地看着他,她垂下头走着。 她表白了,从今以后她们就再也不回去了,她也就永远地失去了言蹊。 她不知道走了多久,走到了公园的一处喷泉,小学时候她逃过课,在这里呆过。 长椅上有落叶,她也不管,坐了下来。 夜风拂动下,树叶温柔地簌簌作响。安之低着脸,恍惚地坐着。 也不知道坐了多久,她才意识到,不会有人再来找她了。她抿了抿唇角,抹了抹发痛的眼睛。 她盯着地面,记忆里的那次,她用粉笔在地面写满了元素,转头就看见了言蹊。 而她清晰地记得,在言蹊出现的时候,没有人来接她,当时的她等了好久,明知道没有人会来,小小的她还在期待着,就真的等到了。 安之因想到言蹊而露出微笑,眼泪越聚越多,渐渐哭成声来。 没有关系,她已经长大了,她再也不是那个没有人要的小孩子了。 安之在内心对那个小小的自己讲。 没有关系,她可以好好照顾自己了,从今往后,她即使一个人 ,也会想着爱的那个人,想着她,她就不会感到孤独。 第109章 安之临走前去见了陈慕齐。 她有好几年没见他, 一见面吃了一惊。陈慕齐不过才三十七岁, 他以往皮肤白净一股文秀之气, 现在变成了长发留着点胡子的男人,另有一股颓废文艺的大叔气质。 聊天才知道他的太太,安之见过的那位徐小姐离开了他, 她另结新欢, 她跟他打官司,她甚至要走了他大半身家。陈慕齐伤心伤身伤财,费了好大的功夫才恢复过来。他自觉经历一趟心灵的苦旅, 在画画上反而有了柳暗花明的境界。 也许是年纪见长, 陈慕齐的性子沉静了下来, 对她也真切关心起来:“要读五年,那你还准备回来吗?” 安之笑了下:“还不知道,先读书。” “好的, 好的,那钱够吗?爸爸给你卡……” 陈慕齐有点不知所措, 他一直放养没管的女儿居然变化这么大。面前的少女可爱自信, 眉眼舒展,气质夺目, 而且即将去一流的学府读书, 他感到一种为人父母的骄傲感, 从未感受过的,他不知道怎么表达,只好掏钱。 “不用了, 你之前给我的钱都还没有花。” “之前的?” 陈慕齐沉思,恍然大悟:“那是我给言蹊的,是你的学费,怎么你一直没有花吗?” “嗯,姨姨帮我存了起来,去做投资,然后给我了。我想那个数目已经够了。” 安之说着,她有些失神,眼神因为想起言蹊而温柔。 “啊,言蹊对你是真好。” 陈慕齐道。 “是的。” 安之敛下睫毛,他们在一家咖啡店,外面烈日炎炎,店里阴凉。 安之的视线不经意地往外,看见白衬衫的女子经过都会下意识顿一顿。胸口空荡荡的,那里有个名字在反复循环。 陈慕齐似乎还在消化安之要去哈佛大学就读这个消息,他哈哈笑起来,语气无比骄傲,“真不愧是我陈慕齐的女儿。” 安之默默地盯了他一眼,他后知后觉地讷讷地搔搔后脑勺,有些不好意思问: “安之,如果你允许的话,以后我可不可以去见你?” 安之暗吁了口气,点了点头。 她又跟他聊了几句,起身告辞。她对于陈慕齐,也没有再多的什么感情,仅仅是这样,也就足够了。 她考虑了几天,才决定去见陶臻臻。 傍晚时分,在陶臻臻的小区里的花园里。陶臻臻本来想让她去家里坐坐,但安之拒绝了。她简单说了下她要到国外求学,这次来跟她道别,并且希望她每年回乡祭拜外公。 陶臻臻愣了愣道:“当然,我会去祭拜的。” 她也似乎在震惊中,目光中有陌生还有感慨,“要去五年?” “嗯。” 然后她也不知道说什么了。 刚放学后不久,小区的花园里很多小学生在玩耍,她们沉默的时候,一个穿着校服的小男孩跑了过来,满头大汗地微喘道:“妈妈,我要吃冰激凌。” “小志,不行,” 陶臻臻语气严肃,但眼神却是柔和的,“吃了晚上就吃不下饭了,喝水吧。” 她拿着随身的水杯给他。 小志明显不甘愿,他撅了下嘴,看到安之,好奇地望着她。安之也静静打量着他,他们并没有大多的相似。 陶臻臻看了眼安之,低声对他说:小志,这是姐姐,叫人。” 小孩子是也不觉得生分,脆生生地喊了一声,又跑去玩耍了。 “这是小志,上二年级了。” “嗯,八岁了吗?” 陶臻臻笑了笑:“是七岁半吧,不过按照家里那边算虚岁就是八岁了。” 安之笑了下:“是,我以前都不知道有虚岁和周岁之分。” 说完这几句干巴巴的话,她们就再也聊不下去了。 安之站了起来:“那我先走了。” 陶臻臻紧跟着站了起来,在她身后叫她:“安之!” 安之停了脚步。 “好,好好照顾自己。” 安之背对着她点点头,她走了一段路,然后回头望陶臻臻,那个她要叫她妈妈的女人依旧很美丽,她坐在小区的木椅子上出神,也许有那么一瞬间是在挂念着自己的?也只是一瞬间,那个叫小志的,她的儿子奔过去她的心神就在他身上了。 安之没错开视线地看了好几秒钟,然后转身离开。 她说不清楚是什么感觉,她本来也可以拥有这样的相处,她没能得到。 但她不羡慕,也没有多少的遗憾。 属于这块的情感,早已经有人给了她,满满的,她很幸福。 安之选择在离开前分别见了她的亲生父母,仿佛已经结束了这亲子关系里所有的牵绊。 在某个程度上,总得与自己的原生态家庭和解,做个了结,她才能更好地往下走。 从今往后,她也只能是一个人走她的路了。 接下来的日子,论文答辩,谢师宴,同学聚会,毕业照,签证下来。一件件事情有条不紊顺顺利利地地过去了。 安之在机场里与陈魏和杨蒙蒙道别。杨蒙蒙红着眼睛,搂住她不放:“出去要好好的啊,万事留点神,有游行示威啥的你不要凑热闹啊,也不要去什么餐馆刷盘子打工啊,你的手是用来做实验的,呜呜……” 她像个小老太太一样叮嘱半天,安之笑着一件件答应。 “要常联系。” 陈魏对她说。 安之笑道:“你们也得好好的,我等着喝你们的喜酒。” 杨蒙蒙一听又哭了。 身后只有柳依依一人站着,安之宽慰完杨蒙蒙来到她的面前。柳依依揉揉她的头发:“你姨姨……” 安之知道她要说言蹊没来的事情,她点头,没说什么,深吸了口气,轻声对她说:“二舅妈,请你多照顾一下她。” 柳依依点头道:“好,还有别的呢?” 安之静默片刻,摇了摇头。 很快,催促登机的人声响了起来,安之朝着她们挥挥手,便走了进去。 飞机上,云层在蓝天上翻涌层叠,有一点点阳光透过云层,露出一丝金色的薄光。 安之手里捏着一个小小的兔子玩具,因为年代久远已经很旧了,兔子脸上的红点已经掉光了。她按了一下,兔子怀抱里的鼓,果然咚咚咚就打了起来。 安之笑了下,把它紧紧地握在手里,眼底水光莹莹。 飞机从头顶的天空掠过,留下一条细而长的白线。 言蹊仰头望着它经过,直到脖颈发酸,她才低下头。 过后的一天,两天,三天,言蹊照常上班,下班,回家,去老宅。她甚至觉得自己已经变成一台机器,自顾自地随着时间转动,所有的动作只是机械化,再也没有了意义。 她的心时常隐隐作痛,她知道这不是病理性的痛,而是心理上的痛楚,一时,一阵,悄无声息的,突如其来的。 回家,看到安之房间的时候。 路上,看到相同年纪的女孩的时候。 逛街,看到兔子玩偶的时候。 白天还好办,到了夜晚,她开始失眠。整洁没有杂物的床铺,蓬松的被子,香味温和的蜡烛,温热的牛奶,这些都不能让她入睡。 吃了安眠药,她迷糊过去,依稀能够眯见那一晚的场景,她从家里追了出去。 朦胧看不清的街道,行人怪异的目光,她凭着直觉找到了那个公园,找到了那个木椅子,看到了那个单薄孤单的背影。 那个在痛哭的少女,她目光痴痴地凝望着。 只要一段短短的距离,就能走过去,把她拥在怀中。 只要有勇气走过去,但她没有,她不行,她不能。 少女那满腔纯净的爱与恋,她不敢接受。 人伦道德,巨大的年龄差,还有对安之未来的顾虑等无数的障碍犹如一块块巨石压在她的胸口 ,她纹丝不敢动,所有的雷池,她不敢再越一步,怕所有的坚持功亏一篑。 安之在哭。 言蹊在看着她,也是在哭。 她不放心安之 ,一直看着她。 甚至已经要打电话让人过来接她。 幸好她站了起来,去到了公车站。言蹊一路不远不近地跟着她,直到看到她上了公车,她身子才软了下来,几乎脱力。 言蹊在梦中手心背上都是汗,然后醒了过来。屋子里天宽地大,只是她一个人。 她的心像硬生生地被剜去了一大块,而下手的人,就是她自己。 第110章 安之离开邶城一个月后, 言蹊病倒了。 一开始只是感冒, 她没当一回事, 吃了点感冒药。后来咳嗽起来,一直咳了好几天。 晚上睡觉也咳到睡不着,昏昏沉沉迷糊过去, 又被咳醒。阴凉的天光从窗帘缝隙照进来, 她恍惚了一会儿,屋子里一片静默。 她又剧烈地咳起来。 “姨姨……” 似乎又听到了安之在向她嘟囔。 她很少生病,有过一次咳嗽发烧也是没在意。还是安之劝她, 拉着她到了医院。 那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了? 不太记得了, 就记得安之气得脸鼓鼓又不会说重话的样子。 “你要是不去看医生, 我以后也不听话了。”她这么说。 “好的,姨姨知道了。” 言蹊下床,换衣服, 开车去了医院。也许是她心里作用,觉得早秋的风都是阴凉的。 挂了门诊, 医生见她咳得厉害, 还让她去拍了片看看肺,检查无大碍, 她取了药回家。 回到了家。厨房也冷冰冰, 言蹊也不想动, 打电话让外卖送了粥过来。 生活没有了规律,在安之中小学的时间里,为了照顾小孩子的饮食, 三餐加甜点,汤水都是充足的。她从不用担心,饮食也是规律的,所以那几年频繁的加班加点,她身体一直都很好。安之很小就会做饭,再到后来,言蹊就偷懒了,回到家就一定会有热饭热菜,晚归有灯有人。 到了安之上大学,她回去了电视台的房子,吃食堂,周末回老宅吃。有再到后来,她们段时间吃了什么也会拍上微信告诉彼此。 那是言以南婚礼后,她们一天到晚发不完的微信。 言蹊又咳起来。 原来那时已经开始了吗? 不,或者更早。 早得多。 言蹊吃了粥,又吃了药。在床头放好了水,咳嗽药水,然后合被打算再睡一会。 她想到了在乡下的台风夜的那个吻。 安之温软的手指放在她的唇上,隔着手指亲吻她。 那样克制又纯净的吻,充满了小心翼翼的爱恋。 那是属于安之的吻,属于安之的唇,属于她的香味,呼吸。 只要一想到,移开手指,她们的唇瓣就会碰到一起,她们就会接吻。 一想到这里,言蹊的心就颤栗起来,无法入睡 。 还有那个她含着泪哽咽留在她后颈的吻,灼热,颤抖,含着浓厚的情感,言蹊从未遇到过,从没体味过。 那个她慢慢呵护长大的孩子,那个幼年坎坷的孩子,她希望她万事平顺,希望她受到许多的疼爱,希望她的爱情也会像她的酒窝一样甜蜜。 她将清清嫩嫩的一颗真心,捧到她的面前。 她的姿态卑微,小心翼翼,甚至替她想好了后路。 她却是亲手伤害了她。 言蹊的眼睛朦胧起来,一滴晶莹的泪缓缓都渗出她的眼角,她终于睡着了。 吃了医院开的药,言蹊的咳嗽缓慢地变好,就是根治不了。言以南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再次把她拉到医院去,做了个全身检查。 几天后检查报告出来,言蹊在胃肠壁长了个小小的瘤子,幸亏发现得早,进一步检查后,还好是良性的。 即使是这样,她的哥哥们也吓得够呛。因为长的位置比较危险,为了防止癌变,还是要动手术。待到言蹊动手术的时候,家里人不敢让年迈的言爷爷言奶奶知道,只告诉他们言蹊出差了。 柳依依全程陪护着,言蹊除了初期的惊吓之后,就没有什么感觉,她平静地请假抚爷爷奶奶,住院,接受治疗。 只在柳依依问她:“要不要告诉安之”的时候她的情绪才有明显的波动:“不要告诉她! ” “不要让她知道!” 再三要柳依依保证,柳依依不得不答应她。 手术很成功,术后言蹊住院恢复休养。 她是配合的病人,每天谨遵医嘱,吃药,留意自身的情况,复查。 只有家里人留意到她的不对劲,但只有柳依依知道为什么。她像是一下子没了精气神,只剩下一副木木的躯壳,周围的一切仿佛都被她隔离开。 她瘦了许多,看上去形销骨立。家里人看得心惊,也不知道如何是好。 医院的住院部楼下有个小花园,阴天,小雨,水汽弥漫在绿植之间。 言蹊靠在长椅上出神,柳依依走了过来,递给她一个Ipad。 打开一个视频放到她面前。 言蹊本来没注意,知道视频里传来了熟悉的声音,“这是我住的地方,” 安之端着镜头,笑盈盈道:“是学校的on -campus housing,就在学院附近,我运气很好,申请到比较好的一栋,就住几个人而已,是one -bed room,有自己的厨房卫生间和客厅。还可以养宠物。” 镜头顺着安之的声音转动,宿舍很新,也很空旷,目前只有一张书桌,一张床。走到厨房也空空的,只有一个微波炉。 “ 我发现老美好奇怪啊,用微波炉煮开水哈哈哈。目前还没买到什么东西,我去留意一下别人有没有旧家具卖的,对了,学校太大了,我恐怕还得再买一辆自行车。” 安之的脸又重新回到了镜头,她的肤色变黑了一点点,眼睛很亮,酒窝深深的:“嗯,暂时就是这样了,我挺好的,你……“她的眼里飞快地掠过一点点柔光,“你们也要好好的呀。” 然后摆摆手,笑了下,屏幕变黑。 一分多钟的视频,言蹊看得眼睛眨都不眨。 柳依依看着她,说:“她是拍给你看的,怕你担心她,但她不敢联系你。你的朋友圈很久没更新了,她担心你。我也不敢跟她说。” 言蹊的手指轻轻地抚摸屏幕。 柳依依站起来,拍了拍她的肩膀,把Ipad留给她就走了。 雨水密密地渲染了整个阴郁的天空,空气有点凉意。言蹊忍不住再次点开了视频。 确实是黑了一点点,好像也胖了一点点,英语已经说得很好了。 言蹊唇角微微翘起,眉眼顿时生动起来。 她的四肢百骸才感觉了一些暖意,缓缓地叹了一口气。 过了几天,她复诊出院后,回到了家里。花了三天的时间清扫了家里,并向单位请了长假。 恢复了以往的锻炼。 去健身房的第一天,她传了一张照片,没有自拍,只是放了一张跑步机的照片。 “从这里开始。” 她写道。 大概锻炼了两个月的时间,觉得恢复了一些体力。言蹊拿着相机,收拾了简单的行李,直接从邶城飞到了拉萨。 落地之后,她适应得很好,没有高原反应,只是微微气喘,。 言蹊住在一家天庐的的客栈。客栈店里有一棵很高年岁已久的杏花树,不过不到开花的季节,树枝越过红色的房梁,冷暖相间。 起早,看日出。大昭寺门口一直都有一路跪拜朝圣的人,姿势虔诚,仿佛把所有的希望寄托于信仰。 言蹊吃不习惯这边的饮食,蔬菜比较少,牛肉和羊肉也不是她爱吃的煮法。 空气很干燥,她随身带着水,带着相机,走走拍拍。 冬季不是旅游的旺季,她在音乐喷泉的水光外观看布达拉宫,转经筒被风吹动,隐隐传来喇嘛诵经的声音。 随着导览进去宫内,听着他的解说,导览很有才华,会说六国语言,很会热闹场面。觉得这个素着一张白瓷的脸,气质娴静温雅的女人十分特别,恨不得使出浑身解数和才华博得她展齿一笑。 但她只是微笑点头,似乎心不在此,但又是在听着他的,不至于让他觉得受到冷落。 他带着她来到了灵塔面前,自从五世达赖喇嘛入主布达拉宫以来,一共有9位达赖喇嘛过世,但只有8座灵塔。 他来了一点精神,布达拉宫里没有六世达赖喇嘛的灵塔,就是仓央嘉措。好几年前,某位名导的一部电影里把仓央嘉措的诗普及了,不少女士都着迷于他的诗集。 他介绍了仓央嘉措坎坷短暂的一生,并念起了他最令人熟悉的诗:“曾虑多情损梵行,入山又恐别倾城。世间安得双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 “据说,他爱上了一个少女,他受身份所迫,不能动情,动情辜负了他的佛法,不动情,又辜负了少女。陷入了两难。” 果然,她微微震动,眼底含着一点点哀伤的光,似乎想起了什么人,一缕细碎的秀发垂在耳侧,散发着一股让人心折的脆弱的柔美。 当夜,言蹊不能入睡。夜阑人静,她把这首诗歌写到了朋友圈。 她把手机放在一边。 过了一会儿,她又去点开朋友圈,那句诗底下有个小小的心。 第111章 言蹊这次出外, 与其说是旅游, 不如说是想换个环境走一走, 没有多少计划性。 她喜欢拉萨寂静神圣的这种风景,然而可能她的思绪太乱,心不在焉, 没有大彻大悟的感觉。 反而是朋友圈那个名字, 小小的点赞,让她心弦动了一下。过去的两个月,她把那条一分多钟的视频反复看了无数次, 告诉自己够了。克制住不能多看一点点内容。 而这个晚上, 她终于有了勇气去翻来她的朋友圈。 安之朋友圈更新的频率不高, 而最近的照片里她刚刚休完感恩节假。 她趁感恩节的几天假买了一些厨具,在感恩节当天甚至还包了饺子,请了同栋楼的宿友吃。总共四个人, 她,一个黑人小伙子, 金发姑娘, 还有红发的小伙子,四个人笑着自拍合照, 桌上是几个空盘子。 她在照片写“hand-made 三鲜饺子, 最后被抢光了。笑。” 三鲜馅饺子, 是言蹊最爱吃的。 安之眉眼弯弯地笑着,她似乎又白了回来,头发长了很多。 她勾起了唇角。照片底下很多评论, 她们共同关注的好友就是很多,可以看到杨蒙蒙,柳依依,言以南,她三嫂,大嫂言大小胖等等一排名字。 言蹊指尖颤了颤,点了赞,她的名字排到了最后,她能看见吗? 她忍不住往下滑,看她的以往的记录。 “昨天下了好大雪,比家里还大,想堆雪人了。” “啊,好冷,今天去了MIT。” “Legal Sea Foods 的龙虾套餐,挺好吃的,龙虾好大,看。” 这是上个月的。 …… 还有更早的。 “Widener Library 的画风果然很像霍格沃茨,是不是?” “校园里有好多小松鼠,它们根本不怕人,还会向人要东西吃,好可爱。” “哈佛里著名的三大谎言雕像,传闻摸摸他的鞋,就能进入哈佛大学,看见没,他的鞋子被摸得闪闪发亮了。” “从今以后,就要在这里学习啦!开心。” 这是第一天。 她朋友圈的语气像是再跟特定的人分享,言蹊仔仔细细地翻阅着,反复地咀嚼体验,她没留意自己边看边点赞,等反应过来已经看完也点完了,也就是说对方能即时收到她一连串的小心心。 她的动作滞了滞,耳根不由自主地发麻起来,她难为情地揉了揉,急忙取消了几个。 然后她又想,取消了她那边还能看到的吧?会不会认为她取消的那几条不有趣呢。可她不是这个意思呀! 这个夜深人静的夜晚,言蹊捧着个手机点来点去的,最后捂住脸。 “真是,一把年纪了……”她把手机放一边,叹了口气。 言蹊在拉萨呆了四五天,起身前往了成都。她想起以前安之一直想看熊猫,而她工作忙她学业忙,后来耽搁了,就一直没去。 言蹊是在早上到的成都。12月的成都温度很低,刚下过一场短暂的毛毛细雨,行人裹着衣服,步履缓慢或吃早饭,或上班,一股悠淡的闲适感。 虽然天灰蒙蒙的,但空气湿漉漉,清新的气息扑面而来,刚从高原地区过来的言蹊觉得挺舒服的,打车到了酒店入住。 波士顿的冬天极其冷,宿舍早已供暖,安之裹着被子坐在桌子前复习功课。 哈佛的博士生五年学费医保全免,是由学院和导师支付,而且她还有相应的工资,第一年低一点,税后30000刀,扣除房租,还是挺丰足的,等到春季课程她就能当助教了,会越来越好的。 安之信心满满的,对未来越来越憧憬,所以她的成绩必须好,学分也要修够 。 安之搓了搓手,继续看书。 学期末很快就到了,接下来就是圣诞节假期。 她是回还是不回邶城呢? 她支着腮出神。 言蹊好像最近在旅游,而且去了西藏。 安之打开手机点开了朋友圈。 忽然,她眼睛亮了亮,言蹊去了成都的熊猫基地。 她拍了很多熊猫的视频,它们根本不怕寒冷,胖憨憨地挪动脚丫子,爬树,啃竹子,互相拱来拱去的。 也有照片,有一只趴在树杈上似乎卡住下不来就直接睡着了。 有一只啃着竹子,始终背对着的,留下了一个胖乎乎高冷的背影。 还有一张是在室内,一群黑白幼熊猫在睡觉,东倒西歪的,像一席可口的黑白团子。 底下很多留言: 言以南的:没天理啊,我们天天加班,你倒跑去看胖达。羡慕嫉妒恨。 柳依依的:嗷嗷嗷!天底下没有比熊猫更可爱的动物了…… 安之突然心一跳,她看到言蹊回柳依依的:也不是,有比熊猫更可爱的。 安之莫名屏住呼吸,心跳有些加速。 她瞬间联想到很多,又不敢多想,定了定神,给她点了赞。 把手机放一边,强迫自己学习。 去了成都啊…… 她们好像有过去成都的计划,就是一直没有实行过,有点可惜。 安之侧着头往窗外的夜空发呆,喝了一口热牛奶,放了点糖,甜丝丝的诶到从舌尖蔓延开。 12个小时的时差。 她最近怎么样了?好不好呢?年关将至,不是她最忙的时候吗?怎么出来旅行了? 为什么没有一张自拍呢…… 不知道是一个人旅行还是和别人旅行…… 不过旅行的话,心情都会不错吧。 她好好的就可以了。 安之不知不觉又拿起手机。 突然,言蹊的朋友圈又有了一条,好像是刚刚发的。 “兔子更可爱。” 安之脑子陡然一懵,手机差点就掉了下来,她手忙脚乱地捞起来,仔仔细细地逐字看了一遍。 没有看错。 安之捂住唇。 言蹊挺喜欢成都的节奏,她在酒店住了几天,就搬到一家安静点的民宿居住。 小庭院,很多花草。离着宽窄巷子不远,主人是一对夫妻 。言蹊首先见到的是老板娘,非常成熟温婉的女性,眉眼笑起时有很深的皱纹,不过依旧很美。是老板娘接待的她,但是领着她进住处的是一位寡言的男子,很高,相貌平实,但很年轻,言蹊一开始以为他们是姐弟,没想到是夫妻。 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姻缘,言蹊没有露出好奇的目光。住了下来。 安定后,她去宽窄巷子逛了一会儿,成都的冬天别有一番滋味,虽然非常的阴凉,与邶城的快节奏不同,成都就是慢悠悠的,淡淡的。 言蹊穿着黑色的长款羊绒大衣,同色的高领衫,肩上一件水灰色的流苏披肩,配着长靴,愈发显得脖颈纤长,腰肢纤细。 她一路挑着些有趣的景点拍照,有意地错过饭点的时间,然后去吃了火锅。 她点了清油锅,相比成群结伴的热闹的邻座,她一个人显得有些冷清。 她自己涮着牛肉,第一块入口,鲜嫩可口。觉得还可以再辣点。 她一时呆愣,想到了安之第一次吃到辣的样子了。 火锅还在热滚着,言蹊出了神。 在国外应该就不太能吃过火锅吧,即使能,也不太可能是这个口味。 她掏出手机来看。 那天早上,她正在查看她的朋友圈,刚收到了几条点赞,安之从来没有评论她,只会留下小小的心。 小心翼翼的。 正如她也一样。 她拍的熊猫照片和视频应该都看到了,即使是她想要去看的熊猫,她也不评论吗?言蹊等了很久都没有。 她们是不是真的不能说话了? 她还在怪她吗? 还……伤心吗? 言蹊的心坠入了谷底,那瞬间一切都索然无味起来。她盯着那个名字半响,手指动了动,把她单独创建了一个分组。 她深吸了口气,任凭着她的心带着她,编辑一条说说“兔子更可爱” ,设置为分组可见,直接点击发表。 也并没有评论。 她等了好几天,都没有。 言蹊在犹豫着要不要把火锅放到朋友圈。她不是那种经常爱发朋友圈的人,如果安之不评论,那还有什么意思呢。 言蹊心堵得难受,惆怅又失落,这种感觉都是陌生的。 也就在下一秒,她看到了一张新鲜的照片。 很旧的一个玩具,塑料的兔子怀抱着一个小鼓,露着牙,脸上有两个小坑。 言蹊记忆渐渐清晰,惆怅和失落一下子就没有了,全身都活转了起来。 难言的温柔一下子袭上她的心。 第112章 言蹊在成都呆了好几天, 舒适到不想走了。 她悠哉悠哉的, 白天逛宽窄巷子, 晚上看川剧。第二天去武侯祠,传说中的红墙竹影,然后到锦里去吃小吃。 第三天去杜甫草堂, 继续逛锦里。她一点都不着急, 慢慢欣赏慢慢逛,拍照。并不想走马观花。晚上,她到“莲花府邸”去喝酒。 她的大部分照片都会放到朋友圈, 这样频繁的刷图后, 她被家人屏蔽了。 只有一个人没有屏蔽她。 安之会给她点赞, 照例没有评论。 言蹊也从她的说说发现她最近在备考。 要放圣诞了吧?不知道她要不要回来,言蹊在朋友圈里捕捉不到任何痕迹。 她其实也可以试探她一下的,就像上次那样分组。 想起来言蹊脸颊微烫。 很明显了, 那句“兔子更可爱”说是亲友间开玩笑的话,自己都不信。她做完这事, 暗自羞耻不已。 而且言蹊后知后觉地发现分组也不是绝对隐蔽的, 因为很容易就被识破。 就像她也知道安之把她单独分组,那张照片只有她懂。 那句话, 安之没点赞没评论。 那张照片, 言蹊也没有点赞没有评论。 言蹊的心起起落落, 连自己都不知道想怎么样。没有想到,安之把那个玩具带了过去,她竟然珍藏了这么多年, 她几乎都要不记得了。言蹊心中晕开了浓重的酸涩的怜惜。 安之从小就恋物,大概是幼年失去的太多的缘故,又不贪心,只要一点就好。 能够被她爱,是多么幸福的事情。 抛开性别年纪,抛开她们的关系,安之是很好的恋爱对象,她年轻,漂亮,纯真,有才华,长情,温柔。 但如果她没有在她身边长大,她们就不会有交集,她就不会认识安之…… 这个念头刚浮起,言蹊的心一阵剧痛,就好像她抹掉了安之和她一起度过的日子。 这段日子,她反反复复地纠结着,愁肠百绪无法理清。一个是她呵护的幼年的安之,一个是她心动的可爱的陶陶。 有时候梦中她抱着的少女会变成小小的女童,把她惊醒,谴责自己,又忍不住留恋抱着她的感觉。 她的手指轻轻抚摸手机的屏幕。 安之 很久都不发自拍了,怎么不多发几张呢? 音乐酒吧里环境不错,台上歌手抱吧吉他轻哼着歌,言蹊喝了一口酒,旁边有人过来。 “我看你很久了,有心事?” 是民宿的老板娘,这些天她们碰到也会打声招呼。 言蹊笑笑,朝她点点头。 老板娘画着精致的妆容,独身一人,也朝她笑了下。她眼角的皱纹绽开,这是个有故事的女人,笑容也有点沧桑的意味。 这时她的手机响了下,她接起,表情顺间变了,立刻变得软绵绵:“我在喝酒,唔,那你等一下过来接我。” 挂下电话,她嘴角仍含着微笑。 朝言蹊笑道:“家里的小孩子。” “?” 言蹊疑问。 “我老公。” 老板娘笑道。 “嗯。” 言蹊不知道说什么,只能再次点头。 她记得,小她很多岁的丈夫,两人的感情很好。 可能是感情好的人都要对别人诉说,也许是老板娘觉得言蹊很有眼缘,也许是酒吧的气氛太好。 她说:“他小我十八岁,我其实压力很大。” 言蹊顿了顿,来了点八卦的心思。 可这老板娘深谙如何调动别人的好奇心,还有很会讲故事。言蹊微笑了下,她顺着她的话讲:“但我看你们的感情很好。” “嗯……我以前是他的老师,当时他才15岁。” 言蹊呛了一下,15岁这也…… 但她一想到安之,就不太敢说什么了。 “哈哈,也不是在他15岁的时候我们就谈恋爱了,不过我们当时确实对彼此有好感,他上大学的时候过来找我,然后就在一起了。” 老板娘慢悠悠地说着,眼神都是柔光。 言蹊:“……” “当然中间有过好多阻碍,他母亲,很多人反对,后来当不了老师了,我们一直坚持着,直到他毕业,我们来了成都,创业,做生意,现在终于好起来了。” 言蹊由衷的:“恭喜你们。” 老板娘的目光望过来,意有所指:“我的故事讲完了,该你了。” 言蹊微笑,“我并没有这样精彩的故事。” 老板娘笑了笑:“每个单身来旅游的人肯定有故事,多半是为情所困。这些年我的乐趣就是听故事。” 言蹊默了默,问道:“我能多问一句吗?” 老板娘看着她,“当然。” “他比你小那么多,你是怎样确定自己的心?毕竟曾经是你的学生……” 老板娘吃吃笑:“也不是没有过迟疑,但是吸引力太大了,男女之间那点事其实很简单的。”她意有所指。 言蹊愣了愣,不知道这话怎么接下来了。 老板娘笑觑了她一眼,“怎么,你的情况跟我一样?” 言蹊低头抿了一口酒,口感醇和,果香清郁。她低声道:“她比我小太多,我很有罪恶感。” 她神情带了点恍惚,垂下眉眼,眼皮深邃,皮肤是很细腻的白透。 老板娘耸耸肩,“那有什么关系,成年就行了。你也不必在意别人的看法,世人总是爱八卦。” 言蹊顿了顿,继续道:“她从小在我身边长大,算是我的小辈。” 老板娘眉毛一扬,迟疑道:“那确实有点……” 言蹊侧眼看了一眼她,干脆道:“她是女孩子。” “咳咳咳咳咳!” 老板娘蓦地被呛到 ,有好几秒她完全说不出话来。 然后她掩饰着喝了一口酒,实在忍不住了,咧开嘴哈哈大笑,“哇哦。” 言蹊抿了抿唇,也低低笑出声来。 “来来来,我敬你一杯。” 老板娘把酒杯挪过来,轻轻地磕了一下她的杯沿。 言蹊喝了几杯出来,凉风吹着她,巷子里在夜灯摇曳下幽静地蔓延着。 言蹊感到有种空前的轻松感,原来承认自己的心声也不是件很难的事情。 她轻笑了声,悠悠地叹了口气。 天黑阴凉下,笼着一层白茫茫的雨雾。言蹊避到屋檐,拿着手机,滑到朋友圈。 屏幕亮起来。 有一张自拍。 她那边是早上,她咬着一块土司,鼓着脸,晨光映着她澄澈乌黑的眼眸,穿了件大粗针的杏黄色毛衣,一截奶油白的脖颈露出来。 图片上面写着:最后一科了,yeah! 言蹊盯着看了半响,有个声音在心间回荡,她想见她,想去见她。 这个声音像担心她反悔,像担心她不够勇气,一遍一遍地回响,重复,密密匝匝地占据了她整个思绪。 她的心砰砰砰跳起来,在人烟稀少的巷子里。 然后她打电话,她听见自己急促的心跳声,就连她的呼吸都有点急,没有接,她再打,隔了好几下柳依依的声音起来:“言小五,什么事?” “你现在去我的房子里,我告诉你我的护照在哪里,你顺丰给我。” “……现在?” “那明天也行……” “……行了,我明天一早就过去。” 挂上电话,她算着时间,估计后天能到。接下来的两天言蹊过得心不在焉,恨不得动手去拨时间。 她在下午登上了飞机,17个小时,她安心地睡了个觉,醒来时已经是早上,精神奕奕地下了飞机。 空气清冷,蓝天白云,节日气氛浓厚,她裹紧衣服一路进了哈佛大学。这是全球一流的学府,而安之就在这里学习。 言蹊唇角噙着笑意。 她知道安之住在哪里,一路走到她住的公寓楼下。 言蹊把手放在衣兜里,突然胆怯,勇气荡然无存。 “我只是来旅游……” “顺便来看看你……” “我和同事一起过来的,她的孩子要留学……” 她猛地皱起脸,再揉开自己的五官,这个借口太烂了,她来来回回地踱步。 这时,楼下的门打开,言蹊条件发射地躲到树后。 但是出来的人让她怔住。 高瘦的身材,浅灰色的发色,脸孔深邃白皙,整个人明灿至极。她认得这个女生。 许嘉尔。 后面出来的才是安之,言蹊的目光停驻她身上,她缩着脖子躲在大毛衣里,乌亮的头发蓬松地散着,她似乎刚睡醒不久,小小地打了呵欠,揉了下眼睛,嘟囔着什么。许嘉尔拉住她的手,笑着说什么,扯住她往前走。 安之似乎拗不过她,只好跟着她的脚步。 地上有积雪,她脚下一滑,许嘉尔及时回头抱住她,拍拍她的头。安之搔搔头发,说了一句什么,自己往前走。 言蹊看不下去,她撇开了视线。 第113章 言蹊放在衣兜里的手冰冷起来, 她默默注视着。 她们边走边交谈着, 许嘉尔除了刚才怕安之摔倒抱了抱她就没有其他的举动。 对, 还有她摸了安之的头…… 言蹊轻咬了下唇,睫毛颤颤。然后她捏了捏眉心,觉得自己都不像自己了。 言蹊的目光掠过去, 安之穿着件蓝色的大毛衣, 圆领口露出一截白衬衣的领子。因为比许嘉尔矮许多,她仰着头跟她说话,晨光中她笑眼弯了弯。 言蹊想起她的眼睛, 专注地看着你的时候亮得晶莹, 就像相机的镜头, 直击人心。 言蹊不由自主都朝前走了两步,硬生生地停住, 她们看上去那么年轻, 朝气蓬勃的,没有任何的困难。 一种很简单纯粹的氛围。 她能够给安之所有她不能给的。 言蹊的眼眶渐渐湿润。 她来这里就是想见她的, 她已经见到她了, 知道她好好的,这就足够了。 “咦。” 安之迟疑地顿住脚步。 “怎么了?” 许嘉尔问她。 “……没什么。” 安之只是突然有点奇怪的感觉, 觉得刚才有人在看着她一样。 “好啦, 好不容易考完了, 我们带你去玩,你总不能一个人过圣诞吧。”许嘉尔对她挤眼。 “我就不能睡晚一点吗?还有我什么行李都没带啊……” 安之是在读大学的时候,与许嘉尔互通了几封邮件。得知她在哥伦比亚大学就读, 等到安之来了哈佛后,她们恢复了联系。许嘉尔有时也会带着她的女朋友,好友一起过来玩。 “你到我们那过圣诞,Rachel家就在我学校旁边,什么东西都有,不够就买啦,顺便带你好好逛逛纽约。” “我当电灯泡干什么呀……” “没有啊,还会有很多朋友过来的,” 许嘉尔对她笑:“会有金发小姐姐哦。” 安之:“……” 她们已经走到路边,一位棕发身材火辣的女子靠在车身朝她们露出灿烂的笑意。 许嘉尔上前与她拥抱亲吻,安之不太好意思地挠挠脸,偏开眼睛。 “Hi, Ann,” Rachel笑嘻嘻地搂过她,一个亲昵甜腻的颊吻就送了过来。 “……Hi,Rachel” 安之见了她一两次,还是不太习惯这种热情的打招呼方式。 但许嘉尔说她的女朋友很喜欢她,觉得她很可爱。 “我们将会有个快乐的圣诞的,小可爱。” 另外一个颊吻又送了过来,安之都不好意思了,还是许嘉尔笑呵呵地阻止了她。 她上了车坐到后座去,前座的两人一边开车一边亲密地聊天。 窗外可以看到路的两边都有不少圣诞的装饰,这是在异国他乡的第一个长假期。 安之把脸凑近窗户。 天晴舒朗,查尔斯河畔还有跑步的人,湖水清澈湛蓝,这个城市对她来讲还是很陌生,她却不敢回去那个城市,她还没想好怎么面对言蹊。 她的思念不在这里,她的所爱也不在这里。 安之想,如果邶城不是言蹊所在的地方,那么她在哪里都无所谓。 只是,不在她的身边,她犹如无根的野草,到处飘摇。 她无数次地告诉自己,她的做法是对的,离开邶城,来到异国,遥遥地祝福她,不再给她压力和负担,追寻自己的未来。 但这何尝不是对自己的一场放逐。近情情怯,远了距离,有时可以忍受,有时又受不住。 也曾深夜失眠,痛苦,自责,隔天继续上学,默默地把情思藏于心底。 想到她就泪湿于睫。 希望她都好,希望她不要自责,不是她的错,而是她的贪心和妄念。 希望她所有的爱恋,迷茫和痛苦,将会有一天尘埃落定,她也能以更好的姿态出现在言蹊面前。 车子缓缓地开动,安之闭上眼睛,听到车里的音乐声:“if you miss the train I am on ,you You will know that I am gone,You can hear the whistle blow a hundred miles. A hundred miles, a hundred miles,,……” 还有Rachel在说话:“我要给Ann 介绍女朋友……” 许嘉尔笑着说:“你可以试试,但她心中永远有个人存在。” “ah , the poor thing……” 一月上旬,夏季的课程开始,安之在必须要开始助教的工作,要带本科生实验,小组讨论会,改作业,还得坐办公室,每周必须工作20个小时,同时还得确定导师和课题组。她忙得不可开交,一晃眼,到了国内的春节时间。 学院里有留学生们自行组织的春晚Party,大家自己带东西去吃,会煮的煮,不会煮的买,开着电视放着祖国的春晚,玩游戏,跳舞和聊天,但也其乐融融欢声笑语。安之去了一下,就回到了自己宿舍。 她发呆坐了好长一会。 深呼一口气,决定视频的时候,柳依依已经先她一步,微信通知她要视频。 安之顿时很紧张,她在微信说:等我五分钟。 放下手机后她急忙照了照镜子,换了件觉得衬她肤色的毛衣,然后洗了把脸,涂了一点口红。 坐在书桌旁,对着镜子尝试着微笑了几下,控制了下自己的心跳,然后才点开。 首先是柳依依熟悉的笑脸:“小安之!还好吧?新年快乐!” 她举着ipad,身后有言大小胖对着她笑。 “新年快乐!”熟悉的感觉袭来,安之露出笑脸,一一给他们打招呼,舅舅们,言爷爷和言奶奶,舅妈们。 那边嬉笑声连连,言大胖和言小胖轮流抢着Ipad跟她说话,镜头摇晃了一会,然后又回到了柳依依的手里,她低声笑骂了几句。 似乎走到房间来,把Ipad固定在桌上,“你忙不忙,钱够用吗?” “够的,我有工资呢。” “哦,我知道,但你的房租一个月不是要1800刀?你一年才30000刀吧?我怕你不够。” “不会啦,不过我在想要不要换比较便宜一点的,校外可能有……” 镜头的柳依依迟疑了下,她眼睛往右边瞟了一眼,然后道:“不不不,你就在学校里,以后从实验室晚归什么的也比较安全。不够,你姨,咳,舅妈给你汇钱。” 安之扬起酒窝:“真不用,我真的有工资,这学期会多一点的,我除了房租也没有别的开销,哦,还有学车的费用基本就不用了。” 柳依依疑问:“学车?你在大学不是学了吗?”她又往旁边看了一下,这下很明显,安之都注意到了。 “对,国内的驾照麻省是不承认的,那要多注意安全。” 安之道:“我会的,我这边的朋友也会开车,她带着我开了几回,应该没问题。” 柳依依突然笑了笑,别有深意地瞥了瞥右边,视线又掠过来:“这么快就交到能教你开车的朋友了,哈哈哈,好好好。” 安之愣了下,有些不明白她的意思。 柳依依忍住笑:“是外国人还是中国人啊?” 安之眨眨眼回道:“是我高中的同学,她在哥大读研。” 柳依依勾唇笑了下:“真是有缘啊……” 柳依依直视着她,突然她的眼睛眨了眨,悄悄地往旁边示意了下。 眉毛一扬。 安之的心猛地突突突跳起来,她咽了咽口水,说:“嗯,她和她的女朋友,会过来找我玩。人都很好,很照顾我。 “哦……” 柳依依拉长声音,然后笑眯眯:“真是太好了……” “咳,好啦,那你好好休息,有假期就回家,先告诉舅妈,舅妈给你订机票啊……” 柳依依撩了撩刘海,“啊,我得去看下你二舅……过会你按掉视频就可以了啊。” 她站起身,就这么走了出去。留着Ipad开着。 安之咬住唇,不动。 视频里房间里也空着。 时间流逝着,她的心跳却不断加速。她知道在视频里的右边那个角落有人,从刚才就一直站在那里。听着她和柳依依说话。 她不现身。 安之不敢说话。 很多情绪堵在胸腔里,都痛了起来。 安之忍不住小小地抽泣了下。 她眨了眨泛湿的眼睫毛,终于在右下角看了点一点点黑色的毛线。 那个人穿着黑色的毛衣。 “新年快乐。” 安之喃喃道。 第114章 天很蓝, 阳光从繁茂的枝条透下来, 留下一块块的光斑, 马路被晒得发白。 时光悄无声息,路边的花谢了又开。一年夏季又来到。 “我今天去接安之,你也早点下班吧。” 柳依依是这么跟她说的。 言蹊在办公室呆到四点, 实在坐不住了, 开车回砚斋,途径超市买了水果,多挑了几个水蜜桃。 别墅住宅区的巷口里的丁香花开得茂盛, 她把车开进家里, 停好。庭院里种着不少花, 微风吹来,空气里都是花香。 客厅里很热闹。 余胜男怀孕已经有六个多月,天热, 她在家休养。言大嫂陪着她聊着天。 没看到柳依依和安之。 言蹊在客厅门口戛然止步。 一秒,两秒, 三秒。 “二嫂呢?” 言蹊开口问。 “哦, 她回公司了。” 萧雨桐在里面回了她一句。 “那……” 言蹊犹疑了下。 “安之在楼上陪爷爷奶奶奶奶说话呢。” “哦……”言蹊把头低下,指尖捏了捏。 然后她听到楼梯那处传来脚步声。 言蹊站在门厅处, 背后是夏日微微灼的阳光, 身前是阴凉的空调。 一半火热, 一半阴凉。 心里像耳边的蝉声一样燥响。 站在楼梯口的少女,一双笔直鲜白的腿并拢收在浅蓝色的牛仔短裤里,只穿了件短上身的白色贴短T, 露出一线白白的腰。 她一双波光清澈的眼睛凝视着她,酒窝动了动。 言蹊有两秒僵在哪里,抬手把一缕发丝别在耳后,斜过视线。庭院里夹杂着花香的风吹拂过来,言蹊又望了过去。 她穿着白色的衬衫,薄荷绿的阔腿裤,浅色绿白点的丝巾系在腕间。 站在那里,体态匀称有致 ,像一幅油画一样。 两人站在那里,也没人说话。 像一帧文艺爱情电影的特写镜头。 一室的夏意深深。 那边萧雨桐和余胜男的笑声不断。 萧雨桐瞥了一眼这边,起身走过来,“噗,你们两个傻站在这里干嘛?跟照镜子一样。” 她走向厨房:“安之,切点水果送上去给爷爷奶奶。” 安之动了动,张嘴道:“好的……” 言蹊看着她,开口道:“大嫂,我买了水果回来。” “有什么,有哈密瓜吗?爷爷喜欢吃那个。” “哦,买了,还有……桃子。” “……去拿进来吧,”萧雨桐进了厨房,声音小了,“安之喜欢吃桃子,舅妈也给你洗一个。” “谢谢舅妈。” “哦,好的……” 言蹊说着身子动了动,仍在看着安之的脸。 两人对视着,像是在等着对方先说第一句话。 安之垂下眼睫,咬了下唇。 “回……回来了?” 言蹊嘴唇翕动了下。 “嗯……姨姨。”安之扬起酒窝对着她笑一笑。 晚餐很丰盛,有排骨莲藕汤,红烧鱼,凉拌肚丝,酸辣土豆丝,凉拌青花,蒜蓉菜心,南瓜饼和芋丝饼等等摆了一桌。 言以西赶了回来,跟安之一直在聊着只有他们两个懂的话题。 “你选了什么课题?” “3D纸基微流传感器。” “也不错,波士顿很多医学院,可能真在这块能有突破。” 离她们不远,柳依依皱着脸,悄悄地问言蹊:“你听得懂他们在说什么吗?” 言蹊唇角翘起,揉了下眉心,摇摇头。 “哎……他一本正经胡说八道的样子真是太性感啦……” 柳依依托着腮。 言蹊怕自己的眼神太过于明显,看着她二哥,不经意都把自己视线长度延伸。 “嗯,我还得再选修其他的相关的科目,现在还很陌生。” “做科研的时候,所有的学科都是相联系的,眼光要开阔一点,要多和导师交流,但是属于你的工作要做好,要仔细,做科研要细心要有耐心……” “嗯,导师挺严格的,就是有些口音,听起来有点困难。” “听不懂吗?” “也不会,就是……挺像马修麦康纳的口音。” 言以西一怔:“谁?” “噗!” 柳依依哈哈笑,“安之啊,你饶了你二舅舅吧,他就只知道马龙白兰度。” 安之抿嘴一笑。 “这是谁,很有名吗?”言以西疑问道。 “嗯,可性感了,戏又好。” 柳依依说。 安之看着他们互相调笑的样子,差点从眼睛里笑出来,偏头就撞进言蹊的目光里。 一秒,两秒,三秒。 言蹊先转开了。 饭桌上依然很热闹,余胜男胃口不好,想吃口重的,但是吃一口又觉得腻,她肚子很大,被闹得挺辛苦的。 但是她总是一脸镇定 ,噙着笑,心姨在旁劝着她。 已经九岁的骏骏扒拉着饭,他长得很快,饭量也变大不少,也挑食得厉害,这也不吃那也不吃,气得萧雨桐边数落他边给他夹菜。 饭桌上的熟悉的热闹的气氛让安之暗自弯了弯眼睛。 真好呀,这是她的家。 突然她愣了愣,看到了饭桌上的番茄炒蛋。 她夹了一筷子,吃一口,立刻就愣住了。 是甜的。 她偷偷地瞄向言蹊。 突然失言,接着鼻子是一阵莫名奇妙的酸楚。 “哦,安之,好吃吧?这是你姨姨做的菜的。” 萧雨桐刚好看到她吃,笑着说了。 饭桌上的大家惊讶,柳依依哎哟一声:“言小五居然也会做菜?” “是的,” 心姨叹道,“总算学会了一道菜。” “啧啧啧……我也来吃吃看?” 柳依依笑眯眯道,吃了一口番茄炒蛋,皱眉道, “啊,怎么是甜的?” 言蹊淡淡道:“就吃甜的……” “这是什么邪教做法?” 柳依依道,“怪怪的。” “我觉得挺好吃的呀,偶尔放糖也不错。” 萧雨桐也试着了下,顺便夹了一点给骏骏。 余胜男呵呵笑道:“有的地方番茄炒蛋还放辣椒呢……” “咦?” 安之和言蹊不约而同惊讶地发出声音,视线对上,交换了个不可思议的眼神。 言蹊眸中的笑意加深了些,安之的酒窝深深的。 安之抿了抿唇,垂着头,干脆拿勺子舀了几勺放在饭里,大口大口地吃起来。 言蹊也不说话,她吃得少,喝着粥。垂下来的睫毛颤了颤,唇边的笑略微荡漾了起来。 吃过饭,安之主动要求洗碗。 心姨:“哎哎哎,这孩子,还在倒时差,不要洗了,让我来洗。” 安之道:“我来啦,我洗得很干净的。” 萧雨桐笑道:“这孩子,当你在实验室呢,心姨你让她洗吧。” 心姨说:“那我来帮你。” 言蹊在身后说:“我来吧……” 其他人退了出去,厨房就剩下她们两人。安之洗第一遍,水槽里都是白色如棉花的泡沫,她洗着就递给言蹊。 言蹊接过来,在清水过了一遍,擦干,放在沥水架。 一来一往,递来递去,两人没有说话,但是配合地十分默契。 “在家呆几天?” “嗯……一周,然后回校还有课。” 言蹊没有作声,轻轻地“嗯”了一声。 “我,我考了驾驶证了。” “要买车吗?” “再看看吧。” 两人再次安静下来。 过了一会儿,安之说:“在实验室,化学容器洗干净的标准是‘既不形成水滴也不能有水成股留下’,所以我们会调侃自己,如果以后拿不到项目,起码能到餐馆里洗碗……” 言蹊:…… 然后她轻笑一声,“浸润现象是不是?” 安之看着她,眼神亮晶晶的,她拿过一个洗干净的碗,接了点水,倒掉,“你看,没有水痕,我们洗得很干净。” 言蹊挑了下眉,笑着摇摇头,“也不用每次洗碗都是实验室标准吧……” 安之眨了两下眼睛,朝她吐吐舌。 好久没见到她这样调皮的模样,言蹊稍愣了下,眯眼笑起来。 第115章 晚上。 安之因为时差睡不着, 夜深老宅都安静了, 她起身到楼下厨房。 热了杯牛奶。 在餐厅坐着。 她拿手机刷了一会儿网, 便百无聊赖地枕着手臂。自然而然地想起刚才洗碗的场景,想到言蹊笑起来的样子。 怎么有笑起来这么好看的人呢? 而且…… 安之咬着手指想,她好像身形都没有变过, 体态什么保持都很好, 不知道她的马甲线还在不在? 连走路都比别人好看,徐徐而来,轻盈有致。 安之突然脸红。 她揉揉脸赶紧坐起来, 喝了一口牛奶。 轻轻地喟叹一声。 已经比她想象地要好很多了, 她们见面也没有太尴尬, 言蹊也没有像上次春节视频一样避开她不见。 她等了又等也没等到她说话,最后是她自己按灭了视频。 可能是言蹊那时没有想好怎么面对她。 现在已经比那时好很多了。 她正出神地想着,有人走了进来, 余胜男的声音:“安之,睡不着?” 安之回神, “三舅妈。” 余胜男慢慢地走了进来, 手放在肚子上,叹口气道:“好不容易睡着, 又饿醒了。”到了怀孕中后期, 她只能侧躺着睡, 肚子又大,举动都有些不方便。 安之过来扶着她坐下,给了倒了一杯水:“有想吃什么吗?” 余胜男想了想, 不好意思地笑了下:“突然想吃炒饭。” 安之弯弯眼:“好的,你在这里坐一下,我去厨房。” “哎哎哎。这怎么好呢?大半夜别动锅了。” “没事,很快的。” 安之朝她笑笑,快步跑到厨房里去。 余胜男抚了抚肚子,笑起来,被温暖到了。 餐厅门口传来一声嘟囔声,她顺着望过去,柳依依按着肩膀走了过来。 “你也睡不着?” 柳依依边走进来边哀声叹道:“……谁能想到那么帅的男人有一天也会打呼噜……” “噗呵呵……” 两人笑起来,柳依依去端了几盘坚果过来,“好香,谁在厨房?” 余胜男刚想回答,另外一个声音加了进来,“谁在炒饭?” 原来是萧雨桐,她也走进来了。 几个女人一齐笑起来,“今晚是集体失眠吗?” “是安之在厨房,我想吃炒饭。” “啊,小安之就是乖。” 她们围着桌子坐下,倒了饮料和水,嗑起坚果和瓜子。 安之端着炒饭出来时,她们已经畅聊起来了。 什锦炒饭,安之放了胡萝卜粒,玉米粒,青豆,青瓜,鸡蛋,还有火腿。 炒得颗粒分明,香气喷鼻。 安之递给余胜男勺子:“只有一小碗米饭,不能吃太多。” 余胜男笑眯眯地拍拍她的脸颊。 “哎哟,看得我都想吃了。” 萧雨桐道。 “唔,舅妈们也想吃吗?” 柳依依摆手:“不吃不吃,吃了要发胖。” “坐下吧。” 萧雨桐朝她招手。 “唔……好吃极了。” 余胜男把一勺子米饭喂进嘴里,忍不住赞叹。 “哎,你也是辛苦,想吃就多吃点。” “双胞胎真够呛啊,难道又是一对大小胖?” 柳依依道。 这话一出,余胜男和萧雨桐都一僵。 “哎,我想要女孩。” 余胜男头疼道。 “咱们家不能再有双胞胎男孩了……” 萧雨桐按头道。 “确实……好不容易这两个臭小子都有女朋友了,也住外面了,不过大嫂你不想他们吗?” 柳依依道。 萧雨桐嗑开瓜子壳,“我巴不得他们离开我的视线,越久越好。唉,我要有个闺女多好啊……” “同意,女孩子可爱多了。”柳依依侧靠在椅子上,转向余胜男道:“三嫂!你可一定要生一对女儿啊!” 余胜男笑容有点僵:“……压力有点大……” “至少得有一个是女该!” “是的,不要担心,我们会帮你带孩子的,你只要负责生就可以了!” “没错!生个女孩就可以了!” “……” 安之忍不住抿嘴笑起来。 突然,她闻到一点点熟悉的香味。抬头就看到了言蹊,她穿着墨蓝的衬衫睡衣,侧身站在门口,长发垂在一侧:“这么晚了都不睡?” 她的眸光扫了一圈,落在安之身上。 “哦,都失眠了,你也睡不着?” “嗯……天热。” 言蹊抬脚走了进来,餐厅的灯给她白净的肌肤笼上一层暖晕,她顺手撩了下头发,温软又可人。 安之垂下眼眸,心思动起来,餐桌是长型的,几位舅妈随意坐着,她会坐在谁的身边呢? 安之的视线飞快地在言蹊身上停留了一秒,又瞟回牛奶杯。 “三嫂肚子饿?” “是,安之给我炒的饭,都给我吃完了。” “嗯……” 安之听到言蹊低低地“嗯”了一声,她身上的香味离她越来越近。 安之的眼睛差点要把杯子瞪穿了,言蹊就在她旁边停下,她纤长的手指握住椅子,拉开,坐下。 安之眼睛都不敢眨,怕一眨就会泄漏了自己的心跳。 “言小五,你为什么会失眠的,明天不是要上班吗?” 柳依依轻笑着问。 “我说了天热。” “哦……” 柳依依拉长声音。 接下来,她们随意地聊几句,很热闹,清脆动人的笑声不停。 安之把杯子推了推,又叼回来,喝了一口。眼睛往地下瞧,言蹊的腿交叠着,匀称笔直,骨肉匀均的腿,再往下,似乎还涂了指甲油。 安之又喝了口牛奶。 萧雨桐打了个哈欠,率先起身说:“好了要去睡觉了。” 余胜男起来拿着空的盘子,安之眨眼起身道:“三舅妈,我来就好。” 柳依依说:“是啊,留给安之就可以了,走吧,我们一起。” 余胜男微笑去捏了下安之的脸蛋:“谢谢小安之。” “来来来,三嫂,我扶着你走。”柳依依笑着去挽余胜男的臂弯。 她们走出了餐厅,就留下了言蹊和安之两个人。 安之顿了顿,端着盘子跑到厨房。 等她洗好盘子回到餐厅,言蹊还在原位坐着。 从这个角度看过去,她眼神闪了闪,下巴的轮廓精致圆润。柔和的眸光与她对撞, “时差睡不着?” “嗯……只有一周,还是按照那边的时间过。” 安之低声说。 言蹊点点头,没再说话。 一秒。 一分钟。 两分钟。 没人说话。 小小的蛾子飞进来,绕着客厅的灯,扑腾着小翅膀,偶尔停在上面。 “急死个人……”柳依依蹲低身子靠在门边小声嘟囔。 “二嫂……” 余胜男在她身后随着她的动作,好奇道:“我们为什么要偷看啊?” “嘘……哎,我不能说,你自己意会。” “哦……” 余胜男瞅瞅站着的安之,又瞅瞅坐着的言蹊,若有所思。 “哎,这两个人真是急死老娘了……”柳依依-表情痛苦。 余胜男瞧瞧她,突然眯了下眼,直起身走了进去。 柳依依被她的动作唬了一跳,来不及拉住她:“诶……” 只见余胜男扶着个大肚子,大大方方走了进去,里面那两个人心虚地惊跳了下,望向她。 余胜男在桌上的坚果盘抓了一把,呵呵笑:“哎,又想吃开心果了。” “哦……”安之看上去表情有点呆,她望了下言蹊,言蹊刚好也在看她,两人视线相对,不约而同又移开。 “对了,小五,你过几天要去复诊,还有,最好不要太晚睡,毕竟做过手术的……” 余胜男捶了捶自己的腰,缓缓走了出去。 言蹊的表情顿时一滞。完了…… 她吸了口气,偏过头看向安之。果然,安之受到了惊吓,怔怔地看着她。 “没什么事……就是一个小手术。”言蹊试图安慰她。 安之咬住唇,一眨不眨地盯着她,仿佛下一秒就能掉泪。 言蹊恍惚了下,站起来,走过去。 “我都好了……” “什么时候的事情?什么手术?” 安之的眼底一片晶莹的水光,她凝视着言蹊。 言蹊犹豫着。 安之一滴眼泪猝然掉在脸颊,“姨姨……” “是胃肠壁上长了个瘤子,良性的,没事了,定时复诊就可以了。” 言蹊来到她面前,垂眸望着她。 安之反应了两秒才过来,她咬着唇,眼泪簌簌而落,却没有声音。 “你都……没有生过什么病,居然……要做手术。” 安之吸了吸鼻子,哭着说。 言蹊蹙紧眉,离得已经很近了,只要抬起臂弯就可以拥她入怀。 “为什么不告诉我?” 安之的睫毛都湿透了。 “那时你才到学校呢……” 言蹊在身侧的手攥紧了。 下一秒安之抽泣出声,“对不起,我都没在你身边,都没照顾你。” 言蹊所有的意志力立刻缴械投降,搂住她的肩膀,把她往怀里一带:“别哭了,我都好了……” 餐厅门口,柳依依捂住腮帮子:“还是三嫂你厉害啊!不过我们不能再看下去了……” 余胜男津津有味地瞧着里面抱着的两人,“为什么呀?” 柳依依拉着她就走:“这种场面,亲人禁止观看,会有心理负担。” “诶,我不会啊……” 安之柔软的身体在微微颤抖,她在哭。言蹊就怕这一点,她劝慰了好几句,安之慢慢地停止哭泣,她的脸颊是湿润的,眼眸也是,睫毛湿成簇状,眼底都是对她的担忧和心疼。 不用语言,眼神已经告诉了她一切。 言蹊谨慎地抬起胳膊,纤白的手掌伸向她,指尖犹豫了一会,轻轻地抚了抚她的眼角,安之的肤质白嫩,薄薄的一层水汽,但很烫,连同她的心也烫了起来。 言蹊连声音都缓了低了,含着浓重化不开的情感:“别哭了,乖……” 她抚掉她眼角的水珠,脸颊上的,轻轻刮了下她的小巧的鼻尖。 安之愣愣的,眨了下眼,另外一滴水珠又滑下了她唇边。 言蹊指尖的动作跟上,抚掉,她的手指温度留在了安之的唇上。 忽然间,安之抬手按住了她指尖微颤的手,她动作坚决果断,眼神却带了点怯意,羞涩。 她的唇轻轻地嘬起一点,亲吻了一下她的手指。 言蹊的呼吸在那一秒几乎停止了,她的手指感到了一股灼热,直达灵魂的灼热。 第116章 早上九点的餐厅。 上班的, 醒的早的人在吃早餐, 言以西最先吃完去上班。柳依依打着呵欠喝着粥, 萧雨桐也在懒懒地吃着:“哎哟,老了,昨晚半夜起来, 后来也没睡好, 腰酸背痛的。” 在她身旁的余胜男反倒精神奕奕的,夹一筷子酱菜:“哎,心姨, 这酱菜真爽口。” 心姨给她拿了一盘青菜:“好吃就好, 但是不能吃太多……你能吃下东西就好。” 她扫了一眼柳依依还没吃半碗的粥, “多吃点,要上一天的班呢。” 又看了眼萧雨桐,“你呀, 也多吃点。” 几个女人应了一声。 餐厅有一面落地窗,可以看见外面的草地上, 安之和骏骏在打羽毛球。 金橘色的阳光在草地远处, 他们边打边笑。骏骏比安之矮很多,根本打不过她, 他自小就跟她亲近, 乐呵呵地腆着肚子捡球。 他们生气勃勃地笑着, 室内的几个大人被吸引走了注意力,看了好长一会儿,大部分视线是在安之身上。 她身上就是简单的紧身姜黄色小背心和牛仔短裤, 绑着丸子头,细腰长腿,上身曲线饱满圆润,运动起来一下一下地弹跳着。 青嫩混合着初熟的气息,含苞待放的,十分吸引人。 萧雨桐感慨道:“哎,小安之真是越来越好看了,学问也好,要不是我那两个儿子太不争气……” 柳依依呵呵笑:“大嫂,你这个想法要不得。” 萧雨桐道:“不知道要什么样的人才能娶走我们安之呢。” “没错,要家里人都满意才行!”心姨附和道。 身后轻轻地咳了一声,言蹊端着咖啡杯站在那里不知道看了多久了。 心姨唠叨她:“你又只喝咖啡啊?” “我等会儿会喝粥的。” 言蹊淡淡说道。 “嗯,这还差不多,那两个小的也只是喝了牛奶,我叫他们进来。” 心姨说着隔着窗户朝他们挥手。 骏骏摇摇头,示意着她要再打一会儿。 安之一 扭头发现全部人的眼神都炯炯望着她,她眼睛微微张大了些,一愣,小脸就慢慢粉了起来,颈后没梳上去的发丝松散着,毛绒绒的,在晨光下,清灵又可爱。 余胜男含笑,“哎,真可爱。” 柳依依冲她挤挤眼:“嘿嘿嘿,也不知道是冲谁脸红。” 言蹊没说话,放下咖啡杯就说:“我去上班了。” “哎,你不是说要吃早饭?”心姨没能拦住她,“这孩子……” 萧雨桐疑惑道:“我怎么觉得小五有点不好意思的样子?” 柳依依和余胜男相视一笑。 “你们两个在笑什么,有我不知道的事情吗?” 言蹊走到客厅刚好碰到值班回来的言以南,“小五去上班啦,你嫂子呢?” “餐厅。” 言以南和她擦肩而过,“今天的妆不错啊,美极了。要约会吗?” 言蹊身体微微一顿,也没答话,就走过去了。 言以南也没多想,他来到餐厅,笑嘻嘻地叫了句:“老婆!我回来啦。” 咧开嘴来到她的面前,冲她肚子说:“儿子呀,爸爸回来了……” 他本想去摸肚子,余胜男一掌挡住他的动作,眼睛直直地盯着他。 “怎,怎么了?” 言以南被她看得心里毛毛的,不止是余胜男,餐厅里所有的女人都瞪着他。 “女儿。” 心姨沉着脸。 “呵,哈哈,儿子女儿不都一样吗?” 言以南讪讪的,“男女平等嘛……” “不一样!” 萧雨桐严肃道。 “不平等!” 柳依依冷漠。 感受到了强大的压力,言以南咽了咽口水,不得不改口,重新道:“哈哈,女儿,爸爸回来了!” 余胜男笑:“过来摸摸吧。” 其他女人也都满意地笑开了。 言以南心里无奈:这几个女人盼女孩子都盼疯了,这要万一生出来的是儿子,又得把他骂一顿了,他怎么这么命苦啊…… 听到那边开车的声音,安之转头去看。 言蹊的车子一掠而过,她戴着墨镜,似乎朝她的方向看了一眼,安之忍不住脸红,不敢去看她。 这一耽搁,车子就开出去了,安之转身踮起脚尖去瞧,确定真看不到才转身,没留意就被骏骏拍来的羽毛球打到脸。 “哎……” “哈哈,姐姐,中招了。” 十字路口,言蹊在等红绿灯。 很久不吃糖了,今天也不知怎么了,想要去翻糖果吃。 安之上大学后就没人在她的车上放糖了,慢慢的,她也就不吃了。 突然,一个糖罐出现在她面前。密封好的。 言蹊打开来,挑一个,放在嘴里。薄荷牛奶味道。 她勾着唇角笑起来,这是什么时候放进去的? 早晨蜜糖似的阳光洒进车里,言蹊把糖罐放过去,昨晚上的画面在脑海里浮现—— 安之被自己亲吻的动作吓到,往后退了一步,脸立刻涨红起来。 言蹊眨了眨眼,刚想说什么。 她就像只受惊的小兔子,耳朵都红了,什么都不说,转身咚咚咚就跑掉了,如果有尾巴,尾巴也应该翘起来了。 言蹊站在原地,半吃惊半震撼,也呆呆地,被她亲吻过的手指滚烫如火,整晚辗转反侧都没睡好。 言蹊此时伸出手指来,她的手指纤长,肤色白嫩,在阳光下有微光。她用另一只手抚摸,没有什么异样的感觉,可是被安之一碰,就觉得火燎似的。 还有更深的羞涩,女人之间,手指意味着什么…… 言蹊的脸突然也发烫起来,她用手捂住脸。 安之还小,她可能只是下意识地亲近,表达她的喜欢,应该没有其他的意思。 那她为什么要那么害羞…… 言蹊觉得自己的心思太猥琐了,摇摇头。 安之本来就容易害羞。 现在的她们暧昧极了,是进一步还是退一步,言蹊惶恐又期待,渴望又犹豫。 上一次这种感觉还是在大学的时候,但是年代已经久远,当时她还年轻,是对恋情最期待的年纪,所以是可以理解的。而现在的她,本应该更冷静更稳重,却是更加焦灼,不知所措。 无法克制的心动和悸动。 后面的喇叭声震天响,一个男子大声喊:“前面的!你睡死过去啦?别挡道!” 言蹊猛地惊醒,急忙驱车。 她懊恼地拍拍头,真是的…… 在台里忙了一会儿,下午难得没有什么事情了,她立刻开车回老宅。 到的时候已经是下午接近两点,是午睡的时间。 家里很安静,室内阴凉,心姨在厨房里煮着绿豆汤。 言蹊惦记着安之,她昨晚就没睡觉,根据波士顿的时间,现在应该是晚上了。 她轻手轻脚上了三楼,安之的房间没关,她不在里面。 言蹊脚步顿了顿,推开自己的房间,也没在。 她脸颊有点热意,沉下情绪想了想,又走去二楼。来到了言爷爷奶奶的房间。 “爷爷,奶奶。” 里面言爷爷应了一声,言蹊推门进去。 言爷爷坐在单座沙发看书,另外一边长沙发,安之枕着言奶奶的腿睡着了。 言蹊看着她,走过来。 言爷爷笑呵呵道:“陪着你奶奶说话,拿照片给你奶奶看,说着说着就睡着了。” 言奶奶摸摸她:“就安之一个人有耐心陪着我说说话,让她在我这里睡吧。” 言蹊的心暖得发软,看了看她的睡颜:“她现在是晚上的睡眠,要睡久一些。” “我抱她过去睡好了。” 言蹊低下身子,伸过手把她抱起来。安之的头发还有些润湿,应该是洗过澡才过来找爷爷奶奶说话。 她微凉的发丝拂在言蹊手臂,言蹊让她的头靠在自己肩膀,眼神是她没有觉察到的温柔,动作是旁人可见的小心。 她抱着她,就这么走出去了。 言爷爷扶一扶老花眼镜,沉思着“嗯”一声,与言奶奶对视一眼。 这一觉睡醒不知道什么时候了,安之睁开眼,再眯了一会儿,已经没睡意,只是闭着眼睛。 门轻轻地被推开,接着有人走了进来,床边塌陷下去。安之的心跳怦然,她脸颊的碎发被抚开,安之再次睁开眼睛,看到了言蹊柔和的目光。 “起来吃东西。” 言蹊的手并没有拿开,她笑:“还不想起来,都快十点了,骏骏都睡着了。” 安之皱了下鼻子:“我现在的时间才是早上。” 刚睡醒,身体懒散舒适,她的声音都软软地像含了水一样。 言蹊的眼神更加柔和,“快起来。” 安之从她的眼神感受到了疼爱,她眨眨眼,朝她伸开手。 果然,言蹊俯身把她搂坐起来,安之趁机凑过去趴到她的肩膀,揪住她背后的衣服,闭眼闻她的气息。 安之睡着时屋子是没开灯的,刚才言蹊进来时候,门没关,有点光透进来。 这样光线下的房间里,暧昧一旦产生立刻浓重发酵。 安之靠着她,心跳很快,也许是她的心跳,也许是言蹊自己的。她能感到她胸前的柔软,温热的,跳动的,像等待抚摸的小兔子。 言蹊的眼神幽深起来,她的发丝蹭着她,像下一秒就要亲上去。 言蹊深深地吸口气,拍拍安之的肩膀,“起来了。” 然后放开了她。 安之嘟嘟嘴,往床外蹭了蹭,忽然她疑惑道:“我是自己走过来的吗?我记得……” “我抱你过来的。” 言蹊回头笑了下,接着道:“你变重了。” 安之笑容刚绽开就滞住了。 “……” 第117章 言蹊走了几步, 发现安之没跟上来, 她回头望了望, 安之站在门口处,低着头,小手捏了捏自己的肚子。 言蹊没忍住, 笑了几声。 安之抬起头, 撅着嘴瞪她。 言蹊还想逗她:“是不是真的胖了?我没说假话吧?” 安之气得脸都鼓起来了,她闷着头从言蹊身旁经过。 言蹊觉得有点小小的罪恶感,但更多的是觉得她好可爱。她跟到厨房来, 看着安之烤土司, 拿酸奶。 安之不理她, 她一勺一勺舀着酸奶吃,酒窝一动一动的。 “就吃这个吗?不用吃饭?” 言蹊翘着唇角。 安之看着盘子里烤土司片,一副想吃又犹豫的样子, “我现在是在吃早餐。” 言蹊把盘子推过去,眼里的笑意蔓延:“吃吧。” “你又要说我胖, 说我重了……” 安之嘟囔道。 “我不说你。” 言蹊看着她微笑。 安之拿起土司咬了一大口:“胖我也要吃!”她吃得香, 又把土司片蘸着酸奶吃。 过了好几秒,她若有所觉地抬头, 言蹊正凝视着她, 以一种她没有见过的眼神。 不, 她见过,只是现在的更温柔更动人,很宠溺很呵护的感觉。 不像是朋友, 不像是以往的身份,倒像是…… 安之一时没回神,酸奶还在她的唇边。 言蹊的眼弯了弯,点了点她唇边。 安之反应过来 ,羞赧地舔了舔唇。 言蹊清咳一声,偏过眼睛:“只能呆一周吗?” “嗯,我申请了语言课程,要另外缴费的,过几天就要上课了,要出勤率还有要考试。” 言蹊静静地望着她,安之感受到什么,她垂着脸,小声道:“只是今年,明年应该就不用申请了……” “所以七八月有两个月空出来了?” “……有时也要听导师的,如果有研究任务没做完的,也必须留下来……” “嗯。” 言蹊没说话了,她垂眸在沉思。安之莫名很紧张,她大口大口咬着土司,很快就吃完了,酸奶也喝完了。但言蹊那句“你变重了”的压力实在太大了。 她舔了舔酸奶盖子,意犹未尽。 烤的土司片也好香啊,好想再吃一片。 安之舔了舔指头,忽然听到言蹊的轻笑声,她拿了酸奶和烤土司片,放到安之面前。 “多吃点。” 言蹊捏了一下她的脸。 安之眨了一下眼,接着言蹊说:“你再胖我都可以抱得起你。” 然后她笑起来走了出去。 安之懵懵的:…… 所以还是说她胖吗安之正哭笑不得,言蹊折回来对她眨眨眼:“胖乎乎的兔子更可爱。” 安之:…… 所以是可爱,但同时也胖吗? 安之气鼓鼓地咬一口土司,真讨厌。 安之本来以为这次回来她和言蹊的关系会很尴尬,她本来很犹豫,但她太想念言蹊了。 而这几天,她觉得言蹊对她的态度很暧昧,即使她没谈过恋爱,也觉得很暧昧。 而且对她比之前还要好,还会逗她,或者说调戏她? 安之想到这个词就不好意思,暗自偷笑。 她也想再近她一点,但是又犹豫,怕破坏她们之前这种氛围。 这么一耽搁,她返校的时候就到了。 言蹊送她去机场,机场上人来人往,她们两人都静默着。 “回去给我打电话,然后发一份你的课表给我。”言蹊在身侧的手指捏了捏。 “我到的时候这边都一两点了。” 安之背着背包,匡威鞋在地上点了点。 “没事,多晚都可以。” 言蹊伸手过去替她别了下头发。 “好,那我进去啦?” 安之依依不舍地说,一步三回头。 言蹊眉梢眼角都是浓浓的笑意,她笑着挥了下手。 安之回头望着她,酒窝深凹下去,突然,她小跑过来,言蹊目光微凝,正想问她忘记什么东西的时候,安之跑到她跟前,踮起脚,双臂搂住她的脖颈,紧紧地抱着她。 言蹊回抱着她,把脸凑近她的发际,手掌按在她不盈一握的细腰上,闭着眼,两人紧紧地贴在一起,气息相闻。 登记的催促声响了一次又一次。 言蹊不得不是理智的那个,她抚了抚她的头发,柔声道:“好了,该上机了,到宿舍给我电话。” 安之松开她,稍微平复了下心跳,湿漉漉的眼睛看着她,点点头。 看着她走进去,言蹊深吸一口气,心里又酸又甜。 安之临走时候,还看着她,留恋地揪揪她的衣角。 太折磨人了,这小兔子。 言蹊笑起来。 原来是这种感觉。 安之到宿舍时已经是邶城的凌晨一点半,她打电话给言蹊,两人还聊了大半个小时,直到安之催言蹊去睡觉,两人才恋恋不舍地挂上电话。 美国东岸的夏令时与邶城相差12小时,中午言蹊吃午餐时间正好是安之睡觉的时间,这时候言蹊会给她打电话让她睡觉。 更多的时候她们只是发信息,发语音,视频。 言蹊想起那时候她跟高既明分手,有一部分原因是她不信任他,一部分是她无法忍受异国异地恋。 但现在一切好似不是问题了。她每天就很开心,只是越来越想她。 周四波士顿的晚上,临睡前,安之正在跟她打电话,她趴在床上,腿摇啊摇的。 屋子亮起一盏橘色的壁灯。 “对了,过几天会有快递给你,我把地址写到了电视台了。” “嗯?什么东西?” 安之笑:“你生日就在周日啊,哦,那边应该是周一了,你忘记了?” “哦?” 邶城这边的天气毫无秋意,阳光像蜜糖,树枝上有蝉鸣。 言蹊正在店子里买好三明治,在窗子的座位坐下,咬了一口。 她说:“我早已经不过生日了。” 安之的声音糯软:“快递到的时候你收就可以了……” 言蹊笑了下 :“我好几年不过生……” 她猛地滞住。 安之那边突然也安静了。 言蹊闭了闭眼睛,懊恼极了。 前年她生日,安之精心准备了一切,她却在门口不敢进去,她硬生生地让她一个人留在黑暗里,辜负了她的心意,让她心碎难过。 “陶陶,”言蹊把三明治丢开,站起来:“我……” 电话那边的安之没有说话,但是她的呼吸微微颤抖,她听得清清楚楚。 “对不起……”言蹊咬了下嘴唇,小心又心痛地,“我……” “嗯,” 安之笑了笑,她嗓音清澈柔软,“我懂的,我都明白的,姨姨,我现在已经很开心了,真的,只要你有一点点……我就很开心了。” 言蹊的齿间溢出低低的叹息,“陶陶……” 安之在那边似乎害羞了,“啊,我要睡觉了,先拜拜。” 她急急地挂断了电话,言蹊唇角翘了翘,按灭手机,眼神又黯然下来,她很心疼。 周五下过雨,入秋的校园有点凉飕飕的,晚上也有点凉意了。 安之入睡前算了算自己的开支,前年没能给言蹊买的项链今年终于买了,只是对她的钱包还是不小的冲击。陈慕齐给她的钱她存着没用,看来下个月要取出来一点了。 安之觉得她真的要换个地方才行,但是言蹊不同意。 她回到学校已经差不多两个月过去了,但是每天都能跟她打电话,她真的很开心了。 她不会要求太多的。 只要言蹊有一点点喜欢她。 只要言蹊愿意给她一点点机会。 安之抱紧被子,想着那次和她在机场的拥抱,慢慢地进入了梦乡。 直至早上,她没有拉窗帘,金属质地透亮的阳光从窗户爬进来,爬到了她床上。安之揉揉眼睛,醒过来。 摸过手机,八点多一点,九点一刻她要去实验室,她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呵欠。 突然,就在此时,她的手机响了起来。 安之愣了愣,一看是言蹊的,她酒窝扬起,接起来:“姨姨。” 言蹊的嗓音清澈,像一块磁铁一样:“下来。” “嗯?” 她在笑:“下来给我开门,我在你楼下。” 诶…… 安之猛地坐了起来。 第118章 安之几乎是床上跳下来, 鞋子也不穿, 睡衣也不换, 咣当一声打开门。她住在二楼,拐弯走几步就是通向一楼大门的楼梯。 安之赤着脚冲下楼梯,打开门, 言蹊就站在门口, 她穿着简单的白衬衫和黑色长裙,米色长风衣搭在臂弯,手机还在她手上。 她似乎被安之吓一跳, 刚笑了下:“这么快?” 安之大声地尖叫一声, 扑过去把她抱住。 言蹊忙不迭举起手机, 另一只手臂弯的风衣滑落下去,包也掉到地上,回搂住她总算缓住她扑过来的冲势。 安之勾住她脖子跳了跳, 语无伦次:“啊!!!姨姨!你怎么,怎么, 突然就过来了!” “啊!你怎么没告诉我!” “我好开心呀!” 她又叫又跳, 酒窝里都是甜蜜的笑意,从未这么喜形于色。 言蹊不得不把手机放回裙子的兜里。双手搂住她, 因为她的惊喜也笑起来:“我的天, 你……” “What the hell ?”在一楼的黑人宿友探出头, 一头脏辫乱糟糟:“Ann !” “吵到人家了,”言蹊轻声道,安之回头对他笑:“sorry !” 黑人宿友看着她们两个抱在一起有点懵, 抓了下辫子耸耸肩就进去:“Wow, girls are crazy……” 安之不理他,她搂住言蹊不放,“姨姨,姨姨。” 言蹊笑:“好了好了,我就在这里,” 她往下一瞧,安之光着脚,身上也只是薄薄的睡衣裤,“赶紧回屋去。” 安之放开她,笑盈盈地。 “哦,” 她抱起言蹊的包,拿起她的风衣,拉着她上楼。 安之的宿舍环境不错,玄关两边,一边是厨房,一边是卫生间,客厅里。她淘到了一个三人座的长灰沙发,书桌和书架,客厅前面是个小阳台。 卧室就很简单,只有一张床,白色床单和枕头。 言蹊点头,还算满意,楼层少,安全,安静。 “就是太贵了……”安之嘟囔道,“我只有一双拖鞋,你穿我的吧。” 安之拉着她到沙发坐下,给她拖鞋,去厨房给她倒了杯水,突然惊呼:“我还没刷牙洗脸。” 又跑到卫生间了。 言蹊眼里都是笑意,她喝了一口水,靠在沙发,长时间的飞行让她有些累,她吁了口气,闭上眼睛。 一阵脚步声,沙发塌下来,言蹊睁开眼就看到安之的脸,她微湿的,像沾着雨露的莲花的一张清新灵秀的脸。 赏心悦目,令她心喜。 “累了吧?要不要去睡一下,你肚子饿不饿?对了,我去做早餐……” 言蹊还没说什么,安之又跑去厨房了。 言蹊掩唇笑了笑。 “不用做我的份,我在飞机上吃过了。” 她扬声道。 “好的。” 安之回她。 十几分钟后,她端了碗和勺子给她:“杏仁椰子奶,我在里面加了奇亚籽,坚果片和芒果果肉,应该不难吃。” 言蹊笑着深深地望着她,接过碗,另一只手忍不住去摸她的脸,“那你吃什么?” “嗯,没事,我烤好土司了,再去煎火腿。” 安之朝她笑,又跑到厨房。 这小兔子…… 自从她进来就蹦来蹦去没停过。 她舀了一勺放在嘴里,口感微凉,芒果是她喜欢吃的,她本来觉得没什么胃口,现在一口一口很容易就吃下去了。 “这是Chia Seed?” “嗯,对身体很好的,” 安之端着盘子出来,咬着土司,“就是吃之前要泡好。” 言蹊点点头:“不难吃。” “也谈不上好吃。” 安之没有餐桌,把盘子放在几上,她喝了一口牛奶。 “今早要去实验室?” 言蹊把碗放在几上。 “唔……” 安之撅着嘴。 “没事,你去吧。” 言蹊安抚道。 安之鼓着脸,眼睛亮起来:“我就去早上,下午我回来。” “好。” 言蹊盯着她看,简直没办法移开视线。 “那你在这里休息一会儿,等你醒过来我就回来了。” “好。” 言蹊完全听她的安排,安之跟她说了一会儿去房间换衣服,然后又拿出备用钥匙给她。 “啊,时间晚了,我该走了。” 言蹊就坐沙发上,看着她忙来忙去,最后叼着半块土司片出门了。 言蹊眨了下眼睛,有点恍惚,有点说不出的失落:这个时候不应该有…… 就在这时,门咣当打开,安之兴冲冲跑进来,她柔软的身体和手臂靠近言蹊,紧紧地拥抱下她,香嫩的脸颊蹭蹭她:“我很快就回来,我真的要迟到了……” 言蹊还没反应过来,她又噔噔噔地跑出去了。 言蹊缓了两秒,忍不住翘起唇角。 在安之去实验室的时候,言蹊把早餐吃的碗具洗完了,绕着她的宿舍走了一圈。她本来在飞机上睡了一觉,但在安之的卧室里,在有她味道的被窝里,言蹊慢慢睡着了。 等她睡醒已经是下午一点了,安之已经回来了。 她起床,跟她出去吃了龙虾,在哈佛校园里散步。哈佛大学里的建筑像一座座城堡,时近傍晚,晚霞艳丽如一副金粉画。 “明天我们可以去市区,” 安之很兴奋地计划着。 言蹊看着她笑:“我周末下午就得回去了。” “哦……” 安之低头。 言蹊靠近她,牵住她的手,从她的手腕滑倒她的掌心,然后十指紧扣。 她们从未这么牵手过。 安之瞧着言蹊的侧脸,脸颊晕红起来。 早秋的晚上,她们两个挤在薄被里,言蹊只能穿安之的衣服,安之一直跟她说着话,课业上的,同宿舍的,文化差异上的,仿佛要把之前的话题全部都补上。 言蹊静静望着她,含着笑听着。 快乐的时间总是很快,很快就到了她的生物钟睡觉的时间,但是安之撑着不睡,她舍不得这可贵的相处的时间。 后来言蹊不得不抱住她,抚她的头发:“好了,该睡觉了。” “可是……” 安之努力睁着眼,但是眼皮已经低垂下来。 “嘘,好好睡,明天你睡醒,我还在这里。” 安之仰头看向她,她睡眼朦胧,眼神看上去软软的,“姨姨……” “嗯” 两人都不说话的时候房间似乎都缩小了,缩小在被子里。世界仿佛都变小了,在她们的拥抱压缩于无形,只存在她们的呼吸之间。 只要她们的呼吸相融,世界就不见了。 安之却是睡觉了,她一手抱着言蹊的腰,脑袋枕着她的肩膀,睡得很香。 言蹊在昏黄的灯光下细细地凝视着她,手指抚摸她的唇。 进一步,就能亲上她。 每当想进一步,幼年的安之就跳出来,软绵绵的,小小团。她罪恶感很深,所以极力抵抗住诱惑。 安之没给她暗示,她需要一点点暗示,来自这个现阶段的安之的暗示。 她对她很好,很体贴,但是这是安之,她一向依赖她,亲近她,尽可能地对她好。 她还是怕,怕自己做出什么事情来会吓到安之。 亲友易做,但是情侣的话,有时候一步走错,永远回不去了。 言蹊轻咬了下唇,现在她们不像以前了,安之怎么还能若无其事地躺在她怀里睡觉。 是不是安之根本不懂,情侣之间应该是什么样子? 是不是她对自己,还没到那一步? 可是以前的那个隔着手指的吻,那个在颈后的吻,那个手指的吻,又是怎么回事? 言蹊在黑暗中轻轻地吐了一口气,她纠结来纠结去,患得患失。可她怀里的少女,穿着轻薄,白腻的肌肤从领口漏出来,毫无戒心睡得很香。 言蹊突然笑起来,她轻轻地掐了下安之的脸颊,“这只小兔子。” 安之这时倒是有意识了,她依恋地蹭她的手指,更贴近她,她的胸前的柔软磨蹭到她的,电流从她的肌肤升起,直透心间。 言蹊呼出一口气,脸上微热。好一会儿才平稳下来。吻吻她的头发,眼底无法隐藏的无奈宠溺的笑意。 言蹊睡醒时候,窗外艳阳高照,她闻到了面条的香味。 她起身披上衣服来到了外间,安之正好端着小锅出来,笑容明灿:“醒啦,吃面。 根据波士顿时间,今天是你的生日。 ” 言蹊洗漱完过来。 安之煮了一小锅的面条,是方便面,她加了青菜,火腿,蘑菇,还打了荷包蛋,但很香。 “对不起,只能给你吃这个……” 宿舍,平实而丰盛的食物,她的笑脸,一切已经超过预期的美好,言蹊觉得。 她拿筷子挑面吃,很好吃。 一咬荷包蛋,浓香的溏心沁出来,言蹊满足地“唔”一声,咬一口,把另外一半喂给安之吃。 安之咬住,眼底笑意明晃晃的,发自肺腑的开心和幸福无法躲藏,言蹊看得恍惚,心里暗叹。 这是无法隐藏的,不用再次确认,她只要顺其自然就好。 两人分享完了一小锅面。窝在沙发上用笔记本看电影。 “啊,我的礼物明天应该到了,早知道你过来的话,我就不寄过去了。” 安之嘟嘴道。 “嗯,没事。” 言蹊说,她的眼神停留在电影画面上。 安之觉得言蹊的怀抱让她心慵意懒,舒服得不想离开。可是还有几个小时,她就要去搭飞机了。 她感受她的怀抱,偷瞄着她的侧脸,脖子,和唇瓣。很奇怪,岁月并没有在言蹊脸上留下明显的痕迹,只是柔和了她的轮廓,打磨了她的气质。时光反而赋予她更浓厚更珍贵的魅力,这是任何青春年纪都没法达到的,从她的头发,眼神,她的笑纹,她的神态,一举一动渗透出来。 安之的视线停住她的唇瓣,不知道是不是像她想象中的那样柔软。 记忆里言蹊都没主动吻过她,只是敷衍都亲过额头,可是那是不一样的。 安之很想, 可她不敢。 她也不会。 她分别问过杨蒙蒙和许嘉尔亲吻是什么感觉,有什么技巧,她们的答案大同小异。 “等你亲的时候,你身体的本能会告诉你的。” 可是问题是,她都不敢亲啊…… 言蹊好像也没那个意思…… 难道在她心里,她没什么魅力是不是? 或者她在言蹊的心里还是小孩子? 安之心里苦闷,也不敢表现出来,好不容易言蹊呆那么久的飞机过来看她,她不能有负面的情绪。 好煎熬。 时间很快就过去了,傍晚时分,夜幕初降,言蹊要去赶飞机。她拒绝安之送她去机场。 “不行,等你回来天太晚了,我不放心。” 言蹊甚至语气都重了些。 安之很不情愿道:“可我……” “不行。” 安之一愣,略为委屈地低下头。天灰蒙蒙地初暗,门廊处一盏挂灯洒下暖光笼罩着她们,有点凉意的风吹过来,似乎还飘过来几丝雨滴。 安之抬起头,决定直抒胸臆:“我不舍得你,我想跟你多呆一点时间。” 说道后来,她心里漫出些许委屈,眼睛湿漉漉的。 言蹊微微一怔,走近她,摸摸她的头:“乖。” 她不说还好,一说安之更觉得委屈,就好像这么多年沉溺在幻想和渴望中难以自拔的,只有她一个人。而言蹊总是那么冷静。 她几乎要哭了。 言蹊觉察出不对劲,“陶陶?” 安之的唇被她咬出了痕迹,她揪住言蹊的衣角,孤注一掷道:“我不可爱吗?你为什么不亲我?” 第119章 晚风夹杂着湿气吹过来, 夜未深无月, 暖灯静谧, 氛围缠绵。 安之说完自己也觉得害羞,她双手捂住滚烫的脸。 啊,太羞耻了! “你就当我什么都没说, 你什么都没有听到……” 安之捂住脸闷闷地说, 身子弯下去,如果地上有坑的话,她一定会钻进去的。 她听到言蹊轻笑一声, 然后她过来抱住安之。言蹊本来就比她高, 加上她穿着高跟鞋, 整个把安之拢在怀里。 她的嗓音低而温柔,就在她的耳边,“……可我听见了。” 安之放开手, 仰起脸去看言蹊,她的眼神纯澈如水, 含着羞怯的情意。 言蹊扶住她的晕红的脸, 凝望着她,弯眼笑:“你当然很可爱。” 然后她的视线, 寻摸到了安之的唇。她柔嫩如花瓣的两瓣唇, 本来微抿着, 因为紧张轻咬着。 她们近在咫尺,对视着,彼此都能感受对方那加快的心跳, 微微颤抖的呼吸。 这么直直地对视着对方,任何细微的变化都都能落在对方眼里。安之心悸都要晕了,她发现言蹊白瓷的脸颊晕开了两抹浅浅的粉色。 眸光有她从未见过的光芒,安之唇部动了动,“姨……” 言蹊的头低下来,“陶陶,姨姨要亲你了……” 她慢慢地将头低下来,她身上那一股熟悉清雅的花香瞬间把安之包围。 她温软的唇轻轻的覆上她的唇,安之几乎在同时顺从地闭上了眼睛。 四唇相接。 安之在触碰的那一刻几乎软倒言蹊柔软的怀里。 言蹊只是轻轻地触碰了她的唇,唇贴着她的唇,没有进一步的举动。但是两人的心跳同样砰砰的狂跳着。 言蹊似乎在犹豫,还是什么别的,她没有动。 安之张开湿漉漉的眼睛,接触到了言蹊泛着微光的眼眸,睫毛颤颤地,她的姨姨,也在紧张。 安之想到杨蒙蒙和许嘉尔的那句话:等你亲的时候你身体的本能就会告诉你怎么做的。 现在她的所有的思绪都在告诉她,亲她的姨姨,亲言蹊。 她本能地嘬起唇心,生涩地碰了碰言蹊的唇。 言蹊的唇,像沾着露水的柔嫩花瓣。安之似懂非懂,只能本能地含了含,微颤地点了点。 正当她不知道如何继续的时候,言蹊的唇带了点力量地压下来,她用唇瓣密密覆盖住她的唇,接着湿软的舌尖抵进安之的口中,描绘了下她的上颚,并不强烈,很温柔,轻轻吮吻着她。 她的手同时搂紧了安之的背,指引安之的手臂勾住她的脖颈。 安之颤抖起来,她神智恍惚,脸颊滚烫。 原来这就是亲吻。 她试着回应言蹊,舌尖刚探过去,言蹊的手抚过来,轻轻地托住她的后脑,她的舌尖也被她吮住。 安之的手无意识地揪紧言蹊肩膀处的衣服。 淡淡的甜香在舌尖化开,这感觉真让人销魂,前所未有的感觉。 言蹊的心在安之回吻她的时候已经颤栗,在她信任地把舌尖递给她的时候,简直就要烧起来。 柔软,香甜,温柔,信任。 原来这就是和女孩子接吻的感觉。 原来这就是陶陶的味道。 她们一点点地深入,吸吮,交融。 她的身体软绵绵地靠着她,像没有力气,她的手仿佛也没有力气再揪住她的衣服,软了下来,然后她“唔唔”声,言蹊放开她,安之伏在她的肩膀上,眼睫阖着,已经微湿,她小口小口地喘息着,几乎要晕倒的样子。 言蹊的脸偎着她发间,也在细细喘息。 不是激烈的吻,却是这样的震撼。 言蹊的手一下一下地安抚她,待她气息慢慢均匀,闭了闭眼睛,很想享受这一刻,但是不得不开口道:“我得走了。” “嗯,”安之从她的怀里仰头看她,她的身体香软,气息还有点不稳,一副乖巧听话又恋恋不舍的样子。 言蹊吁出一口气,捏捏她的下巴:“不能这样看着我,要不然我走不了。” 安之环抱住她,“好想说不要你走。” 言蹊柔声道:“我下周再过来。” “不,不要。” 安之拽住她的衣服:“这样你太累了,不要过来。” 然后她数起手指:“十月,十一月,十二月……” 神色有点苦苦的:“就,就三个月,我就可以回去了。” 言蹊勾勾唇,“好。” 安之脸上的苦意加深,“好久……” “那你要乖乖的,好好学习。” 言蹊说。 这种对待小学生的语气,安之觉得有点受到轻视,但这是言蹊,她就接受了,她点点头:“我会的!” 言蹊笑了笑,松开了她。 刚才因为她们两个亲吻,她的包落在了地上,她想要去拿起来。 安之注视着她,抿了抿唇,她的唇还有言蹊的温度,言蹊应该也有她的。她的唇泛红,而她今天没有擦口红的。 言蹊这次走后,她还要三个月才能见到言蹊,漫长的三个月。 她舍不得。 言蹊刚把包拿起来,安之凑近搂住她,踮起脚,吻住她。 言蹊猝不及防,倒退了半步,她的包重新掉落在地上。她甚至轻“嗯”了一声。 这声轻轻的嗯瞬间给了安之更多的勇气,她环住言蹊的肩膀,轻而缓地啄吻着她的唇瓣。 依旧生涩,但一腔热切和纯粹,烫得她整个人都颤了下,而这小兔子学得很快,她舔了舔言蹊的唇瓣,似乎尝试着把舌尖探进去汲取她的味道。 她的舌尖小巧湿软,甜甜的香味。 言蹊几乎要呻吟出声,这小兔子实在太折磨人了。 她手搭上安之的背,她想要抱住她,安之紧紧地攀附着她,她们的身体紧贴着身体,能感受到彼此的曲线和温度。 言蹊觉得有些眩晕,她有点站不稳,好不容易稳住安之的重量,言蹊顺着惯性走几步,自然而然地把她压在门旁边的墙上。 安之深深地喘息了下,言蹊的手抬起她的下巴,低头深吻她。 “姨……” 安之再次喊了她半句就被封住了唇。 言蹊轻轻地哼了一声,“我还有一点点时间,一点点时间……” 这个吻比刚才的要激烈多了,安之本能地配合她,但掌控权仍在言蹊那里,唇齿相依,舌尖搅动,津液交换,只有彼此清甜的味道,只有她们的心跳。 安之脑袋昏然,手脚发软。 在双方都透不过气的时候,言蹊终于放开了安之。她的胸前重重起伏着,眼眸莹润着水光。再这样亲下去,她真的要走不了了,她得赶紧走。 言蹊的脸色红润,唇部也自然不用擦口红了,她拍拍安之的肩膀,重新拎起手包,她撩了下长发,“我走了。” 目光柔和地望她一眼,转身就走了。 安之靠着墙壁上,咽了咽口水,喘息着,目送这她的背影,含羞地垂下眼眸,下一秒又很快地凝视着她的背影,留恋不已。 言蹊走到门口,车子也到了,她坐进去。 开车开动,她往后看了一眼,深深叹了口气,有些担心,会不会太冷淡了……亲过就跑的…… 她拿出手机,翻出微信,安之已经给她发了信息:一路平安,然后是个爱心,到机场给我信息。 她放下心来,心又软又酸,怔怔出神。 车窗外天已经完全黑下来,似乎还下起了小雨。 窗外闪过那个很大的“H”旗帜标志,路灯一盏盏暗黄,已经出了哈佛的地界。 三个月啊…… 手机震了一下,安之的信息又过来了。 “我会乖乖的,也会好好学习。” 言蹊忍不住微笑,回了个“好乖。” 她把手机紧紧捂住,另一只手抚摸着自己的唇部,又笑了起来。 前座的司机回头来问她:good trip 言蹊眼底都是愉悦的笑意,她回:yeah ,the best trip ever. 第120章 安之在门廊下站了好久, 像傻了一样,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样走回宿舍的。 等她回神, 急急地回了个信息给言蹊。 然后她抿了抿唇,把自己丢到床上,捂住脸, 差点尖叫出声。 即使是梦里, 她都没有梦过言蹊会亲她,更何况她们接吻。 是真的接吻啊…… 她了解言蹊,她对人温和大方, 细致入微, 可是不太喜欢和人太过亲密。大小胖不用说了, 连现在还小的骏骏她也是偶尔抱一抱,摸摸头,就没有了。对自己来说, 除了很小的时候亲过她一次额头,还有初中那次安之撒娇耍赖, 言蹊才会亲亲她, 也还是额头…… 可是,她们刚才是真的接吻了。 还是热吻。 安之在脑海里补充自己。 傻笑。 她暑期回去本来只是太想她了, 想看看她, 知道她好不好而已, 真的没有想到会发展成这样。 虽然言蹊没有明说,但是安之觉得自己懂了。 言蹊愿意亲吻她就已经说明了她的想法了。 她是做什么事都要深思熟虑的人,一旦决定了就是决定了, 什么人都动摇不了她的想法,而且还会尽她的所能把所有的能够破坏她想法的危险都挡在外面。 就像小时候坚持把她领回去带到身边一样。 现在,一个周末的时间,她千里迢迢地搭飞机过来再回去。 还抱了她,亲了她。 安之发觉自己的脸都快冒烟了。 像得了很大的奖赏一样,她恨不得好好表现,又不知道怎么办。她只会傻傻地打开微信:“我会好好学习的。” 啊…… 好笨。 发生得太快了,她还没来得及有多少心里建设。结束得也太快,她只能慢慢地回味。 言蹊的唇,她的搂抱,她放在她后脑的手,她的喘息,她呢喃的一句:姨姨要亲你了。 她本身的音色就极好听,又醇又清又柔,一呢喃,又不能说是沙哑,比平常低一点,像是刻意压抑情绪,自己又无法忍受而下意识就说出来的那种深幽感。 还有把她压在墙上,低着头吻她。安之光是费力地配合她,沉溺在她的唇舌中,都睁不开眼睛看她的表情,现在想来好可惜。 安之也是看过爱情小说的,这叫墙咚。完全符合,言蹊的身体贴着她,压着她。 对,还有她刚才还“嗯”了一声,还有她的喘息声。刚才没有意识注意,现在回想起来,觉得又酥又麻。 安之趴着床上想着,又翻又滚又傻笑的。 她恋爱了,她一定会好好恋爱的,好好爱言蹊的。 很多时候,人类是得一望十的生物,特别是在感情方面。 安之澄澈的眼眸里都是情意,她看着言蹊回她的“好乖”,弯了弯眼睛,酒窝映着笑靥。 时间仅仅是流逝了片刻,安之已经开始想念言蹊了。 这夜,她初尝情吻,在回味的思念中,慢慢入睡,梦里鼻尖还有言蹊身上的传来的暗香。 次日,她在中午时间去书店,秋天的街上,宁静清澈,她站在Harvard Book Store 的店门拍下一张自拍给言蹊传去。 言蹊应该是直接下机就到电视台。等到波士顿清晨的时候,她给她传了一张照片。特写了半张脸,那边是晚上,轮廓分明的脸颊弧度,潋滟的眼,红艳的唇,还有她脖子上戴的项链。 礼物已经收到了。 Van Cleef & Arpels Frivole 系列的花朵项链,不是新款,却是安之目前能够送给她最贵的礼物。 小小的花瓣在灯光下辉映下泛出细腻的光影,仿佛能在微风下轻轻拂动。 果然很衬她。 安之满意地笑起来。 她未满6岁来到言蹊身边,14岁喜欢她,21岁终于能接近她,跟她恋爱。 言蹊告诉她,在哈佛这样的学府,要好好求学,利用周边的资源,学业固然重要,也不可以忽视校园生活,不要像在国内求学一样半封闭似的样子,要多认识一些有趣的人,开拓自己的视野。 她小时候跟她说话,多是一种商量的语气,偶尔才会用年龄大的威严劝告她。她现在跟她说话,多了些宠溺和鼓励,还有对她的欣赏。 除此之外,并没有什么不同。 也没有再提起她们的吻。 安之知道她们是以一种全新的模式在相处着,她必须要成长,有自己的事业,才能够大大方方的站在言蹊的身边。安之受到言蹊的影响,也是个喜欢计划的人,她在心里坚定自己的想法,现阶段不可太急切,要好好地充实和积累自己。 以后才会有她们的未来,一生一世不分开的未来。 除了邶城,她没有在别的城市呆过。而在波士顿的第二年,她已经能够完全的适应和喜欢上这个城市。 Charles River 把城市分成了两个部分,一部分是波士顿的地区,一部分是剑桥市区。安之很喜欢这条河,有最美的晚霞和朝阳,秋天在这里会有美国最大的划船比赛 Head of the Charles Regatta,冬天河水会结冰。气候跟邶城相差不远,夏天没有邶城热,冬天比邶城要多雪。 每天星期她有工作,接触本科学生的课程研究小组,她也变成了年长被人仰望的一个,内心也会有小骄傲和欣喜。 安之有着同龄人没有的成熟和她本性后天而来的纯真和敏感,加上她是初恋,又是与她仰慕多年的心上人,难免事无巨细都很想与她分享。 小到在校园遇到的一只松鼠。 大到在Hasty Pudding 戏剧团看到的一场戏,见到的好莱坞明星。 思念有时是暂时的,可以控制的,有时又是突如其来的,不可控制的。 她说着想她,念她。在心里想着吻她十次百次千次,才会在短信打上“想念你,想要亲吻你。” 她尽量表现的成熟,但很多时候还是纯稚的表达。 等到冬雪绒绒的时候,一年圣诞即将来临,安之终于回到了邶城。 她在去她们家和言家老宅犹豫了下,被赶过来的萧雨桐开车载到了老宅。 余胜男在11月的时候生下一对龙凤胎,老宅上下欢呼雀跃,从上个月开始就是庆祝的气氛,甚至在邶城最大的酒店摆了近一百桌酒席邀请亲朋好友来共同庆祝。 安之去看了新生的婴儿,余胜男出了月子就直接上班去了,萧雨桐和心姨每天照顾宝宝们,忙到不行也乐在其中。连骏骏每天放学第一件事就是跑到婴儿房去看宝宝的脸,逗他们玩。 安之自然也是欢喜的,只是在这种浓重的亲情下她突然有种莫名的担忧,如果让言家人发现她和言蹊之间的事情,她们还会这样开心吗? 言蹊自从从波士顿回来,心情一直很复杂,复杂到已经能够超出她能够应对的范围。 生活会以自己的方式告诉你你是谁,即使你自认为你已经成熟到知道你是什么人,但总会有个瞬间,有个人,出现让你认识到自己全新的未知的一面。 她在20多岁的时候都不是那种彻夜为了某个人说走就走,抛下一切只为见她一面的人。 但她却为了安之,做了两次这样的选择。 她也从来没有想过她在三十多岁的年纪会喜欢女生,还是小她十几岁的,在她身边长大的小女孩。 她也没想到她会受到这样的诱惑。 那个小女孩扯着她的衣脚,可怜巴巴地撒娇,“你为什么不亲我?” 她经历过那么多的别人的追求和调情,没想到被这么可爱的方式打败了,她屈服了。 然后她就亲下去,毫无障碍地亲下去了,嗯……开始有点迟疑,但后来完全是沉醉,连她自己没有预料到,天,真是令人心动和回味的吻。 在回来的一个月里,言蹊心情像过山车一样起起伏伏,经常性的发呆,如果不是筹备新节目分去了她的注意力,她可能还需要更长的时间恢复。 回到邶城,她冷静下来,心里的负罪感卷土重来。老实说,她还没做好准备与安之真正的恋爱。 她又怕安之伤心,她是真的确定她喜欢她,想要跟和她恋爱,但心里还有担忧。 听上去十分混蛋,好像她亲了之后不愿意负责一样,但她不是的,她只是需要时间。 她以往都不是这样的人,她做事非常果断的,一旦决定就不会反复。她发现只有涉及到安之,她才会感情用事大于理智,小时候一意孤行把她带在身边就这样。 她需要跟安之聊一下。 她提前下班,因为知道安之回来了。老宅最近有了婴儿闹哄哄的,到处都是婴儿奶粉味道和其他的。 但今天,她踏进去就觉得有些不同,她心里有个声音叫道:她回来了,然后她的心先脱离了她的思绪先开始跳起来,甜起来。 她刚想尝试着控制一下,可是毫无成效,身心完全因为 “她回来了”事实而愉悦开心。 然后她开始寻找安之的身影,在婴儿房间没有,在她的房间没有,她甚至去了言爷爷和言奶奶的房间,还是没有。 她爬上爬下,几层楼都走遍了。突然,福至心灵,灵犀一动,她重新回到了三楼,打开了她自己的房间。 等她的目光适应了房间阴凉昏暗的视线,就看到了趴在她床上已经睡着的安之。 她粉嫩的脸颊半陷在她的枕头里,睡得十分香甜。 言蹊在那一瞬间,心完全静了下来。 她是她可爱的诱惑,温柔的牵绊,无法割舍的存在。 第121章 言蹊在门口凝视着安之, 勾着唇角微笑, 她走近, 抚开她脸上的发丝,刮了刮她的鼻子。 安之毫无察觉,她酒窝动了动, 睡得很香。 言蹊脸上的笑意扩大, 抚了抚她的脸颊。 突然听到门外有敲门声:“安之,安之起来了。” 安之的房间在言蹊的对面斜角处。言蹊走到门口,就看到心姨在敲安之的房间。 “小五, 安之睡着了?” 言蹊下意识挡着门, 手从背后把门带上, 眨了眨眼:“应该吧,应该在她房里睡着了。” 心姨“嗯”了一声,“鸡汤好了, 我想让她起来喝一碗,喝完再睡。” 言蹊叫住心姨:“还是让她睡吧, 现在对于她来说是晚上。” 心姨想了想, “也好。” 她转而对言蹊说:“你下来帮忙做晚饭吧,趁着现在宝宝们睡着了。” 言蹊默了一秒, 没想到理由推辞, 只能点头, “好的。我们走吧。” 心姨觉得她有点奇怪,又说不上来哪里奇怪,听了这句话, 她说:“去换下衣服啊,这衣服怎么进厨房?” 言蹊是直接从电视台回来,穿的还是正儿八经的收腰西装外套,高领衫和直筒裙。 言蹊几不可见地僵了僵,“那你先下去,我过会儿来。” 心姨有点莫名其妙:“我这就准备下楼去了啊……” 言蹊看着她转身朝楼梯走过去才微松了口气,回身进了屋。换了身家常的衣服,又走到床边。安之没受到影响,睫毛细细软软地合着,呼吸浅浅的。 抚了抚她的发丝,言蹊喃喃道:“现在都不能让人发现你在我床上了……” 她顿了下,这话好像也不能这么说了…… 她俯身在她的脸颊轻轻地印上一吻。 安之睡了一觉醒过来,已经能够是晚餐时间,楼下客厅灯火通明。婴儿哭声,心姨的哄声,还有骏骏向萧雨桐的撒娇的声音。 热闹非凡。 这是大家庭才有的动静,让人安心,也会让人有小担忧,不想去破坏这份难得的平实的烟火。 在饭桌上,安之只能和言蹊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眉梢眼底传着话。 等到吃完饭,终于找到时间单独相处——洗碗。 安之酒窝抿着深深的,边洗边笑。 只要跟她在一起,即使是不说话,她都可以笑出来。 “晚上我能跟你一起睡吗?” 安之压低声音问她。 言蹊顿了顿,犹豫。 安之敏感地捉到这一秒的犹豫,她眨了下眼:“不行吗?” “嗯……在这边家里还是不要了。” 言蹊说。 安之愣了愣,她看了看言蹊,从这句话里察觉到她的抗拒,她低着脸抿了抿唇说:“好吧。” 言蹊看了她好几眼,站近她,小声道:“你别多想。” 哄人的语气,还有点小心的意味。 安之抬眸冲她露出微笑:“嗯。” 洗完碗,也许是她们心虚,也许是言蹊有意无意的躲避,她们还是没有找到单独相处的时间。 深冬的黑夜宁静,大家都睡得早。 言蹊在房里犹豫片刻,终究还是忍不住去推开安之的房间。 安之窝在床上看书,一见她进来便扬起笑脸,言蹊穿了件纯色的棉睡裙,披着紫灰色的长羊毛外套,纤长的腿缓缓地走到她的床。 屋里升了地暖,很温馨。 安之掀开被窝让她坐进来,堆了堆靠枕。 两人都洗完了澡,舒服清爽地靠着,熟悉的花香萦绕在之间。 言蹊手臂越过她的肩膀把她揽在怀里,跟她说话:“我刚才并没有别的意思……” 她正斟酌着说辞,安之伏在她肩膀,微仰着小脸,静静地忽闪着一双杏眼,乖巧地等待着她。 言蹊突然说不太出来了,她的唇触了触安之的眉间:“给我一些时间,你知道爷爷奶奶年纪有些大了,我得慢慢告诉他们,有个缓冲的时间。” 安之乖巧道:“我都明白,没有关系的。” 她到家就听说了,老宅有了新生命诞生,尤其是众人期盼已经很久的女宝宝,但言爷爷心脏一直不太好,听到这个消息太高兴了骤然缓不过来,差点昏过去。而言奶奶精神越来越不好,记性越来越差,有时说着话就会睡着了。 言蹊低低地喟叹一声:“乖……” “我想跟你多些时间呆在一起。”安之看着她说,她眼里有掩饰不了的恋恋之意,酒窝一深,看得人心思发软。 “我知道。” 言蹊凑近她,亲昵地亲了下她的酒窝。安之脸热起来,手却及时地勾住言蹊的脖子,去亲她的唇。 言蹊的心颤了下,唇上一暖,安之羞涩的闭着眼睛,轻轻地啄吻她的唇。 热情,羞涩,小心,温柔,依旧生涩没有技巧,但言蹊已经没有办法了,她抚开她的发丝,回吻她。 言蹊含住她的唇,轻轻地摩挲着,抵入她的齿间,安之的脸晕红起来,默契地把舌尖也探过去,她们的舌尖相碰,缠绕,渐渐火热。 言蹊的身体前倾,自然而然地把她压在被子上,柔柔的,缓缓的,吸吮着她。 安之柔细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言蹊的脖颈,拂开她的发丝。 有一段时间,她们并不知道多长,房间里没有声音,自己浅浅的啄吻声,接着是喘息声。 安之并没有撑住多久就无力配合言蹊,软倒在被子上,全身晕乎乎的,手滑了下来,却仍可爱地揪着她的衣襟。 她细软的睫毛湿透了,弱弱地喘息:“姨……” 言蹊稍微用力地吮了下她的唇,呼吸滚热:“……不能再这么叫我了……” 这样的称呼让她有心里负担,不能坦荡地亲吻她。但这样的称呼却另外有种隐秘的,禁忌的……欢愉,和刺激感。 言蹊的思绪也混乱不已,身体的感受却无比真实,她的心狂跳着,安之的心也是,而且她胸前两团柔软轻轻地颤动着,很有存在感,也很顽皮,像在邀请她的一起颤动。 一切都是全新的感受。 原来女生和女生的身体可以以这样的方式迎触对方。 好不容易松开对方,安之软软地伏在她的臂弯,睫毛都没有力气睁开。 言蹊的脸偎着她的脸,缓缓地喘着气。 目光凝在她的粉粉的脸颊,柔白的脖子,她穿的睡衣是件娃娃衫裙子,半圆领,低胸,两团圆圆的幼软十分诱人。 言蹊以前是知道她的码数,现在她想可能要多一个罩杯,可能还要再大一点点。 她脸上浮起一点羞臊的粉红,她遏制了脑海里求证的冲动,扯过一点被子盖住安之的身体。 等安之睁开眼睛,她有点迷糊地瞧着胸前的被子,不明所以地眨了眨眼。 言蹊喉咙动了下,偏开脸,安抚地拍拍她。 安之刚想说什么,门外远处突然想起婴儿的哭声,首先是一个哭声,然后另外一个也响了起来。 为了避免吵到二楼的言爷爷和言奶奶,婴儿房是跟她们同在的三楼,在客厅的另外一边,但即使是如此,极具穿透力的婴儿哭叫声音在静夜里也很大声。 接着是心姨的哄声,然后萧雨桐也在哄,似乎孩子哭不停,她们抱到客厅来,所以声音离她们比较接近了,过了半会,是余胜男略为疲倦的声音:“还要吃奶吗” “没事,你去睡觉,上了一天的班了。” 她们模糊的声音传来。 安之和言蹊两人都静静的,一声不吭。 安之说:“我要不要出去帮忙一下?” 言蹊摸摸她的耳朵:“你会哄孩子吗?算了。” 过了一会儿,婴儿的哭声还是没停。 “我去看一下吧。” 言蹊刚想起身,安之扯住她,小声道:“这是我房间……你出去就会被看到了……” 安之的房间是能从客厅的方向看到的。言蹊身形一顿,皱了皱鼻子。 安之莫名觉得有些好笑。 言蹊无奈地躺回来,看来只好干等着了。 第122章 夜深飘雪。 她们两人一时没有说话, 外面的婴儿仍旧在啼哭, 还有长辈温暖的宽慰声。 安之把披在身上的被子往言蹊那边抓过去, 把她一同裹了进来。她把头靠上言蹊的肩膀。 言蹊身上的香味很好闻,淡淡的。呼吸轻浅的。从她眼睛的角度往下,可以望见起伏的领口, 透出一点点白莹莹的肌肤。 角度往上, 是她的温热的微微跳动的颈动脉。 只是相互依偎不说话,像爱情电影里在星空下的感觉。 安之悄咪咪地弯了弯眼睛。虽然她们旁观外面的吵闹有一丢丢内疚感。但还是很开心很幸福啊。 外面宝宝们的啼哭声渐弱,可还有脚步声, 应该是心姨和萧雨桐抱着边走边哄睡他们。 安之腿都动了下, 碰到了言蹊的腿, 言蹊轻“嗯”了声,拍拍她:“我要过去了。” 安之一愣,想都不想地用腿翘上去巴住她, “不要走嘛……陪我睡。” 言蹊起身的动作因为她的动作和言语顿住,她有点无奈地瞧了她一眼:“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安之后知后觉地觉得这话有些暧昧了, 她脸热了热, 迎上言蹊的眸光,“我们, 不能一起睡了吗?” 言蹊一时还真不知道怎么回答:“……” “我, 只有十天的假期, 很快我就要回美国了。”安之脸更红了些,眼神看在言蹊的眼里纯真又诱惑。 之前她都不知道原来女孩子的眼神有这种魔力。 只是,言蹊犹豫着, 在同一张床上入睡已经不像以前那样的安全,这对于她来说也是未知的领域。 她有一点点惶惑,又觉得有点点心动。 安之扯着她的衣袖,慢慢把她扯回床上,她柔软的身体偎上言蹊的身体,酒窝羞涩地先行一步陷入脸颊,小小的粉唇微微启动,勇敢地碰上言蹊的唇。 言蹊闭了闭眼睛,任她调皮地吻着。 安之难得一次掌握主动权,她轻轻地用唇摩挲着言蹊的唇,言蹊的味道很甜,很软,原本她只能幻想的唇,尝起来像嫩蕊般,似乎能融化在自己的唇齿间。 而言蹊阖着羽睫,呼吸细微,似乎在默认,还是她在犹豫着沉思着什么,安之心里有点异样的感觉,想要言蹊露出更多的情绪。 安之的唇往下,吻着言蹊白瓷般的下巴,突然有了想法。 舌尖探出来舔了舔。言蹊的睫毛颤了颤,眉心跳了跳。安之再接再厉,沿着她的精致的下颚线一直亲,亲向她的雪嫩的耳际。 安之眨了眨眼,想到了什么,一下子含住了言蹊的耳垂。 她能感到言蹊猛地颤了颤,像被电流电到一样,她张开眼睛,眼神有点迷茫,却是水光弥漫,她带着疑惑说:“陶陶……” 安之继续舔了舔她的耳垂,唇瓣往下,舔向了她的颈侧。 一点呻吟声从言蹊的齿间逃逸而出,她喘了喘,安之软嫩的脸颊挤在她的脖颈,她小而弹的舌头贴着她的肌肤,舔舐着。 通常这样的动作已经算是前戏了,可是言蹊不确定安之懂不懂,可她的的动作这么热情又带点笨拙。 越是无心而下意识的动作 越能勾引人。 更别说她边亲边低低地呢喃着:“姨姨……” 就在她的耳边,滚烫如火。 言蹊只是一瞬间的停顿,然后她猛地轻吟了一声,又一声,她咬住自己的唇,因为混乱中她又听见了走廊外面的脚步声,是萧雨桐边走边哄孩子的声音。 言蹊极力维持冷静,可伏在她身上的少女已经沿着她的脖颈吻向了另外一边,她湿软的口腔含住了耳垂,舔舐着,再次低吟道:“姨姨……” 她身上激起一阵阵的颤栗,视线有点朦胧,努力抗议道:“陶陶……不能再叫我姨……唔……” 少女芬芳微湿的唇瓣寻过来堵住了她的唇,她舌尖灵巧,一下子抵入,卷住她的舌。 言蹊一而再地失去了先机,脑子里全然失去意识,只能被动地让她亲吻。 少女已经完全掌握了她之前教的,又吮又吸,言蹊手脚发软,完全忘记周遭的一切,沉沦了下去。 幸好安之的肺活量不够,过了一会儿她就放开了她,小小的人儿把她的脸埋进她的脖颈间,急促地喘息,言蹊也是近乎呻吟地喘息着,她身子颤颤,以往清泠的嗓音都沾染了一层暗哑。 从第一次亲吻,她被她们之间绵细诱惑的吻所惊到,而之后的每一次,一次比一次更好更惊喜。 过了好久,言蹊才回过神,侧头对上了安之凝视的眼神和红扑扑的脸,她自己的脸颊估计也是这样。 言蹊缓了缓,偏开视线,过了一两秒又回来:“你从哪里学来的?” 安之眨了眨眼,酒窝动了动,勾起一抹羞涩的弧度。 言蹊抿了抿唇,觉得脸颊的热度加深,“谁教你亲……那里的?从哪里学的……” 安之无意识地咬了下唇,坦白道:“youtube……” 言蹊:“……” 安之挠挠言蹊的衣角:“我都满21周岁了,在美国都可以买酒喝了。” 言蹊居然觉得无言以对。 刚才的无法掌控让她有些羞恼,她过了好几秒重新道:“我真的要过去了。” 安之嘟起嘴,仍旧扯住她的衣袖。 言蹊:“听话。” 安之就看着她不说话,用眼神恳求她。 言蹊:“……” 安之改扯的动作为攥紧的动作,“我想跟你在一起。” 言蹊心软地摸了下她的头:“我知道。” “我们可不可以到那边的家去住几天,就我们两个?” 也许是亲了言蹊后,她的胆子变大了 ,而安之也意识到言蹊无法抵抗她的撒娇,她忽闪着自己乌亮晶莹的眼睛,尽量让自己看上去更萌一些。 言蹊倒是认真地想了一下:“也不是不可以……” “真的吗?” 安之的眼神亮晶晶的,酒窝深深的,看得让人心喜。 言蹊捏了捏她的脸颊,指尖划了划她的酒窝,“真的。” 安之喜滋滋地爬起来,冲着言蹊的脸颊吻了一下,手勾住她的脖颈。 言蹊咽了咽口水,往后退了一下。 安之不乐意地嘟着嘴。 言蹊这下真的狠下心地站起来,“我过去了。”她拢了拢凌乱的发丝,转过身。 “姨姨。” 安之在身后软软地叫她。 言蹊转头低声道:“说了不能叫我姨姨了。” 安之看着她笑:“可我喜欢这样叫你,你不喜欢吗?” “……” 其实也不是。 “那……小五?” “……” 当然可以这样叫,可是如果在家里人面换称呼的话,难免又会觉得奇怪,到时又要解释一番,可是怎么解释呢? 言蹊叹了口气,“算了,随你吧,叫什么都可以。” 安之冲她扬起甜蜜的笑容。 言蹊拿他没有办法,走到门口,把手放在门把的时候,又停住了。 因为心姨和萧雨桐还在三楼的走廊走来走去。 这两个宝宝是不是恶魔来着,哄了半天也不睡觉。 安之走下来,走到她身边说:“你在我这边睡吧。”她的气息软香,喷到她的耳旁热热的,提示着她刚才这里被安之密集地吻过。言蹊觉得她整个耳根都麻了起来。 她正在迟疑,安之已经宽慰她道:“我出去外面看一看,大舅妈她们应该都累了,我还在倒时差,你在这里睡。” 她扯着言蹊回她的床,言蹊身不由己慢慢都踱到床边,安之俯身过来,亲吻了她一下,“快点睡,晚安。” 她瞬间不像刚才那样小耍赖的样子,而是体贴的,言蹊都有点晃神。 然后她走了出去。过了一两秒听见她和萧雨桐说:“大舅妈,我来抱,你去休息吧。” “嘘嘘嘘……” “没事,我来……” 接着外面的声音弱下来。 应该是安之怕吵到她,抱着宝宝到那边去了。 言蹊睡在有她气息的被子里,呼吸深深浅浅的,觉得身心都沦陷在云朵里了。 第123章 安之在后半夜照顾了两个小宝宝直到天亮, 她想把时差调到跟言蹊一样, 所以早上又到厨房去帮忙了。 中间有一度回到房间里去看言蹊, 她枕着她的枕头,一只纤长的手臂搭在被子上,阖着密长的睫毛, 呼吸均匀清浅, 就像窗外静静飘着的雪花粒。 她两瓣粉唇还有略微翘起的弧度,似乎睡得很深很熟,还做着美梦。 安之的心湖泛开圈圈涟漪, 蹲下来握着言蹊的手, 轻轻印上一吻。 她帮助心姨做好早餐, 家里的人陆陆续续吃着早餐,她给骏骏拿吃的,叮嘱他拿作业, 然后又去帮忙抱着宝宝,让大人们吃早饭。 等到言蹊下来, 她用眼睛跟她说话, 言蹊穿着正装喝着豆浆,回望她, 然后走到她身边, 轻声说一句:“下午你先回那边。” 声音很低, 耳语一般。经过她身旁手臂挨上她的,滑过。安之抿了抿酒窝,内心开了花。 安之到了下午找了个借口先回到了那边的家里, 她简单地打扫了下,去看了下植物,去到言蹊的房间里换了床单和被子。 想了想,还喷了香水。 然后她才到附近的超市买蔬果和肉类,储藏到冰箱里。这几天会有大雪,所以她多买了些。 她收到言蹊的短信,掐着时间做好了晚餐,过了一会儿,终于听到大门传来声音。她噔噔噔跑到玄关处在门口等着,数着停车声,关大门的声音,然后外门的声音。 “一,二,三……” 安之数着声音。 门一打开,熟悉的香味夹杂着外面的冷空气扑进屋,安之翘着唇,欣喜地嘻嘻一笑,扑到她的身上。 言蹊似乎也笑了下,抬手把她抱住。 “几点过来的?”言蹊把包和钥匙放一边的鞋柜上,揽住她前行了几步。 “下午啊,冷不冷?”安之把脸埋在她的肩上,轻嗅着她的气息。 “还好。”言蹊被她小动物寻求温暖一样的姿势萌到,刚想低下去吻她,余光却扫到了玄关墙上的身高标记。 那几行矮矮的标记似乎在凝视着她。 言蹊微微一怔,立刻心虚,不由得停了动作。 天空飘起轻羽似的雪花,室外的温度骤然而降 ,安之靠在沙发上回着邮件,言蹊在另外一边的沙发看着她的笔记,每次的节目采访,她都会事先做好工作,写一写提示自己的梗概,采访后,她再写上几笔自己的感想。 屋子里安静,却自有一份默契的安适。 安之回完几封工作上的邮件,目光落在她的身上。 言蹊半挽着头发,她没有刘海,而是中分露出洁白饱满的前额,有点点美人尖。鬓发又一缕太长微卷着垂在脸侧,下敛着的长睫在她的脸上留下令人心动的的弧度。 整个人看上去特别温柔缱绻,好看又舒心。 安之放下笔记本,凑到她身边去。盯着她好几秒,没引起她的注意力,她拿着手机,干脆枕在她的大腿躺着刷网。而言蹊只是把手伸过来挠挠她的下巴,视线并没有离开她的笔记。 安之嘟嘟嘴,自己刷了一会儿微博,翻墙看了会外网的新闻,无聊地抓着言蹊的手捏了捏。她的掌心温厚,听老人说这是有福气的,十指尖尖,细长柔韧,言奶奶说过很适合弹钢琴,而言蹊不是很感兴趣,只是学过几首曲子。 安之握着她的手指,看她指尖上的螺旋纹,把玩来把玩去,发现言蹊的手指比她好看多了,手背也好看,皮肤薄透有些许青筋。她自己的因为烫伤,即使后来诸多保养,一只手背的颜色还是与周边肤色不均匀。 安之也没吵她,就这么拿着她的手,摸摸玩玩,她有超过24个小时没有睡觉了,眼皮有些重,于是就打了个懒洋洋的哈欠。 言蹊这才含笑地瞅低下来:“困了?” 安之眉眼弯弯,摇摇她的手,“终于理我了。” 言蹊把笔记放一边,看了眼时间,“不早了,我们去睡吧。” 安之开心地点头,然后爬起来,非常自觉地走到言蹊的房间,去她的房里洗漱。 言蹊落后她几步,脚步犹豫了几下,才跟了上去。 安之刷完牙洗完脸做好护肤,先行一步地窝进言蹊的被窝。言蹊点了Diptyque的薰衣草香氛蜡烛,气息温暖舒缓,亮着一盏暖橘的壁灯。 然后她缓了下思绪才跟着躺入被窝。 一进被窝,安之柔软的唇便凑过来轻吻了她一下,言蹊眯了眯眼睛,抚了抚她的头发:“好了,快睡吧。” 她拿过手机,检查了下自己的闹钟,然后煞有其事地点开新闻看起来。 安之眨眨眼,也没多想,靠着她的肩膀闭上眼睛。她的作息一向准时有规律,本不是她的入睡时间,不过倒时差她太阳穴隐隐发痛,眼皮重重的,可是心里仍然不想睡觉。 想要珍惜跟言蹊在一起的一分一秒。 她睁开眼皮,去看了看言蹊默不作声盯着手机屏幕的脸,过了一会儿,安之疑惑地蹙蹙眉,是她多心了吗?感觉回到这边的家里,言蹊反而对她冷淡了。 有一瞬间,安之心里酸涩起来,眸光默默地黯了黯,然后她慢慢地退离言蹊的肩膀,轻悄悄地翻了个身,转向另外一边去了。 几乎是同时,言蹊滑屏幕的手指滞了滞,转头去瞧了她一眼。 安之微微蜷着身子,乌黑的发丝散在枕头上,嫩白的后颈轻而易举地吸引了她的目光。 言蹊的手伸过去,却是给她拉了拉被子,抚了抚在被子下的肩膀,以这个温柔的动作哄着她睡。 可是,安之的肩膀却颤抖了下。 言蹊心生不忍,靠过去,柔声唤她:“陶陶,怎么了?” 安之转脸过来,粉嫩的唇微微嘟起,眼睛微红,嗔嗔地瞪着她,控诉道:“你对我好冷淡。” 言蹊顿了下,宽慰道:“没有,你乖乖睡觉。” 安之唇部嘟起的动作更大了:“……连个晚安吻都没有吗?” 这语气委屈的,言蹊反而笑了,“有。”她俯身吻了吻她的额头,“好了,晚安吻。” 显然,安之不满意这样的吻。 她语气有点心灰意冷:“算了……” 她重新翻过身,很黯然的样子。 言蹊眼底的波澜震动,欲言又止,有点不知道怎么办才好,过了好几秒,她才从被窝里凑进去,贴近安之的后背,抚摸着她的肩膀,无声地道歉和安慰。 安之很想仗着年纪说一些赌气的话,但她还是觉得底气不够。觉得委屈,又好像应该再懂事一点,她只能自己纠结到眼眶酸红。 然而言蹊安抚的动作让她好似又意会到些许难言的情愫,她在瞬间心情起起落落,不自觉地就叹了一口气。 少女的叹气声是很轻的,却有着难以诉说的难过。 言蹊突然心痛。 她咬了下唇,轻扳过安之的肩膀,然后吻住了她发出叹气声的唇,想要把刚才那声委屈的叹息吞入她自己的心里,由她来消化掉。 含着她的唇瓣,进入她的口中,柔情蜜意,一步步进攻。 安之的头脑嗡鸣了起来,粉白的小脸迅速染上一层红晕,言蹊的舌尖灵活和湿软,在她的口腔吮吻着她的舌。 有一股烧灼的暖意温柔地袭击上她的心,驱散了刚才的酸涩和委屈。 她忍不住细细地喘息了一声,她的声音本来就糯软,这一声软绵绵,还带了些特别的轻颤。 言蹊刚才屈从了内心的冲动吻上她,听了这个声音心神都恍惚了起来。她有些收不住了,移开她的唇瓣,转而向下吻住少女腻白的脖子。 少女在她的动作下身体猛地发颤,是从未有人这样对待过的激动和惊吓,还有一点点懵然,她小小地惊呼了声。 言蹊完全无法思考,一切对于她来说都是崭新的,激动的,诱人的体验,她吮吸着少女纤长幼嫩的脖子,手指无师自通地抬高她的脖子,方便她更好地亲吻。 “啊……姨……”安之虚弱地呼唤了一声,还来不及吐出第二个字,言蹊的唇已经迅速地含住她的耳垂。 安之的声音戛然而断。 言蹊吮吻着她的耳垂,脸颊,下巴,感受着少女独一无二娇嫩的肌肤,她身上熟悉的清新的香气。她柔软无骨的身体不停地颤抖着,仿佛在等待着更多。 言蹊的手像有了意识,滑下去,从她的衣脚探进去,抚摸着她滑嫩的腹部。 这时安之才来得及抽气出声,眼底都是水汽,目光是恍惚的,唇一直抖,好像要揪住点什么的,虚弱地轻吟道:“姨姨……” 言蹊发出一声暧昧蚀魂的轻吟,完全失去了刚才的克制和冷静, 以吻封住她的声音。 第124章 安之感觉这一次的吻比以往的都要激烈, 她越来越透不过气来, 大脑都要缺氧了, 她仰着头,听不到她自己发出一声声软弱的呻吟。 暖黄色的壁灯光铺满了她们的身形,打上暧昧的轮廓。 言蹊的手一下一下地抚摸她的小腹, 她香软如花瓣的唇流连在她的唇和脖颈, 带来了令人窒息的颤栗。 安之想她多吻自己,想她多抚摸自己。渴望她的吻,渴望她的抚摸。 她听到言蹊急促的声息, 她柔滑的手在她的腰间不断地抚摸, 来来回回的, 从前面掠过她的后腰,不多往上一分,也不低下一寸。 可是安之已经受不住了, 她感觉她要全身都要化成水珠,渗入棉被里, 又好像是蒸发的前奏, 滚烫如火。 言蹊伏在她的身上,她的重量克制着没有完全落在她的身体上, 可仍有什么软弹饱满的东西时不时会挨着她, 拂到她的胸乳, 带来一种未知的酥麻。 安之本能地去蹭抚她的,滚烫的呢喃弥漫着她们之间,已经越来越要失控了, 言蹊的发丝几乎要和要安之的搅合在一起,她指尖一寸一寸地往上移。 言蹊不知道这是第几次松开安之的唇,她自己也呼吸不过来,她春意氤氲的一对眸子定定地凝在安之的脸上,受尽诱惑的手指最终还是从她的衣服退了出来,她额头抵着安之的额头,气息紊乱,极力保持着清醒。 “陶陶……” 言蹊的掌心摸了摸安之的脸颊,她掌心下少女的脸颊烫红,薄汗微微,睫毛湿漉漉的。 言蹊指尖抚过她半阖着的眼皮,安之缓缓地睁开眼睛,对着她羞涩地一笑。 两人一时都不说话,静静地挨着彼此。 安之脸偎着言蹊的手臂,杏眼里粼粼水光都是对她的爱恋。 言蹊的手又被她握住,拿自己的脸蹭。 “对不起。” 言蹊突然说,她顿了顿,把她拢在怀里,“刚才我态度不好,冷落了你。” 安之搭着她手臂的手滑下来,与她十指交握,微声问道:“你爱我吗?” 言蹊一怔,年纪大的矜持让她红了红脸。 安之咬了咬唇,眸光莹亮,她暗自吸了一口气,鼓着勇气叫她:“言蹊。” 言蹊的名字第一次滑过她的舌尖,一下子把她们放到了同样平等的地位,她的语气不容得敷衍,安之小声而坚定地再一次问她:“言蹊,你爱我吗?” 安之的心在打鼓,她在不安,她逼迫自己看着言蹊的神情,连极其细微的都不放过,她需要她的肯定。 言蹊没有逃避开她的眼神,即使年上的压力让她脸颊晕开一点暗红,她启唇,用她好听的声音回答道:“陶陶,我当然爱你。” 安之深深吸气,想要松一口气的同时,另外一个念头又涌了上来,“那你……喜欢我吗?” 言蹊秀致的眉微微蹙起,有顾虑地顿了顿,才说道:“我不能……” 不能什么? 安之猛地怔住了,言蹊立刻握住她的手,解释道:“不是,我喜欢你,想跟你……亲近,但是我不能,你还这么小,我要对你负责的,不能在还没告诉家里人的时候就……对你,对你……咳。” 安之眨了眨细长的睫毛,凝望着她,因为刚才的亲吻,她的脸仍然粉粉的,睫毛泛着湿气,看上去楚楚动人。 言蹊在这样的眼神下倾诉了她的压力:“这家里……到处是你成长的痕迹,我……需要一点时间慢慢地……” 言蹊之前有过的恋情和交往里,她都属于被动的一方,她也不喜欢粘粘糊糊天天要袒露心声的恋情状态。可是现在的对方是在她身边长大的女孩子,是敏感可人真诚的比她小上很多的女孩子,纯洁的,可爱的,所以她心里很是煎熬。 但这种犹豫又是对她的伤害,言蹊垂下眼睛:“对不起。” 一双柔软的手臂勾住她的脖颈,安之的鼻尖轻轻点了一下她的,眸光亮晶晶的,绽开笑容:“我知道了,不要再道歉了。” 少女芬芳的怀抱贴心地拥住了她。 很长的时间,她们拥抱着不松开,一旦沟通,彼此的心意明了,肌肤相亲就是温馨珍贵的。 屋外,整个世界都是一片素白的雪景。屋内,蜡烛已经烧下去一小截,烛光微小和温馨。 安之依偎着言蹊,她的心安稳下来,正好又入睡的时候,腿动了动衣物摩挲下,才后知后觉地发现有了些尴尬的情况。 她倒不是对这方面全然无知,网络让她知道了很多,但毕竟年少识浅,等亲身体味到才觉得……好尴尬,好害羞。 而网络又没有教她发生了这种情况要怎么办。 她悄悄地一咬唇,瞥了一眼言蹊,她闭着双眼,挨着她,似乎睡着了。 她僵着身子好几秒,实在是觉得不舒服,轻轻地往外蹭了蹭。 谁知道她刚一动,言蹊就低声问:“怎么了?” 安之的脸瞬间涨红,“我,我要上洗手间。” “哦,那去吧。” 安之咽了咽口水,紧张兮兮地抖了一下。问题是,洗手间在她这边,可是衣柜在言蹊的那边。她必须去衣柜拿一条干净的小裤。 怎么办?太羞人了,太尴尬了,这要怎么处理好? 她猛吸一口气,又躺了回来。 言蹊偏头看了下她,疑问道:“怎么不去了?” 安之把棉被扯到额头,“没什么,你快睡。” 等言蹊睡着了,她再去。 言蹊静了好几秒,轻声问道:“……是不是……要去衣柜?” 安之闷在被子里的抽气声都十分响亮,气氛大概僵住了一分钟,安之把被子推开,整张脸红得不行,望着她“……” 嘴唇动了动,没说出声来。 “咳。” 言蹊喉咙动了动,一时哑然。 两人诡异地愣住片刻。 言蹊作为年上,不得不率先开口,好在屋内不明的光线看不出她薄红的脸:“……这没什么,是正常的生理现象。” “我们刚才亲近过……所以……嗯。”言蹊已经说不下去了,刚想用“你去洗手间就可以了”来结束,谁知道安之小脸都红透了,只剩一双熠熠萤光的眼睛瞅着她,“姨姨……也会吗?” 言蹊觉得这比她主持节目时当着全城人民的面出糗还要窘迫。 她僵了半天,脑子里一个词都没有闪现出来,只是清丽的双颊缓缓晕红了大片。 “没,没有吗……” 安之低垂下眼睛,说不出来是什么感觉。 这一秒,言蹊眼皮一跳。 她闭上眼睛,几不可闻道:“有。” 安之心跳几乎停了,差点就要叫出声,鬼使神差地追问道:“真的吗?” 一说出来她就要晕了,还问真的不真的做什么?这要言蹊怎么证明是真的…… 言蹊差点一抖,她又静了好几秒,才慢慢睁开眼睛。 她黑色的睫毛像是蝴蝶的翅,扑扑闪闪地扬了起来,眸光凝了些潋滟的光,光芒渐渐深起来,她什么都没有说话,嘴唇倒是抿了抿。 只是定定地看着安之,手缓缓地伸过来,捏住了她的手。 安之眼神迷蒙地盯着她,似懂非懂。 言蹊的手依旧是熟悉的柔滑温热,只是在这一秒她掌心的温度烫得像是沸腾的水。 还有微汗。 她捏着她的手。一秒,两秒,三秒后。 在一阵令人窒息的暧昧中。 缓缓牵动安之的手,慢动作一样撩高了她的裙子,一截皎白的大腿肌肤,暗黄的灯光下像隐藏在石坯下的白玉。 安之的心突然像擂鼓一样疯狂地跳动了起来。 那真是一个电光石火的瞬间。 安之几乎要晕了过去。 然后言蹊翻身而坐,松开她的手,不去理她,安之只来得及看见她泛红的耳廊,羞于与她接触的侧脸,她下了床,拉开衣柜拿了什么东西就到外面去了。 安之软倒在床上,心神像烟花炸裂腾空而起,一朵接着一朵花绽放,轰鸣不已。 她隔了好几秒,才去取了东西进了房间里的洗手间。 出来的时候言蹊背对着她而睡,安之在原地默默地看着她,刚刚澎湃的心情渐渐平静,而更多的是一股绵长的爱意。 她轻巧的翻身上床,这一刻充分体谅了她姨姨的羞赧的矜持。 这个女人身上有她所有的渴望,所有的预期。 她的身体就是她的应许之地。 她靠过去,从背后抱住她,满足而眠。 第125章 隔天一早, 安之睡得舒软, 懒洋洋地睁眼, 她一只手臂搭在旁边言蹊的枕头,头也占了一角。 被窝里都是好闻的气息。 安之微微皱鼻闻了一下,目光去寻找言蹊。 她在换衣服。 已经穿好了一条紧身的铅笔裙, 洁白的上身露在空气中, 腰肢极细,黑色的文胸带勾勒出性感的肩胛骨。 她套进了件白色的毛衣,美景一瞬而逝。 然后把头发从衣领撩出来。 安之看得都入了神。 言蹊的动作都极其轻巧, 转身就对上了安之的眼睛, 她微微一愣。 “醒了?”她目光又掠过来, 言简意赅地问。 “嗯!”安之点头露出笑脸,刚要说什么,言蹊又把目光挪开了。 安之不解地歪了下头。 “不再睡一会?”言蹊捋了下头发, 依旧没看她。 安之见她捋开的头发下微红的耳朵,她眨了眨眼, 意识到言蹊可能还在害羞。 安之弯了弯嘴角:“不睡了, 你要上班吗?我给你做早饭。” 她掀开棉被把脚露了出来,纤嫩的一双脚丫子, 白得像奶油一样。 言蹊 把目光停在上面一两秒, 然后轻声说:“不用了, 我去煮面,你等下下楼吃就好。” 她转身就走过去了,安之盯着她的背影, 唇角上扬,把她的不自在全部看在眼里,等她出了门,安之笑着倒在床上,拿着言蹊的枕头挠了挠。 早餐是言蹊煮的阳春面,放了蘑菇和虾仁,撒了点葱花。还有安之昨天煮好放在冰箱里的茶叶蛋,加热好,舀了两个放在碗里。 两人在餐桌面对面吃着,安之边吸溜着面条边看着言蹊,眼里都是晶莹的笑意。 言蹊默默地吃着,默默地接受她全程的目光。 安之酒窝一深,拿起一颗鸡蛋开始剥壳,剩下一点壳尖的时候递给言蹊。 言蹊本想说“你自己吃”,安之鼓着脸颊保持递给她的动作,言蹊只能接过去。 安之的笑容一直不减,然后开始剥第二颗,咬了一口。 言蹊咬了一口茶叶蛋,茶香醇厚,咸香可口,她夸道:“很好吃。” 安之的笑容让她觉得上班日的早餐不再沉闷。 “我中午应该回不来。” 言蹊说,她总算从昨晚的羞赧恢复过来。 “嗯,我今天和蒙蒙约好了在学校见面,在外面吃饭。” 安之说。 言蹊微笑了下:“好。” 吃完早餐,言蹊去楼上化了妆后,挎起包准备出门,安之洗完碗出来送她。 “晚饭回家吃吗?” 言蹊想了想,“还是在外面吃吧,我下班前给你电话。” “好的。” 安之点头。 言蹊又想起什么补充道:“身上的钱够吗?可以去逛街买买东西的。” 安之抿嘴笑:“我现在是有工资的人了,你还当我小孩子。” 言蹊也笑了下,“老习惯。” 早上,她的笑容浅浅,格外温柔又缱绻。安之下意识就上前抱住她。 言蹊微微一怔,眉眼含笑拥抱住她,安之勾住她的脖子,像她以往一样蹭了蹭。 言蹊的脸偎在她的头顶,抚摸了下她的头,突然发现了一个问题:“你是不是又高了一点?” “……也就高了两公分啦。” 安之说,即使这样,在穿着高跟鞋的言蹊面前,还是矮了半个头。 言蹊轻笑了下,一瞬间想起她很小的时候,经常担心身高也哭,特别容易哭,但是自己一哄就会特别乖,想把她抱在怀里的那种乖。 一眨眼,她都亭亭玉立了。 言蹊的目光落在玄关墙上的身高标记,从矮矮的间隔很短的那几道标记一直往上移动,落在最高的那道,而旁边做对比的是她的。 时光总是容易把人抛,幸好留下经年累月的那些情感和过往,仿佛金子一般。 言蹊柔声道:“过来,我再帮你量一下。” 安之站过去靠墙站着,她有点恍惚,好像又回到了以前的每一次量身高。 她的视线从只能平视言蹊的大腿,到腰间,到肩膀,到现在的下巴。 安之的心又柔又暖。 “是高了一点点。” 言蹊轻轻道,俯低头瞧着她,眼神温柔缱绻。 安之抬起头,仰起脸,双手勾着她的脖子,轻踮起脚,吻了上去。 言蹊眸里含住暖意,揽住她的肩膀,把她往怀里带了带,与她接吻。 很轻的吻,清风细雨般的吻。 安之窝在她的怀里,因为情动而身体微微颤抖,她踮起的脚尖一松,就靠到了背后的墙,但她不想放弃这个吻,于是揪住言蹊的衣服,言蹊被她带着前进几步,贴着她的身体,唇瓣压向她。 两人的身体紧紧贴合在一起靠在墙上接吻,背后是她们的身高标记。 轻轻的喘息在屋子里在冬天早上薄薄的阳光中氤氲开来。 昨夜的积雪在清早的阳光下慢慢消融,到了下午,温度也高了一点点,阳光的浓度加深仿佛麦芽糖,甜而暖。 言蹊坐在位置上由化妆师给她弄头发,她换了套桃粉色的西装,内搭件丝质的白衬衫,领口带着丝巾,这个颜色很难驾驭,小年轻穿上太浮夸,年纪大的又有装嫩的危险,但她肌肤胜雪,保养得似20多岁,气质温婉润秀。完全吃准了设计者的用心,还穿出了高级感。 她靠在椅子上,垂眸浏览着台本,长腿交叠,又温柔又御气满满。 旁白的节目助理差点没能移开目光,只想跟她搭话。她中午吃饭在外面晒了会太阳,在阳光下拍了张漂亮的自拍,喜滋滋地递给她看。 言蹊捧场道:“挺好看的。” 助理开心极了,问她喝不喝水,还没等言蹊回答,就乐颠颠地去给她把杯子灌满,然后求表扬似的说:“不会太烫的,我这也有胖大海糖,言姐姐你要吃吗?” 她一张圆乎乎的讨喜的脸,很年轻,才进来见习的,比安之大不了两岁。 言蹊弯唇一笑,抬眼瞧了她一眼,柔声道:“不用,你自己吃。” 她不笑还好,一笑小助理就呆住了,言蹊重新去看台本,小助理的脸都红透了。 录制节目中间休息的时候,言蹊进了洗手间,听到隔壁有人在打电话,一听是小助理的,而且声音还不小,“是啊,我见到了,对,真人皮肤特别好,又白,一点都看不出快四十岁的人。” 言蹊:“……” 这就有些尴尬了。 “我觉得最多也就27.28的样子,这都不重要,她笑起来可好看了,嗯,我已经去微博又吹她一下。” “啊,我好想嫁给她啊嗷嗷嗷。” 小助理咯咯笑,还在电话里与别人八卦:“不嫁也行,想说姐姐请正面上我!哎哟,害羞!咯咯咯……” 言蹊:“……” 场面太尴尬,她只能等小助理出去才出来,揉了揉眉心,“现在的年轻人到底在想什么啊……” 她洗手的时候靠近镜子一瞧,眼角还是有些细小的纹路,再怎么保养,年纪还是在那里的,哪有27,28那么年轻啊。 她笑了笑,拿出手机来,中午到现在还没来得及看她的微信。 安之给了她几条微信,不同的时间点,从早上开始。 说她到了学校了。 跟杨蒙蒙出来逛街。 到了火锅店吃火锅,陈魏也过来了。 杨蒙蒙和陈魏好像吵架了。 她在一边好尴尬,劝也不是,不劝也不是。 言蹊勾着唇笑了,几条信息就把她在那边的情况都说了,好像和她在一起一样。 她回:“不用劝,他们会和好的。” 指尖顿了顿,又打上:“出来时有没有穿厚衣服?” “晚上想吃什么告诉我。” “录影休息,现在进去了。” 等到录制完节目,出来时候夜色已黑了,冬天的邶城,灯海一片,有些冷飕飕的寒意。 言蹊把车开到商场,安之就站在一幅巨大显眼的化妆品广告牌前。 她果然没有穿厚外套,穿了件粗针厚毛衣,冻得脸红红的。 言蹊把车子停在路边,朝她响了一下喇叭,安之看着她就小跑过来,笑嘻嘻地上了车。 上车后她就扑到了言蹊怀里:“好冷啊。” 言蹊皱眉搂住她,开大了车上的暖气,手抚了抚她的脸,低声道:“也不多穿一件。” 安之拿头拱拱她,嘻嘻一笑。 路边不能久停车,言蹊扶正她,发动车子,叮嘱她系好安全带。 安之乖巧地照做并坐好,只是她不忘记凑过去嘟起唇,情意绵绵地在她的脸颊印上一吻。 第126章 安之想喝砂锅粥, 言蹊开车到了邶城一家有名的潮汕粥铺。足足有三层楼, 装饰得不算豪华, 人来人往,热热闹闹。一楼一角都是新鲜的海产,不少明星都光临过这里, 各层楼上有不少明星的签名。 言蹊下午就订好了位置, 服务员直接领着她们到了二楼的小包厢里。 她们点了虾蟹粥,炒米粉,还有招牌卤味。包厢门一关, 安之就搬椅子坐进言蹊身旁。 言蹊给她倒了一杯热茶, 让她喝着暖暖身子。 年轻的少女吹了吹滚烫的茶, 小小地抿了一口,冻得红扑扑的脸在水汽弥漫下丝毫不狼狈,反而显得青春软嫩。 言蹊看着心生感慨, 年轻真好,一举一动都可爱。又在想, 这么可爱的女孩子居然和自己谈着恋爱。 这几天单独相处, 她愈发深刻的感受到自己是真的在谈恋爱,一场甜长浓蜜的恋爱。 一场会融化掉她所有的坚持, 赌上她的所有的, 令她奋不顾身的恋爱。 早已来不及撤退, 只能奋勇前进,接受一切挑战。 “姨姨,你现在不是很有名的公众人物吗?”安之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沉思。 言蹊一笑:“怎么这么问?” 安之指了指墙上:“好多明星签名啊, 为什么刚才那个店长不找你签名?” 言蹊哑然失笑:“我就是一个普通的主持人,算不上明星,没有什么名人效应的。” 安之疑问:“没有吗?” 言蹊一笑,“没有,我又不是什么年轻漂亮的女明星……” 助理那句“真看不出年近四十了”的话还响在耳边,言蹊到底还是在意自己年纪的,一时话语戛然而止,就没再说下去。 安之眨了眨眼,喝了口热茶,突然露齿一笑:“姨姨在我心里最最漂亮!比任何女明星都要漂亮。” 若是以往的安之说这样的话,言蹊会觉得是孩子话,但是是现在的安之,她双手托腮,眼神纯挚,言蹊有种被撩动心弦的怦然。 她掩饰似的低下脸,嘴角翘了起来。 说了一会话,粥和小菜陆续端了上来。 大小适度的砂锅里的粥粒绵软,一层牛奶白细腻的米汤里红的是虾和蟹,黄的是冬菜和姜丝,绿的葱花。桌上还有地方特产萝卜干配粥。 这样的冬夜,一碗热粥真是让人熨帖到心肺里,虾蟹粥简直是鲜掉眉毛。 干炒的米粉一股酱油咸香,青菜火腿片和碎鸡蛋,吃起来有微微嚼劲,拌一点微辣的蒜蓉辣酱,更是美味。 安之吃得非常满足,她吃相又衬得起她的长相,即使裸手吃卤味,也不觉得粗俗,原来秀色可餐是一方面,看可人儿吃东西也别有一番风味。 吃饱出来,安之摸摸小肚子,欢声道:“还是祖国好,东西真好吃。” “还想吃什么?”言蹊被她的语气逗笑了。 安之眼睛亮起来:“这里我记得有一家栗子蛋糕特别有名。” 言蹊跟她走到那家蛋糕店,一推门风铃声响,热情的店员齐身打招呼。 安之走到玻璃柜前观看,在店内灯光的照射下,柜内的蛋糕个个精致可爱,令人难以抉择。 “要一个栗子蛋糕,还要吃什么?” 言蹊软声问她。 “唔,还要草莓雪媚娘。”安之眼神流连。虽然她也会做甜点,但毕竟不够专业,而且不是所有的品种她都擅长。 “还要什么?”言蹊宠着她。 “唔……抹茶慕斯还是芒果慕斯呢?你爱吃芒果。”安之纠结道。 言蹊笑:“抹茶慕斯吧,偶尔也要试试不同口味。还要吗?” 安之满足了:“可以了。” 店员帮她们包裹起来的同时,言蹊问她:“去了国外回来,更爱吃甜点了?” “美国大部分都太甜了,奶油也多,要不就是这个派那个派,不试我又好奇是什么味道,”安之道:“把我都吃胖了。”她嘟了下嘴,嗓音糯甜,酒窝也甜。 言蹊觉得她还没吃甜点就已经尝到了浓浓的甜意。 “胖么……”她眼神鬼使神差地落到安之的胸前,又觉得不妥,急忙挪开。 “你明明说过我胖。”安之的眼神幽怨地瞅着她。 言蹊差点要笑出声来,“不,不胖的。” 不是跟你说过再胖也可以抱你么? 言蹊并没有说出口,只是都在水光潋滟的一双眼睛里了。 安之陡然脸一红,明显也想起来了。 店员给她们递上包装盒,微笑说:“你们姐妹感情真好啊。” 安之和言蹊都一愣,然后对视一笑。出门的时候,安之大大方方单手牵住言蹊的,满心欢喜。 上车不久,她就去拆开一个纸盒,拿出抹茶慕斯吃。 “……你刚不是才吃完晚饭?”言蹊被她的胃口惊到。 “想要一点甜的吃。”安之拿小叉子舀一下放到嘴里。 “唔……好吃,你要吃吗?”安之递到言蹊的唇边。 言蹊只能含住这一口,“我不吃了,要开车呢。” 车窗外又飘起了雪花,华灯如珠如星,满城繁华。 安之凑近窗边,亮闪闪的眼睛欣赏着窗外的雪景,边吃着小蛋糕,言蹊的车开得很稳,她侧过脸看了下安之欢喜的小脸,微微牵动唇角笑着。 前面有些堵车,路面开始积累起一层薄薄的白色。 十几分钟都没动弹一下,安之都把蛋糕吃完了,百无聊赖地等着。 她舔舔自己的唇,觉得自己现在应该是甜甜的,悄悄去看言蹊,可惜啊,在外面不能亲吻她。 她看了下手机,想快点回家了。 言蹊察觉她的动作,轻声问道:“累了?” “想回家。” 安之嘟了嘟嘴。 “很快了。” 言蹊安慰她。 话音刚落,前方的车子终于开始动了,言蹊呼出一口气,又看看她:“坐好,我开快点。” 安之有点担心道:“还是慢点开吧。” 言蹊顺口说道:“没事,我都是老司机了……” 安之:“……” 扑哧一声笑出来。 “再说这条路我都很熟悉了……笑什么?”言蹊不解。 安之料想言蹊也不明白她方才说了什么,可是……好好笑啊…… 她在座位上笑作一团。 回到家里。 两人忙了一会儿,洗完澡换了睡衣窝在沙发上看电影。 一部老电影。 言蹊有个文件夹,收藏了她喜欢的会反复看的电影。 今晚看的是日本电影《编舟记》。 是一部关于职业的电影,片子的人一腔热诚花上二十年的时间只为编纂一部字典。画面静美柔和,台词隽永,人物淳朴真诚,没有大起大落的剧情,就是一群人一生都在坚持做好一件事,让人感动。 这片子安之看过,本来是不觉得闷的,但是重复看,尤其是她心思正处在恋爱中比较鲜活,就有点坐不住了。 她从乖乖地坐着,到靠在言蹊的肩上,趴在她身上,枕着她的大腿。 言蹊一动不动,任由她胡闹,只是嘴角噙着一点微笑。 安之又看了下电影,啊,才播放了30分钟…… 她终于忍不住了,小小声地嘟囔抗议:“我们真的要看这个吗?” “那你想看什么呀?你自己选一部?”言蹊笑问。 “……也没有特别想看的。”安之闷闷地看向电影。 “看完这点点,有趣的地方来了。” 男主人公有次上班差点晕倒,一副神魂不熟的状态,他的同事们一副了然的样子,“是恋爱了吧?”“有喜欢的女生了吧?” 老主编说恋慕的心是阻止不住的,然后把恋慕这个词的语义留给了男主来写。 男主过了很多天,小心翼翼跟女主聊天,写难懂的情书跟她表白,兜兜转转,一颗心起起落落,终于在最后给恋慕下了一个定义。 “喜欢上某一个人,无论是睡着还是醒着,满脑子都是对方,无法专心做其他事情,会让人坐立不安的一种心态,一旦成功,便会欣喜若狂。” 言蹊突然按灭了电影,说:“看到这里就可以了。” 安之眨了眨眼,反应过来笑出声,这是在对她表白吗? 说喜欢她也要说得那么迂回。 真可爱啊…… 看在她年纪大的份上,由她主动一点好了。 安之扑过去就环抱住她。 第127章 她们在沙发上。 安之扑过去扎进言蹊的怀里, 干脆坐到她大腿上, 搂着她的脖子, 笑嘻嘻道:“喜欢我吧?” 她澄澈的眼眸映着她的甜蜜的笑靥,让人看了也欢欣,就想让她都这么开心的笑, 无忧无虑。 她纤软香嫩的身子抱在怀里感觉真好, 但是言蹊的唇角勾了勾,莫名起了点坏心眼,抚了抚她的背, “你这只小肥兔。” “……” 安之一下子把手收回来, 皱着脸, 气呼呼地瞪她,所有的感觉都被她破坏掉了。 然后她闷闷地从她的腿上滑到沙发上,一副不想理她的样子。 言蹊笑盈盈地看着她, 没有立刻作声,只见安之的脸颊都鼓起来了, 小嘴委屈地嘟囔:“又说人家胖……我根本就不胖……” 她刚才进屋把买的栗子蛋糕放在冰箱, 只拿着草莓雪媚娘打算看电影吃的,现在干脆拆了吃。 “反正都是肥兔子了……” 安之咬一口牛奶白的冰皮, 露出草莓果肉和奶油, 糯软中酸甜微冰, 安之扬起笑意,说:“再胖我也要吃。” 言蹊眼神微深地看着她,“好吃吗?可以给我尝一口吗?” 安之没好气道:“不给。”她粉尖伸出来舔了舔唇瓣, 唇边粘着一点奶油。因为似乎在生她的气,还扭了身子。 “咦?真不给吗?”言蹊好地挨近她,细长的手指戳了戳她的肩膀,柔声道。 安之向来抗拒不了言蹊的温柔的声调,尤其她根本也不是真生她的气,她叫她“小肥兔”的时候其实含着笑意,清泠的嗓音含着微深的意味,又像年上的调侃,又带着恋人间的调戏。 安之背对着言蹊的脸都红了。 一句称呼而已,她脑补这么多。 还是说她胖呢,她本来是应该生气的。 可她就是生不了言蹊的气,真没用啊…… 安之又咬了一大口雪媚娘,心里气自己,嘴上就说道:“真的不给你吃。”她三口两口很快地把雪媚娘吃完,一口都不留给她。 言蹊轻轻地笑了一下,“我还是有办法吃的。” 她扳过安之的肩膀,下一秒手温柔地按住她的后脑,唇就覆上她的唇。 安之没预料到这个吻的到来,先是愣了愣,就看到言蹊微阖一双长睫毛的精致白净的脸凑近来。 唇上一暖,然后她的舌尖探出来先舔了舔她的唇角,她就低低微微地“嗯”一声说道:“奶油很甜,我再试试其他的。” 她温热的呼吸拂在脸颊痒痒的,安之的脸肉眼可见的红粉起来,然后她的唇再次压了下来,毫不犹豫地撬开她的牙关,舌尖温柔地在她的口腔里扫了一圈,隐约的草莓香甜味道在她们的吻氤氲开。 安之被动地接受着这个吻,身体瞬间就软绵绵的,言蹊已经很熟悉她的反应,放在她后脑的手滑下来把她一搂,搂近她的身体,把她抱上大腿,安之顺势地把手勾住言蹊的脖子。 坐在言蹊的大腿上,安之微高她一点,两人的唇仅仅地贴着的,因为心生的渴望唇瓣开了缝隙, 言蹊的舌尖柔柔地缠绕着她的。 言蹊的吻像她的人,温软柔和,动心起来含情脉脉。 年少的安之没有受过其他的诱惑,只觉得这个已经是极致的诱惑。 舌尖搅动了一腔春水,暧昧含糊的声音撩拨着彼此的神经。 言蹊灵活的手指轻轻的抚摸安之的背部,从的肩线摸下来,拂过她的肩胛骨,然后落在她的腰间,轻而缓地摩挲。 安之被她亲得不停地喘息,言蹊给她透气的时间,唇蹭开亲向她的脸颊。安之微仰着脸,睫毛轻轻颤动,言蹊的唇沿着她的下颚线游走,一直往下。 安之的喘息越发急促,手滑入了言蹊的如丝如瀑的长发里。言蹊吻到她脖子间幼嫩的肌肤,安之有点受不住了,有些颤抖的泣音从她的喉咙间逃离而出,她脸颊两朵晕红,自己都觉得害羞,抬起手咬住了指节。 身体不自觉地难耐地微微扭动,睡衣在扯动之间变得凌乱。言蹊的手隔着布料抚摸已经有点忍不了诱惑,从衣脚伸了进去,摸上安之凝脂似的背部。 大面积的柔滑的肌肤,像奶油一样的触感,言蹊眼底的温度逐渐灼热起来, 她深深喘息了下,眯着眼看着红着脸手捂住唇的安之。 视线往下,她连脖子都粉了起来,睡衣的领口敞开,香软的浑圆露出冰山一角,似乎在呼唤着她。 言蹊的唇触碰到她锁骨,用力地控制着自己,哑着声音道: “……不行……还不行……” 她的手从安之的衣服缩出来,搂着她的肩膀,两个人一齐慢慢地平稳呼吸。 言蹊恍惚地想,是不是以后要少亲一点,要不然真忍不住该怎么办? 可总有忍不住要亲吻的时候,总有想要跟她亲近温存的时候。言蹊自己都困惑了,她自己并不是这么黏糊的人,她也不是这么喜欢卿卿我我的人。 似乎跟安之确定关系后,她就变得越来越不认识自己了。 “姨姨……”安之软痒的声音喷在她的脖颈,“还要亲亲……” 言蹊的眼皮一跳,感觉到了一阵危险的心悸,她暗自舔了舔唇,狠了下心,把安之抱离她的膝盖,放到旁边: “亲够了……” 话一出口,差点要咬自己的舌头,什么叫亲够了,这话太伤人了。 果然安之瞧了瞧她的大腿,似乎还在想为什么一下子就不让她坐那里了,现在又不亲了,眼睛水莹莹地瞅着她,略带委屈的无声控诉她。 “不,不是,不是说亲够你了。”言蹊尴尬道,一个主持人口条流畅是基本的要求,可她现在都结巴了。 安之今天晚上先是被她说是“肥兔子”,又被说亲够她了,又羞又嗔,她知道言蹊的犹豫,可是还是有点生气。 她猛地揪住言蹊的衣服,把她往前扯,言蹊没有防备身体就往前一扎,安之也没想到她的力气这么大,一前一后,她自己倒向沙发,言蹊伏到她的身体上。 头撞到她的额头。 安之微眯了下眼“哎呀”一声。 言蹊急忙道:“撞疼了没有,对不起……”她想要起来,被安之用力揪紧她。 她额头微红,撅起嘴,“来亲,要不然我要生气了。” 言蹊眨了下眼睛,突然想笑,她抿住唇。 安之的脸更红了,也更生气了,细声软气地叱道:“言小五!” 本来被直呼其小名还有点意外,但是言蹊越来越想笑,笑眼弯了起来,脸颊都漾起了温柔的笑纹。 安之深吸一口气,把她拉下来,封住了她翘起来的唇,手绕到她的脖子,圈紧她,不让她逃走。 这次吻又急又湿,从柔情很快过渡到激烈,安之这次不管不顾,又吮又轻舔。 积累了一晚的恼羞成怒让她新开发了“咬噬”的技能,轻咬着言蹊的唇瓣,原来的草莓气息已经消失了,变成纯粹两人的味道。 甜湿温软。 安之可能觉得自己被撞晕了,就想亲吻她,靠近她,亲近她,她唇直接本能地 吮吸住了言蹊的脖子,甚至是咬着。 她们贴在一起,能感受到言蹊的身体不停地颤抖,素来克制的她不住地发出暧昧的低吟。 安之的四肢都酥麻了起来,神智模糊。 言蹊几次想要起来,但是安之的吻都追着她,她只能微撑着手臂,承受着身下的安之的软软的袭击,她其实咬的力度不疼,一点点微刺的感觉,咬过后她嫩蕊般的唇就会覆盖住亲一亲,然后舌头会伸出来舔一舔。 这惊人的学习程度和领悟力。 言蹊都快受不住了,呼吸急促得像下一秒就要窒息了。 更要命的是,安之还在糯软地朝她呢喃着:“要摸摸……” 不知道是要言蹊摸她,还是她想摸言蹊,还是两者都有。 第128章 动情 外头已然是呵气成冰的温度,可是她们之间确实越来越暧昧的灼热。 安之根本不知道自己口中在说什么,只是刚才被言蹊抚摸着浑身酥软,她想言蹊多摸摸她。 “姨姨……” 安之头仰起来亲向言蹊的耳侧,边含吻边呢喃着叫着她。言蹊咬住唇躲避她的动作身子直起来,安之不依不挠着追着她,顺势勾着她的脖子也坐了起来。 言蹊低低喘息着只能靠向沙发,安之的唇含住了她的耳垂,轻轻啃咬着。 她们的脸颊贴着,耳鬓厮磨。 言蹊的身体好香,安之贪恋地嗅着她的味道,一下一下舔吻着她纤细优美的脖子。 言蹊把她的脸抬起来与她接吻,舔吻如羽毛,落在唇里像融化的雪花,舌尖的滋味有着花瓣的柔嫩和甜味。 言蹊把安之勾上她的腿,又迟疑着撩起她的睡衣,指尖一寸寸地上移,安之凝脂一样的肌肤经过她微烫的指尖像是奶油融化,体温也在持续上升。 她们的轻吟变得沉重,已经濒临危险,言蹊的意志力逐渐薄弱,她的指尖在安之的腹部犹疑,轻颤。她的吻变得重起来,吸吮着安之的,她睁开眼眸,看着跨坐在她的腿上的少女,她的头往后仰着,紧闭着双睫,脸颊连同脖子都烫出了红。她一对娇巧鼓涨的小兔子就在她面前颤颤跳跳的。 言蹊嘤咛了一声,手从她的衣服出来,沿着她衣服的布料,缓缓地抚上去。 仅仅是一下的动作,言蹊就停顿了,腻白薄汗的颈子深吸了一口气,露出了颈线和凹下去的锁骨,她闭了闭眼睛,掌心稍稍地搓揉了揉那诱人的粉团,安之羞涩地低哼了声,埋首在她肩膀。 言蹊的唇瓣被她自己咬出了印迹,她的嗓音哑起来别有一种磁性,她不敢再动了,贴着安之的脸颊,额角也出了汗,喁喁细语道:“陶陶……” 安之眼神朦胧,耳语般地应了一声。隔了好几秒她没听到言蹊说话,也没有进一步的举动。 安之嘟起唇,不太甘心言蹊的忍耐,但她向来听她的话,而言蹊的动作明显有安抚她的意味,毕竟年少未知情爱的魅力,虽然心思欲动,但羞涩和顺从还是占据了理智。 安之恋恋不舍地蹭蹭她,小嘴啄了下她的脸颊,还不够,略带埋怨地啄吻下她的唇瓣,一下,再一下。 她感觉言蹊被她这样的吻法逗得想笑,她的唇翘了起来,往常一对笑眼,有闪烁深邃的光,像是诱~人深入的湖泊。 安之的心像被人捏紧,说不出话来,只觉得她美得动人心魄。 “我不能欺负你……不能摸你的……”言蹊嗓音低而幽说道,她柔细的手摸过来握住安之的。 安之的心倏地咚咚咚狂跳起来。 她想起那天晚上,言蹊也是这样握住她的手,带领着她摸到她柔白的腿间,还有那微湿柔滑的触感…… 安之的脸瞬间就烧了起来。 言蹊的唇凑近,轻含了下安之的耳朵,吐气如兰:“……要不要摸摸……我……” 安之猛地僵住,杏眼睁大,脸颊红彤彤的,愣愣傻傻地望着她。 言蹊静静地与她对视两秒,两秒后她就躲开安之的目光,松开安之的手,近在咫尺的距离,言蹊的脸颊清晰可见地粉起来,然后她就仿佛羞极了,伸手想要遮住自己的脸。 安之的脸差点就要冒烟了,她握住言蹊的手贴上她的脸。 她的姨姨也是经常会害羞的。相处的这几天她才知道,她很喜欢在自己面前露出羞涩一面的言蹊。 安之倾近,不自觉地就学着言蹊之前抬她下巴的动作,大胆地啄吻着她的唇,与她舌尖相缠。 言蹊的身体靠在沙发背上,顺从地接受安之的吻,她的喘息加重,柔细的手臂轻轻的抚着安之的头发,像在鼓励她。 安之的手隔着睡衣薄薄的衣料小心地摸上了言蹊的温软。言蹊微微的喘息“嗯” 了一声,她脸上的红晕似乎深了些。 安之把身子偏移,轻轻地吻她,掌心缓缓地推移,轻轻地摩挲。 其实很紧张,心缩在胸腔里,又痛又烫,安之的眼睛迷蒙起来,顺着她的脖子吻下去,吻到了她的锁骨,吻上了她胸前的肌肤。 她喜欢言蹊的声音,想要听得很多。 言蹊也没阻止她,她就真的从言蹊的衣摆摸进去。 在这一刻,安之居然小小地分了神。言蹊今天穿的是睡衣裤,而不是睡裙,如果是裙子的话,可以撩起来,那天晚上光线太黑,她都没怎么看到…… 她的脸又红了,指尖往上,就触摸到了那一片腻软的肌肤。 安之小小地咽了咽口水,心跳如擂,她不敢用力,只敢用指尖轻轻触摸,用手指描摹形状,青涩的浅尝辄止。 她发觉言蹊按在她脖颈的手指在微微颤抖,她吹拂在在颊边的发烫芬芳的气息,近乎泣声。 然后她红唇翕动,低低地:“陶陶……可以用力些。” 这一霎那,安之浑身一抖,脑海中只有“嗡”地一声,她自己先重重地喘了一下,手指微收,揉了一揉。 言蹊低低哼了哼,安之又揉了揉,两团温软似也带上了温度,贴合着她的掌心,弹跳起伏,她根本没办法包住,轻轻地揉摸着,有个小小韧韧的粉点似因为她的动作凸起摩挲着她的指腹。 安之完全没办法忍住这样的蛊惑,她垂低脸,隔着衣服去亲那粉点,手上抚摸的动作也不停。 言蹊阖着密长的睫毛,任由着安之的动作,迷迷蒙蒙的,微微喘息,轻轻地哼吟着。 安之年少,完全没有遇到这种情况,只觉得浑身在燃烧,只想跟她贴近一点。 她细软的小手掀起言蹊的衣服,被那一段羊脂白玉般的美景晃了眼, “唔”一声把脸埋进去。 言蹊仰头重重地喘了下,眼底倏忽张开,雾色蒙住她的眼睛,红唇合不上呼吸。 全部的心神都在少女的舔吻中,香软的唇,湿巧的小舌。 她迷糊想,方才她吃蛋糕,舔奶油的动作也是这样…… 简直是双重刺激,言蹊的身体立刻起了强烈的颤栗,“陶陶……” 少女的津液舔满她的白丘,她的身体坐在她的腿上,像块发烫的软玉,更要命的是,她含糊发出糯糯的呼唤:“姨姨……” 言蹊手脚发软,一声接着一声呻、吟,动情不已。 她的小脑袋从她睡衣探出来,脸颊被闷出大面积的晕红,眼角也烫红着,酒窝凹进去,软软地迷惑地喃喃道:“好难受啊……” 第129章 言蹊揽住她的背, 她喘息还不匀, 头脑还在缺氧。 安之急促的呼吸应和着她, 她们依偎着,含情脉脉,颊边生香。 言蹊捧住安之的脸, 低低问道:“难受么?” 安之的睫毛缓缓地眨了眨, 眸光从言蹊的脸下移到脖子到衣服凌乱的胸前,下一秒,她无意识地舔了舔唇。 她有了一些令她脸红的想法, 曾经害羞地在网络上看过的……那些画面顺着她澎湃的心潮在脑海里涌来涌去, 让她很难受。 她有些紧张地舔了舔唇, 落在言蹊的眼里,就仿佛她似乎在回味着刚才的举动,言蹊的眸光敛下一层暗暗的光晕, 脸上却是飞来一点红晕,“亲亲就不难受了……” 言蹊忽然捏住她的下巴, 吻住她, 两个人紧紧地缠在一起。 言蹊温热芳香的舌尖,气息落在安之的下颚, 耳垂, 脸颊, 在她幼嫩的脖子烫下痕迹。 安之在战栗,她像只迷失在幻境里的小兔子不知所措,想要说什么说不出来, 想要叫也叫不出来,只能发出细微的“呜呜”的声音。 她只是迷糊地感觉到另外一种难受了。 等到停下,言蹊在她耳边,轻而急地喘着气:“有没有好一点?还难受吗?” 安之咽了咽口水,与她对视,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言蹊接触到她的目光 ,心也在突突跳。 一切尽在不言中。 但是,是不是太快了? 言蹊想,她是年纪大的那个,也许在安之看来,主动的应该是她。安之这么依赖她信任她,只要自己有一点点心思,她绝对会顺从的。 正因为这样,更加不可以。 本身她就比她大这么多,又是同性,不能给她很多的保障,又有这么庞大的家族,在没有得到家里人允许的时候,她不能做出这么不负责任的事情。 但是情之所至,她越来越要控制不住了。 真是甜蜜的折磨。 言蹊喟叹了一声。 她觉得自己还是不够成熟和强大,找不到两全之策。 言蹊思索的样子,长睫细微地眨着,脸颊还有些许遗留的红晕,神态温柔略无奈,眉心若蹙,轻易就击中了安之的心。 她的思潮也在浮动。 如果由她主动,好比去攀登一座未知领域的山峰,无限的风光在等待着她,就看她有没有这个胆量。 安之自认为她擅长的东西很少,除了自己的专业。 大胆地假设,小心地求证,还有勇于实践的心,不怕失败的精神。 安之一紧张,脑海里冒出的就是平常自己做实验搞研究的座右铭。 马上她就暗自骂自己,怎么能这么比,这能一样吗?这可是言蹊,是她爱的姨姨,她们亲近的行为怎么能和做实验相比较。 亲近的行为…… 安之脸又红了,言蹊好像也不抗拒她更进一步的行为,尤其她刚才闭着眼睛红晕染满脸颊的情态,还有她的声音。 如果她再进一步,再多要一点点,她会愿意吗? 言蹊拉回思绪,发现怀里的少女也是安静的,她敛下眼睫去瞧她,发现安之愣愣懵懵的,白瓷的右颊酒窝深陷,细软的手指无意识地点着自己的下巴。 似乎在思索什么人生大事一样。 言蹊唇角微微一勾,抚了抚她的发丝,抵近她轻问道:“在想什么?” 安之像被人打断思路一样有点受惊,她的脸颊骤然可疑地红起来,一触到言蹊的目光,脸更红了,一下子躲到她的颈侧。 言蹊的眸中的笑意更深了,她把头发拨到另外一边肩膀,逗她:“嗯?” 安之闷在她颈侧自顾自害羞了好几秒,然后才出来,粉唇抿了抿,眼神羞怯又热慕的,想说又不敢说的样子。 言蹊戳了戳她凹进去的酒窝,笑着逗她:“到底是什么?” 安之深吸一口气,仿佛下了偌大的决心,勾住她的脖子到她的耳边细声问:“如果我要……” 她的气息在她的唇齿间吐出来如轻羽,而她的字简直是带着电流,噼里啪啦在她耳边环绕。 “姨姨,姨姨愿意吗?” “……” 言蹊足足愣住好几秒才反应过来,她还没来得及回答,脸就肉眼可见地粉起来,火速地烫起来,而且就在安之的目光下,躲都来不及躲。 完了,清心寡欲三十几年,被一个不谙世事的小女孩给撩了,而且心旌摇曳,怦然心醉。 安之的眼里的爱慕之色柔和剔透,还在等着她的回答。她还趴在她怀里,言蹊逃也没法逃。 简直……简直…… 要晕了…… 她说不出话来,安之在等她的回答,气氛变得有点诡异和尴尬。 而且是无法下台的那种尴尬。 所以等放在几上的手机响起来的时候,她们都松了一口气。 安之从言蹊的腿上爬下来,稳定下情绪,坐到旁边去,才拿过手机,看了看来电显示几眼确定后才接起来。 电话里是陈慕齐。 他呵呵笑:“安之,给你打了好几个电话都没有接,在忙吗?” 安之顿了顿,含糊了几声混过去。 去了国外后,陈慕齐会经常给她打电话,也去了波士顿看了她一次,带给她很多东西,又给她钱。安之推辞不过也会收一点。他终于定位了他父亲的角色,而且性子也温和了很多,和安之算是缔结了一种平稳双方都舒适的长晚辈关系,虽然那句“爸爸还叫不出口,但是陈慕齐一点都不介意,他一句一句地自称“爸爸” 叫得不要太自然。 陈慕齐在电话说:“明天有空出来跟爸爸吃饭吗?还有来爸爸的画廊看一看。好不好?” 安之的心思都在刚才尴尬的场面,还有在言蹊的反应上,根本没有太留意陈慕齐说了什么。 “有没有听清楚爸爸说话?安之,安之?” “啊……哦……” “ 啊什么呀,知道地址吗?你打车到画廊这里来……” 安之觉得有些烦躁,刚要结束这个电话了,言蹊过来了,她从后面把她整个人环入她柔软的怀抱里。 接着安之感觉到她把头靠在自己的肩上。 安之的心一下子就静了下来。 她想了想道:“好,那我明天过去。” 陈慕齐开心地笑:“等下爸爸把地址发给你,你上车给司机看就好,还有你有想吃的东西吗?算了,爸爸带你去你私家菜好了,波士顿那边能吃的还是太少了……” 他的嗓音并没有降低,兴奋的情绪传递过来,安之心情有点复杂,只是说:“知道了,您做主就好了。” “嗯,对了,言蹊要一起过来吗?” 安之侧脸瞧向言蹊,言蹊轻轻地摇头,然后她说:“不了,她明天还要上班呢。” “好好好,以后我再单独请她吃饭。也好,平常你们相处的时间就够多了,安之明天就单独陪爸爸吧。” 虽然这话也没啥其他的意思了,但是安之还是心虚地羞了一下。 挂上电话。 两人仍静静地不说话。 言蹊咳了一声道:“那明天中午我在台里那边吃中饭就好了。” “好的。” 安之说。 言蹊从来不问她和父母的关系,由着她去处理,她知道安之这些年和陈慕齐的关系还可以,但不跟陶臻臻联系了。 她在想,要不要把她们的关系告知陈慕齐,毕竟是他的女儿,这需要安之的同意,不过这个顾虑不大,她做好接受他责备的心里准备。反而是自己的家人,但是这个也不是目前紧要的。 此刻最紧要的是安之刚才的问题,她目光看了看安之,她垂着脸不说话。 “咳。” 言蹊清清嗓子。 安之像得了信号一样望向她。 言蹊顿时就跟哑了似的说不出来。 安之 瞧着她窘迫的神情,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第130章 陈慕齐真的把安之带到了一家私家菜馆, 是真的很好吃, 很多菜安之都没见过。陈慕齐也没怎么吃, 就在一旁笑呵呵地看着她吃,一边介绍给她这道菜里面的材料,那一道费了多少刀工, 多少时间熬成的。 安之不解地问道:“不是私家菜吗?那肯定有很多外人不知道的秘诀, 你怎么知道的?” 她一直不知道怎么称呼陈慕齐,一下子“您”一下子“你”的。 最初见面那个嫌弃小孩不耐烦的年轻人久远的印象。 她十几岁见到的那个陷入爱情不可自拔没心思顾及她的样子。 还有一段时间,他的前妻徐女士背叛了他还倒打一耙, 离婚分走他了大半身家, 他颓废胡子拉碴的模样。 她都有印象。 但是眼前这个英俊儒雅的“女儿控”胡子大叔, 还是太陌生了。 “吃得多了,自然就知道一些。”陈慕齐呵呵笑道,打量着她, 赞叹道:“真是女大十八变,你现在长得真漂亮, 国外的水土还是可以的。” 安之 不太适应他这种“欣慰慈爱的”长辈语气:“……还, 还好吧,” 她顿了下, 想到言蹊说过的话, 倒是真切地类似撒娇道:“我是不是变胖了?” “没有没有, 我还觉得你太瘦了点!” 陈慕齐直摇头,自从安之保送理工大学,他大感欣慰兴奋非常。他少年求学屡屡受挫, 内心最喜欢那种学霸型的人,当初第一眼被陶臻臻吸引,就是她身上那种学习成绩非常好才有的高傲气质。 等到安之去了哈佛,陈慕齐就像跟“范进中举”一样,这是他想到的形容。加上他感情受挫受骗,反而觉得天底下的女人里,只有他女儿可靠可爱,所以立志要当一个慈父。 “等下吃完饭,我们到商场去。” “做什么?” 陈慕齐道:“年底了,我们去挑点东西送给言家,他们照顾你那么久,买些年货聊表心意。” 安之看了看他,只能点点头。 她垂眼吃东西,内心说不出是什么感觉。 吃完饭,陈慕齐去结账的时候,她抽空给言蹊发语音。 昨晚到睡觉,言蹊也没能回答出来。安之也不追问她,她在内心笑,她姨姨还挺害羞的。 这点以前是没发现,现在她们是恋人了嘛,只是恋人才有的一面。 恋人。 真是令人脸红心悸的一个词语。 同个时间,言蹊在外面抽空修剪头发,她的发型师行程紧,只能约到这个时间段。 她看着语音信息:“陪老陈在商场,等会还要去他画廊。” 她唇角浮起一点笑意,回道:“老陈?” “嗯。我暂时叫不了他爸爸,只能这么称呼他了。” “嗯,挺可爱的。我下午录影会很晚,你不用管我,好好玩。” 安之没有马上回,应该在商场了。言蹊抿嘴笑了笑,抬眼对上了镜子里的发型师。 发型师一边给她吹头发一边笑着跟她聊天:“你最近气色真好,皮肤也亮,是有什么好事发生了吗?” 言蹊笑着摸了下自己的脸:“有吗?” “是啊,太明显了,有句老话叫人逢喜事精神爽,所以我才八卦一下。谈恋爱了?” 言蹊看着镜中的自己,瞳仁清澈明亮,肌肤微微泛着光泽,状态确实不错,她笑而不语。 这时,安之回她:“可爱吗?那我以后叫你‘老言’行不?” 言蹊顿住。 “不行,不能这么叫,我比老陈要小好几岁呢。” 言蹊敲着手机屏幕。 安之回她个吐舌头的笑脸,“略略略。” 言蹊气恼地笑了。 安之又回:“知道了,不叫不叫,言小五。” 只是简单的字眼,但是言蹊仿佛可以看见她绽开酒窝的笑容,还有她细软略带俏皮的嗓音。 言蹊的脸颊拂过一点热意。 想到昨晚的画面,脸上更热,心软软的。 打字道:“我下午录影会很晚,晚饭你和老陈吃吧,然后回家后给我信息。我会尽快早点回去的。” 过了一会儿安之回道:“好的吧,那你记得要吃饭。” 安之有点不愿意但有乖巧的时候就会说“好的吧”,然后还会伴随着撅嘴的动作。言蹊笑了笑,抬眸就发现发型师笑眯眯地看着她。 安之陪着陈慕齐选了很多礼物,陈慕齐派人送到了言家老宅,然后又拉着她到了他的画廊。 画廊经营状况很好,除了他自己的画,也会收入一些年轻的新锐画家的画作,定期与一些机构合作开展画廊。 陈慕齐这些年的经济状态非常好,只是仍旧单身。 安之试着关心了他一下,“你不交女朋友吗?” 陈慕齐眯着眼笑:“这个要靠缘分的。” 晚饭他们又去吃寿司,小小的店面,师傅亲自在他们面前料理。 环境清静。安之终于能主动找话题跟他聊几句。 中途他去接了个电话。 安之查看微信,言蹊没有跟她说话,她翻到家庭群。 萧雨桐:“明天家里要照全家福。全员十点半到齐。” 柳依依:“Ok,我们刚从XX省回来。我替老公回答了。” 言以西每年都会挑时间有到一些贫困落后的山区义教,并支助一些好学的学生,柳依依自从跟他结婚后也会有空也会陪着他去。 言以南:“知道了,我和南南会抽时间过去的。” 安之弯了弯眼睛,也打上:“好的。” 等了一会儿,言蹊的头像跳上:“好的。” 咦? 安之有些傻眼,言蹊的头像本来是朵栀子花,几十年不变,现在变成了——一只肉嘟嘟的兔子,手画的,一股憨憨的萌态。 她刚才跟她说话还没换的,这人不是说自己录影忙吗?还抽空换了头像? 群里的人也发现了。 柳依依:“23333,小五你从哪里找来的一只肥兔子?” 言以南:“哈哈哈哈哈……” 安之:“……” 言蹊半响才慢悠悠回道:“肥兔子多可爱。” 安之都不知道是该欢喜还是该生气。 她深吸了口气,可是忍不住又笑起来,她点开言蹊的对话框:“我不想理你了,你老是说我胖……” 陈慕齐进来的时候看见一个全神贯注于手机上的少女,满是胶原蛋白的脸颊扬着两团娇羞的红晕。 一看到他,她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把手机一放,可是陈慕齐是过来人,当下乐呵呵问道:“男朋友吗?” 安之一怔,摇头:“不是。” 陈慕齐笑道:“爸爸又不是老古董,你这么漂亮肯定有男孩追你,记住啊,别太快答应,要多看看,多比较比较,选最好的一个。” 安之差点笑出声:“你怎么说得跟买东西一样?” 陈慕齐表情顿时有点怅惘:“哎,这要跟买东西那么容易就好了……”他正色道,“爸爸怕你受伤害,这样吧,哪个在追你,有照片吗?或者你把他约出来让我看一看。” 之后他又想到安之现在大部分时间在美国生活,语气转为想问又怕她不高兴的忐忑:“还有我不是偏见啊……最好还是能跟中国人谈恋爱比较好,生活习惯还有文化方面比较一致……至少要是亚洲人!” 安之盯着他看,这些年的关心和此时的关怀是做不了假的,她到底还是心软了,脱口道:“爸爸……” 陈慕齐脸上的五官一瞬间全部上扬而且飞舞,然后猛地因为安之下一句话而凝固了,整个人都石化了,变成了似笑又似哭的样子。 安之说:“我交的是女朋友。” 第131章 冬夜, 言蹊晚归。安之并没有在客厅, 柔和暖橘的灯光从卧室静静地漏溢出来。 言蹊脱了奶杏色的呢子长外套, 里面格子西装外套和长裙。冬天,她不爱穿羽绒服,长期锻炼也不是很怕冷, 通常采取这种大衣叠穿的方式, 一般不穿艳色的衣服,多是冷色。只是围巾,搭配的包, 唇色会用亮色系来提升。台里的小姑娘总夸她穿得好看, 学着她的穿搭, 但是总是缺了些许气质,穿不出味道。 言蹊笑着说年轻的小姑娘穿得鲜亮就很漂亮了,又被打趣说言姐姐现在也年轻。 客厅的小灯暗, 言蹊走动间,身材窈窕纤长, 身姿挺拔端丽, 这是年龄和本身气质带来的独特的风情。 安之趴在床尾裹在被子里看书。 “看书也不开亮点的灯?” 言蹊把长外套顺手放在旁边的沙发上,细瞧才发现安之根本没看书, 她就趴在一只兔子玩偶上面, 手机放在书旁。 听到言蹊的声音, 她的头从被子露出来,一对晶灵灵的眼睛望向她,坐起来, 翘了翘唇,把手伸向她索抱的样子。 言蹊浅浅笑了下,坐过去,拯救了溜到床边的兔子玩偶,把它放一边。 安之蹭过来搂住她,有些委屈地撒娇:“你也太晚了!” “明天就休息了,今天补录了一点节目。” 言蹊眸中的笑意柔了柔,摸了摸她的头。 安之默默地靠着她,嘴唇仍然撅着,闷声道:“我今天跟老陈说了我喜欢女生。” 言蹊不意外,轻轻地“嗯”了声。 她刚才在台里正忙的时候,陈慕齐给她打了好几个电话,一接通老陈就哇啦哇啦:“言蹊啊,你你你知道安之喜欢女生吗?她跟我说她交了女朋友。我的老天爷啊,这可怎么办啊?” 言蹊:“……” 她想开口说什么,陈慕齐根本没给她机会:“我不是歧视,我就搞不明白,这安之也不像啊,我认识一些艺术家也是,但她们就比较个性,一副酷酷的不甩人的样子,可安之不是啊,这可怎么办?” “跟她谈恋爱的是什么女人啊?看样子安之很喜欢她,你知道是谁吗?” 言蹊缓了一口气:“其实我……” “哎,你说这孩子,这孩子实在太让人操心了,万一是外国女人怎么办?人家骗她怎么办,哎哟哎哟愁死我了愁死我了……” 他听上去心烦意乱,言蹊因为时间关系还有工作也没法跟他细说,他抱怨几句就把电话掐断了。 “你突然跟他说这个,他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 言蹊说道。 安之抬眸幽怨地看了她两秒,“可我真的有……女朋友了呀……我又没什么好隐瞒的。” 言蹊愣了下,觉得她似乎真的是委屈到了。她一时没琢磨出她的意思,只是搂住她先哄道:“我不是说你有什么隐瞒的……” “老陈当场就崩溃了,走的时候都是扶着门的。” 安之的语气低而黯然, “你说他会不会因为我喜欢女生又不想认我了?小时候他嫌弃我麻烦,就把我丢给他家佣人,要不是我还算争气,还会读书,他觉得我还能长他的脸,他应该不会认我吧……” 安之说着说着眼睛就红了起来,一滴一滴眼泪滚落下来。 相比陶臻臻,陈慕齐这些年跟她一直联系,也算关心她,安之不感动是假的。 不说出来不知道,原来这么多年在她内心还是期待可以多一个让她倚靠的长辈。尤其现在她和言蹊的关系不同了,老实说,她真的没有安全感,是与不是都在言蹊的一念之间。 很多时候,当你一腔孤勇开始一段旅程,不是开始的艰难让你害怕,而是当你有所收获的时候。 但她说不出她这层不安,言蹊已经很有顾虑,她不能再给她压力。言蹊从来没跟女生在一起过,她又比她小那么多,什么都给不了她,指不定她什么时候就后悔了,然后自己会一无所有。 很多负面的情绪一瞬间充斥着她的内心,安之越哭越厉害。 言蹊被她哭得手足无措,直觉告诉她她忽略了什么,可是一时又不知道是什么,只能搂住她,轻声哄她:“好了,陶陶……不要哭了。” “你先别自己吓自己,就算他不接受还有我,我在你身边呢。” 安之抽泣道:“我不知道,是我死缠烂打你才跟我在一起的……” 言蹊身体僵了下,看着安之哭得鼻子都红了,说话都嗡嗡的,心疼地拥住她,抚她的发丝,安之像个小猫一样蹭蹭她,慢慢地平缓下来。 言蹊等待她发泄完,阖了阖睫毛,小声而温柔地说道:“我并不是因为你死缠烂打然后才跟你在一起,你这样说对你不公平,” 顿了顿,她继续说,“也对我不公平……” 她捧起安之的脸,手指拂掉她残余的泪珠, “以后不准这么说了。” 安之抽噎两声,睫毛湿润润地瞧着言蹊,言蹊搂抱着她,柔声说:“你担心的永远不会发生,我跟你保证。” 安之怔住,言蹊的吻就落了下来,她浅浅地吮吻着安之的唇,亲昵地亲吻着她的脸颊。 安之嗅着言蹊身上特有的香味,闭眼蜷缩到她的怀里接受她的吻,她温柔的抚慰。 在她怀里好一会儿她心情平静下来,这才觉得自己说话有些过了,讷讷道歉:“对不起……” 言蹊蹭蹭她的额头,轻笑:“没关系。” 安之这才注意到言蹊换了发型,她原本是很长的大波长卷发,她干脆修剪短长度,两边脸颊有贴合她脸型的稍短的鬓发,让她头发有个天然的卷。 整体吹得蓬松微卷,这是个非常考究发型和长相的发型,很适合她,有些个性又不刚硬,温婉而妩媚。 “你剪了头发,很好看!” 安之看得眼睛都不眨的。 言蹊捏了捏她脸颊,语气带了微嗔的笑意:“你现在才发现啊……” 室内的灯光看不清楚发色,似乎还染了颜色,头发里有柑橘的香气。 是的,她光顾着哭去了,都没发现。 安之有些羞赧把头埋进她的怀里,这娇娇的模样让言蹊心动。 刚刚摸到安之脸颊的时候,安之在床上的电话就疯狂地震动起来。 言蹊一瞥手机屏幕,想着如果不重要的人就把电话掐了,一看居然是陈慕齐。 她拿起手机给安之,安之看了看她,把手机点了扬声器。 陈慕齐的声音:“喂,安之啊……”他突然磕巴了下,咳了好几声才说道:“爸爸打电话跟你讲,女生也没什么,爸爸支持你。” “女的……也行吧。” 看得出来陈慕齐经历了一番无比激烈的心理斗争,“就是,咳,标准是一样的,尽量是亚洲的人,当然中国女人最好……” 安之和言蹊突然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陈慕齐说了一大堆,都没听到安之的回答,他以为信号不好,又大声地“喂喂喂”了几声。 “我听到了,” 安之顿了顿后小声道:“知道了爸爸。” 这句爸爸明显让陈慕齐心花怒放,他“哎” 了一声,恨不得把心捧出来:“听我说,喜欢女的跟男的也没什么不一样,你记住不要被年纪大的骗了,要保护好自己。” 听到这里,言蹊脸色有点不自然了,安之也讷讷地。 “哦,对哦,你说你有女朋友了,在邶城吗?能和爸爸见一面吗……嗯,等等,等等,还是等以后吧……” 陈慕齐的尾音低了低,似乎还在进行心理建设:“我还没准备好……咳咳,我的意思是你开心就好,爸爸支持你……好了太晚了,爸爸不打扰你……等等,安之,你们谈恋爱光谈恋爱,不要那么快同居知道吗?咳,你懂爸爸的意思吗……还是要小心点。” 陈慕齐絮絮叨叨地说了一大堆,自觉得把该说了的都说了,松了口大气,才把电话挂上。 有好几秒,安之沉默,然后才慢慢说:“我觉得还是先不要告诉他……我们的事情比较好,我怕他承受不住……” 言蹊神情还很不自在,轻轻地“嗯”了一声。 安之抿嘴笑了,重新扑进她怀里:“不过他接受的程度还不错,等过些时间我才跟他说你是我女朋友。” 言蹊默了默,点点头。安之觉得她害羞了,又强撑着,抬头对着她的脸颊啄一口。 安之接着说:“比你当时接受的程度好多了。” 言蹊回忆了一下,当年她确实很震惊,而且安之还没跟她说喜欢的是她。 她轻轻抚抚她的头发,很怜惜的。 安之忍不住就是想要跟她撒娇,“你看我爱你爱了这么多年……” 少女软糯糯的抱怨声像快磁铁,吸引着言蹊的身体,她的心神,她的唇向她靠近。安之已经先她一步,勾住她的脖颈,带领她的覆上自己的唇。 少女的唇比她的嗓音还要香糯,唇心幼嫩,舌尖香甜微温,言蹊的睫毛轻触着她的,低喃道:“我知道,我知道……” 女人之间的吻,像是把花放在唇舌指尖品尝。 不粗鲁,不急切,却好像全身都被点燃。 言蹊把她抱在怀里,安之揪住她的衣袖,两人越吻越深。 辗转间,安之喘息地透气,言蹊的手拉开她的领口,拨开她的头发,吻上她白嫩的肩膀。 “嗯?换了沐浴露……” 女人的唇沿着她的肩膀和后颈移动,安之颤抖着回答:“原本的用完了……唔……” “很好闻。” 言蹊搂住她的柔软无比的腰肢,贴近她的身体。 安之纤细的腿从睡裙探出来,软软地挨着女人的长裙。 她保持地一点清醒,手掌从她的西装外套滑过,再滑进她的衬衫。 言蹊打了一个激灵,对上安之水灵灵的眸子:“我还没……” “洗……” 少女的手已经到达她想要去的地方,女人的最后一个字才在空气中荡开:“澡……” 房间里的光线是昏暗的橘色。 一个两人座的宽沙发上放着奶杏色的长外套,几上几本散落的书,还有绿色的盆栽和满天星的干花,打开着的苹果笔记本,木质打蜡的地板反射着一层釉色的光泽,往前是灰色的地毯,一前一后的白色拖鞋……再往前是西装的外套,微皱的铅笔裙,还有白衬衫,白睡裙…… 错落有序,像一副静默的工笔画。 白色床单上一个褐色格子的抱枕滚落,带出来了裹在被子里柔细缠绵的吟咛声。 这副工笔画突然鲜活起来,如潮水暗涌,海里行舟,旖旎不绝。 (晋江清水版) 第132章 空气里都是缠绵过后的湿腻的气息, 被褥掩映着丝缎般的香肩, 安之粉嫩的脸颊偎着言蹊的, 两人都泛着薄汗。 安之轻轻地亲了亲言蹊的脸颊,低声问她:“我帮你擦一下……” 言蹊微微阖着的睫毛在橘黄的灯光颤动了下,睁开来, 眸底漾着光芒, 她耳语道:“不用,我去洗个澡……” 被子动了动,言蹊下了床, 纤瘦的手臂半拢着自己, 皮肤如香皂一样白滑, 窈窕有致的身体随着呼吸起伏着,她胸前还有安之留下的星点痕迹,更加勾人心魄。 一接触到安之凝视的目光, 她微愣了愣,安之也脸红地低下视线。 言蹊捡起床下的白衬衫盖住自己, 微咬着嫣红的唇, 挪动了赤裸的长腿,走到浴室去。 安之待她进去捂住发烫的脸, 摸索下来找到自己的睡裙, 套进去, 起来换了下床单,捡起被挤落在地毯的兔子玩偶和抱枕。 浴室里传来哗哗哗的水声。 淋浴间玻璃会透出她的身形,她踮起秀长优美的脚踝, 拨动着被水润湿的发丝。 安之光想象就羞涩,觉得自己很色情。她别扭了会,去衣柜里摸到另一件睡裙,走到客厅的浴室去,柔顺的水线浸过她的身体,像是肌肤相亲的感觉,安之脸颊红晕更甚。 洗完澡进了房间,摸着爬上床。 言蹊自她爬上床心跳就不受控制地加快。少女柔软的身体挨着她,被窝里满是她甜香的气息,还有沐浴露淡淡的奶味。 原本在浴室里已经调整过来的心跳又乱了。 刚才两人旖旎交缠的画面像电影回放似的在她的脑海里一帧帧闪过。 安之的唇那么温柔地亲着她的身体,明明一点技巧都没有,明明她一知半解,可她的身体不由自主地与之反应。言蹊合着眼睛,还在羞涩难解的情绪中。 安之突然动了下,言蹊睫毛也随之动了动,并没有睁开。 安之好像想起了什么事情,看了看她,似乎以为她睡着了。动作轻盈地下了床,出了门。 言蹊心里疑惑,又有点说不出来的感觉,像是突然空落落的,她下意识地摸了摸胸口,安之的唇瓣的温度感觉还在那里…… 过了一小会的时间,安之回来了,她再次爬上床,凑近抱住她。言蹊的心立刻变得暖绵绵的,低声问:“去做什么?” “嗯……我还以为你睡着了,”安之软软地低语着:“我刚才去煮粥,定时了,明早起床就可以吃了。” 对,明天要去老宅照全家福。 说罢,安之贴近她的脸,吻了她一下,“快睡吧。” 少女的脸庞在昏黄的灯光下显得格外柔和可爱,言蹊 在这种温情脉脉的气氛里闭上眼睛,四肢百骸似有暖洋洋的潮水涌来涌去,她靠着少女睡着了。 隔天言蹊和安之回到老宅才发现她们是到的最晚的。 言以东调回邶城已经有好几年了,这几年他的政绩不错,已经坐上了第二把交椅,在家对待弟弟们和大小胖仍是不苟言笑的样子,但会对女生柔和很多,安之很久没有见到他了,被他叫到跟前关心了下。 言以东比言蹊要大十岁,特别宠言蹊,而且在言蹊内心有很重的地位,安之面对他总有些心虚。 言以东长相英伟,人又高大,身居高位更有一种不怒自威的气质,可从小就对她挺好的,虽然不善于与她交流,但一直都很关心她。 安之越发不敢跟他目光接触。 萧雨桐走了进来说:“好了好了,看你凶巴巴的样子,把安之都吓到了。” 言以东碰到他老婆就没辙:“……我哪里凶巴巴的了?” “长得就凶巴巴,安之,到楼上去找太爷爷和太奶奶下来吧,我们准备照相了。” “嗯,” 安之暗自松了一口气,她跑到二楼来到了言爷爷和言奶奶的房间。 刚到门口她听见言蹊的声音:“爷爷奶奶,我找到了想要共度一生的人,请你们支持我。” 安之的心一瞬间仿佛停止了跳动。 言爷爷和言奶奶开心的笑声,问她:“这不是很好的事情吗?对方是什么人,可靠吗?” 言蹊说:“……比我要小一些,很可爱。” “哦?什么时候带给爷爷奶奶看一看?” “……其实……” 言蹊的声音顿了顿,又开口道:“其实是……” 安之忍不住推门进去,先喊了一声:“姨姨!” 屋里的三个人的视线齐齐投向她。 言爷爷言奶奶是笑眯眯的目光 。 言蹊先是微怔,眸底有一闪而过的羞意,然后有些无奈又温柔地望着她。 两人柔情脉脉地对视着,安之轻而小幅度地摇了下头。 言爷爷轻笑问:“安之,怎么了?” 安之才回神,不好意思道:“太爷爷,太奶奶,大舅妈让我来叫你们……照相了。” 言爷爷牵着言奶奶的手站起来,两人今天都很精神,言爷爷穿了套笔挺的中山装,梳好了头发。 言奶奶穿了暗红色的旗袍,外面搭了披肩,还画了口红。 两位老人笔直并立,虽然头发皆白,微微笑,长久的恩爱时光让他们面容都有相似的慈祥和蔼的神态。 言奶奶朝着安之伸过手,安之很自然地过去扶着她。 言爷爷笑道:“今天先照相,等小五准备好再跟我们说她喜欢人的事情。” “是啊,我也想见见小五口中可爱的人呢。” 言奶奶也笑道。 两位老人一来一去,说得身旁的另外两位都有些脸红。 照相的地点是在楼下的庭院,今天天气很好,冬日的阳光披在人的身上温馨舒适。 请来的摄影师和助手看到这一大家人还愣了下,笑着对言爷爷说:“您老真是有福气,四代同堂啊!” 言爷爷笑着点头,如果儿子儿媳妇还在世的话,应该也会很开心吧。 摄影师和助手帮忙,让言爷爷和言奶奶坐椅子处于中心的位置,而其他的小辈们以家庭的位置站好。站在爷爷的后边是言以东一家,言以东后面站着言以西和柳依依。站在言奶奶这边的是言以南和余胜男,两人一手抱着一个孩子。言以南后面站着的是言蹊和安之。 “老人家,你家的孩子们真是漂亮啊!” 摄影师从镜头看着言家的人,忍不住称赞一声。 “好了,开始照了哦,大家请露出你们的最灿烂的笑容!一,二,三……” 开拍的瞬间,安之悄悄地勾住言蹊的尾指,笑得特别甜。 今天言家的人都到齐了,自然热热闹闹的。下午时间,心姨发动言家的男人们去准备晚饭,她和萧雨桐当指挥。言大小胖被安排去打扫了,安之带着骏骏玩。 新生的龙凤胎闹了一会儿睡着了。 言蹊,柳依依和余胜男在二楼小厅里难得偷闲地喝着茶聊天。 柳依依上上下下地打量着言蹊,意味深长地笑:“啧啧啧……这才几天啊,立刻就不一样了。” 言蹊抿一口花茶,微微一笑。 柳依依用手肘捅捅余胜男:“哎,你发现没有她简直春风满面,你看这皮肤透亮的,比打了水光针还好!嫉妒死我了。” 余胜男笑着说:“这是恋爱的魅力。” 言蹊不清楚余胜男什么时候知道她和安之的感情,不过她也不介意。 她今天本来打算就要跟言爷爷和言奶奶坦白的,只是安之劝住了她。 拍完照她把言蹊拉到一边,悄声对她说今天是开心拍全家福的日子,不想影响爷爷奶奶的心情。 “不急的。” 安之拉着她的手,低着粉嘟嘟的脸颊,细声细气地说。 言蹊爱怜地瞧着她,经过昨晚,她的心思更加坚定,心里觉得和家人坦白只是一个程序上的交代,无论如何,她不会再动摇。 何况今天确实不是个好时机,等安之回美国去,即使有什么责备就不会累及她。 “你看又发呆了……喂喂喂!” 柳依依没好气地在言蹊手臂拍了一掌。 言蹊回过神,噙着笑意继续喝了一口茶。 柳依依看着她脸上那甜蜜的笑意,牙都要酸死了:“看你这样,我都想跟女人谈恋爱了。” 余胜男和言蹊不约而同瞥她一眼。 柳依依托着下巴,遐想:“老实说,我也不是不能接受跟女人谈恋爱,不是有很多研究说,女人大部分都是双的吗?我想我也能接受……至少精神上是接受的。” 言蹊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但是有种感觉她接下来会发出什么惊人的结论。 余胜男饶有兴趣地作倾听状。 柳依依直起身子正色道:“但是身体上就有点困难,嗯……就是我觉得这个部位我也还可以接受……” 她比了比自己上身,在胸部的位置画了个大圈,接着在腹部往下的位置划了划:“但是这个位置……我不行,我会觉得像在妇科检查一样……” “唉,我只能睡男人……” 柳依依的语气不知道是感慨多点还是遗憾多点。 言蹊还来不及按额头,柳依依的追问接踵而至:“言小五,你没有这种心理障碍吗?” 言蹊:“……” 她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哎哎哎,你跟小安之到了哪一步了?”柳依依突然八卦。 这下轮到言蹊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不关你的事情。” “啊!怎么这样?你不告诉我,我就去问她了!”柳依依威胁她。 “你敢?”言蹊瞪她。 柳依依看着她眯眯笑:“哎呀,你脸红了,come on ,又不只我一个人想知道,三嫂?” 余胜男在旁边差点笑岔气,摆摆手。 “你不知道,言蹊跟我之前还讨论过女人之间到底是什么样的情况,就谁主动啊,需不需要其中一个扮演男性的角色,现在她弯了,我当然好奇了。” 柳依依八卦地笑,戳戳她:“所以你现在有心得了没有?” 言蹊:“……” 她白皙修长的手指半掩住脸,无语。 余胜男笑着喘气,来解她的围了:“不是这样,女人之间跟男人不一样,也不是你说的那个像是‘妇科检查’,那说明二嫂你只能睡男人,你这个结论没有错。” “如果真的要比较的话,女人之间要好得多,那是真正的水乳相融,谁主动被动都不重要。” 余胜男唇角的微笑似有深意的。 言蹊和柳依依愣愣地困惑地盯着她。 “三嫂,你怎么……” 柳依依好奇地盯着她,想问她为什么这么清楚,她恍然大悟:“难道你……” “嗯,有过。” 余胜男微笑着回答。 作者有话要说:一直有人疑惑妯娌之间的称呼,有些地方是像文里这么称呼的,不称呼弟妹。 这点我就按照自己的喜好来了。 言家的嫂子们:大嫂 萧雨桐 二嫂 柳依依 三嫂 余胜男 五嫂 陶安之 第133章 茶还没喝几口, 余胜男的话无疑像丢了个定时炸弹。 柳依依紧张地咽了咽口水, “有故事?” 言蹊也看着她, 希望她能说下去。 余胜男轻轻一笑,盯着杯子里的茶水。这是言大嫂煮的花茶,红茶包煮开, 倒入椰子汁, 最后放入冰糖。热气体腾腾的茶香和椰奶的味道,冬天喝一杯,暖心暖肺。 余胜男为人大方不拘小节, 人缘很好, 但是却没有什么知心聊得来的朋友。 和言以南结婚后, 她意外地发现他的家人都很可爱,让她不由自主地想要接近,是个非常和谐欢乐有爱的大家庭。 “她是我初中同学, 初一我们分到同班,她是个娇小偏瘦的女孩子, 这么多年我还记得第一次见到她的样子, 白白的,穿了件唐老鸭的T恤, 学习非常好, 我们经常在一起玩。” “一开始并没有多想, 然而突然间……” 余胜男顿了顿,因为回忆唇上的笑意显得深邃而怀念 :“我就是觉得她很可爱,超级可爱。” 柳依依和言蹊明显被她的故事和诉说的语气吸引, 柳依依睁大眼睛催促她讲下去。 “我们那时太小,但我已经下定决心要跟她考上同所高中,同个大学,我那时也傻乎乎的,没忍住就跟她表白了。” 余胜男喝了一口茶水,继续道:“被她拒绝了。” “为什么?!” 柳依依忍不住道,言蹊拍拍她,让她不要着急。 “她有心脏病,先天性的,很严重。”余胜男的眼底似乎有泪光。 “我一开始并不知道,被她拒绝了还跟她冷战了很久,后来才知道……她有时候都上不了课,所以我那时做的最多的就是到她家带笔记,然后一起念书。” “就这样,她成绩还比我好呢,后来她做了手术,身体好了一些,我们上了同所高中,也正式在一起了。” “那段时间真的很开心,她身体一直不太好,我们一起学习,我一直鼓励她,想让她坚持,我们一起上大学……” 柳依依和言蹊已经猜到结局了,她们面露不忍,余胜男是个既坚强又随和的人,她们都没见过她脆弱的一面,印象里无论什么时候她都是笑嘻嘻的。 “高三那年她实在撑不住了,我也不去上课了,就陪着她,她没法高考,我去考了,还不到放暑假她就走了。” 柳依依挺得眼泪闪闪发亮,言蹊深深地透出一口气。 余胜男把杯子的茶水一饮而尽,过了好几秒才说:“那年我没考好,复读了一年才考上理想的大学。” “所以你是因为她才选择当医生吗?” 言蹊轻声问道。 余胜男摇了下头,又点点头:“我一直想当医生,不过……是因为她我才选择外科,胸外科。” “在医学院那么多年,我是最刻苦的一个,根本不敢谈恋爱,每次撑不下去就想想她,我一直没有哭,直到第一次上手术台,我的第一次手术,我记得是六个多小时,下了手术我就哭了。” 余胜男深吸一口气,眼皮发红:“我才意识到她受了那么多苦……” 三个人都静默了会儿。 柳依依擦了擦眼角,“那你怎么会,喜欢……” 言蹊也疑惑地看向她:“喜欢我三哥?” 余胜男笑了下:“她走后有很多年我一直没有固定的情侣,男的也好,女的也好,对我来说,性别不是问题,而是身体里面的灵魂比较重要,问题就在于可爱有趣又契合自己的灵魂太少了。” “所以言以南对于你来说是”柳依依有点不可置信。 “扑哧。”余胜男笑开了:“他很可爱啊,还有每次我见到他心情总是很好,他那么简单,跟他在一起很轻松,他总有办法让我笑出声。” 言蹊也笑:“那我就放心了。” “言以南知道吗?” 柳依依问。 “知道,他求婚的时候我跟他说了,因为有些男人会介意,所以我就告诉他了。” “我三哥不会介意的,他是真的爱你。” 言蹊笃定道。 “是,他真的不介意,我跟他说即使她现在已经不在了,但我在心里的一块角落里还是会有她的存在,并不代表我不爱他,而是人生中有些时候我会去想念她。” “哇,你真浪漫。” 柳依依感慨道。 “你知道他跟我说什么吗?” 余胜男摸下头发,翘起唇,绽开笑容:“他说完全可以,他人生中也需要有些时间去看看Av片……” “噗哈哈哈哈……” 柳依依大笑,言蹊也连着轻笑几声。 “你们看,他是不是很可爱?” 余胜男笑起来。 柳依依啧了一声,“想不到啊想不到,言以南还真是有福气。” 是真爱一个人,才觉得那个人一举一动都可爱,会从心眼里真心地笑出来。 言蹊笑着补充道:“我三哥确实有福气,他之前有些不着调,碰到你之后就万事足了。” 余胜男歪头看了言蹊一下,打趣道:“你也挺有福气的……” 柳依依加入余胜男:“对呀,言小五,你别那么老古板,之前你没恋爱我们聊天也不好说你,现在你可不一样了!话说你们什么时候确定关系的?透露一下嘛!前段日子还急死我了。” 言蹊默了两秒才道:“就是在一起了,你不要跑到陶陶那里去八卦。” 柳依依牙酸道,“行吧,要我不八卦也行,你多透露一点嘛!” 她转头对余胜男说:“跟你说这个人我都担心她要当尼姑,现在她好不容易拐了个小女孩,难道不应该把细节跟我们说说吗?” 言蹊听到“拐了个小女孩”神情尴尬:“你们也太八卦了……” “那好吧,你就回答一个问题 ,”多年的亲友情谊,柳依依认为言蹊就是个闷骚古板的性子,直接就挑最好奇的问:“你就说说你有没有心理障碍吧?” 言蹊知道柳依依为人直率大胆,从她刚才的一番“划区理论”,这问题的深意已经不言而喻了。 她低着脸,想着怎么说才好,昨晚和安之两人在床上缠绵的画面又在脑海里重现。 “姨姨……” “你好美……” “我想跟你永远在一起……” 少女甜蜜的呢喃声犹在耳边。 言蹊纤白的指节屈起,轻轻划了下杯子光滑的边缘。 她在情爱之中并不是主动的人,对伴侣要求又高,所以多年来宁缺毋滥,久而久之,似乎丧失了爱的能力,本来早已经抱定独自过好一生的信念。 “我不像你们,从来没有过那么深爱的人,虽然谈过恋爱,但事过情迁,也没有留恋。在前任眼里就是自私冷血的人,在爱情上我本能想规避所有的风险。” 言蹊开口道:“但在陶陶身上,我轻易就能够为她放弃所有原则。” 自小看着她长大,巨大的年龄差,同性,异地异国恋。 这些都是障碍,而她们之间也许还会有很多问题,和连她都无法预料的不安定。 万一再过几年,陶陶再大几岁,不再爱自己了,那么“永远”就是个美丽脆弱的诺言。 可言蹊就是无法控制自己不去对她动心,一 看见陶陶的脸,她的内心就会泛起澎湃的缠绵的激荡感,把所有的风险都抛之脑后。 “哦……” 柳依依捂脸发出声音,搓搓手臂:“一手的鸡皮疙瘩。” “确实有点肉麻。”余胜男点头道。 言蹊垂着脸唇角勾着笑起来,一旦开了头,好像没有什么不好讲的:“咳,要说没罪恶感那是不可能的,她还那么小呢……” “我记得安之属兔,也有22了吧?”余胜男侧头问柳依依。 柳依依点头一本正经附和道:“没错,22岁半了,哪里有‘那么小’!” “咳咳,你们……”言蹊脸颊莫名飘了红晕:“不是,就,咳,”她顿了顿,又说:“亲她的时候还好,就是我要继续……就会想起她小时候的样子……” 昨晚在床上,香甜的吻,柔软的身子,还有她一句一句的“姨姨……” 她不叫姨姨还好,不是说她不喜欢陶陶叫她姨姨。 但是她该怎么解释那种内心既羞涩煎熬又觉得隐秘刺激的感觉…… 那种身心都颤栗的感觉…… 言蹊脸上的红晕越来越深,她轻咬了下唇,叹了口气。然后言蹊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蓦然抬眸望向她们。 柳依依见鬼似的望着她,捂住嘴,余胜男抿嘴忍着笑。 柳依依忽然尖叫:“啊啊啊啊,言小五你个老不羞,居然在纠结这个……” 言蹊:“……” 余胜男极力忍着笑:“不要有压力,你就,”她还是笑出声:“顺其自然就好了。” 柳依依还在叫:“你居然在纠结怎么吃掉小安之,她还那么小,你真是个禽兽啊!” 言蹊觉得头疼脸发烧,长叹一声掩住脸。 余胜男笑翻了。 第134章 吃了晚饭, 言蹊和安之在老宅又呆了一会儿, 言蹊自觉很平静地说要回去那边家里, 言以东多嘴了一句:“大哥好不容易在家一天,也不陪着我多说一会儿话。” 言蹊不露声色,说:“没啥好说的。” 言以东自从调到邶城以来, 就对她诸多关注, 因为上次说到终身大事让她反感了,言以东倒也不好再说,自家小妹年纪也不小了, 他不能再多加干涉, 只是这独身一辈子的想法在他看来是万万不成的, 但是他也不能直说,只能暗地里跟他老婆递眼色。 萧雨桐倒是接收到了他的眼色,只是她转头对言蹊说:“行吧, 那你们回那边吧,天气也不早了, 开车小心。” 言以东愣了下, 也不好拆他老婆的场,等言蹊和安之出了门之后才说话:“你怎么回事?一点默契都没了?我之前不是让你去做小五的思想工作, 明天去见见我介绍的人?” 萧雨桐闲闲道:“不用啦, 你没看到小五有点不一样吗?” 言以东莫名其妙:“哪里不一样?” 萧雨桐白了他一眼:“最近她的精气神都不一样了, 她谈恋爱了。” 言以东先是惊喜,又怕这是虚喜一场:“真的?” “真不真你过段时间就知道了,你一个大老爷们整天热心做媒婆, 你三不三八?” 言以东气得差点岔开气。 言蹊带着安之回到了家,刚才在老宅两人都没有单独相处的时间,而且经过昨夜,她们更加不敢进行过多的眉眼交流,至少安之不敢,怕忍不住就想要上前去拥抱和亲吻她。 可是到家了她突然也不敢了,上了二楼,她觉得有些累,就趴到沙发上,言蹊走进了卧室应该是换衣服去了。 刚才在车上也没有多少交谈,只是一些含蓄温情的小动作。 安之有些紧张,她不知道亲密过的两人需要说什么,需要谈论一下昨晚的事情吗 这个念头刚刚冒出头,她的脸就发烧,说什么呢?说她表现得好不好? 安之捂住眼睛,她根本就不太懂,还是言蹊引导她的。 所以该说什么呢? 言蹊走了出来,对上了她的目光,一时之间两人之间都有点讷讷的。 安之意识到她不仅她一个人在害羞。 言蹊站在卧室门口,换了身家居服,水光潋滟的眸子幽幽地看着她。 两人从目光到行动,都透露着一些暧昧的诡异,诡异的温馨。又觉得什么都可以不用说,彼此都懂。 过了一会儿,安之绽开酒窝,朝着言蹊伸出双臂,言蹊轻笑了声,走过来抱住她。 洗完澡,安之窝到床上搬着笔记本在回邮件,言蹊在一旁看着书,一室静谧。 新学期即将开始,她需要和课题组的同学还有导师联系,她把头靠向言蹊的肩膀打着字。 言蹊放下书垂眸望了望她,把她搂过来让她舒服一点。 安之穿着言蹊给她买的浅粉色的宽松的珊瑚绒长裙子,小花边袖口和下摆,胸前的丝带系了个蝴蝶结,垂着两颗圆绒绒的小毛球。 一只粉粉的,软糯糯的,小兔子。 打着她不懂的专业英文术语,全神贯注的,酒窝陷进去的,跟她小时候认真做作业很像。 言蹊心里某处软得不可思议,满满的都是怜爱。 安之虽然在认真打着字,但也怕枕久了言蹊的肩膀会酸,她起身靠向床头的软枕,取而代之地是把她腿架到言蹊的腿上,继续打着字。可能这个姿势太舒服闲适了,她甚至动了动脚丫子。 言蹊的嘴角上扬,捏了捏她的脚。 安之轻微哼一下,抿了抿酒窝,继续打字。 少女的脚丫纤巧白嫩,温凉的,言蹊摸了摸问:“不穿袜子冷不冷?” 安之摇了下头,她笑起来晃了晃脚丫,小声道:“痒痒……” 她把脚缩了缩,裙子上滑,露出一截白皙的小腿。 言蹊眸色微深,女人的腿型要比男人的要纤细光滑,女人和女人的腿也是不一样的,她以前都没发现少女的腿就像是牛奶白皂雕刻而成,隐藏于裙底,更让人有想去一探究竟的冲动。 言蹊的脸颊微热,她的心理障碍不像柳依依说的那种女人之间的,而是她和安之特有的羁绊带来的。 安之丢了笔记本,扑过来亲昵地抱她。 言蹊搂住她,“忙完了?” 安之笑嘻嘻地亲她一口:“忙完了,要亲亲。” 这小兔子,越来越黏人,也越来越爱索吻,而且她越来越可爱了。 两人亲密地靠近,亲吻得气喘吁吁,安之额角贴着言蹊的脸颊,满足极了,深深地吸了吸言蹊的领口。 一只软萌求怜爱的小兔子。 言蹊低下脸又去吻她。 小兔子陶陶揪住她的衣襟,蜷缩在她的怀里,蹭来蹭去,然后就把手悄咪咪地伸进了言蹊的衣摆。 言蹊按住她不安分的手,脸上漾开微嗔的粉色,盯着她。安之的酒窝凹入脸颊,脸色嫣红,含着羞意地凝望着她。 言蹊鼻尖触了下她的,拿出她的手。低语道:“……我刚生理期来了……” 她艰难地说道,低敛着的睫毛都难为情地颤了颤,安之的脸也蓦然红起来,咬了下唇瓣:“我知道……我看到了浴室柜子里的棉条了。” 言蹊的脸上的红色迅速扩散开来,她静默了。安之也静默了。 安之扑哧地笑开了,她非常喜欢言蹊这种害羞又无法掩藏的样子,她的姨姨怎么会这么可爱啊! 安之紧紧搂住她,飞快地在她脸上啄了好几口。 言蹊还在发窘,也没避开,过了一会儿才抚了抚她软嫩的脸颊:“好了,睡觉吧。” 安之应了一声,两人躺下。屋子里很暖,言蹊的怀里很暖很软,她还是老样子抚着安之的头发哄她睡。 安之缓缓地眨着眼皮,感到一种浓重的幸福感。 过几天她就要回美国了,又要两地分居的时候,她并不觉得难受,言蹊也没什么抵触的情绪 ,从柳依依的嘴里,安之知道言蹊和她前任是因为出国而分开的,至少她不用担心这个。 她知道言蹊还有她的顾虑,没关系,她愿意慢慢等,经过昨夜,她有足够的信心。 安之很快就在言蹊的怀里入睡了。 余下的几天过得很快,白天言蹊去上班,中午安之回去找她吃饭,偶尔她们逛街,看电影,逛超市买菜。 言蹊做饭的水平还比不上安之,她就在一旁帮忙,她们两个像是连体婴一样,有时不说话,有时说很久。一些琐碎的事情她们做起来都充满了浓情蜜意。 几天后,安之恋恋不舍回了美国。 回到了波士顿。这座古老又现代的城市的气温在这个冬天达到零下十几度,跟邶城温度相差不远,就是风雪大,雪最大的时候已经淹没到人的膝盖。 安之刚回来几天在倒时差,课题也紧,她熬了两天两夜,不经意就感冒了。 一开始还不严重,只是打喷嚏和鼻塞,她没打电话和视频,到了年底言蹊也很忙。 谁知道国内除夕那天她的症状越来越严重,浑身发冷打颤,头重脚软。 她强撑着跟家里人视频完,就歪到床上了。 过了一会儿,言蹊要跟她单独视频,安之按掉了。 “不舒服吗?你脸色不太好。”言蹊语音问她。 “没什么,我困了。”安之艰难地打着字,摸了摸额头,感觉自己有些发烧。 她觉得很难受,人生病不太舒服的时候负面情绪最多,国内又是喜庆洋洋的春节,她更加不想煞风景。安之裹着棉被伤感了一会儿就睡着了。 隔天起床脸色还是不太好,头痛怕冷喉咙痛。打电话跟导师请假,然后托同楼宿舍的妹子给她带药。 宿舍新住进来一个中日混血的学生,见她的样子不太好,还给她外带了一碗粥回来。 安之吃了粥吃了药,又蒙上被子睡。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醒来仍觉得难受。感觉妹子给她带的药不见效,安之没办法,也不敢洗澡,看了手机,她一整天没联系言蹊了,言蹊也没有联系她。 安之这下更觉得委屈了,她抽泣了几下,然后要告诉自己不能太幼稚。她不想吃东西,喝了几口水,又去埋头睡。 这一觉又到了隔天下午,安之昏沉沉地醒过来,实在受不了不洗澡,只能去洗手间擦洗了下,换了身衣服。 这时有人敲门。 安之一打开门呆住了,然后扑过去抱住她。 言蹊神情微疲惫,唇畔的笑容仍带着稠密的温柔之意。她腿边立着一个小行李箱。 安之心里泛起又惊又喜又难过的复杂感觉,软声问道:“你怎么来了?” 言蹊进了屋,仍搂着她,仔细瞧了瞧她神色:“我怎么能让你一个人过年,我看你脸色不太好……” “你,你这是……”年前言蹊根本走不开,过年期间直达的机票也难定。 “嗯,还好,转了机。”言蹊皱皱眉,摸摸她的额头:“果然还是生病了……” 安之鼻子一酸,眼前顿时水雾弥漫,哽咽。 “好了,乖,不哭,我在呢。” 言蹊身上特有的气息把她环绕住,她身上有取之不绝的能给她力量的安全感。 安之把脸埋在她的怀里。 第135章 安之因为言蹊的到来, 全身都松弛了下来。 言蹊给她煮了东西吃, 又喂给她药。她居然还那么细心带来了一些必备的药。 然后陪着她到床上睡下。 安之浑身乏力, 扯着她的衣袖:“你也陪我睡一会儿,你太累了。” 坐了一天的飞机,脚都发肿, 然后进了屋子就一直在忙, 也没好好休息。 安之眼眶泛出潮意,想去亲她,想到自己感冒又退回来:“……我都没办法亲你了……呜呜。” 陷入热恋的少女, 因为生病见到爱人, 有一种格外招人怜惜的脆弱。 言蹊微微笑, 纤柔的面容在安之迷蒙的视线里美的不可思议,她珊瑚粉的唇也落下来,“没关系, 我亲你就可以了。” “唔……”安之没能避开,接受了这个温柔怜惜的吻, 她虚弱道:“我感冒, 会……传染的……” “没关系,”女人的吻落在她的唇上, 下巴, 回到她的额头, 她的嗓音平和清泠地像春雪融化下流淌过河石般:“睡一下就好了,乖,我陪着你。” 安之终于睡着了。 也不知道睡了多少时间, 她昏昏沉沉地睁开眼,卧室里窗帘紧闭这,松软的被子软软的,她似乎流了不少汗,脖颈粘乎乎的。 言蹊过来给她测了温度,“还有一点点热度,不要紧。” 扶她起来喝水。 喝了水,安之喉咙的干涸缓解不少,只是还有些难受。 “怎么了?” “想洗澡。”安之觉得自己好像已经发臭了,她有些不好意思再被她抱着。 “嗯,还没完全好,先不洗。”言蹊哄着她,知道她的意思:“有点汗味而已。” 安之本来就睡得脸红扑扑的,这下更红了些:“不觉得臭吗?” 言蹊的语气有了笑意:“没有,还有点奶味。” 安之害羞地抿了下酒窝:“可是不舒服。”全身都粘乎乎的。 言蹊仿佛静了两秒钟:“那我给你擦一擦,换件衣服?” 安之点了下头,她没觉得有什么,言蹊以前就给她洗过澡的 。 言蹊端来了温烫的水,把安之的发丝撩开,热气润湿的毛巾拂过她的皮肤,安之舒服地闭上了眼睛,倚靠在言蹊手臂。 言蹊另一只手去解开她的纽扣,露出了奶油般的胸口,安之眼皮困倦地合上,昏昏欲睡。 她感觉她的上衣被言蹊褪去了,背部也有温暖的湿意袭来,安之眼睛也睁不开了。 接着似乎裤子也被褪下了,安之模糊能感觉言蹊轻柔地擦拭着她的胸前,腋下,肋骨,小腹,大腿,大腿内侧…… 毛巾很柔,滑过她薄嫩的肌肤时带来了异常的感觉,安之喉咙发出细细的哼哼声。 然后擦拭的动作就停止了,被子盖住她,言蹊轻声道:“别再着凉,我去给你找件衣服穿。” 云朵般轻暖的被子裹着赤裸的肌肤,格外舒服,安之再度沉沉睡着了。 言蹊把衣服放到一边,笑了下:“不要我抱了?” 安之没有回答她,她粉嫩的脸颊贴着枕头,睡得香甜。 言蹊探探她的额头,已经完全退烧了,多睡一下也好。 卧室里静悄悄的,能听到安之细细的呼吸声。一条白嫩的藕臂搂着的被子,可能代替了言蹊的作用。 言蹊站在原地,莞尔一笑。低身拿起她的手,把被子揭开一角。 少女晶莹剔透的身体,微微泛着粉,映入眼帘。 言蹊怔住。 刚才擦拭的时候其实已经尽量快速了,也尽量平稳心情。 那天晚上光线不亮,只是柔嫩触感,没怎么看清。而上次见到她的身体,还是在她被烫伤给她洗澡的时候,那天晚上,她还做了个猥琐的梦。 这么暖香柔软地,直露在面前的还是第一次。 言蹊长睫低敛,抿一抿唇,原地呆了好几秒,到底没能抵抗住,掀起被子也躺了进去。 安之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好像是某个盛夏的午后,在老宅后屋的游泳池里一角,头顶有浓密的绿荫遮蔽了阳光,泳池的那一边大舅妈和二舅妈在聊天,还有言大小胖拉着骏骏在玩水,他们在喝冰西瓜汁,也许是香橙汁。 她身子半浸在泳池里,泳池的水一漾一漾泛着光,轻柔地拍着她的身体,安之往下沉一点,水涌到她的胸前。 像柔细的羽毛轻轻抚摸着。 她一开始知道她在做梦,后来就不太确定,神智半清半糊。 一切都太真实了,她甚至看清楚她的泳衣是两件分体式,上衣是粉色荷叶一字肩抹胸,下身是小花裙。 她有这件泳衣。 可是现在不是冬天嘛?她在波士顿啊…… 安之的脑里一片混沌不清。 还可以听到蝉鸣声,闻到似有若无的栀子花的香味,确实是老宅的夏天。 安之舒适地都眯起眼来,身体懒懒的,一个不留神,腿软了下,这是有人及时捞住她防止下沉。 “唔……” 然后温热柔滑的身体倾近把她抱住。 熟悉的感觉。 “姨姨……”安之喃语道。 没有回答的声音。 只有隐隐的水涌声,还有拥抱,触感滑腻地像奶油。 夏天的庭院里有干燥的光尘,混着泳池的水气,还有柔和的小风。 安之恍恍惚惚中觉得泳池的水化成一小颗一小颗果冻抚摸着她的身体,从她的肩膀,到胸前,又化成水流进了她的泳衣。 泳池里似乎还有小鱼,在她的大腿内外侧钻来钻去。 痒痒的,轻轻的。 好像还有尾巴,拂在腿侧像羽毛扫过。 她想开口问泳池怎么会有鱼,好像言蹊放开了她,泳池的水一下子大起来,她的抹肩掉下去,坚挺的粉团受到一股水腻腻的袭击。 “唔唔……姨姨……”安之有点心慌,不安地叫言蹊。 这还没完,水里的鱼似乎也调皮起来,咬住了她的小花裙,扯开系在腰间的蝴蝶结。 她颤抖地惊呼了声。 怕极了。 泳衣都不见了。 很快,有人抱住她,低低的微哑的声音:“陶陶……不怕。” 她仰着脸,费劲地想睁开眼,只看到女人柔软弧线极美的唇瓣,有很漂亮的珊瑚色口红的颜色。 “姨姨……” 没看到她穿什么泳衣,只是又被抱住了。 泳池的水一下子又涌了过来,好像不是水,而是湿润的花瓣,从她身体滑过,还有蕊舌,灵巧地舔过。 安之浑身发软,身体酥麻,一点劲都没有,不知道能靠在哪里。 世界都在转动,她感到眩晕。 她应该是靠在泳池的墙壁边,可惜为什么会是软的像云,好像在她的床。 她茫然地低吟着。 “陶陶……”她听见言蹊的低唤声,有点陌生的感觉,她像在压抑着什么,特别有磁性。 “给姨姨摸摸……” 她的声音似远又近。 有一阵风掠过树梢,树叶重叠处,栀子花的香气静静地传来。 花朵在阳光和和风的抚摸中懒洋洋的舒展着身姿,恍惚之间安之也觉得像是一朵花,被女人的手指慢慢地揉开,在她的手指间绽放开来。 被很轻地,反反复复地,很怜爱的摩挲着,抚摸着。 泳池的水一荡一荡的,缓慢柔和地晃着。 毛绒绒的棉被微凉慢慢被暧昧的嘤咛声呵暖。 意识模糊中,不知身在何处。 棉被里的手指。 泳池中的小鱼。 安之不知不觉地放松身体,然后又微微颤抖起来,喉咙发出奶猫的呜呜声,脚丫子蜷缩起来,感觉突然有一场大雨,哗哗砸下,水面骤然上升,花朵也被浸湿了。安之的呜咽声变得细密起来,女人绵软地哄着她,抚摸着她,安之攀紧她,全身软趴趴的。 阵雨过后,花朵羞答答地滴落了清澈晶莹的露珠。 安之失去了力量和意识,在余韵中陷入一片黑甜中。 醒来时候房间亮着挂在窗帘的星星灯,温馨可爱的光线陪着她,安之伸了个懒腰,揉揉眼坐了起来。 好几秒钟她是懵然的,呆呆的,然后记忆才慢慢恢复。她疑惑地看看自己,干净洁白的睡裙好好的穿在她身上,被她睡出了一些褶皱。 根本不是在泳池,也不是夏天,她也没有穿泳衣。 对了,她感冒了,言蹊给她擦身体,换上了睡衣。 安之后知后觉地涨红了脸,然后她做了一场春梦。 太羞耻了,她缩了缩脚,不由得捂住脸。 “醒了?”言蹊走进来,见到她坐着,眼角绽开了温柔至极的纹路。 “嗯……”安之垂着脸,还在羞窘中。 “肚子饿不饿?”言蹊走近摸摸她的额角,满意已经正常的温度,手指摸到她的脸,她问:“怎么脸这么热?再量下温度。” “不用,不用……”安之吸一口气,尴尬地解释:“我就是闷在被子里热的……” 她没敢抬头,要不然就会看见言蹊不自然的心虚的表情,还掩饰地清咳了声,故作镇定道:“嗯,那就好,去洗洗手,擦把脸,我去煮面,很快就能吃。” 安之点点头,在言蹊走出去后才松了口气,脸上还有氤氲开的热度,她慢慢地蹭向床边。 突然,安之若有所觉地歪歪头,撩起自己的裙子,看了看,又放下,有些疑惑。 她的小裤怎么也换了呢 (晋江清水版——安之视角) 第136章 言蹊简单地煮了两碗面, 两人吃完。她不让安之收拾, 叫她去沙发坐着休息。 宿舍不像邶城的家里, 虽然五脏俱全,但是对比起来就是个麻雀窝,安之在客厅的沙发上看着言蹊忙来忙去, 把脚蜷起来, 心里安定又甜蜜。 “姨姨,工作没关系吗?” 言蹊道:“我本来初八上班,就像往年一样, 不过年前准备的节目已经录好了, 元宵节过后就会播, 我暂时没有什么重要的事情,所以我可以在这里多呆几天。” “真的吗?”安之开心得整张脸都亮了起来。 “真的。”言蹊洗完了碗,走出来站在门口, 笑着望着她。 她眼下有些疲倦的纹路,她转了两趟飞机, 几十个小时的行程, 一直都没怎么好好休息。到了这里就在照顾她。 但她的笑,仿佛在小屋里燃起了星光。 安之的酒窝深深的藏着蜜糖, 对视之间, 她们眼里都是缠绵的情意。 言蹊走过来, 坐到沙发里,安之投入她的怀中,心里都是甜的, 她深深地吸口气轻轻地问:“你累了吧?” “还好。”言蹊蹭蹭她的额头,半闭着睫毛,安之微仰着脸看她,从这个角度看她脸上的肌肤几乎没有毛孔,只有细微的纹路,还有细小的雀斑。 这些在安之的眼里都是可爱。时光非常眷顾她心爱的人,她在安之眼里是完美的模样。 “去休息一下吧。” 言蹊轻笑了下:“好的。” 她轻轻地吻了吻她的额头,然后收拾了一下去浴室洗澡。 安之呆呆地红了下脸,想起了那个春梦。她想着接下来这几天的课程,她已经请了两天的假,可能要去补上,看不看能不能跟导师求个情,说她女朋友来了…… 女朋友。 安之羞涩地刚露出笑容,又想到严格的导师,苦了下脸,最好还是先不要说,先把实验的任务完成再说。 “在想什么?”言蹊穿了件白色的浴袍,见她呆呆萌萌的,忍不住笑着问。 安之摇摇头,站起身:“我去把换洗的衣服拿去洗。” 宿舍楼下有公用的几台洗衣机,安之这栋楼住的人少,所以还算干净。 她去浴室洗手间找了一圈,“我早前换洗的衣服呢?” 言蹊顿了顿:“我洗了。” “啊?”安之呆住。 除了睡衣还有她的小裤呢,虽然这不是言蹊第一次给她洗了,在她初潮时候,也是她洗的。 当时已经够羞涩了,但是现在更加…… 因为她刚才做了梦梦到了她们在亲热,那么很可能小裤会有…… 光想一下她不由自主红了脸:“你都……帮我洗了小裤……” “咳……” 安之低着头,没有发现言蹊的脸也微红着,只是她强装自然:“嗯,没有关系,你出了汗,所以……要换掉。” 恐怕不是出了汗吧,安之更加羞窘地缩了缩脖子,肯定被她发现了,言蹊怕她尴尬所以才这么说的。 言蹊真的心虚极了,本来她只是想陪着安之睡一会,可是她当时给她擦完身子,安之全身仅仅穿了小裤,香沉沉地躺在她怀里,睡得很熟的样子。 还呢喃叫着“姨姨”。 少女的身子美得像幼嫩的含苞的栀子花,又香滑地像奶油,她情难自禁地亲了,也摸了。 根本不敢再做什么,也怕弄疼她。 虽然她们是恋人,但是安之是病着昏睡的,怎么想都不太好。 她果然是柳依依口中说的“禽兽”,言蹊发现自己有这一面,差点要崩溃了。 该不该说实话呢?是不是要对她坦白呢? “那你进去睡吧……”安之觉得气氛太尴尬了,赶紧把言蹊推进去房间。 言蹊不自然地掠了掠头发,欲言又止。安之凑过去亲了亲她脸颊,说:“我去看下邮件,等下过来陪你。” 可是,没多久,她爬上床来抱住她,可爱的面孔挂着笑:“我要先陪你,然后再去看邮件。” 言蹊不由自主露出笑容,张开双臂接住她。 少女软软甜甜的唇亲昵地贴着她的脸侧,言蹊的嘴角弯起,接着她神情顿了顿,略羞赧道:“我有件事情要对你坦白……” 可怜的言蹊,一辈子都没做过心虚的事情,连开场白都是僵硬的,意识到这点,言蹊更加觉得窘。 少女的眼神在微暗的卧室里莹莹发亮,言蹊忘记了她的窘迫,她的声音都低了下来:“ 刚才你睡觉的时候,我做了不好的事情,我欺负了你……” 安之懵住一时,她花了好几秒钟才反应过来言蹊说了什么,脸逐渐发烫起来,她做过梦,而现实却比她想象的还要真实还要心动。 她内心是喜欢言蹊对她情难自禁的,言蹊什么样子她都喜欢,就像她此时难以启齿的心虚的表情,安之也爱死了。 安之忍不住亲她,把脸贴着她的脸喃喃道:“我当时做梦了……” 言蹊听着她的话,抚着她的发丝,感受着她脸上温烫的温度,或者也是自己的。 她们都不说话了。 过了一会儿,安之小小声贴着她的耳边问她:“你是怎么欺负我的……” 她的语气都是湿漉漉的,却在言蹊的耳边像炸开一样。 “我……”言蹊喉中干涸,说不出话来。 她微直起身子,居高凝视着她,手伸过来,抚摸她的脸,从她幼暖的脖颈,纤巧的肩膀,然后抚摸到她的胸乳。 安之微微睁大眼睛,像只突然受惊的小白兔,然后茫然又期待着她抚慰的眼神。 言蹊柔细的手指描绘着少女甜美的桃子,滑向她平坦紧致的小腹。 她只是隔着薄薄的衣料抚摸她,安之颤抖着,有点受不住地咬住唇。 而言蹊的眼眸潮润,微深,像有引力吸着她的身体仰起来。 她们都没说话,只是言蹊的手指越来越往下,摸至她的大腿,撩起她的睡裙,滑入她的腿侧。 安之终于忍不住了,松开被她咬得发白的唇瓣,嘤咛:“姨姨……” 言蹊低吟一声,偎向她,亲吻着少女粉嫩的唇,她的唇往下隔着衣服亲着她的粉桃。 安之的嘤咛声越来越急促,她抓着床单,觉得自己要融化了,她弯起她牛奶白的膝盖摩挲着女人的腰。 女人的手指从她的裙底滑出来,往下摸向她的小腿。 言蹊处在一个天人交战的境地,好不容易才把自己撤出来,她把手移开少女的身体,深深地透口气,缓缓地亲着安之,让她彼此平静下来。 卧室有一层朦胧细弱的光,少女的脸庞如微粉的玉兰花瓣,眼神楚楚地望着她。 言蹊捂住她的眼睛,亲吻着她,避免自己沦陷:“我需要休息,我年纪大了……” 暮色深深,黛黑色的天幕下有萤萤的灯火。 言蹊躺在床单上,她把安之赶出去做功课了,少女红着脸跟她腻了一会儿才出去。 言蹊摸了摸自己的脸,年轻澎湃的情潮涨满了她的心。 来波士顿的那晚,她跟爷爷坦白了她和安之的事情,她说:“我和陶陶在一起了。” 在她的记忆中,爷爷总是镇定自如的样子,奶奶也是,温柔地在爷爷身边,两人默契地只要一个眼神就能懂对方想要说什么。 爷爷看着她,似乎在思索这个“在一起”是什么意思,奶奶也微笑地望着她。 言蹊透出一口气,怕他们不太明白,她继续说:“我不会跟另外的人在一起了,我爱陶陶。” 爷爷奶奶听到这句话也只是眨了眨眼,两人就看着她,不发一语。 言蹊不太确定二老真的听懂了没有,在一直抚育和爱护她的长辈面前,她内心还是很忐忑的,而且在她记忆中,她爷爷极少对她发火,无论是她小时候调皮捣蛋拆他的花,还是她年少时捡回来一个孩子带在身边养。他都是包容着她,奶奶也是。 言蹊已经做好了受责骂的心理准备,她唯一庆幸的是陶陶那时不在她身边,她可以护着她。 然后爷爷说:“知道了,太晚了,我和你奶奶要休息了。” 奶奶点点头。 言蹊一时摸不准他们的态度:“……就这样?” “嗯,你不是要赶飞机?去吧。”爷爷挥挥手,奶奶也是笑眯眯地,甚至还困倦地打了个呵欠。 言蹊只能站起来退到门口,然后听到奶奶轻声问爷爷:“在一起是我理解的那个‘在一起’吗?” 爷爷不知道说了什么,言蹊只是听见他悠悠地叹了口气。 言蹊在床上翻了个身,爷爷的那声叹息会让她心情沉重,她知道二老一直想让她成家,有个平凡幸福的家庭。 只是世事难料,一切在情理之中又在意料之外,爱情也是如此。 让老人失望和担忧,言蹊有些忧伤,但更多的是如释重负,好歹走出了这一步,她这是在对自己的爱情负责。 在这个夜晚里,在爱人的床上,她觉得安心,前所未有的安心,像是她很小很小的时候,外头下大雨,她不能出去玩,哥哥们为了哄她,在她被子里塞了很多糖,她爬上床,一掀开,哇的一声,然后枕头底下也都是糖果,她剥开一颗,含在嘴里睡着了。 想着,奶奶又要说她不好好保护牙齿了。 但是大人们轻责她,还是会包容她。 而她长大后,有个小女孩也会特意给她留糖吃。 很甜很甜,是被爱的甜蜜。 而那个女孩子,就是她的糖。 第137章 她的陶陶 安之内心不是不郁闷的,言蹊就会撩她,从来都不敢对她动真章,真是太过分了,太不解风情了! 一开始说要对她负责,不能在家人里坦白之前欺负她。然后又说抱着她会想到小时候的她,这还是柳依依说漏嘴告诉她的。 虽然说昨天在她昏睡时候欺负她了,可是在她清醒的时候却只敢摸摸她, 明明她的小裤都被换掉了,肯定不止那么摸,还说什么年纪大了需要休息。 真是一位顾虑超多的老人家! 她气鼓鼓地在客厅里看着邮件,半天也没看进去,起身去卧室看言蹊。 她侧躺着睡着了,呼吸浅浅的,她的脸颊在昏暗的灯光下有一层温柔润泽的莹光。 安之酒窝漾开,看着她好一会儿,确定她睡熟了,去亲了亲她。 谁让她这么爱她呢?看在她年纪大的份上,迁就一下她好了,既然言蹊有这么多的顾虑,但就由她来了,就像那晚一样,反而是她占便宜了。 安之又亲亲她,“晚安,‘年纪大的姨姨’。” 隔天她给言蹊留了早餐和纸条,然后就去上课。 安之怕言蹊无聊,尽量高效率地完成她的课业,挤出多一点时间来陪她。 但言蹊丝毫不觉得,哈佛校园广阔,遍地都是图书馆,安之去上课她就去图书馆看书,天气不太冷的时候在外散步,欣赏校园的雪景,拍照。搭车去H Mart 买点亚洲食物回来做饭,有空时和安之去 Tremont St 看电影。 言蹊想给安之买辆车,安之笑着说她也不经常出外,出去的时候可以借宿友的车,给他加油就可以了。在学校里她骑自行车或者撘学校提供的免费 Shuttle bus 。 言蹊想了想,先答应了,以后再说。 有天天气好她们和许嘉尔见面,许嘉尔未免尴尬,也带上了她的女朋友。 她的女朋友Rachel 非常喜欢安之,结果她们两人聊着天,而言蹊和许嘉尔相对无言,自顾自地和彼此的饮料。 后来吃饭的时候,安之察觉出来了,加入了对话场面才好一些。 她们回到宿舍后, 安之问她:“你好像不太喜欢许嘉尔?” 言蹊浅浅笑了笑,不说话。 她是不喜欢她,很多年前一见到她就不喜欢。但在安之面前她不会说。 安之走到沙发,挨着她,无辜的眼神盯着她。 言蹊摸摸她的头,还是不打算说。 安之歪着头想了想,突然一笑,挨近她手臂:“你是不是吃她的醋啊?” 言蹊几不可察地僵了僵,不说话,盯了她一眼。 安之吐吐舌头,促狭道:“她现在都有女朋友啦,而且那时候小,只是对我有朦胧的好感啦……” 言蹊抿嘴,脑海里浮现了那时她好不容易鼓足勇气来到安之的宿舍门前,却看见许嘉尔的时候。 虽然后面不像她看到的那样,但是现在想起来还是不愉快。 只是说出来显得她很小气。 “不止她,你在大学时候不是有个师姐也对你很有好感吧?” 言蹊岔开许嘉尔的话题。 “嗯?”安之想了想,“不过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 “还有现在住你旁边的那位日本女孩子。” “啊?你说端木?” 端木惠子是中日混血,前几天安之生病给她带药的,也来敲门关心过她,跟言蹊打过几次照面。 “不是不是,她有男朋友的,只是今年搬进来,然后见我是中国人,瞧着亲切而已。”安之摆手道。 “哦……”言蹊也只是顺口一说。 安之后知后觉从她的语气中咂摸出一点酸味,她噗嗤一声笑嘻嘻地看着她。 言蹊被她打趣的眼神看得不自在,她扑到自己怀里,言蹊下意识地搂住她,有点没好气地捏捏她的脸。安之微微皱起鼻子, 然后又蹭着她笑开来。 言蹊戳戳她的酒窝,幽幽道:“你可真是招人喜欢……” 以后可能还有更多人喜欢这小兔子。 言蹊想,这种危机感会伴随着她。 可安之搂住她脖子笑:“我只要招你喜欢就够了呀,喏,招不招你喜欢啊?” 言蹊被她逗笑:“喜欢,喜欢。” “不要敷衍!”安之捧住她的脸,“看着我说!” 这么霸道的一面倒是少见,言蹊愣了下, 年轻女孩子明媚的笑,牙齿皙白,嘴唇粉嫩,然而她的脸颊害羞地红了起来。 “当然喜欢了……”言蹊喉咙动了动,抚了抚她的脸颊,眸光深邃。 安之比她要主动,贴向她就吻住她的唇,舌尖调皮地伸进她的口中,与她纠缠。言蹊眯了眯眼,开始回应她,手掌摸到她纤细的腰肢,慢慢摩挲。 屋子里很静,安之软软地挨着她,软绵绵地喘息道:“不要摸了……” 言蹊抬着她的下巴,一下一下地吻着她,唇齿相依:“……嗯?不让我摸了?” 安之拉开言蹊放在她后背的手, “对,不让你摸了。” 这女人,也只敢隔着衣服摸她,就会光撩她。 安之鼓起脸,干脆抬腿跨坐到她膝盖上,安之轻轻地捶了下她肩膀:“以后不准你再摸我。” 言蹊错愕地望着她。 安之一张脸全都红透了,明明就很紧张,还要勉力坚持自己的说法:“你以后就,就只能,当bottom了。” 那个“受”说不出来,她还换了个英文单词,明显太紧张了,她决定先下手为强, 先含住她的嘴,然后摸进她的衣服。 言蹊先是莫名奇妙,听到后面反而想笑,然后安之的吻就落下来了。 如果不是她的吻显得心慌,亲几下也没亲到唇上,那一番“不准”“只能”的话听上去还像那么一回事。言蹊忍不住轻笑起来。 她本来就是一对笑眼,稍年轻时笑起来清爽靓丽,如今经受时光的淬炼,眼睛更有内容,笑起来深邃妩媚,更因为是在看她,更增添一份情人才有的旖旎。 安之都看呆了,心砰砰乱跳, 她本来手就按在言蹊的腰间,那里的肌肤光滑如玉, 她两颊绯红,悄悄地把手往上,往上,再往上,同时把唇印到她的脸颊,和脖子。 言蹊的笑声停了,呼吸略微重了,她也不说话,也不阻止她的动作,待安之的手指摸到她内衣的边缘,她才轻语道:“不准我摸你,那你摸我就可以了?” “这也太不公平了。”言蹊的鼻子触碰她的屋里只亮着一盏灯,她的声线低下来更加有感染力,气息请淡芳香,呵到安之的耳朵周边的肌肤都粉了。 安之到底脸皮薄,她心虚得没胆子再摸了,讪讪地把手抽出来,嘟囔道:“给过你机会欺负我,你没欺负到底……你‘年纪大’,我让着你。” 她脸通红通红地,仍旧嘴硬道:“以后就不给你机会了! ” 隔了好几秒她才没听到言蹊回答,她悄悄地抬眼看她。 言蹊默默地凝望她,眼神难以解读。 安之咬住唇,觉得好尴尬,她身子动了动,想从她膝盖下来。 突然,言蹊倾近来:“既然我以后都没机会了,那我现在可不可以继续那天没完成的 ‘欺负’?”她低着嗓子,声音有着被暧昧浸透的质感。 热意蒸着安之的双颊,她咂摸了好几秒才明白言蹊的意思,慌得往后退了退。 言蹊一向温柔,也不会强迫她,只是安之慌里慌张地歪到旁边,陷入了沙发,言蹊伸手拉她的脚踝,打了个激灵,手往外摸什么东西,一不小心。 啪嗒。 黑暗如潮水蔓延在屋子里。 安之僵倒在沙发,她刚才把灯给按灭了。 一时间适应不了大面积的黑暗,摸不清东南西北。 “姨姨……”话音刚落,熟悉的柔软的身体靠过来,回答她的是言蹊的手,按住她的肩膀,动作之间她的香味袭来,以吻封声。 安之瞳仁睁大,耳畔嗡嗡的,言蹊这次吻得突然又强势,她立刻撬开她的牙关,舌尖略略掠过她敏感的上颚,勾过她的小舌吮吸。 安之所剩无几的理智,顷刻间荡然无存。 黑暗中放大了一切的感官触觉,灼热的吻如火星崩开,星花四溅。 言蹊慢慢地压低她的身体,一边吻她,一边毫不犹豫地掀开她的毛衣。 她穿着出外回来的松垮大毛衣,很快就被她脱掉,剩下一件贴身圆领衬衫。女人的指尖往她的背后摸,恋恋地摩挲着少女不盈一握的腰肢,一寸一寸地往上滑,不在后面,她手指绕到前面,轻轻一挤压,两团柔软就弹跳到女人的掌心。 安之被言蹊吻得晕乎乎的,意识都模糊,整个世界里都是她清香的气息。 直到言蹊的抚摸着她的胸乳时,她才反应过来刚想惊叫,言蹊含住了她的耳垂,湿软酥麻,安之那声惊呼被困在喉咙,卸了力量,只余下了弱弱的娇喘。 黑暗中看不清少女的神色,只能感觉到她柔软如花的身体还有绵细的喘息,言蹊觉得有些可惜,但黑暗也壮大她的胆色,让她纵容了自己。 是她的陶陶,亲亲摸摸有什么关系,是她的。 她幼软饱嫩的桃子立起小小的尖尖,跟她的人一样害羞地拱着她的掌心,真让人爱不释手。 言蹊干脆拉开了她的衬衫,即使在黑暗中,少女的身体袒露出来的那一刻,空气也仿佛凝滞了。 言蹊又去寻摸她的唇,少女回吻她,软软地勾着她的脖子,两人汲取着对方的香甜, 忘情地拥紧。 隔了好久,安之才气若游丝,语不成句道:“硌疼我了……” 言蹊摸了自己身上的衣服,应该是扣子硌到她了,她抚抚她的脸颊,安慰道:“乖…… 哪里疼?姨姨亲亲就好……” 安之分了神,想说这口是心非的“老人家”,明明她很喜欢“姨姨”的称呼。 才想到这里,胸前一湿,酥麻的感觉传递来,她大脑顿时一片空白。 言蹊含住了她的粉尖,温柔地吮吸着。 “啊……”安之发抖起来,女人的口腔柔软湿滑,她全身像被电流迅猛掠过,两条腿酥麻地快没知觉,也在发抖,过了好久,才有力气去摸言蹊的肩膀。 想要配合也要爱抚她,她的手也颤颤地摸到了言蹊的胸前,却被她空出的一只手捏住,按在头顶。 言蹊暗哑的嗓音响起:“现在轮到你不准摸我,轮到你当bottom……” 她灼热的气息拂在安之的脸颊,身子也是滚烫的,似乎濒临失控的边缘。 都是因为自己吗? 安之的眼神迷离,似有雾霭遮住她的眼睛,全部都看不到了,只是手被按在头顶,言蹊来回地吻着她的粉团,她的另一只手解开她的牛仔裤的扣子,在胯骨反复流连。 情欲像是潮水,在黑暗里把沙发周边这点空间淹没。 言蹊的手指伸进她的棉质小裤里,轻柔地抚摸。 安之咬住唇,透出一口气,又咬住,眼睛莫名地潮润,身子拧着,轻颤着。 她并没有深入,只是轻轻抚着,年长女性比她更懂得女人的敏感处,就一点一点地按压,摩挲。 安之双腿没法合拢,一声一声糯软的吟呻着,来不及吸气,几乎要哭出来。 她突然害怕起来,不知道能得到什么,只觉得前有未有的酥麻舒爽感觉蜂拥过来,一波一波不断,她无助地唤:“姨姨……姨姨……” 女人松开她的手,把她的头按在肩膀,柔声哄她:“不怕,不怕,你有过的,像上次那样……” 上次什么样? 安之还没消化她的话,言蹊摩挲的动作就快起来,来来回回地抚弄,甚至尝试进去一点点,安之不受控制地痉挛弓起身,感觉自己像一颗果子,被人轻轻捏开,瞬间溢出了蜜液。 安之抱住言蹊的手臂,眩晕到几近昏倒,连声呜咽。 言蹊头抵着她的额头喘气声,香汗薄透她的背,她咬住唇,垂眸在漆黑中描绘着情动少女的模样,觉得还不够,无法控制自己,她把安之重新按倒,把她的牛仔裤连同她的小裤扯离她的腿。 安之还没缓过气来,瞬间就发觉她光溜溜的,接着她的两腿被分开。 她猛地明白言蹊要做什么,想要叫却全身无力。 然后全身的敏感点,一瞬间都集中在腿心。 安之脑子缺氧,想要叫都叫不出来,睫毛都湿透了。 言蹊的唇,含着她的那点,轻柔地舔着。 安之软烂如泥,意识涣散,都不记得所在何地,只能任由她的动作,脸颊似火一样的燃烧,脚心也要抽筋了,她低泣起来:“姨姨,呜呜……啊……” 她在昏过去之前还觉得自己已经死掉了。 窒息在她柔清又激烈的爱抚中。 第138章 安之在回宿舍的路上, 她捂了捂被冻得微红的脸, 加快了脚步。言蹊在宿舍里等着她。 想到她就更加害羞, 今天上课走神,讨论时也走神,完全不在状态, 脑海里都是她。 昨天她不争气地晕过去了, 后来也不知道发生什么了,可是已经足够她回味和害羞了。 喜欢昨晚的言蹊。 迫不及待想要见到她。 她小跑到宿舍楼下,拍拍身上的雪, 打开宿舍的门, 爬上楼, 推开门叫了声:“姨姨……” 没有人回答。 安之直觉得有什么不对,她赶紧进门,在厨房, 汤被打翻了。 言蹊僵立在原地,眼神都变了, 定定地盯着桌上的手机。 安之顾不上别的, 轻声唤她:“姨姨,发生什么事情了?” 言蹊回头望到她, 僵硬彷徨的视线投向她, 这才恢复了些温度, 她艰难向她伸出手,“陶陶……” 安之几乎同时握住她的手,同时听到了桌上的手机传来声音。 “你接一下……”言蹊像被抽去了力气, 靠向她。 安之扶住她,拿起手机,电话里是萧雨桐的声音。 安之一听脸色就变了,终于能够明白言蹊的失常。 她们立刻收拾东西乘坐最快的飞机飞往邶城。 在几千米的高空上,安之伸手过去握住言蹊的手,言蹊戴着墨镜,但安之知道她墨镜底下的眼睛红着。 她没有说话,只是也握紧她的,两人十指相扣互相支撑。 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 邶城的昨天中午言奶奶去午睡,三点半的时候 ,心姨上去房间。当时言爷爷正好到楼下走动并逗着双胞胎婴儿。 言奶奶仍没有醒来,她嘴边还挂着一丝微笑,已经没有了呼吸。 她是在睡梦中走的,非常突然,所幸没有受什么苦。 言爷爷本来心脏就不太好,一下子受不住打击也倒了。 老宅都乱了。 生老病死虽说是人之常情,两位老人年事已高,孙子们虽说最小的也超过35岁了,只是他们仍旧盼望着老人们能陪着他们再久一点,两位老人多年来有过一些病痛,可都有惊无险地度过了,言家的孩子们私心一直觉得这一天言之甚早。 家有一老,如有一宝。而言家有两宝。 大家有习惯了家里有两位可爱可亲的老人存在。 在言家一直都没有太大的规矩,即使在孩子们面前十分有威严的言以东,在爷爷奶奶面前还会露出孩子气的一面,更别说几个小的了。 这样的突然,实在让人难以接受。 世事往往难以顺从人愿。 言蹊和安之到的时候是次日傍晚,两人一刻不停赶到了医院。 大家都在这里了,只有两个最小双生儿没有进病房,被护士带下去照顾了。 言爷爷的情况不太好,已经心脏起搏了两次。 言以东按了按言蹊的肩膀,一米八几的大老爷们红了眼:“爷爷一直在等你。” 他们进去了。 言爷爷躺在病床上,面色并没有言蹊想象的难看,带着点回光返照的光芒,他的瞳色已经灰败,却仍含着笑意,一点都不害怕死亡的靠近。 他已经不能如常说话,声气微弱对他的孩子们说:“爷爷有话跟你们说。” 言爷爷轻轻牵动了嘴角,“按照大小的顺序来。” 言以东和萧雨桐上前,老人握住他的手,“老大,这家之后就是你当家做主了,要照顾好家人。” 言以东红着眼,哽了一声:“是,爷爷。” 屋子里的抽泣声压抑着。 言爷爷欣慰地笑了下,对萧雨桐说:“老大媳妇,这些年辛苦你 了。” 萧雨桐流着泪抽噎道:“爷爷,这,这是我应该的。” 言爷爷转头对站在另外一边的言以西和柳依依招了下手。 言以西僵硬地走过来,用力抿着嘴,柳依依满脸泪珠靠着他。 “你们两个开心做你们的事情就可以了,老二媳妇,你比较乖,多迁就这呆小子。” 柳依依刚噗嗤一笑又瘪嘴哭起来,大力点头。 言爷爷沉重地喘气,按着胸口。等着的言以南忍不住哭道:“爷爷……” “就你爱撒娇。”言爷爷好不容易透过一口气,笑着对面露哀伤的余胜男说:“老三媳妇,这小子娶到你是他福气,你们这个小家还得你多费心。” 余胜男手按在哭泣的言以南肩上,含着泪光点头:“我会的,爷爷。” 言爷爷这才看向小五,言以东和萧雨桐把位置让给她,她从进了病房就呆在原地,一动都不动,现在她也不敢上前。 “小五,来……” 她心知这就是遗言了,缓缓地挪动步子,看着言爷爷望着的眼神,眼泪终于流了下来,蹲下来握住他的手泣不成声。 言爷爷拍拍她的手,另外一只手伸向安之。 安之愣了下,言蹊回头朝她点头,她才上前去。 老人分别握住她们的手,缓缓道:“你们要……好好的。” 安之陡然间明白了,她咬住唇不让自己哭出来。 言爷爷说完这话又深深地喘息着,他眼睛慢慢地扫过孙辈们,微笑:“太爷爷希望你们健康平安。” 孩子们低声哭泣。 言爷爷眨了眨眼睛,他的视线已经模糊:“我没什么不放心的了,也没有什么遗憾了 。” “我不能丢下你们的奶奶……” 他从第一次见到她就对她一见钟情,在燕京大学的校门口,她穿着素面的旗袍,拢了拢齐耳的短头发,对他轻浅一笑。 她是音乐系的学生,钢琴弹得特别好,从小家里就精心培养的,他也在当时的北大,比她大两届,也是读音乐的,主攻美声。 他们很快地相爱了,她叫他“茂华哥哥”。她是南方人,口音软绵,名字很秀雅,叫淑年。 他们在最矛盾尴尬的时代相爱,后来国民党退到台湾,她家里人举家连同家里的生意也迁往台她是家里的小辈做不了主,他心急如焚也没有办法。 待到他们离开的那天,他做了一个他这辈子最冒险的决定,他追到了车站,而车子已经开走了。正当他痛悔的时候回来时,发现她站在他家门口等着她,笑着,眼睛却含着泪。 她为了他留了下来,他们订了婚,一边生活一边读书。后来燕京大学被取消,部分专业并入了北大,他们在同所大学任教,他还进了文工团,到处去演出。 那个时候不允许探亲,两家人在香港会面,见证了他们的婚姻。他在她的家人面前保证,会一辈子敬爱她,照顾她,不离不弃。 他们结婚一年后,他被派去前苏联交流一年,他们依依告别,两个月后她在电话里告诉他她已经怀孕了,他们多么高兴,不能时常通电话,他写信,打电报,恨不得能飞到她身边照顾她,可是上天不公平要给他们磨难,孩子意外失去了。 她受了那么大的打击,他却不能陪在她身边。等回了国,她整个人瘦了一大圈,颧骨瘦削,笑容仍然甜美依旧。 他们照顾着彼此,安慰着彼此,三年后终于有了言以东的爸爸。 那时生活虽然不富足,但是他们很幸福。 直到对知识分子不友好的风雨如晦的时代来临了,有天她在上课,因为她的身份,课堂有激进的学生当场砸掉她的钢琴,说她是反gen ming ,说她是万恶的资本家的后代,批判她,逼着她下跪,他闻讯赶过来,什么都不问就抱住她护着她。 有好几次他们以为要熬不过去了,所幸还是过去了。 严重的时候,她不能去上课,他也受到牵连,有段时间他们生活都有困难,靠着友人和学生救济。 形势好转了,她重新去大学教书,他也终于做出成绩来,当了系主任,受邀去春晚演唱,生活渐渐好起来。 虽然儿子有些叛逆,不愿意学音乐而学建筑,大学还没毕业就生了孩子,但这些相比之前的坎坷已经好很多了。 谁知道天有不测风云,儿子和儿媳妇和小孙子意外空难。 他们这一生,无论经历了多少苦难,他们都互相撑着彼此。 儿孙满堂,白头偕老。 他像亲人一样爱着她,像爱人一样喜欢着她。 怎么舍得她孤苦伶仃地一个人走呢。 她为了他们的爱情,与她的娘家隔海相望,不能日常相聚。她原本是娇养的大小姐,这一生跟着他吃了很多的苦。 这时他的眼睛看不见了,耳朵也听不见了,意识混沌模糊,模糊间一生的经历如一帧帧的画面明明灭灭,刚闪过就暗下去,只有一帧停留的画面定格了。 那是早秋的燕京大学门口,她站在那里,亭亭玉立,拢了拢被风吹乱的头发,对他嫣然一笑:“我叫叶淑年。” “我叫言茂华。” 年轻的他微笑,朝她走了过去。 言爷爷嘴边漾着笑意,画面定格,他安然地去了。 因为爱情,纵使经历了沧桑,所以我们依旧是年轻的模样。 第139章 丧事忙了好几天, 全家人都疲倦不堪, 肉体的劳累不算什么, 心灵上的悲伤才是难捱的。 老宅仿佛一下子空了下来。 平常二老下楼的时间不多,多数时间在二楼,看书, 看电视, 聊天,逗孙子辈,天气好会走远一点出去散步, 爷爷身体好一点, 还会和家里的司机料理他种植的花。 他们在的时候, 老宅会有他们轻声和孩子们说话的声音,会有钢琴声,歌声, 笑声 只要他们在,孩子们就会很安心。 现在一切都没有了。 丧事过后, 大人上班的上班, 小孩上学的上学,沉默而忧伤。 在这之前, 言家的孩子有个不成文的心照不宣的规定, 一个月也会抽时间在老宅过一个周末, 即使再忙也会抽时间回来吃饭。 二老过世的头一个星期里言以西和言以南根本没办法回老宅住,两人都在单位加班。 言蹊也是照常去上班,安之实在不放心她, 不敢贸然回美国,只能跟导师请了假,陪着她。 她白天去上班,晚上回来吃饭,也会跟安之说话,会笑,只是明显沉默了很多。 安之能察觉言蹊在她面前装出“她很好”的表象,可能是怕她担心。也有可能她认为自己年纪太小,不太习惯跟她倾诉,即使她们现在是恋人的关系。 安之心知道着急不得。 这天出门前,言蹊摸了下她的头说:“今天把机票订一下吧,不能把课业拉下了。” 安之笑着说:“没关系的,我很棒的。”只是要辛苦课题组的同学,晚上视频跟她讨论。她倒是可以看实验报告,这样也不够,他们小组最近在物料成本这块快有突破了,她这样恐怕参与不了。 只是这些都没有言蹊重要。 她朝着言蹊露出酒窝,吐吐舌头,故意卖了萌,但是不保证有用。 拜托,不要偷偷帮她买飞机票。 言蹊认真起来可能会这样做的。 言蹊凝视她一会儿,眼神软下来,抚了抚她的脸颊,柔声道:“那好,那就再呆几天。” 半夜,安之摸到隔壁的枕头是空着的,言蹊并没有在床上,她急忙爬起来。 二楼的客厅没有人。 安之想了想,回屋拿了件言蹊的毛衣外套,悄声下了楼。 在一楼的小偏厅里,她果然在那里,灯光温暖而微暗,她细长的手指握着水晶高脚杯,杯里盛着瑙红色的液体,她纤弱的肩膀微微颤抖着。 安之缓缓地走到她身旁,几上放着相框。 是那天他们一大家人照的全家福。 那天只有拍第一张大家正经地露出洁白的牙齿笑着,然后拍过的一两秒,抱在怀里的双胞胎就哭闹起来,大家扭头去看,帮忙的帮忙,哄的哄,笑的笑。 那天的阳光果然很好,摄影师拍了这一幕,整家人的幸福感溢出了相片。 安之眼睛发涩。 言蹊的手指轻轻地摸着言爷爷和言奶奶的脸,两位老人一如既往的慈爱地笑着凝视着他们小辈们。 安之把外套撘到她肩膀,拢紧一些。 言蹊的手从后握住她的,拍了拍。 安之搂住她的脖子,把头贴紧她的耳畔。 有几秒钟她们都不说话,安静地感受着温存的一刻。 然后安之轻声说:“姨姨……” “过来。”言蹊拉着她到面前,把她抱到膝盖上。 安之先是感到意外,先是脸微红起来。就像小时候一样,言蹊心情低落的时候就会把她抱在怀里,现在又有所不同,她把脸埋在她的锁骨,深吸一口气。 “你真香。”她喃喃道,呵气如兰。 她才真的香,气息中还含着一点酒香。 安之的脸颊更红了些。 夜已经很深了,偏厅的暖气有点不足,她搂紧言蹊:“姨姨,我们回去睡吧?” “嗯,”言蹊轻轻地哼了声,“让我抱抱。” 安之想说回去在床上也可以给她抱的,不过言蹊这类似撒娇的动作已经让她无条件顺从,就由着她了,她学着她的动作,轻柔地抚摸着她的发丝。 “陶陶,我对你不够好。 ”言蹊突然开口。 安之疑惑着“嗯?”一声询问她。 “ 你小时候我对你不够好,你当时那么小,就得独自一人面对死亡,没有人给你依靠,而我那时只注重工作……” “姨姨,”安之急忙打断她:“没有呢,你对我很好很好,你把我带回家,你那时工作那么忙,家里人都很疼我。” 言蹊心里酸楚,到了这个年纪了,至亲的离去已经算是喜丧,她还接受不了,对比下来,安之当时还不足六岁。 安之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她轻声宽慰她:“是你让我变成家里的一份子,我有今天都是因为你,是你把我带到你身边,让我可以爱你。” 她的话语温暖如春,带着情深义重的质感,言蹊嗅着她发间跟她一样的香味,一样却显得那么独特。 言蹊抚了抚她的脸颊,柔情蔓延。 爷爷奶奶的感情她知道,如亲友如爱人。她一直在追求这种浓厚恩爱的感情,从来没有这一刻,她真切地感到这份感情就在她身边。 一旦深刻地领悟到这点,她不禁反省起自己,很多事情都没有做好。 “还有,我之前伤了你的心……” “嘘……”安之低头吻了下她的头顶,知道她现在心情不稳。 “那你以后对我好,多疼一下我。”安之又吻了吻她,心疼她这一刻的脆弱。 “你还有我,我永远都会在你身边的。”安之抱紧她。 “可不可以不要这么难过了?”安之低声说。 “好。”言蹊回吻了下她的下巴。 “那不要喝酒了。”安之趁机说。 “好。”言蹊想都不想地应了。 安之酒窝动了动,伸手去拿杯子,抿了一口。 她还没来及品味,言蹊的唇已经追上来,把她口中的液体含进她嘴里。 “唔……” 安之没有意料到这举动,两人亲密温情地亲吻了一阵,时钟的指针仿佛都慢了半圈。 “这酒不错。” 安之感觉有些醉了,抵着她的额头:“姨姨,我们上楼吧?” “嗯?”言蹊勾着唇笑了下,附到她耳边,“……你这是在暗示什么?” 安之眨眨眼,赧然地红了脸:“……很晚了,该睡了。” 言蹊笑了笑,摸了摸相框,叹口气:“好的。” 她这声叹气里并没有多大的悲伤,有一点点伤感,一点点感慨,一点点安心。 安之站起身,把手伸向她。言蹊的眸里有沉淀下来的宁静柔和,安之的手指细白,十指柔嫩,是属于年轻女孩的手,正在等待着她,也许不像男人那样强大有力,却能给她旁人不能给的温暖和安心。 她把手递给她。 安之冲她露出明媚的笑容,把她轻拉起来,“ 好了,言小五,我们去睡觉觉啦。” 她甚至还晃了晃她们拉着的手。 言蹊眼里聚起稠密的暖光。 记忆里也似有相识的一幕,只不过那个小女孩已经长大了,变成了她的恋人。 她跟着她上楼去了。 安之让她睡下,从被窝里抱住她,亲吻她,贴近她的耳边跟她说着绵绵的情话。 言蹊抚摸着女孩的饱软的面颊跟她接吻,温存,她们的发丝缠绵在一起,言蹊的手指抚摸她的下巴,脖子,抚摸着她胸前两枚温软的水蜜桃。 安之嘤咛出声,低声道:“姨姨,让我来。”言蹊发出一声柔和暧昧的浅叹,漂浮在她们之间:“ 陶陶……” 言蹊把自己窝进了她年轻美好的怀抱,容许她一颗颗从上到下解开了纽扣,就像电影里的慢镜头动作。 言蹊喘息着,感受少女的唇在她的身体游移,仿佛置身在花丛中,成千上万的花瓣温柔地袭击她,把甜蜜轻盈的香气通过体温渗入了她的血液里。 早晨的密林中,清新微湿的空气,刚下过雨,林中的花木都占着露珠,浓密的森林被一丝光线透进来,另外一丝,一束,另外的一束,越来越多的阳光铺洒开来。 最后只余下又软又轻的缥缈花的气息,还有微甜的桃子香,缓缓地与女人的叹息融为一体。 第140章 早上安之赖床, 言蹊在床头看了她一会儿才戳戳她的酒窝, 安之微微皱眉醒过来, 打了个呵欠,睡眼惺忪:“你要上班了吗?” “嗯。”言蹊笑:“该起来了。” 安之这段时间担心她,每晚看着她睡着才偷摸起来赶功课看论文, 即使年轻也有点熬不住, 除了昨晚。 “我想再睡一下。”安之往温暖的被子里拱,被言蹊拖住。 安之嘻嘻笑:“我真的困嘛,让我睡。” 女孩儿早晨的脸像是红粉的苹果, 青春是最好的装饰, 即使是在没有梳洗的早上。 言蹊俯身咬住她的小巧的耳朵。 安之微抽了口气, 去推她:“痒痒……” “昨晚又不是你累……”女人含住她耳垂,呢喃在她耳边:“ 是我……” 安之脸红红的,想说什么又缩回去了。 “嗯?什么?”言蹊挠挠她的耳朵。 安之回忆起在波士顿黑暗中被她强压着亲吻的感觉。 其实她也想要继续那种感觉。 她能从言蹊的克制知道她爱护她, 但安之脸皮不够厚说不出口。 言蹊却亲了下她的唇:“只不过下次你没机会了……” 安之微微瞪大眼睛,像是不相信这话从言蹊嘴里说出来。 正经, 古板, 老是说自己“年纪大”。 这不代表她不会调情,只要她愿意, 威力超级大。 好吧, 她又想起了那次黑暗中的亲密了。 言蹊却很快地把话题扭转过来:“我已经给你定好机票了, 明天早上的。” “……” “我没事了,你早点过去。”言蹊抚摸她的头发,“你除了学习, 还有工作。” 安之拉住她的手,不说话,挠来挠去表示不甘愿。 “年前录好的节目已经开播了,我应该接下来会有一些琐事,去邻市开会,接受一些采访之类。等忙完我去找你,嗯?”言蹊 捏住她的手。 安之也认真地想了想,摇头:“不要啦,别飞来飞去的,再说我回去可能会超忙,春假我可能都不可以回来了。” 两人静了一会儿。 不约而同都意识到一个问题: 她们好像从来没有讨论过这时差和异地的问题。 不过经历过至亲失去的痛苦,这些问题好像不足一提了,只要彼此相爱就已经足够了。 言蹊握住她的手,到底还是心软:“再睡一会,然后起来。” 安之一想到明天要跟她分开,反而舍不得让她走了,扯着她的衣袖,两人甜腻了好久一会儿,到最后言蹊不得不补了口红才出门。 邶城早春的最后一场雪落完,春色蔓延了整座城市,绿满枝桠,年年景相似,岁岁人未老。 安之果然在那边忙到不可开交,有好几次说着话就睡着了,有好几次她熬通宵。 、言蹊的新节目她都没来得及看,只知道这是个请明星来念诗歌念文章的节目,好评一片,赞誉连连。 她虽然不是明星,在网络上也带动了一小波流量。 这天周末打电话时中午时间,安之那边已经是午夜了。她难得空闲,反而睡不着,在跟言蹊视频。 “其实就是我们的课题组就是要研发低成本的视觉检测技术……” 不知怎么,说到专业的问题,言蹊在那边好笑地打断她,“好了好了,陶博士,我实在是听不懂。” 安之在那边嘻嘻笑:“好嘛,我不说了。” 目前的项目进行的挺顺利,只要导师通过,说不定放假就能够回国,安之把这个消息先放在心里。 “好了不说话了,快睡觉。” 言蹊道。 安之把平板放在枕头立着,看着视频的她,嘟着嘴说:“我好想你。” 言蹊点了点视频里她的脸:“我知道,我也想你。” 安之脸微红:“想亲你。” 言蹊闻言轻轻地溢出一声低笑,视频她的声音有点失真,多了一点距离,但仍旧让她心痒痒的。 安之忍不住又问:“那你呢?” 言蹊凑近了屏幕,勾着笑意:“我当然想你。” “真的吗?”安之酒窝深印在脸颊,想镇定一下恢复原形都不行。 言蹊指了指自己的脸:“我凑这么近,皱纹都可以被你看见了,你说真的假的?” 安之噗嗤笑起来:“你都没有皱纹。” “没有啊,”言蹊似有那么一回事地叹气:“ 我年纪大了。” 安之这下真的笑起来,心泡在蜜糖里,恨不得真想飞到她身边。 “我真的很想你。”安之看着她,觉得莫名觉得有丝委屈。 “嗯!”言蹊的手指点在屏幕上,“乖……” “你还没回答我后面的问题呢。” 安之撅着嘴。在两个人的相处中,她们有时像结婚多年的老夫老妻,一个眼神就知道对方未说的话,未做的事情;有时又像刚刚情窦初开的学生,束手束脚,遮遮掩掩,猜测对方的一举一动有无暗含的情愫。 言蹊翘起唇,装作没听见:“什么?” 安之不满地小小声:“没什么……我要睡了。” 言蹊点头:“好的。” 安之不甘心地瞪着她,言蹊抿嘴笑,无辜地眨了一下眼,在等着她关视频。 安之没辙,跟她瞪视了几秒,然后只好按灭了视频。 哼。 不解风情,老古板,说一句“也想亲她”就怎么样呢。她抓过旁边的枕头当做人捶,“讨厌!” 她刚捶了两下又舍不得了。 手机在她犹豫的时候响起来,安之看到屏幕上的名字心一怦,酒窝一掀,接通的时候压低声线:“ 干什么呀?” 女人先在那边轻笑了一声,心情很好的样子。然后她说:“ 我当然很想亲吻你。” 像是幽暗的环境里倏然炸开了绚烂的烟花,闪闪的星光碎迹,她的声音清醇旖旎:“ 可是你抵抗力太弱,上 次一下子就晕了。” …… 安之就被什么从天而降的东西哐当砸到脑门上,差点没懵过去。 她条件反射就按掉了手机。 啊啊啊啊啊啊! 刚才为啥视频时候为啥不说啊!刚才她等着又不说!现在又这么突然! 就像上次她在黑暗中亲抚她,现在她也不当面跟她说,虽然是视频也不行,而是转身就打电话来撩她! 安之拿着两个枕头拱着两边脸颊,枕头都要着火了。 言蹊,言小五,姨姨! 她真的好闷骚啊!!! 可安之上翘的嘴角怎么都撇不下去。 这样她怎么睡觉啊! 这天大半夜,安之没办法入睡,熬夜起来改论文。 春假来临时,安之又在学校呆了一段时间,言蹊的新节目收视率非常好,口碑也是,所以制作团队在准备第二季,正在开启前期的资料收集阶段。 她们三个多月没见面了。 言蹊叹了一声,受尽了思念的苦,还要碍于面子不好明说,只能对安之说:“工作重要”“研究实验比较重要”这些冠冕堂皇的话。 不断的分别和相聚,分别让人怅惘,相聚令人狂喜,悲喜交替,这就是情爱的滋味,在云端,又在地上,是她让周围平凡的一切都打上了柔光。 言蹊打开家里的门走了进来,解开衬衫的领扣,去厨房喝了一杯冰柠水。 庭院的花木扶疏,有股被阳光晒过的清香。 言蹊勾起唇角,安之那边应该还是晚上。 不在一起,连她的睡颜都没有办法看见。下一次应该要拍下来才行。 她站了一会儿才上楼去,地上地毯已经换掉,核桃木颜色的地板上立着一对笔直瘦长的长腿,她刚刚打开电脑,随便打开一个欢快热闹的综艺来看。 后面有人悄悄靠近,她鼻尖闻到一点点熟悉的水蜜桃香味,湿润的气息,这还是她刚换的沐浴露。 还来不及转身,背后跳上一个柔软的身体,脖子同时被勾住,还有清脆的笑声 :“姨姨,surprise!" 第141章 安之跳到言蹊的背上, 勾住她脖子, 把脸埋到她头发里狠狠地嗅嗅, 然后就想溜下来,毕竟她现在不是小时候了,怕言蹊受不住她的重量。 言蹊的手伸过去搭着她, 稳当地把她背到沙发那边, 安之欢快地跳到沙发上去,言蹊回身就把她拉到自己怀里。 言蹊怀里是熟悉的香味,还有微微急促的心跳, 拉着她坐了下来, 又把她搂紧了点。 安之感受到这一连串动作含着思念的意思, 笑容满上眉梢,把身体凑近她,紧紧地抱着她。 言蹊的手指摸了摸她的脸, 红唇低下来,犹如慢动作一样贴上她的唇, 轻轻地啄了一口, 不说话,也不远离, 就停留在她唇部的毫米之外。 安之被她撩得脸颊发热, 喉间发出一声不满地娇吟, 她的唇又重新落了下来,摩挲了一下她的唇瓣,很快就抵入, 深深地吻食着她。 等到两个人都有些喘不过气,她才慢慢放松了唇舌,低语道:“可以回来了?” “怎么不先告诉我?” 安之整个人蜷在她怀里,喘着气道:“嗯,我抢到了一张比较便宜的票,然后我想给你一个惊喜……” 言蹊眉眼一弯:“确实惊喜。” 安之回味着刚才的吻,脸更热了。 言蹊轻捏了下她的下巴:“肚子饿不饿?想吃什么?” “有点饿。家里有什么吃的?” 言蹊想了想,带了点歉意道:“好像冰箱没有什么好吃的了,我们出去吃?” “不要,刚才过来塞了很久的车,我坐的那辆车的空调还一股子怪味道,我不想出去了。” 安之舒适地窝在她怀里软软地说。 “ 那好,有没有想吃的?我去买。”言蹊柔声问。 “……想吃煎饼果子。”安之酒窝不好意思地跳了跳。 言蹊笑了,低头又亲了她。 她果真就出去给她买了。 安之跑到一楼厨房的冰箱查看,找到了番茄,青瓜,鸡蛋,还有一小块鸡胸肉。 她手脚麻利地刚做完两碗凉面,言蹊拿着热乎乎的煎饼果子回来了。 两人围着餐桌吃面,安之咬一口饼,吃一口凉面,不亦乐乎,她把煎饼果子递给言蹊的嘴,言蹊不像她这么想吃,不过还是给面子咬了一口。 安之嘻嘻笑,吃得开心。 言蹊挑着面条,红彤彤的番茄块 ,浅绿的青瓜丝,嫩黄的鸡蛋丝,米色的鸡丝。 她翘起嘴唇,即使是一碗面,只要是做给她吃的,安之就会非常用心,色香味俱全。 她的生活因为她,多了许多的颜色。 两人吃完饭也不出门了,挤在沙发上聊着天。 “能在家呆几天?” “暂时呆两个月吧,有什么事情邮件解决就可以了,我把电脑带回来了。” 言蹊面容一喜,撩了撩安之的发丝:“想不想出去玩?我可以调几天假。” “可以吗?”安之兴奋问。 “可以,你挑地方。”言蹊轻声笑。 夜幕静临,言蹊去卸妆和洗澡,安之美滋滋地在网络搜着攻略,还是决定去四川看胖达。 回来当然要去看杨蒙蒙他们,安之顺便在微信给她留言。刷了一会网,投影幕上放着综艺节目热热闹闹的,安之放松窝在沙发里,觉得还是家里舒服安心,主要是有言蹊在。 安之回味着刚才的吻,觉得言蹊还蛮热情的,可能真像别人说的那样“小别胜新婚”。 异地的恋人常有的一种状态,安之隔壁住着端木,她跟男朋友不住在一起,只要她的男朋友来,她几天都可以不出门,偶尔从她的房间里还有听见一些暧昧的声音。 安之害臊地想,什么“新婚”明明她和言蹊还没有“婚”。 “决定去哪里了吗?”言蹊拨了拨半干的头发,她换了件吊带睡裙,只到了膝盖处,依靠在门边问她,眸里有清浅温柔的笑意。 卧室的灯光柔柔地蔓延过来,像有金光流淌在她的纤秀的脚背。 安之脸微红起来:“嗯,去成都。” 言蹊走了过来,点头道:“可以,我之前去过一次,就想着带你。” 言蹊想着那段时间心里的煎熬和犹豫,庆幸自己不算太晚才想明白,也对那座城市很有好感。 “我们可以多呆几天。”言蹊坐下来把她拥入怀中,“由你说了算。” 安之欣然地偎着她,幸福而满足,说着她的计划,还有明天琐事的安排 。 言蹊喜欢她兴致勃勃,双眼亮晶晶的样子。 安之被她含笑的眼神吸引,忍不住凑上去亲了她一口,言蹊把她勾过来,封住唇,进入口,互相吮吻着。 这还不止,言蹊很快地进了一步,摸着她藏于衣服内的诱人的弧度,吻也变得火热起来。 久不见面的恋人,怎么亲热都不过分。 安之这几个月想极了她,气喘连连,柔若无骨地挨着她,包裹在短裤里的腿与她的相互摩挲着。 安之的T恤被她撩高,露出一点肋骨的影子和白致的腰肢,言蹊的手滑下来细细摩挲着,又撩高她的衣摆,她饱满的半圆上粉色的小点羞答答地露出来。 安之缩着肩膀,急促地喘着叫她:“姨姨……” 言蹊轻咬着她的耳朵:“到床上去好不好?” 安之脸颊通红着,舔了舔发干的唇,睫毛羞赧地颤着,脚刚一动,就被言蹊捏住:“我抱你。” 安之偏过头,小小声道:“我自己走,你抱不动我了……” 言蹊一手揽住她的背,一手勾着她的腿,嗓音有些哑:“抱你到我床上还是可以的。” 话音刚落,她就把她公主抱起来,安之咬住她的唇把滚烫的脸埋到她脖子。 房间里没有亮灯,窗外的月今夜却格外皎洁,一切都很顺理成章。以往无数的情不自禁的旋律,只为了谱成今晚这个美丽的乐章。 言蹊抓起安之的T恤,解开她短裤的纽扣,暂停了深吻,褪掉她的衣物。 安之全身都在颤抖,羞怯且胆小,扯住空调被裹了一圈把自己裹住,还不够,还把头脸盖住,都不敢去看她。 她知道即将要发生什么事情。 紧张得都不行,脚趾都蜷缩起来。 但是全身都在期待着言蹊。 请不要误会这种埋在被子的动作,她不是害羞,她在默许她的任何行为。 安之羞得缩成一团,能感觉言蹊的手指轻轻地抚摸她的胴体,她现在是什么表情呢? 她喜欢言蹊凝视她的样子,带有一点点热度的眼神,有着暧昧的,温柔的情潮。 还有她的亲吻和抚摸,在那个黑暗的瞬间她已经尝到了个中滋味,安之不止一次在深夜里羞耻地怀念着。 她揭开一小角的被子,刚透出一口气,言蹊抓住她这次机会,温软的吻覆盖下来,同时她的手探入被子里抚摸着少女的身体。 言蹊舔了舔她的耳垂又含住她的嘴唇,一点一点吻下去,一点一点揭开她的被子。 香软的吻一路往下,安之弓起身子,眼神有迷离的水雾,在一片水雾里她瞧见了旖旎的月色。 被子完全被揭开,安之感觉自己像个礼物被人拆开来,言蹊缓缓地伏到她的身体上,两人深深陷入床垫之中。 浅淡如雾的月光不敌屋内的情意的浓稠,洁白的枕头上,铺着一片亮泽乌黑的发丝,从中伸出莹嫩的手腕,颤抖地想要揪住枕布。 安之像融在无边无尽的水里,她无法克制地张着粉唇呻吟着,低泣着。 言蹊眼底燃烧着繁盛的爱意,喃喃地呼唤着她的名字。缓缓地把头往下埋,发丝如水地拂过女孩子光裸的身体…… 已经是下午时间,萧雨桐约好美容师做了美容,顺带买了几件衣服。自从言爷爷言奶奶故去后,家里有一段失去了活力,她做主把家里重新装修了一下,她把言以东打发到单位住,她和骏骏住到言蹊的家里,心姨跟着去言以南家里照顾小孩了。 过了一段时间,家里人情绪好很多了,每个月言以西和言以楠两家人也会过来,两个新生的孩子有时也会放在老宅里照顾。 萧雨桐却有点迷茫了,她自从和言以东结婚后,就没有出去工作,这些年一直照顾两位老人家,料理一大家人,抚养小孩,现在一下子都闲下来了。 短暂的迷茫过后她很快就恢复了,多年来家里的冗长繁重琐碎的事务锻炼她从一片混乱中快速拿主意的能力。 她报了瑜伽班,一周一次的美容,帮忙带孩子,然后开始与以前的老同学联系,重新上班她并不需要,这么多年她的投资眼光很不错,她只需要多些市场资讯。 还有,她每个月都会到言以东的单位突袭,她已经顺利与他的秘书长打好了关系。 萧雨桐对自己目前的状态很满意,她已经差不多五十岁,肤白富态,家里现在一切是她做主,丈夫的弟弟妹妹对她比丈夫还要亲近,孩子们还算听话。 人到中年,也没有什么烦心担忧的事情了。 夏天的阳光真好,花树开得正艳,幽香随风。萧雨桐正好买了进口车厘子,她看了看时间,顺路拐到言蹊的小区。 她还留着钥匙,保安也记得她,很快就进到了别墅区,把车暂时停好。 开了门,进入里屋,言蹊应该还没回来吧?萧雨桐提着一小篮子的车厘子,路过客厅,走到厨房。 听到清脆甜美的笑声,萧雨桐认出是安之的声音,还在想什么时候回来的啊? 她快步走到餐厅,正想开口,眼前的一幕让她如遭雷轰。 安之被言蹊搂抱着,两人同坐在一张椅子上,亲密地喂食着。安之穿着件小背心裙,很短。言蹊的手摸在她雪嫩的大腿上。 萧雨桐骇然地僵住了。 第142章 萧雨桐一手提着车厘子, 一手拿着钥匙, 完全目瞪口呆地站在那里。 言蹊和安之听到响声, 两人齐齐望过来,也都呆住了。 两方不知所措又自顾自地镇定互僵了好几秒。 萧雨桐的脑子飞快转动着分析着眼前的情况。 没看错?没看错 ! 原来如此,这可如何是好? 这怎么能这样呢? 这下该怎么办? 尴尬, 太尴尬了! 震惊, 太震惊了! 别人震惊手上要是有东西第一时间要么会飞出去要么掉落地,只有萧雨桐紧紧地揪着,指头传来微痛才发现自己几乎把车厘子的袋子扯破了。 “大嫂……” “大舅妈……” 这两个截然不同的称呼让萧雨桐僵硬的五官都抽起来。 她把那袋车厘子放下, 面无表情说道:“给你们带了水果。” 然后转身就走。 安之怯生生地看了看言蹊, 担忧想要说什么。 言蹊安抚地摸了下她的头, 犹豫了下,跟着萧雨桐走了出去。 萧雨桐拧着眉,憋着怒气往外走。 这叫什么事情啊?岂有此理, 才刚刚安静几天,这事要让言以东知道, 这老爷们大概会气得爆炸吧。 她停下来叹了口气, 发火归发火,他肯定不会同意的。而从刚才那幕来看, 言蹊和安之这两个孩子的感情恐怕很深了。她对言蹊还是了解的, 她一向是有主意的人。 这事估计很麻烦, 她发起愁来。 “大嫂。”后面传来言蹊的声音,她的气一下子就上来了。 “小五!”萧雨桐沉着脸:“什么时候开始的?” 言蹊倒是平静很多:“有一段时间了。” 萧雨桐脸色更加不好看了,她幡然醒悟, 所以她才时不时就跑出美国,她还以为她们感情好,现在才觉得奇怪,就算感情再好也不会这样。 一段时间? 她突然大惊:“你该不会……你你……”萧雨桐意识到她们现在站在院子里,警醒地压低声音:“ 你该不会在她还没成年的时候就……” “大嫂。”言蹊略囧:“怎么可能呢。” 萧雨桐稍微松了口气,刚想说“那就好”,转念一想情况也没好到哪里去,问题还在。她把钥匙递给她:“……你们的事我不会跟你大哥说的,你自己找机会吧。” 言蹊点头道:“我会的。” 萧雨桐盯着她,嘴唇抖了抖,想要说什么,眼尾瞅到站在大门口小心翼翼盯着她们的安之。 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她转身就走。 萧雨桐脑子里一片混乱,开着车,头就突突地痛。 她回想了好多年前,那时安之刚到家里,胆小敏感,被她看一眼都不敢去拿东西吃。 她当时带双胞胎被闹得心烦气躁,言以东又不在身边,感觉自己就是在丧偶式养儿子,还得照顾老人,偏偏小姑子还从外面带回了一个孩子。 她心里不是没有怨气的。 中间出了小事故,大胖过敏了,这孩子吓得直接离家出走。她也吓得够呛。 后来这么多年慢慢地相处,不对比不知道,一对比才知道小女孩真是可爱,懂事又贴心。她虽然跟言蹊在市区住,可每次周末回来都特别乖,会帮忙收拾大小胖弄乱的玩具,在她忙的时候给她倒水。再大一点就会到厨房帮她的忙。 萧雨桐现在都记得她踩着小板凳一脸认真帮着剥蒜的言样子还有自己在厨房教她认菜她睁着水汪汪的眼睛好奇的模样。 这么多年养下来了,差不多就跟自己女儿一样了。尤其是她自己一直想要一个女儿,她无数次跟言以东感慨,上天是见她太想要女儿了,所以才送给她一个,而且她还那么优秀,她都觉得脸上有光。 要不是大小胖像他们老爸那样大老粗,她就做主让安之在他们哥俩选一个当她儿媳妇了。 她觉得安之那样心思细腻的需要一个温柔的伴侣才会好好疼爱她。 说回言蹊,她刚嫁过来的时候言蹊才十几岁,也算是看着她长大的,这小姑子也很懂事明理,没有她哥哥们说的那么任性,知道她喜欢投资,还给她本钱,无比信任她。 这么多年来言蹊单身着,萧雨桐想她能有幸福的家庭,但是她觉得要给她空间和自由,毕竟找一个相爱的人不容易。所以她总是劝着言以东急不得,她其实也急。 没想到她当女儿当妹妹的这两个人在一起了。 萧雨桐不仅觉得头疼,胃也疼起来了。 因为这件事,她一整天闷闷不乐,晚饭都没心思准备,接了骏骏放学后就把他带到麦当劳去。 以往骏骏都不能吃这种快餐,这次可兴奋了,抓着汉堡啃的时候,他突然发现老妈好像有点不对劲,在她面前的薯条都要被叠成楼了。 骏骏想了两秒就放弃了,专心地吃汉堡。 大人的事情不关他的事情,他只要吃就行了。 萧雨桐长吁短叹了一会,然后打电话给言以东的秘书处,让他在外面吃,家里今晚不开伙。 萧雨桐到了晚上还在想言蹊和安之是怎么会好上的,实在超出她的理解范围,而且她也不知道怎么办,也不知道能找谁商量。 晚上言以东回来见老婆一个人闷在屋子里,他去向骏骏打听了下情况,谁知道这小子一问三不知,就光会说汉堡好吃鸡翅好吃薯条好吃。 言以东转回来,想了想卖了个乖:“老婆,我晚上没吃饱,家里有吃的吗?” 萧雨桐觑他一眼:“没有。” “那你给我下碗面吧?” “自己煮。” “我累了一天了……” “厨房有桶装方便面,你连碗都不用洗。” 言以东悻悻地:“好吧。” 他刚走几步,还是多问一句:“你是不是有心事啊?” 萧雨桐语气幽怨地:“只要你们言家人别给我搞事就行了。” “这话说的……”言以东不以为意地笑起来。 萧雨桐瞪他一眼,言以东很快就收敛笑容什么都不说了,摇头下楼。 萧雨桐眼神复杂地望着他。 笑吧,等以后你就知道了…… 言蹊尽管心里有些思虑但表面却没有显现出来,反而收拾起衣物来,准备和安之去旅游。 “现在去吗?”安之有点意外。 “嗯,”她柔声道:“不用担心,只需要相信我就好了。” 她侧过脸来,眼神是一如既往的坚定和温柔:“说好的我会陪你去看熊猫,你只需要好好玩就可以了。” 安之本来心里很忐忑,但是接触到她的眼神,信任和喜悦从她的面容透出来。 萧雨桐一夜没睡好,隔天没精神,脸都浮肿着,就让言以东送骏骏上学。 中午骏骏在学校吃饭,她一个人做了些吃的,打开微信,看到言蹊给她发的信息差点没蹦起来。 去成都? 这个时候去旅游? 敢情昨天被自己撞见对她们没有造成一点点的心理压力? 反而是她忧心忡忡一夜没睡? 萧雨桐差点没气得吐火。 然后滑到安之给她的发的语音,嗓音软软地:“大舅妈,我们去成都,你有没有什么要在机场要买的?发过来给我。” 还是小的懂事! 萧雨桐面容稍霁,过了一会儿才发过去:“暂时没想到,等舅妈想到再给你发。” 安之:“对了,我这次从美国回来在机场的免税店给您买瓶的La Prairie 眼霜。等我回去再拿给你。” 萧雨桐的脸不知不觉地绽开了朵花:“哎哟,你这孩子,你才赚多少钱,这多贵呀……” 放下手机,萧雨桐长出一口气,也对,安之好不容易回来一趟,是应该是出去玩的。 哎哟,这孩子真贴心,养女儿就是好啊,你看几个臭小子也不见得给她买过什么东西,连双袜子都没见到。 罢了罢了,她就当做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吧。 还好是被她发现了,别人不一定这么沉得住气。 她沉得住气不代表她能守住秘密,萧雨桐一边想忍住自己一个人知道,又心痒地难耐恨不得有人可以来分享一下。 她想到了柳依依。 她不确定柳依依知不知道,要知道柳依依和言蹊可是很多年的闺蜜。 如果她不知道也就算了,如果她知道,好歹两人能互相“八卦”一下。 萧雨桐没忍住多久,打开手机拨给柳依依探探口风,电话很快接通,柳依依道:“大嫂,正好我要打给你,明天逛街吗?” 萧雨桐:“可以去,我们正好去做脸,对了,言蹊和安之去成都旅游了,要不然可以一起去。” “安之回来了?哦……”柳依依语气意味深长:“啧啧啧,这两人还去旅游。” “是啊,她们感情不是挺好的嘛?”萧雨桐在这边眉头跳了跳。 “呵呵呵呵,可不是,感情很好。”柳依依在那边干笑几声。 两人不约而同静了三秒。 “你说的感情好是我理解的‘感情好’吗?” “……大嫂,就,就是感情好的意思。” “哦?” “嗯。” 两人又诡异地静了几秒。 “大嫂,你是不是知道了?” “咳,我该知道什么吗?” “就,是不是我知道的‘那个’?” “我怎么知道你说的那个是不是我知道的‘那个’?” “……” “我马上开车过来。” “好的。家里就我一个人。” “好!我先打电话问问三嫂有没有空?” “……胜男也知道?” 这天下午,言家三个媳妇聚在一起,围着桌子八卦,热闹非凡。 过了几天,言以东收到秘书长递给他的资料,他皱眉:“这是什么?” 多数是一些存在IPad的图片,是言蹊和安之,早些时间在机场两人拥抱,还有一些看上去是路人拍的,两人牵着手,逛街,还有买东西吃。 多数是模糊的。 言以东看了一圈不明所以。 秘书长语气委婉:“这是底下人在微博,或者其他社交软件截到的,因为言小姐的主持人身份,所以拍到就有人上传。” “这也没什么……”言以东还没说完就被截下来的图片配字惊到。 “这两位好配的,听说言小姐姐还没结婚,我好像明白了什么……” “前面的那对明显就是在恋爱啊,那个比较高的好像有点眼熟?我的天,是那个言蹊?” …… 言以东看不下去了:“胡说八道!” 秘书长:“当然这只是一些人的调侃而已,并没有引起大范围的关注。” 言以东拧着眉毛:“无中生有。这是我家的孩子,都是亲人。” “是,只是你马上就要上任了,就怕有人拿这个来说事。” 言以东挥挥手,眼神眯了眯,说:“ 那就不要让这样的报道出来。” 第143章 雨水淅淅沥沥地打在屋顶上, 安之在这样的雨夜梦到了自己躺在一张宽大陌生的床上, 自己的身体变得很小很小, 一开始她并不能确定是在哪个环境,后来她认清了,是刚到邶城时, 陶臻臻和她短时租住的房间。 她甚至闻到了房间里那个空调的味道。 安之突然害怕起来。太真实了, 仿佛就是真实。 真实到让她产生了一点错觉,言蹊从未来找过陶臻臻,自己从未打开那扇门, 没有与她对视, 也就没有被她带走, 与她一起生活,再到后来的相爱。 安之感到害怕,想挪动身体, 发现动不了,她想大叫一声, 后来发现只是轻轻地哼了哼, 圈在她腰腹的手紧了紧,拍了拍她, 芬芳熟悉的气息喷在她的后颈, 清香的怀抱拥着她。 安之顿时心安神定了, 她转了个身,钻进了旁边人的臂弯,还嫌不够, 她把腿勾进她的腿,紧紧地贴着她。 “怎么了?”房间里暗暗的,屋外有雨水在屋檐悉悉索索的声音,言蹊抚着她的背,她的嗓音有模糊的睡意,听上去更加温柔。 安之轻声道:“没什么。”凑过去深闻下从她睡衣领口的体香。 “就是……有点睡不着。” “没关系,放轻松,明天你要宅在这里都可以。”言蹊哄着她。 她们在成都呆了好些天,每天都很开心,到处去玩。言蹊甚至带着她住在她之前来过的客栈。 令人感慨的是原来那对想差十几岁的夫妻已经把客栈转让出去了。听客栈的新任老板说好像是老板娘生病了,小她十几岁的丈夫二话不说卖掉了客栈,带着她就医去了。 世事的变化真是无法捉摸,只能抓紧眼前人。 言蹊感慨不已。 她带着安之住进了之前她住的房间。 “姨姨,我们会永远在一起吗?”安之问道。 “会的。”言蹊知道她有些不安,柔声地安慰她。 安之听到了她的保证,眯着眼笑起来,鼻尖蹭蹭她的鼻尖,然后去亲了亲她。 “有个被用烂的比喻,铀235和铀238是一对难分离的同位素,每一千个铀原子当中只有七个是铀235,其余的都是铀238……就像我们一样难以分开。” “停停停!我知道你的意思了……”言蹊笑起来,她捏了捏安之的下巴,“你真可爱。” 安之害羞地回答:“你也可爱。” 这下两人自然地亲在一起,早就互相亲密过,亲吻很快就一发不可收拾,安之抱住言蹊,慢慢贴近她的身体。 言蹊抚摸着她裙子下的腿,不多时,她的裙子就被挪到到了大腿根。 安之被她摸得双腿直颤抖,被她亲得直喘息,她攀着言蹊纤韧的肩膀:“姨姨……” 外头的雨越下越大,是个很适合亲热的夜晚。 “陶陶……可以吗?”言蹊总是这么温柔,还有点忐忑。安之想到她的初夜,言蹊专注前戏和害怕弄疼她的样子,虽然那之后很甜蜜的,但是过后她似乎觉得很囧,所以这几天她们两个都没有彻底亲热过。 安之酒窝深了深,随着她的亲吻蹭着她的肌肤,“我要先来。” 言蹊静了两秒,安之察觉她脸颊的温度有些上升,然后才听到她低低地“嗯”了一声。 安之开心极了,大胆地摸着言蹊细腻如香皂的肌肤,缠着她的唇,满意地听到她略微急促的呼吸。 安之像只粘上就甩不掉的小动物,在她身体上亲来亲去,光线有些暗,她们住的客栈庭院里有不少绿色的植物,此时雨水滴滴答答,似乎打在树叶上,屋里暖香氤氲,还有言蹊的喘息声。 安之觉得在她的唇下言蹊的胴体变得微烫,轻颤。肌肤间有股微湿的清香,安之勾着自己垂落的头发,一寸一寸得亲下去。 女人彻底投降。 言蹊在情热之间保持着一分清明,由着小女孩放肆。没关系,等下就轮到她了。 夜既短又长。 雨一直没停。 一夜缠绵。 天蒙蒙亮的时候,雨终于停了,庭院里饱厚的叶片懒洋洋地抖掉水珠,几丝薄云更懒,遮住新生的日头,准备再酣睡一会。 窗帘也盖住了余下的日光,床上的人累极了拥着熟睡。 熟睡了好几个小时,言蹊被“咕噜噜”的声音叫醒,她睁开眼睛,安之趴在她肩膀睡着,睫毛紧闭着,一副睡得很香的样子,声音是从她肚子传来的。 言蹊忍不住笑出声。 安之眼珠动了动,皱了皱鼻子,不睁开眼皮,脸颊粉起来,把脸往下歪了歪,闷声道:“……我饿了嘛……” 言蹊抬起她的脸亲了亲:“再躺一会,我出去买吃的,很快就回来。” 安之待她下床才把眼睛睁开,这次出来旅游言蹊穿得很休闲,有时还会穿她的T恤,但她不爱穿短裤。 安之瞧着她穿上自己的白色T,搭着一条米杏色的棉长裙。转过来摸了摸她的脸,去洗手间快速刷牙洗脸,从床的这个角度刚好可以看见她的背影和在镜子倒映出来的脸,她的脸庞被透进来的阳光衬得白皙莹润,睫毛很长,跟初见时没有太大的变化。 安之见她洗完脸,擦了乳液和防晒,回头对她笑了一下,拿着手机就出去了。 安之捂了下脸,笑起来。 心情像窗外的阳光一样,蜜糖色的。 她们再呆了两天,言蹊的假期就到了,两人都有些恋恋不舍。 “以后可以再来的,我们还可以去别的地方玩。”言蹊在回去的车上安慰她。 “嗯,只要跟你在一起。” 安之小声说道,两人相视而笑。 这时言蹊的电话响了起来,她凝神望了下屏幕上的名字,接起来:“大哥……嗯,我回来了,晚上吗?” 言蹊不露声色:“我刚下飞机呢,好的,晚上我过去一趟。” 言以东想了几天,他是不信网络那几条评论,但总觉得有些不安,把这些年来言蹊和安之相处情景回顾一片,越想越觉得有问题。他还不能把内心的担忧向别人说,连结婚二十几年的老婆都不行,光想一想他都觉得惊世骇俗 ,心惊胆战。 他几天睡不好,决定还是问清楚,所以就叫言蹊过来。 整天晚上他都绷着脸,家里的孩子和女人都没有发觉,也没关心他,这令他脸色更加不好看。 言蹊到了,她拿着一个包装袋给萧雨桐:“这是陶陶从美国回来的时候在机场给你买的。” 然后又拿出乐高玩具给骏骏。 言以东坐在客厅听着女人们的聊天。 “安之没过来?” “没呢,我让她在家休息。” 不知道是不是他多心,总觉得他老婆和妹妹似乎还交换着奇怪的眼神。 他轻轻地咳了几声表示一下自己的存在感。 言蹊递给他礼物:“陶陶给你买的领带。” 言以东脸色柔和了下来,接过来,内心暖洋洋的,嘴上还假装没有一回事:“就小安之给我买礼物啊,你呢?不给大哥买啊?” 言蹊还没回答,萧雨桐就先笑他:“得了吧,有礼物收就不错了,又不是过年过节的,孩子读书回来省着工资给你买礼物,这份心意就够了。” 言以东咳了一声说:“ 安之是很乖没错,”他瞥了下言蹊,又对萧雨桐说,“你还记得老关吗?我的老战友,我前几天跟他通电话,他的小儿子在康奈尔大学,我跟他说了咱们家安之也在那边,地方差不远,要不介绍他们两个小的认识认识?” “……”言蹊的脸一下子就沉了下来。 萧雨桐也无语了,夫妻这么多年,这老爷们心里打什么主意她还是知道的,“我说你这替人做媒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改啊?” 言以东仍然自顾自地说,实际一直在观察言蹊的表情:“这有什么?他们都是年轻人,在异国他乡的,互相照顾再好不过了,老关的小儿子虽然我没见过,不过老关家教养孩子还不错的,年纪比安之大一点……” 他还没说完,言蹊听不下去了,打断他:“不用了。” 言以东盯着她,不同于弟弟妹妹的白皙肌肤,他是健康的小麦色,两条粗眉浓黑,天然挑高。虽然差不多五十岁了,但他年轻时参过军,中年也注重健身,体格仍然是健壮挺拔的,平常很少笑,不怒自威。 家里人除了萧雨桐之外多多少少都有些怕他。 言蹊从来没见过他对自己生气,可此时从他投过来的炯炯目光,她真的觉得他这次可能要生气了。 她不想争吵,缓了缓语气:“现在已经不流行相亲了,你别操心陶陶了。” 言以东看着她好几秒道:“你跟我上楼来。” 萧雨桐在背后瞅着他们:“……完了。” 骏骏在旁不亦乐乎地拆着玩具,根本不关心大人们的一举一动。 萧雨桐叹了口气:“真是老狐狸。” 就会套话。 第144章 “胡闹!这简直是在胡闹, 你, 你们赶紧断了!”言以东又惊又怒, 指着言蹊,全身颤抖。 “不行,我们断不了!”言蹊冷然地望着他, “我要跟陶陶在一起。” “你……”言以东瞠目结舌, 觉得这一切都超出他的理解范围。 “你,你,”他竟然不知道怎么措辞:“这是错的, 这不行, 我绝对不允许!” “我不需要你的允许!”言蹊吸了一口气, 尽量温和道:“大哥,我知道你一时半会难以接受,但请你理解, 我和陶陶是认真的,我想和她在一起。” 言以东完全听不进去, 他锁紧眉毛, 一副不可理喻的样子:“在一起?你们能结婚吗?能生孩子吗?她能给你什么?你能给她什么?还有……这孩子,这孩子……是你养大的啊?” 言蹊敛着双目, 灯光长长的睫毛轻颤仿若泪珠, 连她的嗓音都在颤抖:“我知道, 我也犹豫过,可我没有办法,我爱她。” “大哥, ”她声音带了恳求:“我是真的想跟她在一起,我没有办法想象她不在我身边的日子……” 言以东愣住了,这么多年,言蹊从未在爱情上这么坚定,这么明确过,如果换做是一个男的,那他举双手赞成,可为什么偏偏是安之呢! 言蹊回到家里已经差不多十点了,她本来在回来的路上把情绪调整得差不多了,看到家里给她留了那盏灯还是忍不住鼻子酸了酸。 平稳了情绪上了二楼,安之在客厅里看着笔记本正入神,酒窝忽闪了闪,她眉眼已经完全长开来,年华正茂,就算在深夜也是一股鲜嫩的感觉。 她发现自己了,对她展齿一笑:“回来啦?礼物他们都喜欢吗?” “嗯,很喜欢。”言蹊看着她,安之盘着细白的腿坐在地毯上,弯着杏眼笑着。 言蹊不由得松了眉眼,温柔浅笑:“我还以为你睡了。” “等你呀,我还没洗澡呢。”安之把笔记本合上,站了起来。 言蹊笑了笑,边走到卧室,顿了下,突然转身问她:“一起洗?” 安之一愣,面颊就红了。 言蹊莞尔,也不逗她了,自顾自地走进房间里。 她收拾了下到浴室,卸了妆,把头发卷起来别好,她觉得挺累,浴缸放好水,安之便也走了进来她卷了丸子头,脸颊粉扑扑的。 “要泡澡吗?”安之有些害羞,都不敢正眼看她。 言蹊笑了笑,开始脱衣服,“不了,今天有点累。” 安之听见哗哗的水声,犹豫要不要走进去,淋浴间朦朦胧胧的玻璃勾勒出言蹊曼妙的体形,水珠顺着她的大腿垂落。 安之不确定能不能忍住诱惑,心里正在挣扎来挣扎去,听到言蹊叫她:“还不过来呢?” 安之红着脸走近,脱掉身上的衣服,言蹊并没有关淋浴间的玻璃门,带着水汽的香味袭入鼻尖,女人那雪白性感的胴体若隐若现。 安之小巧的脚刚迈进,一节玉臂伸过来把她抱住。 花洒的水淙淙如溪流,热雾也挡不住亲昵暧昧的氛围。 过了很久,到了午夜时分,安之全身裸着侧躺在言蹊的怀里已经倦极而睡,睡得太香了,她口里还发出呢喃声。 浑身带着纯净又被狠狠爱过的气息。 言蹊 摸着她粉润的肩膀,她脖颈处还有自己留下来的红印,刚才没忍住咬了。言蹊以前觉得安之比较黏她,现在倒发觉自己也越来越黏她,哪怕同在一个空间各做各的事情也好。之前亲吻温存还能稍微控制自己,现在越来越不行了,就想……对她做更坏的事情。 幸好夜深人静安之也睡了,除了她自己,没人知道她内心这点不可说的心思。 回来之前言以东跟她吵了一架,他气得直跳脚 ,她没有见过大哥气成那样,言蹊勉力维持自己的情绪。 “我不管,你不跟她断了,那我只好去找安之了。” 言蹊知道他不会做到这步,言以东虽然不常在家,对安之也是很疼爱的,尤其他肯定觉得年纪大的那个必须要负更多的责任。 言蹊只能跟他坦白说:“大哥,我不会跟她分开的,我们已经……我要对陶陶负责。 ” 言以东一皱眉正想说什么,下一秒反应过来是什么意思,他瞪大眼睛,看着她的眼神一言难尽。 “你,你也太……你,你……” 比小胖带着疑似怀孕的女朋友回家说要结婚时还要震惊。 而且还不知道如何措辞骂她。 出门的时候言蹊看到大嫂拿着头疼药和胃药上楼了。 言蹊抱着安之,微叹一声把脸埋进少女的脖颈,闭上眼睛。她以为她会睡不好,可是并没有,她一觉到天光,连梦都没有做。 言以东相反一夜没睡好,唉声叹气,翻来覆去,最后萧雨桐被他烦死,要不是体谅他,她真想一脚把他踢下床。 言以东早上又吞了一颗止疼药,皱眉开始思索对策,第一次承认他确实是一筹莫展了,然后拍拍额头打电话给他两个弟弟。 “不要告诉你们老婆,马上过来。” “到了后,也不要问你们大嫂什么事,直接上二楼,到偏厅来。” 今天是周末,萧雨桐在客厅指引着骏骏写作业。幸亏骏骏不像大小胖那么笨,还算聪明,虽然跟安之没得比。萧雨桐觉得自己要对他严格一点:“喏,这道题还不会?你安之姐姐二年级闭着眼睛都能做出来……” 骏骏:“……” 妈妈这话有语病!但他不敢说把这话说出来。 过了一会,言以西先到了:“ 大嫂。“ 萧雨桐有点惊讶:“哦,以西?” 言以西本来就寡言少语的,萧雨桐还没得及问怎么回事,他就上楼了。 她内心纳闷,手没落下,拍拍走神的骏骏:“又发呆,昨晚数学后把语文课本再背一遍!” 骏骏抗议:“妈妈?” 萧雨桐:“敢反抗等会不给你吃冰激凌。” 骏骏:“……”只能乖乖听话。 萧雨桐满意,虽然骏骏不是女孩子,也没有安之聪明,好在学习还可以,也不算淘气,挺听话,给吃的就行。 她正想着要不要再给他多布置一些作业,言以南匆匆进来了:“……大嫂。” 萧雨桐挑挑眉:“你们三兄弟有什么密谋吗?” 言以南哈哈笑:“没有,怎么可能呢……” 他也不知道啊,相比大嫂,他还是比较怕大哥,他转了转眼珠:“大哥就是叫我们来……咳,联系一下兄弟感情,聊聊天啥的。” 萧雨桐:“呵呵。” 骗谁呢?言以东喜欢看球和军事节目,言以西离不开物理,言以南爱聊妆容和医学。你们三兄弟根本聊不到一起! 萧雨桐看着言以南上楼,深思起来,摸摸骏骏的头:“不用背语文了,做完这些就去玩吧,可以吃冰激凌。” 然后她拨电话:“喂,依依啊?” 三楼偏厅里。 言以西和言以南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大哥,这是真的?” 言以东靠在椅子上,感觉头还在隐隐发痛:“千真万确,小五她都跟我承认了。” 言以西和言以南对视一眼。 言以西皱起眉。 言以南睁大嘴,歪着头,吸气,忍不住爆粗:“卧槽!” 还不够。 “卧槽!” 他站起来绕圈圈走路思索回忆,大力拍手:“怪不得!我就觉得她们之间怪怪的,我还以为我多想了,神经兮兮的,原来真是这样!现在一切都解释得通了!卧槽!” “哈哈哈哈哈哈……”言以南大笑起来,被言以东一瞪,才讪讪地哑了。 言以东沉着脸问言以西:“老二,你什么想法?” 即使是性子沉静的言以西也惊讶了一会,他认真地想了想说:“其实都是女性倒也没什么……可偏偏是安之呢……唉。”他轻轻叹了口气。 言以东揪紧眉头:“就算不是安之,也不行。” “大哥,”言以南说,“这也不是什么新鲜事了,男同性恋也很多。” 言以东不耐烦听他讲这些“21世纪了世界大同是趋势”类似的话,他早已听够了,“ 我叫你们来想商量怎么劝她们两个断了的,不用说这些话。” 言以西和言以南再次对视一眼,突然沉默。 “这……虽然我觉得她们在一起有些问题,但这毕竟是小五的人生。”言以西犹豫道。 言以南也补充道:“何况我们说了小五大概也不会听我们的……” 言以东拍桌子: “由不得她!你们两个怎么不想一下,她们在一起我们要跟孩子们怎么说?以后称呼要怎么叫?还有这件事要是被曝出来,小五的工作就完了!” “大哥,你不是要当一把手了吗?谁还敢曝光小五的私生活,小五也不是啥流量明星,最多猜测而已,猜测也没啥,现在大众接受能力很强的……”言以南不以为意。 “孩子们也能接受吧,不是问题。”言以西道。 “……”言以东一口气堵住喉咙,上不去下不来,心脏都闷痛起来。 当然有他在没有哪家主流媒体敢议论小五,他就是说出来强调这件事的重要性!想让两个弟弟站在他这边。 “所以你们是赞成了?”他阴恻恻问。 言以西:“我中立。” 言以南:“我……也好啦,可能习惯了就好?” 气得言以东把他们赶出去。 言以西和言以南站了起来,刚打开门还没走出去,言以东在身后又说:“对了,这事先不要跟你们老婆讲,毕竟这是老言家的事情。” 言以西和言以南疑问地回头,刚想说什么,一看到门外的萧雨桐站在那里,双手交叉抱胸。 他们决定什么都不用说了,先溜再说。 果然他们溜走的时候耳边传来萧雨桐的冷笑声:“呵呵,言以东,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老娘嫁给你二十年还不是言家人?!” 第145章 言以南在回去的路上越想越想笑, 过去的很多事情就可以解释得通了。 “行啊, 这两人藏得够深的。”他笑, 忍不住打电话和余胜男分享。 “亲爱的,你知道吗?我知道了一个天大的秘密。” 余胜男还在医院加班:“什么秘密?” “嘿嘿嘿,我不能说……”言以南想吊一下她的胃口。 谁知道余胜男在那边闲闲道:“不就是安之和小五在一起了嘛?” 言以南:“ ……你怎么会知道的?” 然后他大惊:“你是不是在我身上装了窃听器?” 余胜男:“?” 她哈哈笑起来:“ 你真可爱。” 言以南喜欢被她调戏, 也要装作不好意思:“你别想糊弄我,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余胜男笑而不语。 言以西回到家不露声色到书房坐着。 反而是柳依依先忍不住了。 她早已从萧雨桐的口中知道了发生的事情,她就好奇地看着言以西,想知道他惊讶是什么样子, 谁知道他回来后也没什么表现。 “哎, 大哥叫你去做什么?”柳依依戳戳他手臂。 言以西望了她一眼, 微笑:“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柳依依一脸无辜:“知道什么呀?” 言以西笑容扩大弧度,捏了捏她的耳朵:“ 还装傻。” 他为人沉静,平日端着学者派头非常正经, 但是调起情来苏得要命,至少能要柳依依的命。她嫣然一笑, 顺势歪腰坐到他大腿, 搂住他的脖子,媚眼如丝:“哎哟, 什么都瞒不过我家亲爱的的眼睛。 ” 言以西轻轻一笑。 柳依依冲他眨眼:“人家就是你手掌里的小猴子。” 言以西被她逗得眉眼弯弯, 搂过她亲吻。 亲热完后, 柳依依靠在他怀中出神。 说起言家这几兄妹她突然觉得言以西和言蹊是最像的,肤色白,性子也闷骚, 平常表面正经。 就不知道言蹊的调情的功力是不是也跟言以西一样厉害。 有空要向小安之八卦一下才行。 柳依依贼笑。 相比着两家的轻风细雨,老宅的形势就严峻多了。 萧雨桐直接就跟言以东冷战。 更可怕的是还是周日,言以东都没借口避去单位。要是萧雨桐愿意跟他说话还好,她越不说话就证明她越生气,言以东越忐忑。 到了晚上他终于忍不住了,到房里跟她说:“我那句话没有特别的意思,就,哎,我跟你坦白说了吧,小五跟安之好了!” 他十分困难地说出来。一方面他觉得这是他妹妹的私事,而且还不是很光彩,他暂时想要保密;另一方面他又觉得萧雨桐是他的太太,他不该隐瞒她。 最后他艰难地做了这个决定,跟她坦白了。 希望她能体会他的苦心。 萧雨桐像看傻瓜一样看着他 :“如果你说这个的话,我早就知道了。” 言以东愣怔片刻,反应过来简直暴怒:“你原来早知道了,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萧雨桐冷冷道:“这不是你言家人的事情吗?我插手干嘛?” 言以东被她的话一噎,竟然一时不知道说什么。 “算了算了,这事你别管了,我来处理,我来跟小五说。”言以东叹气道。 萧雨桐抿紧唇也不说话了。 屋里气氛顿时变得沉重起来。 过了片刻,言以东意识到他语气不好,正想解释一下。 萧雨桐突然摆摆手,她面带倦色:“不用说了。” 她转身想出去。 “小桐。”言以东叫住她,讪讪地。 这真是一个久违的称呼,一下子把他们带到了热恋的时候。 萧雨桐扭头望着他:“言以东,你混蛋!” 言以东:“……” 萧雨桐眼眶红了:“你自己说,我们结婚的时候你跟我说的什么?” 言以东:“ ……这都多少年了,还提这个?” 萧雨桐眼眶更红,抽噎道:“你不记得我记得,当年我们新婚多幸福啊,租一套小房子,我白天去上班,晚上等你下班,虽然你也很忙,但是偶尔还能看一场电影,当时你眼里就只有我。” “可不过才两年,你要调到别的市去,你不让我跟你一起去,让我不工作了,呆在家里。” 言以东柔了语气:“我也知道亏欠你,你当时工作很好,但你知道爷爷奶奶年纪大,我弟弟妹妹又还小,需要有人照顾看管……” 萧雨桐接着抽抽噎噎道:“你也知道亏欠我,我爸妈都在国外,我学历比你好多了,公司还是五百强…… ” “是我委屈你了……”言以东愧疚道。 “你也知道委屈我,当年追我的人中,你条件不算好的,但我觉得你有这么多弟弟妹妹,肯定也挺会疼人,看上去也不聪明,肯定以后会听我话,我才答应跟你在一起。 ” 言以东:“……我不是一直都听你的么?” “那这样的话,后来我生完孩子要去工作你怎么不同意?” “两个孩子,还有我爷爷奶奶需要有人在身边,还有小五不是还小吗? “是的,所以我听了你的话再一次留在家里。” 言以东没法反驳,只能说:“你怎么又扯这些成年旧事……” “因为你的态度问题!我自认我和你结婚没有什么对不起你的,我照顾爷爷奶奶,养孩子,爱护你弟弟妹妹,把他们当做我的弟弟妹妹,现在一旦有事情了,你就说我不是你言家人?让我不用管了?“你讲不讲理啊?” 说罢,她干脆捂脸痛哭。 “哎,哎,哎,你看你……怎么哭了?” 言以东过去搂她肩膀,被她身子一扭,偏开他的手,哭得更大声了。 “你这……孩子还在楼下呢。” 萧雨桐坐在沙发不理他自顾自地哭泣,又抖掉他放在肩膀的手,身子也别过去不看他。 言以东被她哭得也难过,他坐到她身旁,叹气道:“你知道我爸妈走的时候小五还很小,几乎都没有什么记忆,我总是想着要多疼她一些,但我又不懂女人心思……” “她都快38岁了,还没结婚成家,这要我爸妈还活着该多操心啊,我这个大哥当的太不尽责了,现在倒好了,她居然跟我说要跟小安之在一起……这怎么行呢?” “而且老二老三居然也没意见?现在连你把我蒙在鼓里,我在这家还有一点话语权吗?还有一点地位吗?” 萧雨桐知道言以东是真的很痛心,他就是一个大男主主义的做惯领导的大老粗,现在的情势也真的超出他的理解范围。 嗯,虽然这男人很多毛病,但看在是她的丈夫份上,由她来好好教导一下他。 萧雨桐抽着泣撘了一句:“这跟你的地位没关系,只要小五喜欢就可以了,我也不是完全赞成,但是我们有办法吗?“ “唉……这两个女人之间怎么能在一起呢?家里没有一个男人能行?”言以东两条浓眉几乎打结。 萧雨桐转过来,问他:“怎么不行?” 言以东看样子是真的在苦恼,都没发现她脸上干干的,一点水滴都没有。 他说:“怎么结婚呢?” 萧雨桐说:“小五告诉我,说安之很优秀,可能还要再读博士后,到时就能留哈佛任教。” “博士后?她才几岁?”言以东惊讶。 “而且博士后工资更高,还能直接移民,就能结婚啦。” 言以东还在震惊中:“这孩子也太聪明了。” “那是,在国外要孩子也容易啊,或许没有孩子也可以啊,你看依依和以西,多好啊!”萧雨桐想到他们两个经常出去旅游,约会,就连做义工也一起,还没有小孩烦恼,羡慕得不行。 柳依依的身材这么多年一直没变,性感火辣,哪像她生了三个孩子永远收不回去的小腹,只能用“富态”来安慰自己。 言以东想,小安之优秀可爱听话贴心,是非常好的孩子,除了性别,也没别的缺点了。 也不得不承认,比自己的孩子好多了。 两夫妻不约而同陷入了沉思。 又不约而同幽幽地叹了一口气。 萧雨桐回神,把精神集中在说服言以东身上,拍了下他肩膀:“老言,我不得不提醒你,你一个人反对也没有用的,可能还会让你妹子恨你,安之讨厌你,家里的气氛还会被你弄得很尴尬……” 言以东:“……” 他心烦地站起来,走来走去。猛地停住不解地问她:“你怎么就能接受得这么好?难道你不觉得两个女人一起生活……” “少了一点什么吗?” 萧雨桐表情一言难尽,嗤笑一声。 然后眼睛上上下下打量着他,意有所指把视线停在他腹部以下 ,半打趣半嘲笑:“男人啊,总觉得自己身上‘那东西’有多了不起,其实它真的没有你们想象的那么厉害。” 言以东:“……” “你又知道了?你跟女人处过?”他恼道。 “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在国外多的是,我们中国也就是没公开而已,小五可是你唯一的妹子,你心心念念不就是要她幸福吗?现在你又反对她幸福了?没道理吧?” 言以东哑然,他尝试想说什么,又闭上嘴,在另一边沙发坐下。 萧雨桐起来也坐过去,晓之以情动之以理:“你千万不要认为家里没人站在你这边,大家都是亲人,哪有站队的?都是为了小五,你看爷爷奶奶也不在了,你爸妈也走得早,长兄如父,她知道你不支持她该多伤心?” 言以东闻言更加沉默,他人高马大窝在沙发像只大型犬,神色有点哀然。 萧雨桐见好就收,说太多怕适得其反,也没指望他一下子能想通。 她站起来,在他肩头搓一搓:“我去给你放洗澡水,你过会来泡个澡。” 言以东闷闷地“嗯”了声,全然没有强硬的态度了。 第146章 安之并不知道老宅那边发生的情况, 也不知道言以东他们几个家庭经历了不大不小的争论。 言蹊有所耳闻, 但也没有告诉她。萧雨桐告诉她虽然言以东一时半会还接受不了, 但起码没有之前反对了,需要一点时间让她好好消化。 安之自从去美国后就没再跟陶臻臻见过面,安之不是没想过, 特别是陶臻臻和言蹊是同学, 要不要告诉陶臻臻,可考虑到她现在也许有她的生活,安之就断了这个想法。 从老陈的口中得知她过得挺好的, 这大概也就足够了。 但要不要告诉老陈呢, 安之犹豫了很久, 决定还是先暂时不说。反正他同不同意也影响不到她和言蹊,还是等适当的时机吧。 她这天去学校找杨蒙蒙,在校道上竟然意外碰上一个女人, 绑着高马尾,穿着一条薄荷色飘逸的雪纺连衣裙, 看上去有些眼熟, 对方看到她也停了下来,打量了她好几眼, 惊喜的神态:“安之?” 安之终于认出来了:“林涵师姐?” 两人在校内的一家饮品店坐下。 林涵妆容精致, 打扮秀丽得体, 比在大学时还要明艳几分,回头率非常高。她笑着说:“可真是巧,我今天没什么事就到学校来走一走, 怀念学校的食堂了。” 林涵研究生毕业后,与几个师兄师姐创业,开了一间文化传媒公司,她为人聪明灵敏,工作优秀,现在已经是总监了。 “师姐真厉害。”安之看着她给的名片,夸奖她,早在学校时,安之就知道她能力很强。 林涵抿嘴笑了笑:“也没有厉害,不像你是搞科研的。”她眼神落在安之身上,安之今天穿了件两件式的亚麻裙子,很浅的蓝色,上衣是短款露腰设计,下身高腰宽松裙子,袖口和裙底有一层深蓝蕾丝。 颜色文艺清新,小设计显示了年轻女孩子的俏皮,露出的小蛮腰细白,带了些小性感。 林涵这么多年都没有再遇到比她更可爱的女生,长得比她漂亮多的是,只是这份灵气,实在是不可多得。 安之被夸得不好意思一笑,那个眼熟的酒窝就印出来了,“我就只会读书做实验而已,没有师姐厉害。” 林涵喝了一口端上来的水果茶,有点心痒想要问她现在是不是单身,但又怕安之觉得突然。 她转而问:“你在波士顿要读五年是吧?有没有想好以后回不回来,还是就呆在国外了?” 安之一愣,她好像还没细想过这个问题,毕竟时间才过了一半,而且言蹊也没问她。 这是个大决定,她必须要和她商量。 又或许,言蹊是希望她回来的? 林涵见她神情,就知道这个问题她没想过,她说:“不过还早了,你可以慢慢考虑。虽然国外的条件会好一些,不过,国内现在的环境也还可以,你做决定也要考虑男朋友吧?” 林涵这么多年惋惜的一点就是,都没问清楚安之是不是喜欢女生。她当年被那个深夜出现在安之宿舍的女人刺激到,知难而退,后来多方打听也没听过安之恋爱的消息,再后来就听到她去了哈佛,种种迹象都不似在谈恋爱的样子。 有次她无意打开电视,才知道了那个女人是谁,她懊恼地笑了,认为自己多心了。这么有名的人,家室又好,大概也不可能跟这么小的女生在一起,而且林涵细细观察后,真的觉得电视上的那个女人气质直的不能再直了。 安之对她浅浅一笑,没有回答。 林涵见她低脸吸着水果茶,粉唇水嫩。而她的一颦一笑也像是有魔法一样,再次打动她的心。 “你的电话换了吗?” “哦,对,换过一次。” 安之迟疑着,林涵这么问应该是想要她的电话吧。 林涵瞧着她的样子,噗嗤笑起来:“怎么师姐问你要个手机号码都不行啊?” “可以的。”安之有些囧,她拿着名片刚想拨打林涵的电话。 “哎,别打这个,我那是工作号,我有私人号,”林涵拿过她手机存了号码。 这时安之的手机响起来,林涵看到屏幕上的名字微微一愣,只能递还给她。 安之看到来电的是“闷骚的姨姨”,嘴角翘起来,接过电话:“喂?嗯,我还在学校……要去老宅吃饭吗?” “好的,”安之顿了下,撒娇:“ 那你来接我嘛?” 似乎得到了肯定的回答,她弯了弯唇笑起来。 等放下电话,林涵脸上的笑意已经很勉强了。 安之刚才其实也是存着一点说不出的心思才向言蹊撒娇,林涵没有明说,安之也怕误会和误导人家,所以只好这样暗示。 “男朋友?”林涵还是忍不住问了。 “是我喜欢的人。”安之这么说。 林涵没再继续问这个问题,相反和安之聊起了其他轻松的话题,她很会聊天,也会照顾安之,都挑她会感兴趣的。 安之并没有她自己说的那样书呆子,她也会主动问林涵一些工作的事情,一些会让她能更好展开话题的问题。 林涵觉得她更可爱了。 越觉得她可爱,就越沮丧。 时间很快,安之的手机响起,是言蹊到了,她对林涵说:“师姐,我该回去了,很高兴见到你。” 林涵点头,轻笑道:“我送你出去。” 一辆白色的奥迪停在校道上,安之跟林涵道别后就走到副驾驶打开车门坐了进去。 林涵走近了几步,想要看清里面的人是男是女。这时车窗摇了下来,林涵看见就愣住了。 驾驶座上的女人神情温润浅淡,是被岁月滤出的一种素雅,视线投到自己身上,一对笑眼略弯出一丝弧度,朝自己点了点头,然后车窗又摇上去了。 林涵说不出话来,她重新感受到多年前那种令人沮丧的不愉悦的感觉,直到车子离开她的视线,她才慢慢地长出一口气,摇了摇头。 安之上车后就做好准备等言蹊来问她。 可是等半天,言蹊都没有问。 她偷瞄了一下她,言蹊今天穿着白色棉麻衬衫,绣着微暗的竖条纹,搭了一条祖母绿的阔腿裤。 领口解开两个扣子,戴着安之送给她的锁骨链。 安之在美色、面前主动交代了:“我不是约了师姐哦,我本来过来找蒙蒙的,但是蒙蒙要备考注册会计师,然后出来就碰巧遇上了。” 言蹊微微一笑。 “我有跟师姐说我谈恋爱了,师姐还以为我交了男朋友。”安之继续说,然后她苦恼地皱皱眉,好像也没发生什么事,她干嘛心虚得要主动交代啊。 安之决定结束这个话题:“以上。没有别的了。” 言蹊唇边笑意加深,睨她一眼:“我都没问你,你心虚什么?” 安之:“……” 她低头去找糖罐,掏出一颗徐福记的橘瓣糖,“要吃吗?” 言蹊:“不吃,我年纪大了要控制糖量摄取。” 安之:“……”这么爱吃糖的人骗谁啊。 果然,她拆开糖,要咬住一口,就听见言蹊说:“吃半颗好了。” 安之咬着糖愣住。半颗? 言蹊转头看了她一眼,准确来说,是看向她的唇边,并凑了过来。 安之这才明白,她咬了一小块,把剩下那小块递给她,言蹊用嘴直接咬住,含入口中。 安之都没想到她这个动作,脸红了红。 她很快把目光落在前面的路况,开着车,一本正经面不改色道:“蛮甜的。” 安之捂住滚烫的脸,被她撩得猝不及防。 晚上在老宅吃饭,除了大小胖大家都到了,依旧热热闹闹的。言以南的龙凤胎两岁多了,长得白白胖胖,他们夫妻一人抱一个喂着他们吃饭。 龙凤胎的名字是言爷爷取好的,姐姐叫言行雅,弟弟叫言行诚。 不过言以南叫姐姐“小X”,叫弟弟“小Y”。 “这取的什么名字?”言以东听了多少次还是不喜欢。 “大概老三想要他们学好数学吧?” “不不不,X染色体和Y染色体。别人一听就知道他们的父母是医生,是不是很酷啊?”言以南得意道。 除了余胜男对他微笑接他的梗,其他人都:“……” 柳依依道:“对,我一直有个问题,你看像言大胖三兄弟,言骐言骥言骏,言小五叫言蹊,小X小Y叫言行雅言行诚,听起来都挺有意境和深义的,也挺好听。只有你们兄弟的名字……” 意思不言而喻了。 言以东言以西言以南三兄弟脸上不约而同都有一丝僵硬。 言以南叹口气:“那时因为只有我们四兄弟的名字是我爸取的。” 柳依依眨眼不太明白。 言以西淡淡补充道:“我爸是建筑师。” …… 除了三兄弟,餐桌上的女人都大笑起来。 萧雨桐笑到摇头:“无论听多少遍都觉得很好笑啊!” 余胜男抿嘴笑道:“我还以为爸爸爱打麻将。” 听完这句,大家笑得更厉害了。 柳依依拍桌:“东西南北……”她转向言蹊:“小五,还好是爷爷给你取名,要不然,要不然你就变成言以中,也有可能是言发白……” 本来还在微笑的言蹊脸也一僵。 她没好气地说:“才不会呢”。 大家还在笑,连安之也冲着她笑盈盈的,酒窝甜蜜。 言蹊嗔她一眼,伸手点点她的鼻尖,又掐了下她的脸。 安之一愣,也没躲开,只是略惊慌地扫视一下周围。出乎她意料,好像没人注意他们这边,但明明都看见了,也没别的什么反应,大家自顾自地吃东西。 安之望向言蹊,言蹊对着她温柔地笑,眸中都是清晰可见的暖暖的爱意。 安之突然明白了。 作者有话要说:“闷骚的姨姨” 安之给言蹊的备注。 可以猜一下言蹊给安之是什么 第147章 吃完饭后, 言大嫂来了打麻将的兴致, 拉着柳依依, 余胜男,言蹊就在客厅围成一桌摸起牌来,几个女人一台戏, 边打牌边八卦, 气氛再热闹不过了。 安之坐在旁边看了一会儿,赢的都是萧雨桐,厅里都她得意洋洋的笑声。 这时, 言以西向她招了招手, 安之跟着他来到了二楼, 顿时一懵。 房间里言以东一脸严肃,言以南对她眨了下眼,言以西也走过去坐下。 三堂会审? 安之紧张地咽了咽口水, “大舅舅,二舅舅, 三舅舅。” 而且她下意识站直了。 “坐下吧。”言以东开口道。 安之暗自深吸一口气, 慢慢挪动步子,挑了个离他们最远的位置坐下。 屋子里弥漫着诡异的气氛。 言以东不说话, 言以西和言以南早就习惯了由他们大哥先开口, 所以他们也保持沉默。 安之自然也不敢先开口。 四个人就诡异地僵持着。 言以东不是不说话, 他最擅长找人谈话了,他以前不是没想过,当言蹊结婚, 他要和他的妹夫好好地进行一番谈话。大概是“如果你以后敢对我妹妹不好话,老子三兄弟会让你生不如死”之类的话。 但是打死他都想不到,他现在要对一个女孩子说这样的话。 他该如何开口呢? 他甚至一时都不知道如何开头。 他迟疑的时间太长,以至于言以西默不作声的用眼尾瞥了他一眼。 安之小脸的神色都是掩盖不住的紧张。 言以东清清嗓子:“咳,你和小五的事情我们已经知道了。” 他顿了顿,查看安之的表情。 安之攥紧手指,酒窝深深的陷入,她说:“我会好好照顾她和爱她的!” 安之在三位看她长大的长辈面前,在言蹊的哥哥面前,尽力想要证明自己的勇气和爱,从她清亮的双眼中毫无保留的释放出来,也许还会有点紧张不安。 但真诚而动人。 言以东过了几秒才缓缓点了点头。 萧雨桐说的对,他拿言蹊没办法的,逼急了反而会伤了他们兄妹的感情,还会让家里其他人为难。 言以东不止一次地想如果爷爷奶奶在世他们的决定是什么?肯定也会同意的,毕竟他们二老是那么宽容包涵的人。 他脑海中浮现爷爷临终时跟他说的话。 现在他是一家之主了,家以和为贵。 除了同意他还有别的办法吗? 另外的办法就意味着他要被家里人孤立了。 言以东内心的思潮翻江倒海,表面越发严肃,长时间不说话。 连言以南都偷摸着瞄他。 安之又咽了咽口水,又慌又急地开口:“我以后都听她的,工资也都交给她……嗯,都听她的……” 她都不知道还有什么话可以说,只能重复之前的话。 言家三兄弟都是一言难尽的表情。 言以南首先憋不住“哈哈” 拍桌笑。 言蹊打了几圈发现安之还没回来,她边摸牌边回头望了望。 萧雨桐说:“ 应该是被你大哥叫走了。” 言蹊:“叫她去做什么?” “谈话吧。” “噗,跟未来的妹夫谈话吗?”柳依依打出一张八万。 余胜男笑,手上不停:“碰。” 萧雨桐:“你大哥总得做做样子,放心啦,他不会对小安之说重话的。” “话说回来,你们那个……”柳依依冲言蹊挤挤眼:“和谐吗?” 余胜男闻言挑了下眉,停下摸牌的动作,看向言蹊。 言蹊没打算回答这个问题,她说:“要谈这么久?” 萧雨桐摆摆手:“你大哥也就是雷声大雨点小,不要担心,还有……” “你们到底是什么样的?就那个和谐问题……” 柳依依噗嗤笑道:“小五,你看大嫂也好奇,你要解答我们的疑问啊!” “是的呀,让他们男人和安之聊他们的,我们来聊我们的。”余胜男笑嘻嘻。 “我懂你的意思,”柳依依拍了下余胜男的手臂,“这代表言小五是个受。” “姿势又不代表什么。”余胜男笑。 “ 那也对,我有时也喜欢在上面。”柳依依小声说。 萧雨桐边听边笑,“我是不太懂女人和女人啦,男的和男的我还知道一些。” “大嫂,要不我们找片看一下?”柳依依提议道。 “还是小五告诉我们吧?”萧雨桐瞄向言蹊。 言蹊盯着面前这三个唯恐天下不乱的人:“……” “我去找她。”言蹊牌也不打了,推开椅子站了起来。 走之前她语气淡淡地道:“如果真论攻受的话,我才不应该坐这边呢。” 其他三个女人看着她上楼叽叽喳喳的。 “这话是什么意思?” “大嫂,就是说小安之被小五吃干抹净了。” “哎哟,哎哟……” 言蹊径自走到二楼,在门口听了两秒,里面没有什么声音,她推门而入。 安之背对她坐着,听到声音回过头,看到她似乎大松了口气,露出笑容。 言蹊走过去搭着她肩膀,扫视了一眼言以东他们:“你们说完了没有?”她唇角有一丝微笑,但是眼里却没有多少笑意。 言以东道:“说完了。” 言以西和言以南同时接收到她警告的目光。 言以西:“……” 言以南急忙摇头。 “你先出去。”言蹊抚了抚安之的肩膀,俯低头对她轻语。 安之乖乖点头。 言蹊等到她出去后叉起手臂冷着脸对着她大哥说:“ 你是不是也有话对我说?” 言以东也同样冷着脸:“ 就怕你不听而已。” 言蹊语气说不上来多好:“只要你不反对我们。” 言以东硬梆梆地说:“ 我不反对,我只是想提醒你,你可比她大多了,所以难保她以后爱上别人后跟你分开。” 话和他的语气一样很不好听。 气氛太紧张了,言以南拿了个苹果递给言以西,言以西又推给他,言以南把苹果握在手里。 言蹊语气寡淡:“我早就有这个心理准备。” 言以东:“那就好,我也没啥说的了。” 言蹊:“好。” 言以东:“好。” 沦为背景的言以西和言以南:“……” 言蹊走出去后,几兄弟都沉默。 言以西打破沉默:“就这个脾气,不嫁男人也好。” 言以南咬了一口苹果:“没关系,不嫁娶一个也好,大哥,你就当小五娶老婆了呗。” 言以东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言以西笑了下,突然说:“要是小北在,他也会同意的。” 那是很多年前的一个冬天的午后,他们四个围着婴儿床,小小的女婴在里面咬着手指睡得吐泡泡,白嫩的脸颊鼓鼓的,头发细绒绒的。 这是他们第一次意识到他们有了一个小妹妹。 小言以南好奇道:“ 我可以揭开她裤子看一下吗?” 小言以东说:“不可以,她穿着尿布呢。” 小言以西道:“女孩子不能随便摸的。” 小言以北说:“妈妈要我们都要疼妹妹的,妹妹好不容易才来我们家。” 小言以南:“她为什么要来,她可以不来的,现在我们两个不是最小的了。” 小言以东道:“小南,不能这么想,我们是哥哥了。” 小言以南:“ 大哥,你本来就是哥哥啊!” 小言以西道:“你现在也是哥哥了。” 几个人围着婴儿床说这话,小女婴被吵到,踢了一下脚,也没醒,继续睡。 小言以北伸手去摸了摸她的脸颊 :“她真可爱,可妈妈说妹妹以后要到别人家里去的,我不想她去别人家。” 他侧头对他的哥哥们讲:“我们把妹妹永远留在家里吧。” 小北没有机会和他们一起长大,他永远停留在9岁的年龄。这么多年他们兄弟三都很少提起他,此时却不约而同想起了当年他说的话。 言以东再也没说一句反对的话。 萧雨桐拉着她们打麻将打晚了,让他们留下来在老宅过夜。 三楼言蹊的房间里,屋里开着空调,非常凉爽。 安之洗完澡在床上滚来滚去,还沉浸在家里人都同意她和言蹊谈恋爱的欢乐中,兴奋得傻笑不止。 言蹊在旁擦乳液,被她逗得发笑:“有这么开心吗?” “对呀!”安之眼睛亮如星辰,看着她笑。 言蹊坐上床,捏她的脸:“小傻瓜。” 熄了灯睡觉安之还在言蹊怀里蹭来蹭去,抓她的纽扣,挠她的头发,玩她的衣角。 “小兔子,你不睡觉吗?”言蹊抓住她的手腕。 “不睡,要亲。”她嘬起唇闭上眼睛。 言蹊勾着嘴唇笑,注视着她。 安之闭着眼睛压着声音道:“我嘴都酸了。” 言蹊抿嘴笑,就是不去亲她。 安之等得不耐烦,睁开眼睛扑过去主动亲。她捧着她的脸“狠狠”地吸吮言蹊的唇一番,然后心满意足地倒回枕头,“够了,这下可以睡觉了。” 言蹊眯了下眼,按住她的肩膀,压低身子,声线也低低地:“ 我还不够……” 她的手摸进她的睡衣,抚摸她的小腹,流连了一会儿,逐寸往上。 安之身子一颤,刚想说什么。言蹊已经撩起她的衣服,揉摸着她的粉团,同时汶上她那嫩软的肌肤,另一只手滑到她的腰,反复摩挲,手指滑到她的棉小裤。 安之粉唇合不上地呼着气:“姨姨,不是在我们的家里……” 三楼不止住着她们,还有言以南一家。 “嗯……”言蹊没有停下来,含住她的粉点,舌尖画圈,手指也若无若有地沿着她的小裤边缘滑动。 安之不敢发出声音,忍得辛苦只能咬住自己的手指。 言蹊吻着她的双乳,往下舔吻她的小腹,又回头含住她的耳垂,眸里笑意盈盈,呵气道:“可我想要,陶陶不想么?” 安之被她的语气激得全身起了一身栗,这不像她闷骚的姨姨啊,她很少这么直接的,安之的脸颊升起两团粉晕,她发觉她的内裤已经被褪到大腿处。 “唔……”安之睫毛都湿透了,两腿半屈,情不自禁地夹紧腿,发出泣声。 言蹊的手指抵住少女的私缝,轻轻抚摸,有蜜液沁出像是邀请。 可安之咬住唇,眼泪汪汪。夜深人静,一点声音都会被听见,何况龙凤胎还在同层楼睡觉。 “姨姨……别……唔……” 言蹊的手指频繁地摩挲着,安之听到水泽声更加躁得要哭了,她脸涨得通红,不知所措,又怕自己忍不住叫声,情急之下只能双手捂住嘴。眼巴巴地恳求言蹊。 言蹊本来只想逗逗她,可现在安之衣不遮体,楚楚可怜地望着她,她是在恳求不要继续,可言蹊手指的滑腻分明是在恳求她继续。 言蹊的眸光暗下去,挨近她,亲了亲她脸颊,低语:“陶陶,要小声一点哦……” 安之细细地惊呼一声,眼底都是迷离的水汽,房间幽静安和,窗帘无风不动,地上一格格的月色。 她的双腿在言蹊温柔绵长的动作下根本合不拢,只能迎合她的动作。 无雨的初夏夜晚,就剩肌肤之亲带来的斜风细雨。 六月的气温炎热,安之后天就要赶回波士顿,这一个月来的时光快速而甜蜜。 她在家里收拾简单地行李。言蹊去了一趟电视台,赶回来跟她吃晚饭。 天气热,午餐是绵细清爽的绿豆粥,就着酱菜,和煎得酥香的秋刀鱼。 吃完,洗完碗。 两人现在的节奏都让彼此十分舒服,即使是琐碎的日常也很幸福。每次离开安之都很舍不得,舍不得言蹊自己一个人在家,一个人吃饭。虽然目前她们都能习惯异地恋,但总得有将来的计划。 她问:“等我拿到博士学位,你是想要我回来吗?” 言蹊微笑问她:“你的意思呢?” “如果你习惯在邶城生活,我可以回来找工作。”安之就像她说的,完全听从言蹊的意思。 “不想申请哈佛的博士后了?”言蹊问。 安之说:“你比较重要。” 言蹊眸中含笑, 凝视着她:“你最重要。” 她揽过安之,柔声道:“我希望你能做你喜欢的事业,其他的一切不用操心。 ” 安之突然心中柔情万千,她蹭蹭言蹊的肩膀,微仰着脸望着她:“那么你跟我走吧,我想留在美国,我想要跟你登记结婚。” 安之握住她的手,“你愿意吗?” 言蹊回望她,温柔地笑了下,说:“我包里有个东西,你替我拿过来。” 安之眨了眨眼,被她打断有些泄气,不过仍然乖乖地去。一打开她的包,安之愣了下,映入眼帘的是Tiffany &Co.的盒子,她呆呆地拿起来,转头看言蹊。 言蹊就在她身后,她拿过盒子,打开,一枚银白色的铂金戒指静躺其中,花瓣的碎钻拥着一颗圆形的主钻,很美又有仪式感。 安之深吸了一口气,完全惊呆了。 言蹊拿起戒指套到她指间,尺寸刚好,散发着柔婉光芒,她满意地点点头,抬眸凝视着安之,笑着说:“我愿意,我跟你走。” (全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正文到这里就完结了,番外会在实体书。所有晋江不能完整写的也会在实体书。到时希望大家多多支持,感谢。 谢谢大家一路的陪伴,包容和帮助。 祝好。 期待有缘能在下本书见,也盼望你们到时还记得我。 比心心。中秋快乐! 更多精彩,更多好书,尽在有声小说点我网—http://www.ysxs.me